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藏城好热闹呀
座位上,青年眉间阴沉笼罩,底下的人都不敢说话,自从老掌门闭关,年轻的少掌门暂时代为上任后,门派内原本松散的气氛全部被紧拎起来。
平日里的少掌门还算是好相处,只要不惹他生气,或者不与那位有关,少掌门都很好说话,可坏就坏在,少掌门与老掌门不同,与老掌门不一样,少掌门争强好胜阴晴不定。
听着青年“啪”的将信纸扔在桌上,底下人也跟着一颤,青年靠在椅上,又换了个坐姿,他黑着脸嘲讽道:“……魏宏朗那个老东西,真是好算计啊。”
书房内半天无人说话,青年拿起纸张又道:“你说,他在找一个刚从魔界出来年龄不大的修士?”
那人低头道:“是的少主,而且对方似乎并不想让咱们知道。”
他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垂眼下瞥道:“把他找出来,要赶在那家伙前面,噢对了,城内这边不要引起轰动,嗯…就让玉版笺们去吧。”
手下犹豫道:“可是…凭添太多人,可能会引起那些人的注意。”
青年闻言笑起,勾唇道:“理由?这不是我们最擅长的吗,就和那些官老爷的人说,我们只是在‘排除魔物’啊。”
当今的皇帝姓江,在上一任两国交战许久的局面中,结束了战争统一合并两国,天德帝的传奇历史在民间连幼童都知晓,而他膝下的三位儿子与两位公主,更是个个人中龙凤,尤其是三皇子江陵雁。
天德在任期间,庄稼一年比一年长势旺盛,百姓富足了几十年,终于如今,这位迎来了暮年。
不过今天要讲的并不是三位皇子争夺皇位的故事,而是在民间同样盛名流传的,总是佩戴腰间宝刀、头戴高帽、身穿锦衣的亲军都尉府,俗称‘锦衣卫’。
在年轻时,天德帝为了压制各仙门与江山不安动荡的局势,特意组建了一支护卫队,这支队伍齐平于朝内所有势力,而他们的故事也往往总是如戏剧性般。
“少掌门,那位…已经找到了,不过那边来人了,说是刚好经过,发现城内修士太多,来问一下情况,现在已经在大堂等候您。”青年合上手中,饶有趣味的品味加重念道:“刚好。”
他将那本武侠放在桌上起身拂袖,整理了一下领口,道:“那就不能让贵客多等了,我们走吧。”
大堂内,一位约莫十八、九左右的年轻男子身穿深色锦衣服,正冷着张脸手扶在刀柄,笔直的站着,看到他们时,青年更是皱紧了眉头。
青年似乎丝毫没有察觉他的不悦,上前温和笑道:“卫使大人,怎么站着?莫不是我这小厮惹了您不快?”
他瞥向旁边小厮,小厮闻言立刻怕的低下了头,锦衣男子拿出令牌,直接开口道:“不用为难他,我只是来例行公事询问一番,很快就走,您是这里的掌门人吗?”
青年维持笑面继续道:“是的,不过大人我貌似记得检查的日子应当还有些时日,大人怎会有空今日突然来访。”
“来寻一件东西,顺便问一下。”
“什么东西,在下或许能帮您寻觅一番。”
“不麻烦花掌门,我只要知晓情况便可。”
“一切安好,请您放心。”
青年点点头,问完之后真的离开了,看着他走许久之后,青年沉着面叫来了身边人,吩咐道:“给我盯紧他,最近一段时间让让黑松使者收敛点,还有衙门那边,我要知道那里的情况。”
清璞玉转过头来时,面前正坐着位青年,青年笑着抬眼看向他,笑道:“不错…好茶。”
——
最近华藏城的天气晴转阴,乌云密布,不过百姓倒是乐得舒服,没了太阳正凉爽舒适,就是夜里风大了点。
青年关掉通讯,近日来的客人真多,昨天刚会见完无妄派的小师弟和锦衣卫,今日无妄派的掌门就打来了通讯,话里话外一番试探,油嘴滑舌,跟那老狐狸一样。
青年暂时无法将清璞玉与那通通讯联系到一起去,毕竟在他看来清璞玉只是个普通弟子,没等他细想,侍卫又传来了通讯:“知县那边一切如常。”
看到这条消息,青年才放心下来,回道:“不要松懈。”
“师弟,清师弟。”直到那张清冷的容颜几乎贴到眼前,清飞舟才猛然回过神,他差点从椅子上掉下去,对方一扯拽住了他的衣领。
清飞舟连忙坐稳回椅子,站起身整理了几下衣服,询问道:“怎么了师兄?”
