未嫁已倾城 第11节
烟景被他看有些不自在,颔首低眉,轻轻笑道,“公子,你一路辛苦,喝杯热茶消渴解乏。”
聿琛接过茶喝了一口便搁在了手边的榻几上,沉着声道,“把你的手张开来给我看看。”
她今日中午在车厢里的火盆架子上给他烧热水,因是她第一次烧水,不小心把手指烫伤了,至今还火辣辣地疼,当时忍住了没哼出声来,以为他不知道,如今他要看,便知道藏不住了,烟景有些忸怩地在他面前摊开了右手,心虚一笑,“这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烧水提壶的时候不小心碰到壶口烫了一下,不碍事的,我一点都不疼。”
只见她那嫩白如葱,莹润似玉的的食指和中指指头上,起了几处红肿,还破了皮,可见是极疼的,如此美玉无瑕的手有了一点点伤口便已极是触目了,聿琛皱了皱眉,“把手烫伤了,为什么一声不吭,若你觉得委屈了,这些事便都可不用你做。”
烟景咯咯笑道,“哪就这么娇气了,一点小伤算得了什么,在家我也时常做些粗细的活儿,并非十指不沾阳春水,况且这双手能用来伺候你,是它有造化。”
见她这般快活并不以为累,聿琛只是默了一下便没再说什么了。
一会晚膳传进来了,聿琛便让烟景陪他一起用了,在车上只草草吃了几块干粮,这会儿早就饥肠辘辘了,烟景简直大快朵颐的吃了一顿,捧着碗吃的干干净净的,一个饭粒也不留。
聿琛笑道,“想不到你小小人儿,还真挺能吃的,够不够吃,不够的话再传些膳进来。”
烟景用打了一个饱嗝,忙摆手道不用不用。便又把双肘支在桌子上,歪着脑袋看他吃饭。一整日的车马劳顿,可他依旧神采奕奕,一丝疲惫感也不显,吃相依旧令人赏心悦目,吃完饭再这么看着他吃,真像是餐后的一道甜点,甜而不腻,饱而不厌,十分受用。
烟景好生感慨,同同是两只脚走路的人,差距却这般明显,一日车马颠簸下来,她要累瘫了,而他却丝毫无恙,精力依然饱满充沛,即使困了,只要稍微打个盹便可继续精力十足地做事,不像她怎么睡都还是犯困,她是肉身凡胎,而他却是仙体神胎。
“少主!”杨奇和傅云脚步略显匆忙地走进来,显然有事要禀,见聿琛还在用膳,而烟景也在一旁,忙退至门后。
“在这呆着。”聿琛丢下这句话后便出去了,他未说几时回来,烟景便只好守在房内等他回来。
|变数
至夜已深重,聿琛方从外头回来,衣袍上夹带着外头的一丝寒气,目光幽沉。
烟景原本正撑在桌上上打盹,听到他的脚步声便咯噔一下醒了过来。
“公子回来啦,可要沐浴?”烟景忙迎上来问道。
聿琛点了点头。
烟景传了热水进来,将巾栉、澡豆等放入浴房,浴房和寝房只以一帘相隔。从行囊里拿出一身素色暗花缎寝衣,然后便开始为他解衣沐浴了。
他高高的站在屏风的一侧,微微低下头,默默看着她为自己解衣的动作,烛台上的滟滟灯光照映在他的下颔,越发显得眉色深浓,目光如凝胶。
烟景伸出手先替他解腰间束着的镂雕松鹿纹玉腰带,她没有解过男子的腰带,指尖一个个的抚触着他腰上带板绕了一圈,仍没找到解开的关口,她只好带着求助的目光巴巴地望着他。
“笨手笨脚的,我来教你。”他勾起唇,伸手捉住她的一只纤纤细指,带着它绕到前方玉带中心的背面,在插销座的小孔上轻轻一按,将压簧片推出,那玉带便自然松开了。
烟景脸上绽出笑容,嘻嘻笑道,“原来小机关藏在背面,怪不得我找不到,这下我可会了,再难不倒我了。”说着将玉带从他身上轻轻除去,挂在一旁的松木衣架上。
他穿着玄青色的直身袍子,他抬起手来,方便她解外衣,可他太高了,他的腰都快到她胸口的位置,烟景只得踮起脚尖,轻轻解开他系在胸侧的系带,然后把袍子从他的肩上除下来,可她的手有点够不着,她突然被这身高差距打击倒了,感到有些懊丧,若她此刻能变作孙悟空,噌噌长高一尺就好了,她咬了咬唇,风一般的跑过去搬了张小杌子来站了上去,方顺利帮他脱了外衣。
里头是天鹅绒素缎袄子,脱去之后便是内衫了,内衫轻薄,隐约可窥见衫子里块垒分明的胸膛,他衫子里透出来的温温热气和微微蒸出来的汗意扑在她的粉面上,烟景的小脸红的火烧一般,垂下指尖,微微的别过脸去不再看。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他已经伸手拿过寝衣,大步带风地从她身边走过,掀开帘子跨进浴房里去了。
