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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香拨 第50

 

姹女妆成(十五)达惹端详着蜀王。 满朝的人都知道皇帝宠爱蜀王。年纪轻轻,就穿上了矜贵的紫袍、配水苍玉,能看得出,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清淡的眼神将达惹一瞥,蜀王抬起手,“拓枝夫人,请坐。” 叫的是朝廷册封的称号,没有要当场翻脸的意思。 达惹暗暗放了心,垂眼把茶瓯拿起来,不禁扼腕起来:阿普啊,你跟人家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唉。 蜀王的眼神还停在她脸上,带点好奇。他大概是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痕迹。达惹微笑起来,应付这种年纪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况她手头攥着他的一桩心事。放下茶瓯,达惹玩笑似的说:“殿下,恭喜呀。” 达惹说的是蜀王的婚事。吉时已经定在了开春,亲王娶宰相的女儿,没有比这更相得益彰的婚事了。蜀王不是很在意,“夫人来蜀地,有何贵干?” “我来请罪。” “圣旨传召的是各罗苏,不是你,”蜀王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各罗苏派你来的?” 达惹从紫檀椅上起身,下跪了。风尘仆仆地赶了半月的路,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一个女人身负重任,做了施浪家主,这让她请罪的姿态多了温顺的味道。“张太守被害,弄栋城被夺,爨人是我引进城的,殿下该治我的罪。”她眼里有怒意,“张芒查几次言语非礼我,我只是想借扣押贡物的理由,给他个教训,谁知道阿普笃慕一刀把他杀了。” 李灵钧有些愕然。达惹没说假话,她比皇甫南坦率得多。 没有叫达惹起身,也没有勃然变色,李灵钧很沉得住气,他说:“你能说服各罗苏从弄栋城退兵,也算将功赎罪。” 达惹摇头:“各罗苏已经霸占了弄栋,封了节度,怎么甘心主动退兵?” 李灵钧一哂:“你来请罪,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达惹那双眼睛很大胆,也很锐利,“殿下如果能一举攻破太和城,弄栋又算什么?“ 李灵钧背靠围屏,不说话了,乌皮靴在地上点了点。 “直取太和城,你做内应吗?”这个人的心思真通透,一句废话也没有,“你和各罗苏不是兄妹吗?” 达惹笑了,“晋王、齐王,不都是陛下的兄弟吗?”这话讽刺味太重了,怕蜀王脸上下不来…达惹端详着蜀王。满朝的人都知道皇帝宠爱蜀王。年纪轻轻,就穿上了矜贵的紫袍、配水苍玉,能看得出,他有种与生俱来的傲气。清淡的眼神将达惹一瞥,蜀王抬起手,“拓枝夫人,请坐。”叫的是朝廷册封的称号,没有要当场翻脸的意思。达惹暗暗放了心,垂眼把茶瓯拿起来,不禁扼腕起来:阿普啊,你跟人家比起来,连提鞋都不配唉。蜀王的眼神还停在她脸上,带点好奇。他大概是在她身上寻找另一个人的痕迹。达惹微笑起来,应付这种年纪的人,简直是易如反掌,何况她手头攥着他的一桩心事。放下茶瓯,达惹玩笑似的说:“殿下,恭喜呀。”