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后相安无事的过了一夜，隔天她照常去万守云那里请安。
很反常，那些姨太太们站在外面，前厅紧锁着大门。
见她来了，目光齐刷刷的看过来，带着肆无忌惮的打量和自求多福的怜悯。
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金禾心中不安，正要开口询问，康妈妈得了令，领着一堆健硕的婆子就要去抓人。
一推门看见了金禾，也省的她辛苦，说了声九姨娘来得正是时候。
这样大的阵仗，这样严肃的气氛，金禾心觉大事不妙，当即吓到腿软。
关门议事，闲人勿进，但是康妈妈出来，却叫金禾的名字。
那时候她心里一咯噔，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隐约猜到了原因，但昨日她和小江是在街上见面，发乎情、止乎礼，二人堂堂正正，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呢。
街上人来人往，半点龌蹉的心思也容不下，手指头指过来，唾沫星子喷过来，恨不得掀掉你的一层皮。
她怎么敢做那些腌臜事呢？
进了门，屋中跪着一对小奴才，两个人见了金禾激动的指认，说他们看得清清楚楚，昨日就是九姨娘在街上…在街上…
说到这，二人犹豫了，也或许是故意卖关子，等着万守云来问。
万守云目光严厉，炯炯有光，什么话还没说呢，就吓得其中一个奴才跪地磕头，把剩下的话一gu脑的吐了出来：“奴才不会看错，昨日就是九姨娘在街上和一个男人亲密搂抱。”
金禾倏然就把眼睛瞪圆了，她骂他血口喷人，下一秒也跪了下来：“夫人，我没有！是他们…是他们两个w蔑我…”
“九姨娘，我与你素未谋面，无冤无仇，为何要来w蔑你？”
侯二跪直了，说的有理有据。
金禾简直不敢相信，嘴唇颤动着，百口莫辩。
万守云问她：“昨日出府，你可回家了？”
金禾没回。
她在酒楼对面的茶馆里，坐了整整一日。
见她犹豫、思考，万守云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她的回答已经不重要了，所以万守云又问：“整整一日，你没回家，是去见了谁？”
她不敢提起小江，不敢让万守云知道小江的存在。
她没回家是真的，和小江见了面也是真的，如今又有侯大候二的指控，小江成了j夫，会被林家乱棍打si的…
她说无辜，万守云不屑哼笑：“你这样，叫我如何信你？”
太过紧张，她不断用指甲抠弄着掌心，此时此刻丢失了痛感，她竟半点也不觉得疼。
许久都未出声，一旁的候家兄弟倒是不闲着，一盆一盆的脏水泼在金禾身上，说的唾沫横飞，口若悬河。
没有错，时间地点人物都没有错，金禾心如si灰，知道昨日在街上，这对兄弟是真看见了。
就是怕这个，怕百口莫辩说不清楚，她才在街上和小江见面。
二人堂堂正正，自然问心无愧。
何况街上人来人往，那么多双眼睛见证着呢，她和他之间的清白。
不知道侯家兄弟为什么要这么做，可是这一言一句分明是要置她于si地。
金禾心如si灰，把昨日之事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和二人所说的，也通通吻合。
她不承认与人私通，可侯家兄弟指控着呢，言之凿凿的说着亲眼所见。
“太太，您要是不信，可以把茶楼老板也请过来，还有店里的伙计，听书的客人，他们都瞧见了。”
“九姨太和他说了没两句话，就躲在那人怀里哭，俩人抱得可紧啦。”
“她还说什么不情愿之类的话，说咱家老爷年纪大了，配不上她。”
说的越多万守云的眉头就皱的越深，到了最后这一句，她一拍桌子，大喊胡闹！
吓得侯二噤了声，轻不可闻的讲：“不是我说的，是九姨太说的。”
“我没说过！夫人！我没说过！”
金禾声泪俱下，膝行到前面苦苦求她。
康妈妈伸手挡住，询问万守云的意思。
不过是一个姨娘，si了就si了，家里的nv人们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
在从前，在过往中平平常常的某一天，这样身份的nv人早已经si了成千上万个。