费天瑞看了他几眼,还是道:“刚才掌门说,悦月派的花掌门和谢掌门貌似并不在门派内,现在出面的都是他们儿子,还有我们这次会多一个帮手。”
“是明心派的人吗?”清飞舟大概猜得到,费天瑞点头道:“嗯,希望能赶得上……师弟,你刚才在想什么?”
突然被问到这个,清飞舟一怔,他撇过头去,有些紧张的眨了眨眼,道:“没什么。”
对于清飞舟的糊弄,费天瑞的眉头只是更加深了,直白的打破了他,道:“你这一路都在走神,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师,师兄…!”心间想法被直接挑出,清飞舟闷了半天,开口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师兄,我只是不太喜欢,被这么试探而已。”
尤其是对方还是大师兄,明明以前……他们关系那么好。
“你感觉他变了?”
“……”
“师兄他只是怕你受伤,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想法,师妹也是,不等我说完就急急忙忙的跑去找掌门了。”
费天瑞不难想象以宋罗怀的性格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只是他懒得管,反正那也是大师兄自己总不说清楚,该挨点骂。
清飞舟抬头怔道:“哎?师姐她……?”
想到师姐风风火火的又急不可耐的性子,半响,清飞舟嘴角微微扬了起,这也是他这两日第一次笑起来,他弯起眼看向费天瑞,道:“那师兄得遭罪了。”
费天瑞一脑崩弹在他头顶,冷道:“明天就要进城了,把心收好,要是被‘那些人’逮住我可不会救你。”
“放心吧师兄,我早就准备好了。”清飞舟看向桌上那把擦的锃亮的剑,费天瑞道:“如果下不去手,我来也可以。”
清飞舟摇了摇头,坚持道:“不,我会解决他的,很快…就如师兄所说,他会理解我们的…………不,就算他不理解也没关系,我也想知道他到底是不是魔王。”
他盯了剑许久,否决又道。
“求求你们,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儿,求你们了!我儿子他还小!!”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断拉拽着男子,男子却将她甩到一边。
“娘!娘!!”孩童抓挠着男人手臂,但怎样都挣脱不开那铁臂,他看到自己母亲被甩到墙上,妇女对她说着什么,嘴巴艰难的一张一合,直到再也看不见。
灯光暗下,黑衣者站在尸体前,他目睹这一切,看着眼前淌在血泊中可怜的女人,黑衣者将手提箱放在地上,悼念过后,作两指并拢,尸体与血液滞空飘浮,而将要放进箱里时,银箱上镶嵌的宝石亮起光芒。
黑衣者抬起手掌心收拢,那‘尸体’以三百六十度,四肢与头颅反人类的拧转起,这一幕让不少人蒙住了眼,空中血液爆出更多赤红,血滴子留在空中滞留,如同漂亮的工艺品石头,台下观众惊呼,漆黑的一片中,唯有那血滴明亮,血滴照亮黑衣者清冷俊美的面庞,如此景色倒有种诡异的美感,尸体再放入时,箱子已经不再闪烁。
被那黑衣者所吸引,台下不少人红了脸,蓑四还听见有人夸赞台上黑衣者的帅气,灯光再次亮时,吵架的舞台地点是一个娼馆,老鸨掐着腰架子,红唇指着男人,大喊:“我们这边就出这个价!这年头没钱出来卖的那么多,又不是以前了!这个数,你爱要不要!”
男人拽着的孩童长相秀丽,眼瞳黝黑,虽然还很瘦小,但五官缺标志得很,一张小脸就算是哭的满是泪痕,也叫人瞧的怜惜可爱。
男人不甘心还想再讨要多些,他捏起那张脸蛋,道:“哎,你再看看!我儿子长得那么好看,你看这脸,长大了绝对也是头牌,怎么可能那么低的价钱?!”