达惹说的是蜀王的婚事。吉时已经定在了开春,亲王娶宰相的女儿,没有比这更相得益彰的婚事了。蜀王不是很在意,“夫人来蜀地,有何贵干?”“我来请罪。”“圣旨传召的是各罗苏,不是你,”蜀王的态度明显冷淡了,“各罗苏派你来的?”达惹从紫檀椅上起身,下跪了。风尘仆仆地赶了半月的路,还没来得及喝口茶。一个女人身负重任,做了施浪家主,这让她请罪的姿态多了温顺的味道。“张太守被害,弄栋城被夺,爨人是我引进城的,殿下该治我的罪。”她眼里有怒意,“张芒查几次言语非礼我,我只是想借扣押贡物的理由,给他个教训,谁知道阿普笃慕一刀把他杀了。”李灵钧有些愕然。达惹没说假话,她比皇甫南坦率得多。没有叫达惹起身,也没有勃然变色,李灵钧很沉得住气,他说:“你能说服各罗苏从弄栋城退兵,也算将功赎罪。”达惹摇头:“各罗苏已经霸占了弄栋,封了节度,怎么甘心主动退兵?”李灵钧一哂:“你来请罪,就只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达惹那双眼睛很大胆,也很锐利,“殿下如果能一举攻破太和城,弄栋又算什么?“李灵钧背靠围屏,不说话了,乌皮靴在地上点了点。“直取太和城,你做内应吗?”这个人的心思真通透,一句废话也没有,“你和各罗苏不是兄妹吗?”达惹笑了,“晋王、齐王,不都是陛下的兄弟吗?”这话讽刺味太重了,怕蜀王脸上下不来,她又补了一句,“我们是蛮人,不像汉人那样讲究孝仁礼义。”提到各罗苏,达惹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各罗苏早就没用了,至于阿普笃慕……他还没长大呢。”李灵钧好似被她说服了,“你想要什么?”达惹不假思索:“我要做戎州、巂州,还有姚州,”她抬脸看蜀王,“殿下自己就是姚州都督,剑南西川,都是你的地盘,这点小小的要求,不算什么吧?”李灵钧颔首道:“你要做骠信,可以。但汉人还从没有女人做官的先例。”达惹恼怒地拧起眉头,“只要不是女人,谁都可以?”她极快地思索了一下,“弄栋节度,各罗苏的清平官尹节,他是个汉人,也是个男人,这个姚州都督,他总能做得吧?”她绽开嫣然的笑容,“别说给他官做,只要我一句话,他做狗都愿意,殿下信不信?”尹节。李灵钧咀嚼这这句话的含义。顿悟了,他脸上难免露出揶揄,“夫人不仅可以把女儿许三家,就算自己,也毫不吝惜呢。”“殿下觉得我可怜吗?”“不,我倒觉得段平可怜。”李灵钧道,“你连段平都不放在心上,我怎么知道,除掉各罗苏后,你不会反咬一口,把姚州的汉人都斩草除根呢?”达惹扑哧一声,“我倒是愿意嫁给殿下,可惜殿下看不上我,”她很豪爽,“除掉各罗苏后,整个乌爨,只要我有的,都可以双手奉给殿下,“那一张酷似皇甫南的脸笑盈盈的,“金子、银子、就算殿下想要哪个人……也不在话下。”李灵钧不置可否盯着她,静了一瞬,他说:“人就算了,有一样东西,我想请夫人先设法归还。”“殿下请说。”“我有一方私印,至关重要。你女儿离开剑南的时候,把它带走了。夫人回到乌爨后,能先把它送来吗?”达惹顿了顿,叹道:“殿下要别的,还好说。这个印,阿姹都藏在身上,连晚上睡觉都压在枕头下,看得比命还重要,我总不能强抢吧?反正以后都是你的,何必急于一时?”李灵钧亦不坚持,他起身到了案前,摊开纸笺,修长有力地手擎起了笔,“夫人稍坐,”他狭长的眼睫垂了下来,语气颇温和,“等我将此事禀告陛下。”天蒙蒙亮,阿姹从榻上翻起身,她骑着马,出了寨子。