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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不许哭(休息室)

 

许然知道此刻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钱没有好赚的,何况这还附带了三百四十万的投资款。

他刚一进门周聿白就叫他锁门,周聿白拿准了他一定会签字,也从那个时候就想好了这出。

一如工作室的投资是他听话省心的奖励,而现在是他辜负奖励的惩罚。

周聿白或许不仅仅只把他当作替身,甚至只把他当作一件所有物。

许然没来由感到胸口一阵发闷。

虽然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人,虽然办公室的门锁被他亲手扣上,但简约的商务装修以及明亮宽敞的落地窗还是过分分明地提醒他这是半公共场所。

周聿白一直没有这方面的癖好,每回找他基本都是直入主题上来就往床上扔,场景的扩展最多就到浴室为止,连客厅都没有过。

但现在他被要求在办公室脱衣服。

周聿白口中的脱显然是要脱得一件不剩,许然深吸一口气,感觉鼻尖隐隐发酸,双目空洞的盯着地毯上的纹路,麻木地去拉外套拉链。

原本周聿白是计划着好好搓磨一下不听话的小情人的,但看着许然低眉顺眼一副欲哭不哭的样子,却是一点赏玩的兴致都没有。

那样子用失魂落魄形容也不为过。

过分的话到嘴边又生生憋回去。

周聿白竟然坐立难安,许然无限拉长的慢动作让这个过程变得难熬,想要这一环节快点过去。

许然没能看到金主坐不安席的样子,他从头至尾都抬不动脑袋,紧盯着的地毯纹路终于在脱到只剩内裤和一件打底衫的时候变得模糊,泪水瞬间充盈眼眶,满溢而出,垂直落到地面。

“行了,别脱了。”,周聿白出声打断许然的动作,指了指休息室的方向:“先去洗个澡。”

没有缘由的,几乎是出于本能地出声叫停。

许然的眼泪在落地窗外光线的折射下异常刺目,几乎透过瞳孔灼烧到他心头的软肉。

他忽然想,许然的眼泪最多只能出现在床上。

许然停下动作,点点头,捡起地上的衣服逃也似的走进休息室的浴室。

周聿白目送许然的背影,直到休息室的门关上,烦躁地“啧”了一声。

明明都睡过那么多次了,只是脱个衣服,怎么还哭了,这画面不仅没有一点香艳之感,反倒像是逼良为娼。

虽然他并不是个好人,但确实没有这方面的癖好。

也许只是不愿看到这张脸受委屈而已,周聿白定了定心神,松了口气。

此时的周聿白完全忽略他刚才根本就没想起方南,连带着真正的原因一起没被追究。

等再次从记忆中抽出搜寻,惊觉真正原因的时候,已经是很久以后了。

后来他时常懊恼,要是能早一点发现端倪,很多事情是不是都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就连他刚刚让许然脱衣服都没有转圜的余地,等他听到浴室水声停止,走进休息室的时候,许然的眼眶还红着。

他正垂着眼,双手抱着双腿,全裸的身子蜷在一起坐在床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更像逼良为娼了。

周聿白看着他光洁白皙的后背,突然产生想给他披件衣服的冲动。

但在暖气充足的休息室的床上给人披衣服作为前戏的话,实在太蠢了,周聿白压下冲动,眼不见为净,走进浴室洗澡。

再出来时许然还维持着同样的姿势,周聿白没来由心头一紧,走过去才发现许然又在断断续续地哭,看到他出来,才止住眼泪,爬到床边解他浴袍的带子,低头乖巧的含住他的阴茎。

阴茎在许然的舔弄下很快充血膨胀,在许然的口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夸张的大小,撑满许然的嘴,许然舔弄的动作明显变得吃力。