浴室里响起哗哗的水声,每一声都好似在耳边放大了许多倍,每一颗溅起的水珠子都好似湿漉漉地淋在心里头,烟景只觉得耳热心跳,不能自静,将冰凉凉的手放到脸颊边,方觉得退了些。
烟景便跑开去给他铺床,将床单摊平,一丝折皱都不见,然后把汤婆子塞进被褥里暖着,床铺好候后心尤咚咚跳个不停。
少顷,他掀开帘子从浴房里出来了,带出一阵兰草和薄荷的气息,澡豆里熏的香气在他身上徐徐发散出来,穿着松松的寝衣,既舒爽又有几分慵懒的味道。
聿琛大步走到床边,长身半倚在床头坐下,长长的腿贴着床沿垂挂下来,像一条优美流畅的写意线条,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沉凝了一会,语调闲闲地吩咐道,“去把我的书拿来。”
烟景知道是那本《资治通鉴》,放在榻上的小几上,他在车里的时候便在看了。烟景把书拿了过来给他,又移了一盏烛台到床边的柜子上。
他倚在床头就着灯光看书,她搬了那张小杌子坐在一旁为他剪灯烛。他在看书,她在看他。
烛火的光如薄薄的雾气般晕散开来,床边笼罩着一片橙黄,带来一种朦胧的柔和感,这等温柔的着色,镀得他一边的脸颊温润如玉,细腻如脂,倒把棱角给隐去了,眼睛里仿佛也泻下一片暖光,显的人柔情脉脉。
烟景心头融融的暖,嘴边漾起甜甜的微笑,她觉得自己像只小狗一般趴在主人身边,心满意足,身上懒洋洋的,只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儿,真是好快活呀,她是一只快活的小狗,不觉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缀儿唤她起床,她方发觉自己躺在床上睡得正香,身上的筋骨也疏散了不少,原来穿的衣物也换成了素绸的寝衣,咦,昨晚她明明在陪他一块看书呀,什么时候回房睡觉的,她不记得了。
“我昨晚……”
缀儿掩嘴笑道,“小姐你真是睡糊涂了,昨晚是公子把你抱进房里来的,奴婢给你换了衣服,你睡得可真是沉呀。”
指尖上有丝丝清凉的感觉,她低头一看,烫伤的指尖上抹了清凉的药膏,已经消了肿,也不怎么疼了,指尖上逸出一丝淡淡的薄荷味道。
此时天还蒙蒙亮,缀儿端了热水进来伺候她梳洗更衣,穿好衣服后,她便蹦着去了他的房间,却发现床上空空的,他人已经不知在何处。
烟景扭头问道,“公子人呢?”
缀儿指了指外边,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公子在后花园里晨练呢。”
烟景忙跑去驿馆的后花园,渐渐走近,耳边听见铿锵的剑声,循着剑声望去,果见聿琛站在庭中练剑,那长剑在他手中异常灵动,如若白练一般飘逸飞舞,化作千百种姿态,剑势飞快,银光闪闪,烟景一双眼睛只是看不过来。
其时天地冰寒,他不过穿着一件素白长衫,身姿如游龙一般矫然,庭中植着数株寒梅,殷红如胭脂,因着剑势的响动,梅花瓣如雪般纷纷扬扬,翩然翻飞,有几瓣落于他的素白的衣襟,如寒梅映雪,分外惊艳。
烟景一时看呆了,对他愈发奉之若神,仿佛每多看一分,就是一分的神光。
聿琛收住手,将剑利落地插入剑鞘中,烟景忍不住喝彩鼓掌道,“好剑法!”
练了这半天,他竟一丝气也不喘,只额头上沁出薄薄的一层汗出来,烟景跑上前去,掏出袖中的帕子,踮起脚尖便替他试汗。
聿琛任她替自己轻柔擦汗,只觉帕中暖香幽幽,直沁入腑,望着她的眸光不禁一动。见她的气色比昨天好了许多,似笑非笑地道,“昨晚睡得可好?”
烟景小脸一红,低垂着眼睛,声音细小如蚊呐,“好是好的,就是不该在你房中胡乱就睡着了。”这话一说出口已十分羞耻,她绝对绝对没有自荐枕席的意思,好在他为人还算正派,说着一双小手只是不停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看她这般情态,聿琛脑中浮现昨晚她趴在他床边睡着后,他在灯下帮她烫伤的手指上药的情景,攘袖见素手,玉指纤纤软,他素来是极喜爱她这双小手的,不忍它有丁点的瑕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