像金禾这样的身份，向来是没有人给撑腰做主的，侯家兄弟言之凿凿，基本上是给她判了si罪。
金禾口中的无辜、眼中的委屈通通成了狡辩，这其实是不值得费力气，耗jg力的事儿，如今她跪在这，无非是让她si的更明白一些。
si后做了孤魂野鬼，也不至于怨她。
是你自己做的孽，你不冤。
叫人带走了，她不服，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那两个身强t壮的婆子，又跑回万守云面前。
她一下一下的磕头，求太太还她一个清白，昨日在街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我与那男子…可是清清白白的啊…
哭的凄厉，句句泣血，她要求见茶楼老板，跑堂的伙计。
她说那些人可以证明我的清白。
看着她抓着自己k脚的那只手，万守云厌烦的皱眉。
身后的几个婆子们又给她拉扯开，要她安分一点。
门敞着，外面的人伸长了脖子都在看热闹，金禾的说的也对，那么多人看着，一面之词不可信。
她说无辜，哭的这样凄惨。
总得给她一个机会。
先给她关去了后院，万守云叫人去请茶楼老板过来。
外面的nv人们得了赦令，今日免了请安，一哄而散。
只是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成群的凑在一起议论纷纷。
平日里针锋相对，如今有了这样的热闹，也在一起共享资源，你听到了什么，我听到了什么…
交头接耳，众口铄金。
说是后院，其实就是几间无人的空房，位置实在是差，这里y冷cha0sh，yan光照s不到，所以无人来住。
空了也有些年头了，里面灰尘漫天，囤了不少杂物。
金禾拍着门，声声喊着冤枉，那些婆子见惯了这种场面，充耳不闻，一边讨论着晚上吃什么，一边面无表情的上了锁。
咔嚓一声，盖棺定论。
在梦里金禾si过一次，这事儿棘手难办，她哭瞎了眼睛也没有人信她。
要她把j夫交出来，金禾不肯，这些人便把她往si里打。
身上血r0u模糊，她还是喊冤枉，爬到了林老爷脚下，林老爷也不信她。
男人最怕这种事儿，哪怕是捕风捉影也受不了，两个人离了心，看她做什么都不顺眼，路过的男人都是j夫，只要对视上了，立马人赃并获，哪管你冤不冤枉。
金禾从未如此绝望过，她在梦里哭，哭醒了看见眼前站了两个虎背熊腰的婆子。
她们把她捆起来，连拖带拽的给人扯起来，被捆着，金禾跟不上她们的脚步，踉踉跄跄的跌倒了几次。
磨破了膝盖，血一点一点的渗出来。
何止是狼狈，她头发散了，珠花落了一地，不小心到了，和她一样易碎。
yan光洒下来，光柱下清晰可见粒粒灰尘，屋子里压抑无声，见她来了，齐唰唰的扭过头看。
那些目光都很难懂，怜悯到让人绝望。
前后也没几个时辰，她狼狈的不成样子，在柴房里滚了一身的灰，头发散乱。
那双眼睛哭的通红，泪汪汪的抬头看，肿起来，肿得不成样子，可是人们议论起来，不说她可怜，说她活该。
茶楼的老板在，冷不丁的看见这场面被吓了一跳，有些唐突了。
万守云不说话，康妈妈替她审，指一指地上的金禾，问老板认不认识这个nv人。
老板说认识啊，昨天在我茶楼里听了一天的书，临走前等到了一个男人。
此话一出引起轩然大波，屋中只坐了几个姨太太，都是万守云喊来的，杀j儆猴这种手段，最易懂，最好用。
金禾眼巴巴的看着，等他的下一句，没曾想茶楼老板再开口，说的话竟和那侯家兄弟说的一模一样。
他说她等来了一个男人，然后她躲在他怀里哭。
金禾一瞬间就炸了，她忘记自己被人捆着，站起来就要扑过去：“你骗人！你骗人！”
跌倒了，牙齿磕破了嘴唇，嘴里头溢满了血，金禾恶狠狠的盯着那张脸，声声控诉：“你们为什么不说实话！”
为什么要害我！
凄厉骇人，每一句都浸满了血泪，带着怨恨。
谁也不能给她一个清白，千夫所指，这是无妄之灾。
万守云要她把j夫交出来，金禾重重喘着气，说没有j夫，我是清白的，我是清白的…
下一秒康妈妈的巴掌抡过来，骂她不见棺材不落泪：“si到临头你还嘴y！”
金禾晃着身子又跌倒，在这样的委屈之中大声哭喊：“我没有！！！我没有和他人通j！”
是他们冤枉我！
是他们要置我于si地！