周聿白低头看小情人为自己口交的样子,很乖顺,很卖力,但也许是脸上还挂着泪痕的样子看起来很沮丧,让他激不起兴致,索性抽离性器。

许然一脸茫然地抬头看周聿白,眼神充满对口交中止的疑惑。

“转过去趴着。”,周聿白下指令。

许然乖乖照做,性器插入尽管做过扩张却仍然紧涩的穴口,许然下意识拱起脊背,又被身后的大手压下去,挣动不得。

连根插入的性器很快开始缓慢抽动,给许然一点适应时间,肠道内壁的软肉逐渐湿软,很好的包裹住阴茎,身后男人的律动也明显的加快加重。

许然也不知道今天是怎么了,泪腺像是失控了一般,身后的每一下顶弄都要逼出他一滴眼泪来。

明明是做过很多次的事,让脱衣服也没真脱完,明明周聿白已经很纵容他,可他就是觉得没来由的委屈,也不知道是在矫情什么。

过快过重的顶撞加之眼泪短线产生的缺氧,让许然很快遭受不住,只觉得在濒死边缘了。

腰被死死抓着,后背也被压得动弹不得,被迫维持着跪趴高高翘起臀部的姿势,许然只能抬起唯一能自由活动的手臂向后够,拍上周聿白的大腿,企图让对方放缓速度。

然而周聿白并未理会他的求饶,伸出的手腕被大掌抓住,另一边手臂也被捞起,两边手臂被向后拽,交合处贴得更紧了。

求饶的信号反变成更便于施暴的工具,许然叫苦不迭,只能把脑袋埋进床单,被迫被拉进无休止的连绵快感。

直到许然一次高潮才终于被短暂地放开得以休息,他被翻了个面,抵在床头,双腿被分开,性器再次顶入的顷刻间,许然的眼眶又漫上泪水。

周聿白在心里叹气,动作放慢:“别哭了,我慢一点。”

虽然动作明显轻缓温柔许多,但许然已经高潮过一次的身体过分敏感,仅仅是插入的动作就足以在许然身体激起千层浪,酥麻过电的触感通过神经快速传导至全身各处。

同时也再次刺激了许然今天本就敏感的泪腺,眼泪止不住往外冒。

周聿白觉得自己抽插的动作大概是连上了许然泪腺的开关,捅一下就能带出一串眼泪。

原本就不高昂的兴致总算是被这点泪水冲刷殆尽,周聿白停下动作,抬手去抹许然的眼泪。

许然被人捞起抱在怀里,体位的变换让性器顶到更深的地方,许然差点惊呼出声,然而始作俑者浑然未觉,手掌抚上他的后脑勺,顺手捋捋他被弄的乱七八糟的头发,声音从头顶传来:“别哭了。”

“不许哭。”

也许是哭的太狠消耗过多体力,许然没能撑到最后就昏睡过去,未干涸的泪珠还挂在眼角,额前凌乱的头发被汗打湿,过分白皙的皮肤为他平添了几分脆弱感。

周聿白把人小心抱到浴室清洗,洗完却是看不下去对方光裸的样子,一反常态地帮人穿衣,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才把人放到被子里。

从接到许然电话开始,他就耽误了太多的工作,周聿白洗了个神清气爽的澡之后投入工作,并决定今天加班。

许然是被热醒的。

当他汗涔涔的惊醒,发现自己在开足暖气的房间里穿戴整齐地躺在被子里,觉得周聿白不是脑子有病就是蓄意谋杀。

不过当他从睡梦中彻底清醒过来之后,确信还是前者的可能性大一些。

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许然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凌晨一点了。

从g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又做了剧烈运动消耗体力,短短几个小时的睡眠显然不足以恢复全部体力,许然觉得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再没有力气重新洗澡了,干脆忽略身上汗涔涔的不适。

走出休息室看到还在电脑前工作的周聿白,许然才想起自己的工作还没解决,资金的事情甚至还没来得及通知白易安和舒朗。

许然的手指停在给白易安的拨号键上方顿住,瞄了眼周聿白,又转成发信息。

许:“闻海的投资会继续跟进,钱明天应该就能到账,你们现在在哪?”

烟白:“我收到闻海的通知了,我和朗姐都在工作室,方案需要微调一下。”

微信提示音在安静地只有键盘敲击声的办公室显得格外突兀,周聿白这才发现站在休息室门口的许然:“醒了啊,我也快做完了,一会顺便送你回去。”

“不用,我…”

“你要去工作室?”,周聿白瞟了眼许然双手握着的亮屏手机,打断道。

许然点头:“我打车去就可以。”

“你现在更需要休息,钱都已经解决了,要是这点小事他们都没你不行的话,我觉得你该换人了。”

“那我自己回家。”

周聿白抬眼看了许然几秒,叹了口气,关上电脑:“我送你去工作室。”

不等许然开口,周聿白就已经站到许然面前,随手把围巾挂到许然脖子上:“外套拉上,外面冷。”