老鸨冷笑一声,嘲讽的瞥着他道:“你儿子?这是你儿子吗?我怎么瞧着像东边街儿楼,芙蓉的儿子啊,你这烫手芋头,也就只有我这敢接了,就这个数,你爱要不要吧!不要我还能招临时工,比你这从小养的便宜多了!”
临时工是这华藏城独有的一个,因抱着大家都做我做做也没什么的心理,许多没钱的女子甚至是男子,都会跑去做无契约的临时妓。
男人眼见老鸨真的要走,一咬牙道:“行!这个数就这个数!”
男人走后,旁边乞丐朝着老鸨大笑道:“哎哟,可怕,可怕!”
那老鸨听见了直嫌晦气,“啧”的咂了咂嘴,连忙叫人把乞丐打走,乞丐边走边吹着胡子喊:“可怕!可怕嘞!”
“咦?什么可怕?”有人在台下不解问道,而那老乞丐朝着他看去,瞪着眼竟回答了。
“诅咒,诅咒!”等他走远,人们似乎还能听见那癫狂的喊声。
灯光再次暗去,再亮起时原先的幼童已变成了一位完全看不出男子模样的妙龄少女,少女对着镜,举止言谈都丝毫无法与男人联系上,除了那微微凸出的喉结,除此以外,完全与女子一般,甚至比女子还要漂亮可爱,像一头小鹿。
“呜啊——”蓑四看的叹为惊止,站在栏杆前鼓掌。
——
“大人!饶命啊大人!这件事也不是我们想做的!是那个人,都是花无锡他逼我做的啊!”男人眼泪鼻涕一把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头顶高帽都歪了几分,而他身后,三两位穿着轻薄的少女被吓到的蜷缩在一起。
青年无视他们,径直走向里面房间,屋内,一座银两叠积而成的巨大正方体矗立在中心占据大半面积,白花花的银两反射出漂亮的光芒,而守在一圈周围的,还有六位仙女般绝美容颜的人偶,人偶各有造型,有的像是在跳舞,有的弯腰想触碰银两。
“李大人,这边的墙壁声音不太对。”侍卫敲了敲墙壁,传来的声音十分空荡,对方主动为李信天让开,他贴近听后,在附近摸索,侍卫见状连忙一同寻找,这房间内的东西不算多,大多数都被中间那座‘艺术品’占据了,书架与书籍上早已累一层薄灰。
李信天走向书架旁装饰用的花瓶,那花瓶位置距离墙壁只有半臂距离,只要伸手就能够到,他拎了拎花瓶却纹丝不动。
“找到了。”转动一百八十度顺时针,墙壁缓缓打开,随之而来的还有小声的人声与啜泣,意识到还有受害者在里面,李信天立即叫两人跟上,其余人在外面看守。
而令在场所有人没想到的,这衙门内部竟还藏着一座囚室,囚房内,女子被蒙住眼吊住手指的骑坐在木马上,其余人有的被以固定姿势的绑住,有的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这里各种液体混合,里面的气味已经叫人难以形容的忍不住捂住口鼻,两名侍卫立即放开了人,其中一人口中怒骂:“这畜生,也不太不是人了!”
李信天脸色也很难看,身侧拳头握紧,他转身离开,转动三圈左拇指的银戒,戒指闪烁两下后,那边传来嘈杂的声音,李信天沉声道:“找到了。”
蓑四撩了把腰间玉佩,将注意力重新转回面前老者身上,他干笑两声举起酒杯道:“哎呀,新来的小辈这速度就是快,把我这都比下去了,咱们刚才说到哪了?”