达惹瞒着所有人,抢先去了蜀地,阿普该心虚的,他没有跳起来辩解,只是隔三差五来一趟矣苴和城,把蜀王府的动静告诉她。各罗苏的探子消息很灵通,阿姹等了一个月后,不耐烦了。阿米子见她要下山,说:“阿普一会该来了。”“我去弄栋了,别告诉他。”阿姹平静地叮嘱阿米子。弄栋离汉地最近,从拓东过去要两天,可她独自上路了。到弄栋城时,日头偏西了。阿姹把头帕摘下来,揉着手上磨出的痂。清平官治城有一手的。壕沟挖起来了,寨栅也建起来了,望楼上巡逻的士兵不间断。阿姹牵着马走进城,看见尹节穿着对襟衫,赤脚蹲在墙根下吃苦荞粑,一张脸晒得发红。他在王府里还很文雅,诗词典籍不离嘴,这会像个土生土长的爨人了。尹节看见地上拖的长长的影子,他眯着眼睛抬起头来,“阿姹?”他知道达惹去了蜀地,但是装得若无其事,做了十多年的清平官,这人狡猾得像狐狸。阿姹目光在他脸上盘旋,二十多岁就做了官,在汉人里,也算得上凤毛麟角了。在乌爨做了各罗苏的清平官,难说他没有不甘心。从怀里把一个杨木匣子掏出来,阿姹说:“尹师傅,这些腌梅子给你吃。”尹节心里很清楚——收受她的好处,是要付出代价的。盯着阿姹手里的匣子看了一会,尹节接过来,把一颗雕梅放在干燥的嘴巴里,刚腌好的青梅,酸涩得吓人,他的眉毛拧紧了。“尹师傅,汉地有消息吗?”尹节摇头,拍拍屁股起身了。披上牛皮甲,踏上望楼,尹节变成了清平官肃然的样子。城里罗苴子在练兵,腾越攀爬间,把竹箭射的满天飞。尹节指着外头密密的山林,语气里是骄傲的,“阿姹,你看,乌爨占尽了天险地利,就算汉人的精兵来了,也拿咱们没办法。”阿姹看着尹节,“尹师傅,你是汉人吗?”尹节沉默了一瞬,爽快地承认了,“我是汉人,被骠信当奴隶虏到太和城的。”两人望着余晖下的峰峦。自从弄栋被夺,汉人都翻过山,逃到剑南西川一带去了。各罗苏一朝得手,正在暗暗图谋着泸水。

尹节能看透阿姹的心思:“你不用担心达惹,她的一张嘴,连鬼都骗得过。” 尹节嘴边含了一丝微笑,“朝廷还要用拓枝夫人来牵制骠信,她要是被治罪,骠信更有理由出兵戎州了,蜀王还不至于那么没有耐性。”阿姹烦恼地摇头,“她不该去,蜀王很多疑,如果他不信她,她就不能活着回来。如果蜀王信了她,她好好地回来——阿舅就会怀疑她。”各罗苏的沉默,还有尹节的平静,都让她感到深刻的不忿,“她是替阿舅去的。”“是为了乌爨去的,阿各达惹是乌爨的女儿。”尹节低头看着阿姹,是怜惜,也是无奈。“也是为了你去的。替各罗苏走这一趟,以后即使是萨萨,对你也不能苛责一句。当母亲的这番心,你能懂得吗?”阿姹摇头,因为各罗苏和萨萨,她把阿普也恨上了,“阿娘不喜欢阿普。”“整个乌爨的年轻人,没有人比阿普的心性更坚定。当初可是达惹把你嫁给他的啊。”阿姹茫然地望着城外,晚霞把她的脸庞照得很明丽。尹节没有插话,他知道少女的心事是不可捉摸的。两人等到暮色来临,城门要关上了,尹节也不仅喃喃起来,“一个月了,该有消息了。”城门又开了,尹节伸出脑袋一看,是阿普骑着马,到了弄栋城外。阿姹先跳了起来,嘴上在抱怨,可脸上的欣喜掩饰不住。百褶裙“唰”的散开了,她甩着银铃奔出城,抬起头问:“阿娘回来了?”走了两天,马也乏了,焦躁地扭着脖子,阿普在马上凝视着她,一双漆黑的眉眼里透着点阴郁。这段日子,他都把不安藏在心底。他摔开缰绳,跳下马,拉住阿姹的手,“他们说,姑姑被蜀王杀了,”他预料到阿姹要发怒,忙紧紧地把她肩膀抱住了。在阿姹耳畔,他轻声说:“在哀牢山那天,我答应姑姑了,我可以姓段……”阿姹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嘴巴,“我才姓段,你不是段家的人。”