许然本想说自己热得不行,但想到自己一身薄汗要是吹风确实容易着凉,于是乖乖地把外套拉上,重新围好围巾。

围巾作为贴身衣物,上面沾染的信息素浓厚到连许然都能感受得到,围住口鼻的感受像是被信息素包裹。

这种感受很奇妙,因为作为一个beta,许然在与周聿白的正常交往中是感知不到对方信息素的味道的,通常这种感受只在做爱的时候存在。

所以清醒状态下如此近距离被对方信息素包裹的感觉对许然来说很新奇,许然不怎么喜欢酒味,却对这种味道并不感到排斥。

许然吸吸鼻子,心想优质alpha的信息素确实是值得oga们趋之若鹜的,beta就没有这种吸引力。

很矛盾。许然对受欲望支配的alpha嗤之以鼻,却又对这种与生俱来的吸引力产生不公平的嫉妒。

到了工作室门口,周聿白也跟着许然一起下车:“我也进去看看。”

“怎么?投资商想看看项目都不行吗?我总要看看钱都花哪了。”

许然下意识不想让周聿白介入自己的交际圈,尤其在他还和白易安之间产生过不好的误会的情况下,但资方的要过于合理而难以拒绝,许然只好硬着头皮领他进去。

白易安刚见到许然身后的人就立刻认出来:“你是那天闯到许然哥家里的那个…”

“这是闻海集团的董事长。”,许然怕白易安在资方面前口无遮拦,急急打断。

“啊,你就是那个周…”,白易安嘴巴张了又合,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只是惊奇许然和周聿白究竟是什么关系。

“周聿白。”,周聿白主动开口,对白易安和舒朗自我介绍:“你们好,我是许然的alpha。”

一语激起千层浪,除了语出惊人的周聿白本人神色如常,其余三人闻言都是惊疑不定,以许然的脸上尤为精彩。

他一时不知作何反应,甚至来不及思考周聿白到底又犯什么病,毕竟周聿白的行为惯常是不可预测的,但如何应对突发情况是许然需要思考的。

许然满目惊愕地望向金主企图从对方的表情获取解决的灵感,然而周聿白的表情理所当然得堪称无懈可击,一点提示没给许然留。

“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哥,你们…在交往?”白易安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难以确信,向许然求证。

“呃…”,这着实给许然再次抛了个难题,他支支吾吾不知怎么解释,周聿白率先一步替他回答: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白易安望向许然,企图得到不一样的回答,许然却在他的注视下艰难地点头。

“原来哥喜欢alpha啊…”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我就是来看看许然的工作环境,毕竟投资就是看在许然的面子上我才会投这么多钱。”,周聿白目的达成,心满意足地带着胜利的果实离场。

“那你之前还撤资…”白易安小声嘟囔。

周聿白精准捕捉,落落大方地朝白易安展现一个标准的露齿笑:“那是因为之前你们许然哥和我吵架闹别扭,那天你不是也在吗?不过今天你许然哥来找我和好,我一心软就同意了,既然重归于好,这点钱又算什么呢?”

许然顿觉如鲠在喉如芒刺背如坐针毡,恨不能扔下周聿白自己跑,却又在这种尴尬的氛围下一动不敢动,只希望可以依靠意念隐身。

刚搭上的金主是肯定不能得罪的,后半辈子在工作室的面子里子是丢尽了。

“周总好魄力,这回真是救我们工作室于水火之中了。”,一直在旁一言不发的舒朗回过神来,主动打断周聿白和白易安之间诡异的磁场,“没想到您这样的精英阶层也如此重感情呢。”

如果是熟悉舒朗的人大概能一下听出后半句话里的夹枪带棒,好在周聿白听不出,欣然接受舒朗的夸奖。

“不用这么客气,也叫我哥就好了。”

舒朗回以礼貌一笑。

拉着许然在白易安和舒朗面前确认关系并自以为得到祝福和称赞,周聿白总算舍得走了,许然一路给人送到车前企图拖延单独面对白舒二人的时间。

该来的质询还是逃不掉,许然折回工作室,刚推开门就被白舒二人架到椅子上“拷问”。

失魂落魄的白易安除了“哥怎么喜欢alpha”之外根本问不出其他,舒朗思路清晰目标明确:

“什么时候开始的?”

肯定不能说五年前就开始,许然在脑中迅速搜索工作室和周聿白的初次联系:

“去年闻海的追求。

如今的周聿白已不复当年,身上稚嫩的青涩被岁月洗去,在他身上沉淀出稳重。

确实很符合方南的喜好,方南也依旧和当年一样富有活力和创造力。

但周聿白渴望对方认可、想要得到对方的热情却也同时被冲淡了。

那种迫切好像是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了,也许是因为年岁的增长,自己对感情的诉求大幅降低了?