老者还穿着那身乞丐装,但上菜端酒的侍女可不敢怠慢他,老乞丐正是这座青楼的老板,平日里个人有点爱好,喜欢亲自下场演演戏。
“能干好,年轻人就该挥洒汗水。”乞丐捋了两把胡子,蓑四道:“您说的有理…不过太过锋芒毕露也不好,有时候会害了自己。”
“呵呵,你们这些当官的真有意思,我不过是和你喝喝酒,你却搁这跟我绕心思。”蓑四喝酒的动作一顿,反笑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蓑大人,敞开点说话吧,您找我不是有要事相谈吗?”老乞丐把酒杯一放,目光向坐在周围的邻桌扫去。
蓑四嘴角缓缓扬起,道:“……您瞧您这话说的,就算不是因为工作,蓑某啊,也是真心想和您交个朋友。”
“草民只是一介满身铜臭味的庸人,哪敢和您提朋友。”“林大人过谦了,过谦了啊哈哈。”两人又是一阵谈笑,老乞丐从二楼看下去,这视野正好能看见戏台,他问道:“刚才那一出戏,也不知蓑大人可还满意。”
蓑四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道:“说实话,那‘拧抹布’的一幕还真有点把我吓到了,我这心脏到现在还‘突突’跳个不停。”
老乞丐道:“能被你这么评价,也不枉费我花了许多功夫在里面,这出戏其实是由民间访谈传来的,蓑大人,你可听过,送葬者。”
“送葬者,顾名思义就是为已故死者葬送的人,不过在咱这华藏城,‘送葬者’倒是有着另一层含义。”说书先生把扇子一拢,故作神秘的看向周围一圈,“哎,有啥呀你倒是说呀!”围观的观众催促,说书先生连说了两句“别急”,而后拉长腔道:“各位且听我慢慢道来!”
他扇子一挥,道:“这事是发生在许久之前的一个真实发生的案子,据说是一户卖肉的人家,那天夜里他从店里回家,突然!路上看到邻居从自家院里衣冠不整的跑出来,那卖肉的老婆是个听不见还喊不出的哑巴!卖肉的冲回家,正发现自家老婆坐在地上哭的泣不成声,他怒气上头啊,当即拿着刀!冲进邻居家就砍死了邻居一家四口,当时天很黑,谁也没发现,那卖肉的半夜越想越后悔,准备折返收拾尸体,刚到门口就听见里面在神神叨叨念些什么,他怕啊,怕是谁发现了,可等他一进来,就只看到了一道黑影,和空荡干净的房间,卖肉的不敢说自己杀人!他忐忑不安,回家等了几天,邻居家的事情才暴露,但衙门也查不出来……渐渐的,大家也就称那种怪物为‘送葬者’了。”
说书的刚说完,一孩童就举起了手大声道:“我知道!我妈妈跟我说了晚上要是不睡觉,送葬者就会出来吃你!”
众人纷纷笑场,那孩子的母亲也尴尬的笑笑把自家孩子拉了拉。
其中一围观的路人放低了声音向一旁的同僚道:“哎,你说,这华藏城的人真奇怪,把自家的秘密这么大胆的往外露,都不怕暴露吗?都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你不懂,娱乐至上嘛,真正关心上面的有几个?领导是谁,人家根本不在意,比起那个他们更在意自己兜里……”他身旁的人搓了搓手示意。
清璞玉将空碗放下,面前层层叠叠已堆如小山高,他正准备要下一碗,摊主不好意思的却说已经没有了,这摊位里的最后一份已经被他吃完了。
“那算了,多少钱。”他起身准备掏钱袋,刚拿出来手中钱袋就被身后人夺去,那人抢完便转身逃开,清璞玉皱眉正准备去追,一把同体漆黑的长刀一下砸到贼人腰上,小偷跌倒在地,刚想爬起来继续跑,清璞玉跳起一踩从桌上直接跃过,他一脚踢去,刚爬起的小偷重新踹倒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清璞玉拿起地上的荷包,回头看去,那身着锦衣的青年也从摊位站起,他在桌面放下一两银,走向贼人身边。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这贼人好大胆,跟我回衙门一趟。”李信天拽起贼人衣领,那人闻言立刻挣扎起来,他使出一招金蝉脱壳,脱了外套就要跑,但没几步便被路人绊倒,路人也好心,把贼人扣住让他无力再逃,李信天瞥了他们一眼,这人自然是他的手下之一,本来他是准备去悦月派一趟,这下还得再回一次衙门了,临走前他似想起了什么,回头道:“小心有人在跟踪你。”
清璞玉回道:“谢少侠提醒,我会多注意的。”
看他不惊讶,大概也早就是知道了,李信天点点头,带着已经面如死灰的贼人离开了。
