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安静,只有烛火跳动。
“第三个。”青衣书生紧紧攥着手里的经卷,俊秀的脸上犹疑中还难得露出些许称得上恐惧的表情,他觉得荒谬,又细想合理。
“我还…活着吗?”
问荇知道瞒不住了,沉默了会,开口道:“怎么想问这个?”
“我自小体弱,怎么调理都不见好转,前几年病得愈发严重。”
“可成亲后这些天时来运转,一切都好得过头了,分家后困苦点不算什么,读书人一箪食,一瓢饮也没什么不好。”
柳连鹊声音颤抖,身边隐隐冒出黑气。
“可我现在感觉,压根不是日子太好,而是我根本就已经死在了月前那场大病里。”
“一开始觉得这想法很荒谬,可现在仔细想想,我的一切都经不起推敲,我的记忆,才是真的荒谬。”
“至少我是真的。”
问荇发觉到他情绪无法自控,再这样下去可能会崩溃,及时打断了他。
“你遇到的事情里,关于我的事,全是真的。”
柳连鹊成了邪祟,一切记忆被血玉伪造。他以为自己只是分了家,和赘婿离开柳家去了村里,日子没来由地有些苦。好在他一心只读圣贤书,丈夫靠谱,不用多操心家里的事和扶不上墙的弟弟。
可细想下来,人死灯灭,剩下的只有问荇。
“我知道你是真的,这些时日至少还有真事在,所以我愿意面对全部的真相。”柳连鹊勉强笑了下。
“所以我猜对了,是么?”
如果没有问荇,他孑然一身,每日读死前读过的最后那些书,半月固定发作一次痛苦,那血玉的幻觉就算被轻易拆穿,他也需要些时日面对。
是问荇极力支撑起这个家,成为蒙着雾的幻觉里仅剩的真实,让他有了面对这一切的勇气。
“我遇到你那天,你咳得很厉害,窗外下着大雨。”
问荇当时亲眼看着柳连鹊眼里的光慢慢熄灭,生命力渐渐被死亡抽离。他答非所问,因为知道柳连鹊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果然是这么早,我就知道。”
柳连鹊轻吁了口气,也不知是如释重负还是茫然。
“我不愿说你死了。”
问荇定定看着他:“算账雇劳工有你功劳,能牵上醇香楼这条线,也是你的功劳,我更是自愿同你离开柳家。”
“人死灯灭,是人死后魂飞魄散,可你的魂魄依旧存在于世,这是天意。”
“可你呢?”
问荇微愣。
“你呢?”柳连鹊转过头,眼睛有些发红,“问荇,我的魂魄还在,可肉身已经病死,你本可以抽身出去。”
毕竟他们并无夫妻之实。
“柳夫人给了我一笔钱,叫我照顾好她儿子守孝三年,我地在这,家在这,于情于理我都不会走。”
问荇之前待的环境并不纯粹,习惯了正经起来和人谈利益,他潜意识里觉得利益绑定,更能让柳连鹊安心。
“这样…”柳连鹊垂眸,神色意味不明。
看他这样子,问荇突然感觉有些不妙,笑:“况且夫郎比我大两岁,我这人没主见没文化,还等着你给我出主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