对于他们这类社会顶尖alpha来说,情感确实不是必需品,至少他现在似乎更喜欢维持和许然这样纯粹肉体的关系。

想到如果要追求方南至少要先取消和许然的关系,合同才刚签上,周聿白一想就觉得既麻烦又不划算,律师费都不少钱呢。

“知道了。”,周聿白挂断电话,继续手头的工作。

本打算做完一小段就去商场做个造型什么的,没想到一忙起来就把时间忘了个干净,等到再起身的时候距离饭局只有半小时时间了。

现在再去做造型肯定是来不及了,要是盛装出席着迟到恐怕很容易成为被私下里嘲笑一阵的对象,周聿白对自己的通勤形象还算满意,于是打消了精心打扮的念头。

周聿白几乎是卡点到的停车场,停好车就快步往电梯走。

“阿白!”,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荡的停车场里各位清晰,周聿白顿足转身,看到穿着白色大衣的方南笑着朝他走来。

周聿白却在这时不合时宜的走神。

方南是从左侧方走来,所以周聿白先看到的是方南的左侧脸,从这个角度看,周聿白甚至产生恍惚间见到许然的错觉。

好像以前的许然没有这么瘦,虽然身上也没二两肉,但至少没像现在这样和oga一样瘦弱,竟然是跟着自己的这两年瘦成这样的。

周聿白突然有点变扭。

方南和许然笑起来的感觉很像,但周聿白却很久没见过这种笑容了。

许然有多久没对他这样笑过了呢?

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许然身上的活力就被乖顺听话覆盖,变得愈发持重矜持了。

倒是和方南一直努力在社交媒体上营造的人设越来越像了,两人还是同行,这难道是设计师业内什么奇怪的流行趋势吗?

周聿白其实私以为设计师活跃一点会更好赚钱的,但许然如果喜欢的话他倒是也没有要干涉的想法。

“路上有点事情耽误了,我还怕会迟到呢。”,愣神的一会功夫,方南已走至跟前,与他并肩往电梯走。

周聿白很快回魂,侧头对方南露出一个非常得体的社交笑容:“你是今天的主角,怎么都不算迟到,你到了才算开始。”

方南抿唇,双眼弯弯:“你倒是变得会哄人了呢。”

“应该的,今天很漂亮。”

聚会的餐厅是以前常来的,预约制,人很少,包厢隔音也很棒,推开包厢门的瞬间两人被吵闹声裹挟,并瞬间成为所有人的焦点。

“呦,你俩一起迟到啊。”

“罚酒罚酒!两个都要罚!”

陈透跟着喊:“必须罚!走交杯!”

“走交杯!走交杯!”

周聿白先瞪了眼陈透:“我一个人喝,方南刚回来,你们别欺负人。”

“方南本人还没说不,我们周总就心疼上了啊~”

“别闹了。”,周聿白高执行力,把两人份的罚酒都喝了,大家也不过是起哄,既然周聿白愿意代喝,这事也就过去,都张罗着向方南问东问西。

只有陈透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这厮竟然辜负他一番苦心拒绝喝交杯,真是朽木不可雕。

虽说本次主题是给方南接风,但也多少承载着同学聚会的功能,难得聚得这么齐,大家东拉西扯,酒都喝得不少,到最后场面不是一般的混乱。

难得清醒的人不多,方南从开始就表明自己不甚酒力以茶代酒,也没人非要为难一个oga,遂逃过一劫,周聿白自己很克制,周身气场逼人,也没人敢灌他酒。

方南最后歪歪斜斜靠在沙发上捣鼓手机,周聿白瞥见是p图的界面。

“得亏趁着没开始拍了张合照,不然现在这样能站起来的都没几个。”,方南把手机抬高放到周聿白面前:“怎么样?满意吗?”