清璞玉听到身后人赞叹:“那位锦衣卫真帅啊……”
他才意识到刚才那人是为朝廷里办事的官使,‘锦衣卫’这个词在他的人生里并不算陌生,在从前的历史课堂上,有许多次都能提到他们,甚至是一些有名的历史转折点,甚至是一些话本里,也经常有他们出现,不过真正见到他们,却还是第一次。
——
在秘密潜入的第一天,蓑四便暗中控制了衙门,悦月派能放肆这么久,和当地一定是早就有勾结,而果然不出他所料,那衙府的官差稍微一逼供就什么都说出来了。
收集证据的过程意外的顺利,他们原先预料好的招式都没用上,甚至还有其他势力在暗中打掩护,虽然不明白对方是谁,但蓑四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是希望他们对悦月不利,就算是被借刀杀人,蓑四也认了。
两人来到华藏城,接连数日都没有一点消息,反倒是清飞舟身上多了不少胭脂味,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走在街上就老有人往他怀里倒,每次都正好跌倒在他面前,清飞舟一边嗅着身上的香味,一边道:“师兄,你说咱们上哪找我徒儿去啊。”
清飞舟话落,两人同时停住了步子,因为他们都看到了,那明显张扬的锦衣,还有腰间标志性的,“绣春刀。”清飞舟将斗笠往下压了压。
没想到朝廷的人也在这里,不过应该和他们无关,朝廷向来不会对仙门的事情出手,但既然他们出现在这,就代表事情要变麻烦了。
清飞舟腰间通讯石在下一秒亮起,他点开通讯,对面正是他们苦苦寻找的徒儿,在此期间,清飞舟也不是没有想过清璞玉,只是他们来的路上已经打过一次通讯石,那次并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清飞舟不敢再频繁联系第二次,怕打草惊蛇,如果对方真的是魔王,他又有意去侧面打听方位,那对方一定会察觉到异样,清飞舟从小看他长大,他深知清璞玉是个机敏的孩子。
“喂?璞玉,怎么了嘛?”清飞舟斜瞥了眼费天瑞,对方展开了一道结界隔绝了外界的声音,街道总有唱戏说书与小贩的吆喝声,如果被对方听见察觉到他们已经到了华藏城就不好了。
“师尊,我要离开这边了,今天就走了,其实昨天就想和您说的,但是怕耽误到您休息就没说……”那边隐约传来清璞玉和其他人的对话,清飞舟将通讯石贴在耳边,只听见清璞玉在咨询城门出口的位置,而对面说的什么模模糊糊。
“怎么了?你不是才来不到一个月吗?是这里不好玩吗?”清飞舟努力应对着他,但已经开始准备御剑,华藏城有四个出入口,他们只有两个人,怎么办,要去哪个方向,要赌吗?
通讯里,少年笑了一声道:“不是啦,这里很有趣,只是……我觉得在安逸的地方待太久不好,想去锻炼一下自己。”
清璞玉如果是从魔界出来的,又被魔王盯着那么他应该不会去来时的城门口,现在御剑极大概率会被悦月派的‘眼睛’注意到,但是不御剑又来不及。
如果清璞玉真的是魔王,又被他们发现了无妄饲养魔王数年都无人发现,清飞舟咬紧了牙关,只希望清璞玉最好不是。
一旦被发现不仅会对无妄名声严重打击,百姓对他们的信任度也会下降,还会被其他派笑话无能,他们好不容易在那场战争中才挽回尊严,绝不能再次失去。
就在清飞舟头脑风暴时,通讯里他听到了敲锣打鼓的声音,还有那高昂尖锐的嗓门与广告词:“瞧一瞧,看一看嘞!月楼近期推出的新产品,保证您……!”
清飞舟脑袋一瞬间便清醒下来,他立刻意识到清璞玉走的路是,就是他们在进城时的路,在那里……他真的在华藏,他为什么在华藏?冷静下来后,脑子便被无数疑问塞满,心底仿佛有个答案在等他揭开,又是清飞扬不想面对的。
“师兄,你…去引开他们,我去找他,等你甩开他们我们通讯联系!”费天瑞点头,将结界撤开飞上天空去,清飞舟趁机绕路低空离开。
“少掌门,三组来报,您要我们监视的那名修士似乎正筹备离开。”侍卫站在桌前,花飞鸢闻言抬起头,他最近被锦衣卫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忙着去各处收起破绽和尾巴,闲暇之余还要盯紧他们和衙门那边,但清璞玉他又不想放弃,能被那老东西搜找,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价值在身上,就算没有也可以用他跟魏宏朗换些什么,他本来是想着应付完锦衣卫再去对付那小子,结果他要走了?