声泪俱下，字字泣血，听的人心悸，有一种兔si狐悲的酸涩感。
没有人敢为她求情，心善之人轻轻叹气，说着可惜。
说是人证物证具在，实际上也不过是红口白牙的几句话而已。
了却了卿卿x命，在这样好的年纪。
与人通j，包庇j夫，金禾必si无疑，明日是十五，拜祠堂的日子，杀生是大忌。
万守云又将人扔去了后院，她嘴巴不停，不断为自己辩解，康妈妈就叫人拿布堵上了她的嘴。
眼泪滴下来，换来几句冷嘲热讽，叫她下辈子安分守己，好好做人。
切莫在做这水x杨花的下作事儿！
人就是不知足，嫁来了林家，数不尽的荣华富贵。
非要去贪恋那片刻柔情，一瞬间的刺激。
纸哪有包住火的，我就没见过谁能骗谁一辈子。
如今东窗事发，哭有什么用，省着点力气吧，h泉路可长着呐！
关了门，落了锁，徒留金禾一个人承受这恶果。
临走时有人心疼她哭的如此可怜，让她把j夫供出来，或许可以从轻发落。
金禾知道，她不能说。
说了，这罪名就坐实了。
她真成那千夫所指的罪人了。
所以事到如今，她是个冥顽不灵的罪人，誓si也要护着那j夫。
侯家兄弟都说没看清对方的脸，茶馆老板也不认识小江是谁，这事儿si无对证，受罪的人就只有金禾一个。
眼睛里爬满了红血丝，她的眼泪真流g了，倚着那堆杂物坐下来，手脚被麻绳sisi捆着。
这么多人指控她，她心如si灰，并不知道这些日子自己得罪了谁。
要这样狠毒，置她于si地。
但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一言一句的，真把她b到si路上去了。
如此的轻而易举。
在这地方，人的命太贱了，nv人的命太贱了。
金禾替自己感觉悲哀，这一辈子叫人卖来卖去，一天也没自由过。
身不由己一辈子了，居然si的这样不t面。
叫人泼了满身的脏水，百口莫辩。
她想，她si后会变成一个怨气深重的厉鬼。
隔日拜祠堂，关了她一天，期间春杏来过，本来就穷，还要拿钱打点看门的婆子，让她进来看一眼。
小姑娘重感情，这些日子和金禾处得好，舍不得她si。
知道不会有人管她，春杏还给她带了饭，眼泪流的跟小河似的，说我知道你是清白的。
饭盒里的餐食还热着，春杏端出来，一点一点的喂她。
金禾了无生气，春杏她哭的好伤心：“九姨娘，你多少吃点。”
金禾不辜负她，被捆着，她不能给她擦眼泪，首饰盒里有林老爷赏下来的玩意儿，她让她拿好，有了钱才能过上好日子。
周管家见钱眼开，你也不要全给他，留一点退路给自己。
我也不知道那个主子是好相处的，你自己掂量着，不要吃了亏。
现在就开始交代后事了，春杏不想听，一口一口的往她嘴里喂饭，要她多吃一点。
都知道等着她的是什么，金禾本来都不哭了，春杏一来，人忍不住的委屈，眼泪又止不住了。
ch0uch0u嗒嗒的，主仆二人难舍难分，看门的婆子不敢让她在这里呆太久，没一会又给撵出去了。
金禾依依不舍的看着她，嘱咐着：“以后好好的啊。”
春杏没忍住，一个冲劲儿扑回来，主仆两个又抱着哭了一场。
隔日就要给她沉塘，那些人过来了，还是要她说出j夫是谁。
金禾说他是清白的，没有人信。
竹编的筐子封了顶，像是一个牢笼，先垫一堆石头，在把她囫囵个的塞进去。
已经在塘边了，众人围着，一个两个噤若寒蝉，生怕那筐子里的人成了自己，也受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金禾再怎么解释都被认作是狡辩。
她不再说话，难堪的垂着头，犹如丧家之犬。
万守云不愿意管这些脏事儿，打心底里嫌恶。
众人以她为首，可她却不说话，一旁的康妈妈替她张了嘴，叫金禾si后做鬼也莫要怪罪。
下辈子投去一个好人家，本本分分做人。
同时也抬起头来环顾四周，她目光如炬，严厉b人，一张张脸看过去，竟无一人敢和她对视。
纷纷闪躲开，好像也做了什么亏心事。
这个年纪的nv人嗓门最响了，中气十足，手指点着那竹筐，叫在座的nv人们都记着点，记着点金禾的下场。
谁也不说话，气氛压抑可怕，还是盛夏，今天没有太yan，云彩一卷一卷的涌上来，正有一场大雨来不及下。
金禾垂着头一动不动，叫人指着侮辱、谩骂。
兔si狐悲，人群里或许也有人可怜她，但是没人敢说，连一滴眼泪都不敢流下。