她冷冷地把他挣开,转身就走了。 姹女妆成(十六)阿普笃慕上了望楼,看见阿姹坐在城垛上,两只脚在夜色里晃荡着,她坐得很稳当。 尹节被守兵簇拥着,往城里走。从阿普的表情里猜出了事情的端倪,他扭头望过来,神色很阴郁。 阿姹瞪着尹节,冷哼一声。 阿普小心地坐在旁边,不错眼地盯着阿姹的侧脸。这声不屑的哼声让阿普不觉松了口气——冷若冰霜、一言不发的阿姹,终于有了点动静。 阿普斟酌着,慢慢说:“阿姹,当初我从弥臣回来的路上,知道阿苏死了,我好像做梦一样。可后来我想明白了,阿苏的心里并没有我这个兄弟,他离开乌爨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和阿达、阿母抛弃了。他不想要活在这个世上。”他看向阿姹,是宽慰,但也直白得冷酷,“姑姑心里只有姑父,这些年,你没有她,也过得很好……” 阿姹愤怒地打断了他,“你胡说什么?阿苏是个没用的男人,才会自寻死路,我阿娘不会,她想尽办法都会活着。”心底的彷徨一瞬间消散了,她眼神一亮,“我阿娘没有死,这是蜀王的诡计。 ” 阿普立即懂了, “你要去益州打听姑姑的下落?”他把阿姹的手腕抓住了,“别去,那里到处都是蜀王的人。”阿普的脸色霎时难看了。他有点后悔把这个消息告诉阿姹,兴许蜀王正等着她自投罗网呢。 阿姹从垛口上轻快地跳下来,趁势把阿普的手也甩开了。“蜀王盼着乌爨内讧,杀了我阿娘,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会下这个手。”她思忖着,更坚定了,“我不会自投罗网,我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等着瞧!” “说的对,你跟我先回太和城。” 阿姹冷冷地看着阿普。两个人间,有了种泾渭分明的味道。“弄栋反叛,用阿娘的命来抵了。朝廷要息事宁人,怎么会一点好处都不给舅舅?”她太精明了,抬起月色下灼灼的一双眼,微笑道:“ 恩威并施,分而治之,这不是汉人最爱的把戏吗?顺水推舟,舅舅也不差。” 阿普沉默了一会,看着她,“皇帝要封我做云南王,大鬼主。” 猜到了,阿姹轻蔑地别过脸,“果然。” 阿普握紧了手里的刀,“你放心吧,如果汉人真的敢来传旨,我就杀了…阿普笃慕上了望楼,看见阿姹坐在城垛上,两只脚在夜色里晃荡着,她坐得很稳当。尹节被守兵簇拥着,往城里走。从阿普的表情里猜出了事情的端倪,他扭头望过来,神色很阴郁。阿姹瞪着尹节,冷哼一声。阿普小心地坐在旁边,不错眼地盯着阿姹的侧脸。这声不屑的哼声让阿普不觉松了口气——冷若冰霜、一言不发的阿姹,终于有了点动静。阿普斟酌着,慢慢说:“阿姹,当初我从弥臣回来的路上,知道阿苏死了,我好像做梦一样。可后来我想明白了,阿苏的心里并没有我这个兄弟,他离开乌爨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和阿达、阿母抛弃了。他不想要活在这个世上。”他看向阿姹,是宽慰,但也直白得冷酷,“姑姑心里只有姑父,这些年,你没有她,也过得很好……”阿姹愤怒地打断了他,“你胡说什么?阿苏是个没用的男人,才会自寻死路,我阿娘不会,她想尽办法都会活着。”心底的彷徨一瞬间消散了,她眼神一亮,“我阿娘没有死,这是蜀王的诡计。 ”阿普立即懂了, “你要去益州打听姑姑的下落?”他把阿姹的手腕抓住了,“别去,那里到处都是蜀王的人。”