花飞鸢拍案站起身向外走去,他边走边向属下道:“去把他堵住,正好在城内不方便动手,切记不要暴露身份,记得换身行头,还有,让小南把投忆机拿出来。”
投忆机与录影石一样,最初也是从妖怪那边学来的,在最早的时候,许多强大妖怪还能够公然生活在人间,其中的狐妖一族,他们最擅长的便是读取记忆形成幻术来诱导猎物,靠着妖怪的各种妖术加之人类智慧,双方共存做出了不少东西,不过数千年前,人类便和妖怪撕破了脸,妖族中的许多妖怪坏事做尽,两族矛盾又积累很久,人类中的修士许多瞧不起妖族,妖族也不接受人族总是高人一等什么好处都占尽,双方互相都无法再容忍,派出各方代表,最终妖族战败,被赶到了人类寻常不会踏足的区域。
叫人一切准备就绪,花飞鸢刚准备出派,侍童便慌张跑来报:“少掌门!龙门商会的人来了,还有锦衣卫也来了!!”
他刚报完,男子便自己的走了进来,完全不顾身边阻止,他一看见花飞鸢便笑道:“哎哟,看来我这是赶上了,花飞鸢师兄,这是要去哪呢?这么匆忙,哦对了,还把你的客人带来了,我瞧他路上被人拦住,就好心帮了一下。”
花飞鸢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还是尽量冷静道:“龙门商会怎的今日前来造访?”
男子就像个看笑话的眯起眼一笑,丝毫不像他口中说的那般,随意道:“这不最近有笔生意想和花掌门谈谈吗,听说您最近新出了一款……”
“不好意思要打扰两位一下,不知道花掌门可还记得我?今日来我是想和掌门谈谈,关于城内的一些事。”李信天此言一出,旁边那人顿时让出了身子,不可置信的夸张惊讶道:“掌门?哎呀,哎呀哎呀,鄙人这消息太落后,原来小师兄已经成了掌门,失礼失礼!鄙人给花掌门赔个不是!”
与男人的笑脸形成鲜明对比,花飞鸢脸色已经僵透,他身侧的拳头掌心泌出一层薄汗,他有种感觉,锦衣卫一定掌握了什么,可龙门商会又为什么会突然出现?难道说就是他们这几日一直在暗中跟他作对,衙门,他想知道衙门那边怎么样了?明明他昨日叫人去衙门询问的时候还一切如常,花飞鸢突然意识到,那个好色又贪心的烂官为什么最近都没再见到他,反而都是他手下出面,因为熟悉那烂官个性,加之他最近很忙,就以为他又在和哪个女人玩。
两人瞧着这位少掌门脸色变幻莫测,男子甚至想为他拍手,太有乐子了。
沉默许久之后,他才抬起头,锦衣卫又怎么样,先把他们想办法留下,再去慢慢消灭他们手里的证据,等把老爹弄得烂摊子收拾干净之后,就算是皇帝没有证据也没法治他们的罪。
花飞鸢道:“家父是最近才闭的关,在下也不过是代坐这掌门之位,两位大人,站在这里也不是个事,不如跟我去大堂如何?”