筐是圆的，b装家禽的那些篮子大上一圈，金禾在里面蜷着手脚，矮人一头。
话说完了，把筐放倒，顺着石板路往下推，咕咚一声就沉进水里了。
地下铺了石头，她沉的很快，岸上站满了人，无数双眼睛看着她，看着她si的不明不白。
这样讲也不对。
他们不觉得她冤枉，所以他们说活该。
水顺着身子往下没，金禾心如si灰，无声流泪。
谁也没看清他是在哪过来的，这里站满了人，被他用折扇拨开：“什么事儿这么热闹？”
走进了，猝不及防对上她的眼睛，竹编的笼子，中间留了不少的缝隙，他看见她眼睛里的眼泪，亮闪闪的，哀怨无声。
康妈妈推搡他，让他离着远点，si人晦气，你身子骨不好，别冲了白煞。
这都是几百辈子前的事儿了？
万守云也不让他在这看，不是什么热闹都能看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热闹。
家里杀人呢，和杀年猪似的，要众人围着绕着，必要的时候搭把手。
林序面上应着，其实在心里边忍不住笑，他人都杀麻了，这边的两个老太太还拿他当小孩哄呢。
他说我正好路过，看着水塘里逐渐消失的身影，随口一问：“谁犯了什么事？”
这样的大张旗鼓。
康妈妈不和他说，万守云也不和他说，他随手抓了一个小丫鬟，在她嘴里把经过一五一十的抠了出来。
听完了，下一秒有人在岸上被他推了下去。
那人惊慌万分，在水里扑腾个没完，见他水x一般，林序抬起脚，又踹第二个、第三个下去。
他说了，把那个nv人捞上来，不然你们谁也上不了岸。
都给她陪葬吧。
人si了冤魂不散，留在林家一起做伴儿。
谁也没把他的这几句话听完，第二句话音才落那几个人一个猛子就扎进去了。
这变故来的太快了，沉一个人变成了沉一群人，换作别人这样胡闹，万守云这时候可要大显身手了。
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坏了规矩的就通通都给我si！
人的命最贱了！
但是到了林序这，她那张严厉骇人的面庞天崩地裂，俨然一副慈母形象。
林序连着踹进去几个人，她瞪圆了眼睛，也被吓了一跳。
但却是半点责备也没有的，而是好声好气的问：“小序，你g什么。”
美目流盼，风流倜傥，他拿着折扇敲肩膀，看着那水波不断的水面只说了一个字——冤。
母亲大人，我胆子小，怕她si后化作厉鬼，回来索命。
讲得煞有其事，好像她真的一身红衣，踏月而来。
众人听了背后一凉，下意识的打了个冷颤。
金禾神志不清时看见几个黑影向自己游来，她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无常来索命了。
感觉到很抱歉，鬼差大人，我是淹si的，劳烦你下水捞我。
我一定乖乖的，不给你们添麻烦。
“鬼差”抓着她的笼子，人真有那种向上走的感觉，水一寸一寸的在脸上划过，她以为等着她的是h泉路、孟婆汤、牛头马面、森森地府…
没想到等着她的，还是岸上的那一群人。
目光探寻，一双双眼睛落在她身上，见她幽幽转醒，有人高喊：“没si！没si没si！！！”
就是晕过去了。
人群里，她一下子就看到他了，鹤立j群，望着她悠悠地笑。
他白、高、瘦，人生的雌雄莫辨却并不y柔，鼻梁高挺，目若悬珠，有一副绝佳的好皮囊。
他看着她笑，今天穿着浅se的长袍，头顶白玉发冠，跟天神下凡一样。
蹲下身，当着众人的面，他说：“九姨娘，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等这事儿过了，你仔细想想要怎么报答我吧。
金禾头脑发昏，人坐在地上，地上顷刻间晕sh了一片，头发一缕一缕的黏着脸颊，人岂止是狼狈这么简单。
再对b他，英姿b0发，神采四溢，万分的洋溢。
看着他，傻看着他，她不明白眼下的境况，自己明明被沉了塘，板上钉钉的事儿，怎么又被人在水里捞了上来。
就这片刻的功夫，金禾想不明白。
又审，侯家兄弟不改供，那天在茶楼门口，她九姨太就是和野男人搂搂抱抱了。
林序却不认同，他说那天他留在对面的酒楼中吃酒，他也看到了九姨娘，在茶馆里听了一天的书。
野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