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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嫁已倾城 第28节

 

只要她的心整个儿都在他那儿,那么就算事情出了一些岔子,她迟早都还会选择回到他的身边来。所以这半年来他瞒着不告诉她婚约之事,与她两情相对,不似主仆却似情偶,就是要把她的整颗心都要过来。

这的确他的私心。

甚至还在扬州那会儿,他们相识未久,她问他是否婚娶,他当时未答亦未澄清,其实心里便已经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他不想她退。后来她大胆热烈的告白,他虽明言拒绝,但总还留有余地。

原来他的私心早在更早之前就有了。

从外衣解到中衣,最后只剩一层单薄的内衫,露出两条雪白的胳膊和纤细的锁骨,以及一痕雪脯,内衫是烟粉色的,上面扎了小鹿和松鼠的纹样,很灵动可爱,小鹿的头正在隆起的那处向他张望着,聿琛看得一阵口干舌燥。

这样的春光乍泄,最是诱人,泄一寸,便想十寸。

他生在地气寒冱的京都,春光总不如,但她的身段却好似揽尽了天下的烟花胜景,实在勾人得紧。

也不知看了多久,聿琛指尖游移抚触,终于替她换好了一层层衫裙,他看着她身上穿着艳丽的樱桃红,与他身上这身暗红的吉服色的确很般配,他今晚只喜欢看她穿艳丽的。

他起身将房门打开了,不多时缀儿才端着醒酒汤进来了,将烟景扶起,边喂她喝边嘀咕着道:“小姐这阵子每到了晚上总是在喝酒,喝了一瓶又一瓶,也不怕喝伤了身子,奴婢怎么劝都不听,总是这么个犟脾气。”

喂完醒酒汤之后,缀儿便出了房间,又将房门掩上了,聿琛依然坐在床头沉静地注视着她。

过了一会儿,烟景意识渐渐清明,只觉得头疼欲裂,伸手揉着头,乜斜着惺忪的眼睛,见面前一张冷俊的脸,目光沉凝地看着她,定睛一看,却是聿琛,惊诧之后,一股羞耻之感便涌上了心头,想必自己今晚醉酒的种种丑态全让他看见了。

她很快便拉过被子蒙在头上,闷声道:“今晚是殿下的洞房花烛夜,殿下不与太子妃共度良宵,却驾临寒舍,实在有乖常理,更是令我惶恐不已,此处不应是殿下踏足的地方,殿下请回吧。”

空气静默了下来,耳边听见灯花微微爆开的声音。

聿琛双目深邃,低沉的声音里饱含了几分深情地说道:“烟烟,你还不明白吗。”

烟景心中咯噔一跳,觉得此话大有深意,忙道:“明白什么?你说清楚些。”

|恩典

“我若对你没有一点心思, 会听你几句哭,就把你带在身边?在你之前,从未有女子能近得了我身边的三尺之地, 独独你,一开始便是个例外,你那时如此活泼灵动却又如此的娇弱不胜, 我走近你身前, 第一次有了抱女孩子的冲动。之后这半年,我对你怎样,你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烟烟,你要明白, 有些东西是假装不出来的, 何况我也没有这么出色的演技。”

烟景来不及咀嚼他话里的深意, 下意识便道:“那……太子妃呢?你都娶她了,她难道不是你的例外吗?”

聿琛笑了一下,“太子妃?哦, 我跟你一样, 也是今日才看清她长什么模样。”

什……什么?那他对太子妃……烟景震惊住了, 世界一下子变了个天翻地覆,她以为的都不是她以为的, 她有些凌乱了, 掀开被子, 睁大着眼睛望着他。

聿琛接着说道:“我既为皇储, 婚约很早便由父皇亲自指配,皇命不可违, 这桩婚事实非我能自主。但我会立你为侧妃。你什么时候想点头了, 便告诉我, 我说过,我不要你为了我委曲求全,更不会去逼迫你。”

原来,婚约是圣上指配的,那么依他的意思,他一早便对她有了心思,对太子妃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么?

他心里有她的,有她的……

烟景不住地回味着这句话,死了大半个的心好像突然活过来了一般,却也有一种更加悲伤和无力的感觉涌了上来,不是不想和他在一起,她想得都要发疯了,可太子妃才是他的妻,她心里就是过不了这个坎,何况他今后还会立许多个的妃嫔,她又要怎么才能去接受他的雨露均沾,根本就不能的。

烟景心痛万分,难以自控,伏在被子上又哭了起来。

“烟烟,莫哭了,一切都在于你,我可以等的……”越是这样的悲泣便越觉厉害,聿琛有些慌神了,搂过她的身子紧紧地抱在怀里,像要把她嵌入身体一般。

她伏在他的胸前哭,将他的衣襟打湿了一片,聿琛伸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安抚着她,俯在她耳边温柔地唤着她的名字。

她狠下心肠,抬起泪眼模糊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殿下,我从前听夫子讲《史记》,记得有这么一句,夫妻之际,人道之大伦也,礼之用,唯婚姻为兢兢。心中有所触动,便一直记在心里,无论是士庶之家还是皇族贵戚,对待婚姻都是极为慎重的。在烟儿心中,婚姻是神圣的,夫妻之爱,无关门第身份,是两个人视彼此为唯一,如鹣鲽那般相依相偎,譬犹一体,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这是烟儿的执念,我不忍做第三者去亵渎它。”

