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福康安的无名之火
“好些日子没见善保来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富察夫人问。
福康安没说话。
富察夫人笑叹,“你真是……记得你小时候,有一只布老虎,你喜欢的不得了,谁碰一下就跟谁急。晚上睡觉都要抱着,有一回你阿玛拿着逗你,还被你挠了一爪子。”
“额娘,多少年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了。”福康安明白母亲的意思,只是他这么大人了,总有些面儿上过不去。
“是啊,这个脾气好些年不犯了。你是打算怎么着,人家善保那个脾气耐心,你们兄弟四个加起来也比不上,男孩子少有这样好的性子,他比你还小三岁。你是打算就这样跟他割席绝交?”富察夫人问。善保做事周全讨人喜欢,就是丈夫也赞过几回,富察夫人也乐意儿子同善保结交。
“哪有这么严重。”福康安嘟囔,他明白母亲的意思,说道,“要不,我生日请他过来吃酒,”
富察夫人劝道,“老三,你要真心想跟人家和解,到那天,去跟善保说几句软和话,他不是不讲理的性子。你虽不愿低头,可这事是你先口出恶言,越是好脾气的人哪,生起气来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气的。你别觉得善保平时笑眯眯的,不见得好哄。你要还是这么不情不愿的,倒不必请他了,省得再生嫌隙。”
“我知道了,额娘,请他来吧。真是的,不是话赶话赶到那儿了,我也不是成心。”福康安又道,“请班杂耍来吧,福长安他们听不懂戏,却喜欢热闹。”
富察夫人笑了笑,无有不允。
富察家正经派了帖子过来,董鄂氏跟善保商量。
善保道,“如此就劳烦婶婶帮我准备几件寿礼,到那天,我过去一趟就是。”
董鄂氏原想说和一下,见善保脸色淡淡地,也没多言。
……
善保到了富察家,神色谈吐都与以往无二,给富察夫人请安后,福长安就拉着善保去看杂耍了。
福长安的位子自然是最好的,连丰绅济德、丰绅济伦也在,善保天生喜欢小孩子,与他们说说笑笑,也还开心。
台上也有个变戏法的艺人,彩帕一条接一条的从手中飞出,五彩缤纷,丰绅济德问,“善保叔,他手里哪儿来得这些帕子哪?”
善保挟了颗腰果放在嘴里细嚼了,不紧不慢的笑道,“人家吃饭的本事,给你打听出去,他就该挨饿了。”
福长安探过身子偷笑,“善保哥,你该不会是不知道吧?”带着几分得意的给善保挤眼睛,“我都瞧出来了。”
“四叔,给侄儿说说。”丰绅济德正好坐俩人中间。
“好好!哇!赏!”声音还带着几分奶气,只见丰绅济伦恨不能踩在椅子上,眼都看直了,小巴掌拍得清脆,招呼身边伺候的奴才,极有范儿的吩咐,“去,行赏!行赏!”
善保诧异的扭头看向丰绅济伦,丰绅济伦的眼睛已经胶在那戏台上,善保就听一阵泼天的铜钱声响,管事唱道,“小二爷有赏!”
都是极新的制钱,在阳光下亮烂烂的铺了大半个戏台。
善保咂舌,目瞪口呆了一会儿,忽然问,“丰绅济德,丰绅济伦是小二爷,那你是小大爷?”
丰绅济德皱皱鼻子,“这叫什么怪称呼,现在府上都改了,玛法成了太爷,阿玛是大老爷,丰绅济伦还小呢,才叫他小二爷。”
善保听他小大人似的说话,直弯着唇角笑。一个人影忽的挡在善保面前,善保抬头,见福康安不知什么时候过来,正低头打量着他。
善保脸上的笑瞬间便失了踪迹,福康安原是想着善保素来好脾气,他先过来腼着脸说几句话,事儿就算过去了,没承想他还没开口,善保先冷了脸,福康安心里的那口热乎气也凉了,话未说,脸“啪嗒”沉了下去。
善保站起来,微微欠身,面无表情,拒人千里的打招呼,“福三爷。”
福康安仿若大冬天的被人一桶冷水浇在头顶,从眼里冷到心头,看善保的眼神,连福长安都哆嗦了一下,善保仍是苦无其是面不改色的回望着福康安。
福康安抿抿唇,转身离开。
福长安到底大些,拍拍胸脯,出口长气,“吓死我了。善保哥,你是不是跟三哥吵架了?”
“嗯。”善保见他担心,笑着捏捏他的小脸儿,故做轻松道,“这世上,也不是跟谁都脾气相投。”
“怪不得你没来叫我去溜冰。”福长安拉着善保的手,帮着说好话,“我三哥就那样,他心肠其实挺好,就是不会说软话。”
“不是不会说,是值不值得说。”善保若有所指,不会说软话?莫非他福康安御前陛见也这样任性恣意、轻慢敷衍。
放下与福康安的过结,善保浅笑,“行了,我跟你三哥的事还用不着你来操心。听说明年你也要去咸安宫了,我两个弟弟也在那儿。你要是想见我,跟他们去我家找我就是。我家虽比不得你家,不过我叔叔昔日也曾出兵放马,九箭连珠,当年在军中也是极有名的。”
丰绅济德在一边儿竖着耳朵听,迫不急待的问,“九箭连珠!我只听人说过,善保叔,你会不会?”
“我?”善保无奈的一摊手,“我只能四箭连珠。”
丰绅济德张大嘴,他年纪小,刚学骑射,像听了什么新闻一样说,“善保叔,你不是书生么,弓箭也这么厉害?”
善保笑,“这有什么奇怪的。男子汉大丈夫,弓马骑射是根本,身体好了,再说其他的事。难道你们以为我是风吹吹就倒的弱书生不成?”
丰绅济德被说中心事,讪笑两声。
天色将晚,善保告辞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