周聿白没看出和原片有什么区别,只是点头:“挺好的,很好。”

方南于是心满意足的编辑微博,把照片发了出去,配文「好久不见」。

收到特别关注的微博更新提醒,许然几乎立刻就看到了这张照片:方南作为主人公,众星捧月般被簇拥在正中,周聿白就站在他旁边。

高大的alpha微微侧身靠后,明媚的oga正好靠在他肩膀,看起来像是依偎在alpha怀里。

贴这么近,应该能清晰感知到对方的信息素吧,也不知道周聿白会不会嫌方南的果味信息素腻人。

肯定不会。

很登对,许然想。

评论区都在讨论照片里长相出挑的ao们,尤以周聿白热度最高,结合之前在机场的照片,对周方两人关系的猜测关注最多。

早已知悉所有真相的许然看着各种层出不穷的讨论,莫名产生出一种诡异的优越感。

也许因为只能在这种事情上成为“,更是彻底开了下册,前页的种种都很难再与之后产生关联了。

也许某种程度上周聿白真的可以算是他的救世主,许然不免感到惊奇,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样的呢,对周聿白避之不及,在完全确定怀孕之前就如此匆忙地逃到这里。

潜意识里想要逃避的真的仅仅只是周聿白对孩子尚不明确的态度吗?

接下来的书页要往哪翻呢?

许然觉得两年期的租房合同也许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在厘清规划之前就在这里好好放松一下身心好了,逃避虽然可耻但确实好用。

就把这不到两年的时间当作逃避的期限。

汽车鸣笛声打断许然的愣神,许然连忙侧身让路,对车主点头以示歉意。

对方却并没有立刻开走,主驾车窗降下,车主从窗户里探出半边身子,冲许然扬手:“许然?!是许然吗?”

许然这才看清车主长着一张熟悉的面孔,是许然的发小兼曾经的挚友刘书林。

至于为什么是曾经,大概没人能在东躲西藏疲于应付催债人的同时维系友谊。

当年刘书林冲在许然身前和上前围堵的人对峙,受许然牵连受伤住院,那之后许然跟着母亲搬家,再也没联系过刘书林。

多年未见,虽然许然如今境况大为不同,但多少对当年有苦难言的不告而别心怀愧疚,此刻站在车前有点心虚的尴尬。

好在刘书林打破尴尬,情绪激动地叫许然上车。

“你当年怎么突然就消失了,我刚出院就去找你,怎么都找不到,我还以为…还以为是催债那些人…”

“对不起,我那时候…”

刘书林一听他张口就是道歉,立刻打断他道:“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刘书林叹了口气:“虽然当年你一言不发就消失,我一开始是挺生气的,我也知道你怕连累我,但你怎么就觉得我会怕你连累?”

“对不…”,刘书林如果真的怕许然连累,也就不可能会拦在他身前还受伤住院,但许然害怕,他害怕刘书林再为他受伤。

“再和我说对不起我跟你急啊,说说这些年怎么过的。”

刘书林恨不能立刻和许然找个地方聊上个三天三夜,但他手头上正有事,只好重新约了时间再聚,不过还是热情地开车把许然送回家再走。

正如许然预料的那样,周聿白对于突然消失的许然虽然也有强烈要找回的意愿,却并没有太过大张旗鼓,骚扰白易安数次未果。

没等来白易安的回应,倒是等来了方南委婉地表示白易安已经和哥哥确定了婚期,言下之意就是让周聿白别纠缠他的准嫂子。

周聿白没想到能巧成这样,情况又确实有点微妙的尴尬,想着白易安也不大可能真给他有用的帮助,也就没好意思再找他,连带着找许然也一并搁置了。

白易安给许然打电话说这事的时候乐得不行:“这大概是我最近最真情实感开心的事了,方南人真挺好的,我不希望哥和姓白的在一起,也不想方南和他在一起。”

“不过他要是真非得挤进方家,我就是他嫂子啦,想想还挺爽的。”

许然听白易安语气兴奋地向他说些天马行空的想象,心里却挺不是滋味的,但事情已经到这一步,他再说什么也是于事无补。

“你的那个未婚夫,人怎么样?你和他接触得还好吗?”

“他啊…”,白易安一提到未婚夫,语调又降下去,“alpha基本盘呗,爹味比周聿白还足,不过我和他就是商业联姻而已,婚后各过各的。”

“那你以后要是…”许然说不出话了,好像说什么都挺没用的,不论白易安过得好与不好,他这个罪魁祸首都自顾不暇,更帮不上任何忙,积蓄已久的愧疚在此刻涌上高峰。

“哥你不用担心我,至少我现在财务自由了。”,白易安语气轻松,但许然知道白易安坚持这么多年不回家追求的根本不是什么财务自由。

大概是怕许然陷入自责漩涡,白易安又想起什么,转移话题:“而且我估计他也没功夫管我,方家乱得不得,别看方家就方灏一个alpha继承者,方南虽然是oga但看着比方灏更有接权的可能。”

