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一多问道:“这个案子怎么这么快?不是说尸体都烂得不成样子。”尸体没有完全白骨化,运来的时候整层楼都散发恶臭。陈灼语气夸张地描述,她过去办个事,楼道口就能闻到臭味,不由得佩服起秃鹫这类食腐动物。唯有陶白礼不改本色,还托陈灼和食堂阿姨说一声,帮他把午饭送到办公室,解剖完尸体就去吃,且特意说要肉菜加一罐芬达。
陶白礼说道:“其实这种藏尸案还挺好辨认身份的,因为是密闭空间,尸体的腐烂速度会变慢。而且这次的死者衣服里面有证件,还矫正过牙齿,在几个失踪候选人里找牙医确定记录就好了。”
“是确定死者身份以后,凶手就认了吗?”
陶白礼点头,轻轻叹口气,说道:“还挺年轻,二十七岁,死的时候已经怀孕了。是当时的同居男友以为她出轨,失手打死了。”钱一多想起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开小饭馆起早贪黑把他养大的,遇到这样的案子,感触便比旁人更深。他本想宽慰陶白礼几句,却忽然想到了一件事。胡毅既然开始向他施压,就说明现在着眼于白金涛案的方向无误,他慌了。顺着这个逻辑,再向前推,他遇上林祝一那次算得上是方寸大乱,那边是因为林祝一找准了他最惶恐的地方。
钱一多大喜,猛地一拍陶白礼肩膀,“谢了,白礼同志,下次请你吃饭。”
“我做什么了吗?”
钱一多笑道:“没做什么,光是你这张帅脸,我就看着赏心悦目。多谢多谢。”
林祝一游荡在精神病院的走廊里,神情倦怠。昨天隔壁病房突然有人发病,半夜用椅子砸窗想逃走。保安连同医护人员急忙忙赶来,折腾了一阵,把人按住带走。林祝一原本睡了,被吵醒后就再也睡不着。他在漫无边际的长夜里思考着自身。他已经住院两天有余了,刚入院的一周,院方不建议家属前来探望,也不提供与外界联络的方式。再想起王勉的案子,便有隔世之感。
钱一多应该还没抓住凶手。 他负责的是刑侦,而非推理。刑侦可以试错,根据不完全的证据找人,找错了再补充证据。 这样的来回往返的问询里,便有时间被耗去。林祝一不擅长问话,更会推理。如果射出一箭,他只能就必须正中靶心。
比起案子,他更担心自己。这是精神病院,也是疗养院,安放他这种疏离分子的好地方,不着痕迹地磨平一切雄心壮志。他也不是每次都能把药吐掉。至少今天的抗抑郁药,他是全吞下去了。米氮平片搅得他昏昏沉沉,又饿,又困,又满心麻木。躺在床上看着书吃饼干,还被休息室的两个中年人叫去玩了会儿桥牌。
这或许是陆茶云把他送来的另一个企图。她一贯喜欢他病怏怏的样子,他犯病的时候,她只觉得他乖顺,抚摸他的样子像是在照顾最心爱的宠物。林祝一决心要逃出去,不能再拖了,今晚就要走。他务必要一击制胜。这是尊严之战。他在心底默默立下誓言,要么一败涂地,继续在这里当个病患,等待每天下午的烤饼干,看电视,玩纸牌游戏。要么结束这个案子,彻底地赢过陆茶云。
周四中午还是那位李阿姨,林祝一也照旧上前与她攀谈,“辛苦了,李阿姨,今天还是你来送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