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已是三百年后的九天境。
而不是……凡尘境的天衍宗弟子苑。
也不是奚暮带着他躲藏暂居的人间客栈。
望着陌生的寝殿,嗅着熟悉的雪岭松香。
仓灵手脚颤地厉害,眼眶也烫。
昏暗寝殿内倏地漏入一丝天光,隔着摇曳风晃的绡幔,模糊间,有人推开了门。
他一时慌张,猛地拢起被褥,裹着自己躺下,假装昏睡未醒。
不过一夜,他又回来了。
能不能不走了啊?
似近乡情怯,又心惊胆战。
松雪香更重了些,仓灵闭着眼,浑然不知睫毛颤地有多厉害,直到隔着眼皮也能感觉到光亮,他终是忍不住,双目掀开一条缝。
模模糊糊的人影,隔着几重雪绡幔帐,撞入眼底。
上神清冷矜贵,渊渟岳峙……
他想起来了。
他被凤翎带走审讯,他快死了。
上神来了,救了他……
就像三百年前,那个日暮下的黄昏。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奚暮。
青年一袭雪白道袍,镌绣着白鹤暗纹,长发如泼墨,以一枚玉簪绾着,行步飘逸,广袖曳风。
那时候,仓灵眼睛还很好,将对方的五官看得极清晰。
青年剑眉凛冽,自有风骨,单看是有杀气在的,偏偏一双桃花眸温柔如水,像是在暖春花潭间浸过一般。
若不是他手持一柄破春剑,腰挂天衍宗弟子铭牌,昭示着这个人就是个斩妖除魔的修士,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他是不是误入妖山魔谷的骄矜勋贵,合该手握书卷,于绿茵华盖下吟诗作画才对。
这样的奚暮,太好,太完美,甚至没有一丁点的缺陷瑕疵。
苍天在造就他时,遗漏了七情六欲八苦难,坏的东西半分也舍不得给他,他完美地不像此间中人。
而仓灵的到来,就像是补足了这份迟到的憾恨。
他们,
一个是斩妖除魔的修士。
一个是天生反骨的妖孽。
却相遇了。
兰因絮果,现业谁深。
孽缘一场,就此开启。
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这就是一切的开端了,谁也不知道,这一场因果,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开始了,这不是初遇,奚暮的死,也非终局。
心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