许然对方家的家事不感兴趣,不过听白易安在电话对面说话,他心里安定不少,也更加坚定要与以前划清界限。

一定一定不能和以前一切令他难堪的人和事再产生任何瓜葛。

许然想着怎么能和周聿白一辈子都别见面,周聿白也正想着许然。

生理上的。

虽然所谓的标记只是药物作用的假象,许然并不是真的oga,但对作为真正alpha的周聿白来说,却是实打实对标记对象的信息素产生依赖了。

然而许然的信息素根本不存在,连许然这个人都杳无音讯,他根本找不到许然。

再没有比这更糟的情况了。

周聿白从没想过自己会动用那么多的人力和财力大张旗鼓地找人,找已经没有关系的情人。

许然和刘书林在许然家附近找了个小饭馆开了间包厢,都是普通的家常菜色,主要是喝酒。

酒精确实是个极好用的工具,多年未见的疏离感在几杯酒微醺之后就消失殆尽,许多原本难以启齿的话题都变得更好开口。

也许是接连的变故产生的情绪迫切地需要一个宣泄口,许然原本绝不打算为外人道的故事撕开一口,随后就毫无阻拦地外露,渴望倾诉。

“我大学去了a市,学设计。”,许然苦笑一下:“beta学这个真的是很辛苦,我那时候才认识到天赋的重要,不过好在债主如影随形,我也没什么时间想这些,只能拼了命的学,拿奖学金,做兼职赚钱,做一切一切能赚钱的事。”

“但我发现这样真的太慢了,我拼了命地追赶,才能追上利息而已,所以毕业之后我找了个alpha包养我。”

“你怎么…”,刘书林怎么也没想到许然会选择这条路,但既定事实无法改变,他也没有立场指责许然不愿意长久地陷于苦难之中。

“其实一开始也不是完全没有心理障碍吧,我就宽慰自己说对方有钱有颜还不一定谁吃亏,我那时都不知道他怎么看上我的,他真的很大方,我算着很快就能攒够钱还债,还完债就结束这段关系。”

“没想到比我想得更快,他发现我的债务问题,就出手帮我全还了,我才知道原来一直压在我身上的重担在有些人眼里就只是随手就给的小钱。按理说债还完了,我就该按照原定计划结束关系,但我又舍不得了。”

“高额稳定的经济来源,轻松的工作,他甚至出资支持我的工作室,我以前都不敢想自己的工作室能长久发展。”

“而且我那时候以为,他愿意包养我,还给我还债开工作室,都是因为喜欢我,虽然很羞愧,但我确实产生了点不该有的想法。”,许然把杯子里最后一口酒喝完,面色如常,但似乎吞咽得有点困难,“后来才发现不是。”

“他是只把你当玩…”,刘书林下意识联想到上流社会名流豢养的金丝雀,但话到嘴边又觉失言,而且他实在无法把许然和可以随意蹂躏的玩物比拟。

许然确实很漂亮,背负巨额债务应该让他看起来更脆弱易折,但记忆中的许然一直是一个异常坚韧的形象,对其它同学的嘲笑刁难一直抱以不卑不亢的态度,除了在催债人那吃点亏,没人能欺负他,即便面对态度恶劣的催债人,他也尽全力保护母亲。

刘书林很难去想象那样的许然会成为被有钱alpha包养的金丝雀,更难想象许然一厢情愿地喜欢上对方。

“不,比那更糟。”,许然摇头,“他之所以选择我,是因为我和他年少时求而不得的对象长得很相似。”

“那不就是把你当替身?他怎么…怎么不提前告诉你?”

“可我们只是雇佣关系,这只是一笔交易,他支付高昂的报酬,我解决他的需求,至于他的购买动机,本来就没有义务告知我,是我自己太蠢了。”

刘书林喝得有点上头,情绪各外饱满,从许然的视角听完这么多年许然的经历一时间百感交集,不知道如何安慰:“那你现在回来,是已经抽身了吗?以后都会待在这里了吧,我们待一起,生活总会回到正轨。”

“嗯,算是抽身了吧,这两年都在这里。”,许然缓慢地点头,想着周聿白现在应该也拿到他假孕的报告结果,两个人是彻底没有关系了,“还挺曲折的,我和他都以为我怀孕了,我怕他逼我打孩子或者和我抢孩子,所以才逃回来,没想到没怀。”

“以为你怀孕?!”,刘书林觉得自己的脑子被酒精麻痹得迟钝,一时间难以思考是常识出了问题还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不是,你不是beta吗?怎么会误会你怀孕?你成年后二次分化了?”