“所以,殿下,我真的做不到……我不做人妾,哪怕是帝王家的也不行,当初愿做侍女追随殿下,是抱着殿下会娶我为妻的念头,可如今殿下已成婚了,我只能放手成全你和太子妃。若殿下对我还有几分怜惜之心,就请放我出宫吧。”

聿琛搂着她的身子一僵,几乎一下子便将她推开了,他站起身来,不再看她,眼底滑过一抹深深的寂寥之色,默了半晌,方淡淡地道:“好,既然你已决心出宫,我再把你拘在宫中也是无趣,你父亲这次考评绩优,我前儿已下了旨意调任你父亲入京为官,任顺天府治中一职,柳治中到任之前,我会尽快派人将你送出宫和家人团聚,这段时日你只需呆在东宫便可,不要乱走动,免得横生枝节。”

烟景心中涌过种种复杂的滋味,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怔怔地道:“多谢殿下恩典。”

聿琛走到房门边时,烟景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叫住了他,“殿下,我前天中午在御花园碰到了皇贵妃,看起来很是不善,她问了我的来历之后,便命我明日戊正时分送一份海棠酥到景仁宫去,若皇贵妃有意难我,我怕……”

聿琛面色一变,沉声道:“你不必去了,只要你在东宫一日,便无人敢难你。”

“是。”有他这句话,烟景这几日隐隐不安之感总算平静了下来。

“皇贵妃心机深沉,手段狠辣,既然她知道了你,必不会善罢甘休,这膳房你亦不可久留了。”聿琛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烟景望着他的峻拔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双眸渐渐又涌了一层水雾,他走了许久,她还在出神地望着空洞洞的门口。

要断就这么痛痛快快地断了,她不喜欢拖泥带水的。就这样,他们之间彻底结束了。是她亲手把他推开了,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的人,是不会再为她低头的了。

他果真信守承诺,将爹爹调往京中为官了,虽官职未升依旧是正五品,但京畿地处天子脚下,是全国最高的地方政府衙门,是遍地权贵豪族的地方,职位之显赫远胜扬州同知。

他待她不可谓不好,能容她耍性子,疼她关心她,每天晨练时还教她练把式,一遍一遍地教,不曾有过丝毫厌烦。就如今晚,他一定是放不下她所以才会在洞房花烛夜出来寻她。原本她对出宫一事已经不大抱希望了,可他还是为她打破了宫里的规矩,是她所料不及的,看来他对她的情分比她想像中的要多许多。

她感到心里头堵着一块很大的石头,明明可以出宫了,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难受了。若出了宫以后,要多久才能忘掉他,如果一辈子都忘不掉呢……

夜已三更,安莹端坐在床上一动不动,面上如凝了一层寒霜,眼睛黯然地盯着房门的方向一动不动,心中尽是狐疑乱挠,洞房花烛夜,她却独守空房,若是传出去,她太子妃的脸面往哪搁,日后怎么在东宫树立威信。别的还好,唯独这脸面最是要紧,断断不能有损分毫,她不能坐以待毙,得尽快想些法子出来。

她自问自己的姿色也算得上是美丽动人,可太子殿下却这般冷落于她,究竟是何道理?难道是她在东宫安插眼线的事已经让太子发觉了?又或者,太子是去寻江南带来的那个狐媚子去了?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定是这个缘故,看来,前些日子使得那招离间计还不够火候。安莹心中燃起了一股妒火,也不知那狐媚子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这般得太子殿下的欢心。

十五岁那年,得知自己被皇上赐婚于太子,她感到一种无上的荣光将她十五岁的人生彻底照亮,不由地又惊喜又得意,仿佛看见垂涎已久的凤位一步步在朝她走近,一旦太子登基,她便会成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安家满门的荣耀将会因她而愈加煊赫鼎盛。

爹爹果真是好手段,笼络天子近臣,收买钦天监,又收买后宫妃嫔在皇帝面前散扬自己的声名,某日皇帝突然驾临安国公府,安莹其实早有准备,已经在家演习多次了,是以皇帝驾临之后见她姿仪端秀,谈吐大方得体,书法流丽,不免对她有赞扬之声,回去不久后便将她指配给太子,本来早就可以成婚,没想到运气不佳逢上祖父和母亲接连去世,她只得在家守孝了五年,内心哀怨不已。这回总算是顺利完婚了,原以为入宫后会是一路坦途,青云直上,可如今才入宫第一天,她就感到一种危机感,无论如何,她都得设法坐稳太子妃的位子。

聿琛面色沉郁地回了东暖阁,那沉重的脚步声令安莹回过神来,她眼中一亮,方才面上怨色立马变作一副娴静温雅的面容,柔情款款地迎了上去。

“安寝吧。”聿琛淡淡地看了面前的女子一眼,带着几分疲倦地说道。

安莹含着娇羞要为他宽衣,他却制止了她的动作,“今夜身子不适,孤睡外间。”

安莹惊诧,很快美丽的眼睛便蕴满了委屈,“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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