李信天点点头,他身边的人却道:“花掌门今日有事,我接下来还有事就不打扰了,鄙人下次再来找您吧。”
“我叫下人送您一程。”走吧,出门之后顺着龙门商会把剩下的锦衣卫都找到,把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锦衣卫有一项密藏的本领,入亲军都尉府须要身高、体重、家族史甚至是外貌过关,条件十分严厉,而这不仅是因为锦衣卫是皇帝的门面。
更是因为他们有一项本领便是‘千面’,须要身形相近才行,在许久以前,江湖上曾有一位千面大盗出现,此人不偷钱财不偷宝物,只偷女人的心,且勾搭完别人的心就跑,可谓不负责任到了极点,偏偏他还专门喜欢勾搭那些有婚约的。
锦衣卫怎的容忍他,但贼人却十分不屑,还大胆妄言朝廷无一人能将他抓捕,主动立下赌约如果能将他抓住便会将自己的本事倾尽相传。
当时,四位赫赫有名的锦衣卫与他斗争数月,最终赢下,那贼人也输得起,将本领悉数教给了锦衣卫。
这也是为什么花飞鸢难以捉到他们的原因之一,之前朝廷一直不管他们,时间久了,华藏城越发展事业越好,但越发繁华的代价就是在这期间会不可避免的多少留下些痕迹。
“花掌门,在衙门那边还有些民间访谈,我了解到些事情,还有这些年关于一些税的问题,似乎……”李信天一坐下便直奔主题,他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枚录影石,画面一开始,男人凄惨的声音就跳了出来,他跪在地上,头发散乱,脸上似有血痕。
“大人啊,真的不关我的事!都是花无锡逼的我,他一开始还和和气气给我送银子送女人,之后就一直威胁我!说我收了他的东西就是他的共犯了!!大人啊!不关我的事啊!”男人接下来锦衣卫问为什么,他便一一回答什么,甚至都用不着逼供。
播放完录影石,李信天刚想掏另一枚,就在他低头期间瞬间感受到杀气的李信天下意识向后一跳,站稳拿刀斩断,水流在面前爆开,他看向花飞鸢道:“袭击锦衣卫,花掌门,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吧。”
“把卫使大人拿下吧!”花飞鸢指尖再次凝集水流,听到命令,门外的侍卫通通涌了进来,整齐的将李信天围成一个圈,李信天扫了周围一圈,道:“一齐上吧。”
“狂妄…你让我想起了个讨厌的人。”一提起那个人,花飞鸢面色便变得沉闷明显烦躁了起来。
利用幻形术暂时甩开了那些人,因为还没有想好去哪,所以他准备走到哪是哪,不过大致方向倒是定好了,清璞玉打开册子,这是他临走前买的指南介绍手册,绕过世界各地的名盛景区那一块,直接跳到了后面,册子上有介绍一些适宜刚出门的弟子历练的地点。
就在他边走边看时,一辆旧驴车停在了他身边,老者声音含糊不清,像含了一口痰,问道:“小修士,需要搭车吗?只要十文钱。”
清璞玉放下册子,看向他道:“好啊。”
于是他上了车,躺在那堆硬疙瘩木头里,等走了约半个时辰,清璞玉才放下书,目光瞥向那人道:“老爷爷,你都不问问我去哪吗?”
老者回道:“你要去的地方,早已注定好。”
清璞玉倒是来了好奇,问:“哦?是什么地方。”
“幽囚地狱。”
几乎是瞬间清璞玉就出了剑,而比他速度更快的是风声,风刃打在剑上将剑弹了回来,清璞玉抬手挡住身后,但还是被风震的手腕发麻。
那老者也不再伪装,取而代之的是一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青年男子,男子拔剑便向他袭来,清璞玉抬脚踢起一根木头便向青年砸去,他踩着木头堆跳出驴车。
紧随其后的青年已经站在他面前,并挥剑而下,清璞玉还没站稳脚步立刻升起一层水盾护在眼前,剑轻松穿透,清璞玉看着那把剑穿透他肩膀,他挥手照着青年面门就一击水刺,可他的攻击却被风轻松挡下,只留下一抹水流浸湿了土地。
青年抬手,剑回到了他手里,清璞玉捂着那道血流不止的窟窿,眼睛红了一圈,像是有千般委屈一样。
青年握紧剑,就在他顿住的那一刻,清璞玉迎面就向他扔去一枚烟雾球,风刃下意识的将攻击物打碎,伴随大量烟雾从头顶落下,清璞玉没有急着逃跑,他知道自己跑不掉,但是这种烟除了阻碍视线外还有着另一种作用,他已经吃过了解药。
以对面为中心,烟雾被猛烈吹散,青年周围隐约有金光反射,他随便甩了下手在踏出第一步时周身结界碎裂,清璞玉知道他一定会出剑,但他没有躲,任由那一剑在他身上扎出另一道窟窿,在青年疑惑不解时,他拽住对方衣领将吸进去的烟雾吐在他脸上。
知道自己中了招,青年改为掐的一把将他掐在地上,因呼吸不过来,清璞玉难受的用手抓着青年,手指挠在他手背上,将之抓出数道血痕。
“师…尊……”清璞玉没有说完,被捂住了嘴,他摇晃着脑袋,忽的感受到有水到侧眼角,清璞玉怔住,停止了挣扎。
他…哭了……?