“怎么可能,我还是beta。”,许然被他逗笑,旋即目光又黯淡下来:“他在床上,给我喂药,那药让我变得很…总之是能让beta怀孕的药。”

“我靠,就算是金主也不能干这种事吧,这也玩得太过了吧!”,刘书林不忿,差点拍桌而立。

“至少这让我彻底看清我们两个身份的定位,也以此为契机彻底斩断过去,这样看也算好事一桩?”,许然看似轻松乐观地反过来劝慰刘书林,倒是让刘书林半天除了“哎”这样的语气词再说不出其它。

最后他只是抱了抱许然:“回来就好,还能再见到你,真的很好。”

因为两个人都喝多了,刘书林也没法把车开回去,许然干脆叫他来家里过一夜。

电梯卡还没拿到,两个人互相搭着肩,歪七八扭地爬楼梯,时不时撞到墙壁,但都浑不在意。

这会儿刘书林还在喋喋不休谴责周聿白给他喂药的事:“这太伤身体了,也不尊重人啊,有钱的alpha都这么没有人性吗?”

许然刚想开口说至少人家给了那么多钱,一抬头却对上楼梯尽头一双黑沉的眼睛。

周聿白居高临下地盯着勾肩搭背互相搀扶的两人,“没有人性”几个字还在空旷的楼梯道回响,明明脸上没什么表情,许然却没来由的有点风雨欲来的感觉。

最后几步台阶走得步履沉重,许然只觉得在alpha的威压下抬腿都变得艰难,被酒精麻醉的大脑倒是莫名清醒几分。

刘书林被许然扶着在周聿白面前站定,还以为是面前的alpha挡着路不好过,于是替许然开口:“不好意思,让一下。”

“到了,这就是我家。”,许然拉住刘书林,尽全力当周聿白不存在,录指纹开门。

手指上不知什么时候沁出一层黏腻的汗液,试了几次都没打开,周聿白就站在两人身后很有耐心地等,面沉如水,视线有如实质。

“怎么站别人家门口啊…”,刘书林醉酒状态反应迟钝,完全没察觉身边两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还以为是什么怪人,小声嘟囔。

然而等许然刚把门打开要一起进门,刘书林便感到后衣领传来一股拉力,把他从许然身上扯下来,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后那个怪人就先他一步闪身进门,门被“砰”一声关上。

许然猝不及防被推进门,旋即天旋地转,后背重重撞到墙上,手腕被抓住压在墙上,动弹不得。

门外传来刘书林的拍门声和叫骂声,但却没得到任何回应。

周聿白的气息贴面而来,许然能感受到周聿白说话时喷出的湿热气体,被紧攥着的手腕同样感受到有些灼烫的温度。

“你跑什么?为什么你的身边总是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这又是什么人?这么晚跟他喝得醉醺醺的把人往家带。”,周聿白话说的咬牙切齿,“今晚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还打算跟他睡一张床上?”

“你放开!”,许然剧烈地挣动,却被摁得更紧:“你管得太宽了吧?这是我家!”

“我确实管不了你。”,周聿白气急反笑,“但你也拿我没办法不是吗?你现在喝得醉醺醺的我懒得跟你多说,明早订票跟我回去。”

“周总这么健忘吗?我们现在已经停止了雇佣关系,你没有资格干涉我的行动,而你现在的行为属于非法入侵并袭击户主。”

黑暗中周聿白看不清许然的神色,但许然激动得带着颤音的字句清晰明了,砸向他的心头。

他从未见过许然这样跟他说话,不知道是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惹怒过许然,还是许然只有这次毫不掩饰愤怒。

周聿白一时卸了力,许然挣开他,转身去开门。

楼道昏黄的灯光透过门框照射进来,刘书林在看到光束下的alpha时到嘴边骂人的话顿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觉刚才盛气凌人的alpha现在看起来有点…失魂落魄的狼狈。

但愣怔也只是一瞬,刘书林很快反应过来,气势汹汹就往周聿白的方向冲:“你什么人啊!我告诉你,我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别动手。”,许然拦住刘书林,没让他把已经扬起的拳头往周聿白身上招呼。

周聿白的心情刚因为许然维护他而有所好转,就听许然接着说:“打起来警察来了说不清,再说他毕竟是alpha,你会吃亏的。”

刘书林这才反应过来:“你们认识?我靠他不会就是那个…”

“嗯。”,许然已经看不出任何刚才的失态,冷静到近乎冷漠。

他没回头看周聿白:“你是现在出去,还是等警察来了请你出去?”