阿普的脸色霎时难看了。他有点后悔把这个消息告诉阿姹,兴许蜀王正等着她自投罗网呢。阿姹从垛口上轻快地跳下来,趁势把阿普的手也甩开了。“蜀王盼着乌爨内讧,杀了我阿娘,对他有什么好处?他不会下这个手。”她思忖着,更坚定了,“我不会自投罗网,我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咱们等着瞧!”“说的对,你跟我先回太和城。”阿姹冷冷地看着阿普。两个人间,有了种泾渭分明的味道。“弄栋反叛,用阿娘的命来抵了。朝廷要息事宁人,怎么会一点好处都不给舅舅?”她太精明了,抬起月色下灼灼的一双眼,微笑道:“ 恩威并施,分而治之,这不是汉人最爱的把戏吗?顺水推舟,舅舅也不差。”阿普沉默了一会,看着她,“皇帝要封我做云南王,大鬼主。”猜到了,阿姹轻蔑地别过脸,“果然。”阿普握紧了手里的刀,“你放心吧,如果汉人真的敢来传旨,我就杀了他,替姑姑报仇。”阿姹退后一步,“我阿娘没有死——就算要报仇,”她的眉头狠狠一拧,“也不用你!”她一转身,跑下了望楼,风把银流苏吹得叮叮响。皇甫佶下了马,仰头看着巍峨的太和城,还有城头镌刻的汉字横匾。西南一带的弥臣诸蛮酋都被收复,各罗苏的气势更煊赫了。洱海坝子上的群山绿了,洱海上水汽淼淼,红雉停在青琉璃瓦上。比起波涛暗涌的汉庭,这里平静得不像人世间。皇甫佶一行人被领进王府的正厅,各罗苏没有像以前那样殷勤地迎出来。他盘腿坐在榻上,指了指被褥子盖着的膝盖,“腿坏了,不能下跪,天使见谅!”领头的使者是长安来的汉官,蛮人的倨傲把汉官触怒了,“叫阿普笃慕来接旨!”皇甫佶从龙首关进了坝子,各罗苏早得到了消息,但他仍做出惊讶的样子,“阿普笃慕已经是骠信了,可不是我能随便叫得动的。”他作势望了望天色,“骠信在拓东城,你们去那里拜见他吧。”没有汉皇的旨意,骠信私自传了位,这摆明是有异心。使者不禁拔高了声音,“大胆!”各罗苏拍了拍腿,宽和地笑了,“我只是个残疾的老头子,仁慈的陛下要治我的罪吗?”他端起茶,“诸位,不送啦。”一伙人来到了太和城的青石街上,举目往东望。隔着西洱河,是传说中形如盘龙伏虎的拓东城,有乌爨精兵把守。当初皇帝诘问乌爨私自筑城的事,各罗苏还躲躲闪闪,这会,人们已经大喇喇地把拓东城挂在了嘴上,那是乌爨人的“东都”。“蕞尔小邦的蛮酋,不来接旨,反而要我们去拓东城拜见他,这于礼不合啊。”有人喃喃道。皇甫佶说:“他们是故意的。”想到刚才各罗苏的轻慢,大家胆怯了,“进了拓东城,不会被掳吧?”“要是落入敌手,咱们人少势弱,拼又拼不过,只好一死了之了!难道要在蛮人的鞭子下当牛做马?唉,早知今日,当初弥臣陷落时,实在不该一再容忍。”话里有了悲怆的意味。皇甫佶是武将,又和阿普笃慕在南衙有过交情,大家都把祈求的目光看向了他,只盼他说一句:情势不好,回去覆命吧!“不进拓东城。” 街上的人熙熙攘攘的,皇甫佶往道边退了退,目光穿过广陌的田垄,云遮雾罩的山林,水牛和白象在水边徜徉着。当年跟翁公儒闯入太和城,那些模糊的影像又在脑子里鲜活了。“快到乌蛮的浴佛节了,阿普笃慕要亲自护送佛像去寺里,我们在崇圣寺等他。”皇甫佶把黄色的卷轴送进怀里,淡淡道:“要反,要顺,只要他一句话。”“六郎来过乌爨?”“来过。”皇甫佶掣起马缰,“八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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