“我不出去。”,周聿白被许然的语气搞得没来由的发虚,现在看着许然的背影底气不足,退让一步:“要么你跟我一起走,要么他跟我一起出去。”

总之不能让许然和这个不知道哪来的醉鬼共处一室。

“随你,那就等警察来。”

许然不理会周聿白,换了凉拖,又从鞋柜里找了双棉拖鞋给刘书林:“家里就两双拖鞋,你将就一下,现在也不是太热。”

许然拉着刘书林在沙发上躺着歇会,眼见周聿白也要跟进来,扫了眼他脚上的皮鞋:“没换鞋不能进,你非喜欢待门里就站那吧。”

按理说周聿白是不会听凭许然的话的,但也不知道是不是被许然突然的爆发和冷漠震住,亦或是源于从未被人这样命令过而激发出他灵魂深处潜在的抖属性,刚抬起的脚下意识收回了,略显局促地站在玄关处。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站在这里不走,诚然他不担心警察来了之后许然真会多么坚决的追究他的责任,但许然对他视若无睹的态度还是让他很不好受。

一直等到许然和刘书林前后脚进厨房泡蜂蜜水解酒,两人轻快的交谈声从里面传到周聿白耳朵里,他才终于不太站得住,推门离去。

门被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不算大的“咔哒”声响,却在此刻的房间里格外明显,许然和刘书林都默契地立刻停止了交谈。

沉默几秒,刘书林才重新开口:“他走了。”

“嗯。”

“他为什么来找你,他刚刚冲进来跟你说什么?”,刘书林总算有机会问出从进门开始就一直想问的事情了。

许然没作隐瞒:“他想让我跟他回去。”

“找你回去干什么?还没够吗?他给你喂那种药,他…他根本就是…”

许然觉得刘书林炸毛的样子蛮可爱,让他忍不住有点回到学生时代的熟悉感:“我知道,我又没跟他走。”

“那他再来怎么办?他看起来…”,刘书林回想在楼梯道看到alpha的第一眼,斟酌措辞:“不是很好打发。”

岂止是不好打发,看起来根本就是有可能直接把人绑了强行带走的主。

不过现在是法制社会,绑架囚禁这种事…但这位alpha刚刚才非法入室来着。

刘书林这才想起来,,给警局回拨电话表示矛盾已经解决,对面没追究什么,只是按照规定询问了一些信息作登记。

许然看起来还没有刘书林担心,只是在手机上敲着什么:“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

周聿白在酒店前台两次输错支付密码,大脑不受控制地被许然占据,盘旋脑海的问题却依旧没有解决的头绪。

周末短暂的两天时间已经被浪费一半,周聿白原本有信心用一天的时间把许然带回去,没想到出师不利,还要多搭一晚房费。

就算要再找上门也的等第二天了,周聿白即便再焦灼也只能待在酒店房间里处理工作,至少多赚点钱。

他直觉许然冷静下来会再联系他细谈,然而一直等到十一点,都没有任何动静。

十一点四十手机终于传来消息提示,周聿白拿起手机,锁屏界面显示是来自微信好友的信息,周聿白刚扬起的心情再次跌落——许然早把他删了。

打开微信,看到消息来自许然和白易安那位敬业的律师,周聿白又再次放心,这是许然于他目前唯一的中间联络人,合同的事情已经解决,对方找他是为什么不言而喻,他的推测果然没错。

但今晚的周聿白大概是抽到什么人生大起大落体验卡,对话框里赫然是几张他在许然a市公寓门口的照片。

是他上回几次试错密码,被许然那个该死的门锁拍下来的陌生人警告。

照片是仰拍视角,加上他面色阴沉的脸,仿佛要把门锁拆了的表情,实在不太正面。

不管是财经新闻报道和采访的正式拍摄,还是小道八卦的偷拍,都是无一例外的好形象,这还是第一回让他看到自己这么愚蠢的照片。

而且这说明他的三次到访许然全都在家,或者至少手机接收到信息,知道他的存在,完全就是故意当作不知。

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对面发过来的新信息:受许先生委托,希望您可以停止对他的纠缠,否则将会由我替当事人对您发起诉讼。

第二天一早许然开门看到周聿白的时候并不意外,只是轻轻关上门,“出去说吧,我还没吃早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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