对方没有坚持太久,清璞玉能感受到,他的力气在变弱,就算想用力也身不从心的使不出。
眼泪越来越多,青年无法理解身体的状况,他锤在清璞玉身上,但力气却像打棉花似的。
师尊一哭起来总是没完没了。
不确定这烟能持续多久,清璞玉动作迅捷的将他绑了起来,为了确保他无法再御剑和施法在身上贴了禁言咒,他将剑收进储物袋后抬头观察了眼四周,此处荒郊野岭,但如果他师尊在这,那其他师伯说不定也会在,思考他们为什么会在这的事情之后再说,眼下他伤成这样肯定是没办法御剑再扛着师尊了,清璞玉只能把他先放在驴车上。
“抱歉,这边比较脏,你先忍一忍。”他踉跄的爬上驴车,打了一下老驴,那驴开始慢慢动起来,腔间感觉一股腥甜,他捂住嘴将血咽了下去,又给自己做了简单的止血治疗。
路上石子颠簸,清璞玉压着伤口,瞥向身后人,他大概是身份暴露了吧,不然师尊没理由对他下如此死手,不过没有直接抓捕他,那师伯们肯定是没确定下来,只是目前怀疑而已。
清璞玉有点不知所措,他现在劫了师尊,那他接下来又该怎么办?是该装不知道抵死不承认自己的身份吗?还是直接认错,赌师尊会不会心软。
驴车走了许久,直到天都黑了,驴累的不动了,清璞玉稍微睁开眼,发现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小村子外围,有人看见他们,欣喜的围了上来,但在看到清璞玉瞬身是血还骑着辆破驴车后,脸上的表情瞬间耷拉下来。
但尽管不抱希望,那人还是小心的开口问道:“请问你们是悦月派的吗?”
清璞玉打量他,男人衣着陈旧,腿脚还沾带些泥土,他身后跟着位女童,小孩抱着父亲小腿,不安的看着两位外来者。
他们有求于悦月,清璞玉有种这样的直觉,他勾起唇,跳下了驴车向男人道:“是的,我是刚出任务回来,准备回派的内门弟子,我身后的那个…是我的师兄。”
木头堆挡住了男人的视线,只看到对方似乎是睡着一样的靠在木头上,清璞玉悄悄用水刃切掉绳结,师尊不会在平民面前对他出手。
感受到绳子松开,青年周围微风飚起,清璞玉站定脚步,身后传来纸张爆开的细小声音,随后他便听见青年开口道:“……师弟,我们还没到吗?”
“回师兄,明天大抵就能到了,不过眼下天色已晚,并不适宜赶路。”清璞玉说完又转头看向男子道:“事情您也看到了,眼下我们师兄俩正愁去哪借住,我身中重伤,也需要一个能休息的地方,如果您愿意收留我们一晚,报酬自然是不用说。”
男子刚要开口,不远处又跑来一人,少年气喘吁吁看到清璞玉时眼前一亮,喊道:“何忠哥!是不是门派里来人了!”
但当他走近灯火一看,清璞玉白衣全被染成了血红时,吓了一大跳的后退一步,“呜啊!怎么那么多血?!”他刚说完就被男人打在了后脑勺,男人呵斥道:“放肆!”
他转而又向清璞玉道:“抱歉抱歉,仙人,小孩不懂事,您刚才说想借住是吧,当然可以!只不过我们村子里现在出了点情况……”
男人边说着边拧了一把少年耳朵,小声对他呵道:“快去叫村长!”
少年喊痛的连声应了好几下“知道了知道了!”说完捂着耳朵跑了,男人再看向清璞玉时又恢复尴尬的笑,他手脚勤快的主动牵过驴道:“我为您带路。”
清璞玉越走越觉得这个村子奇怪,大体正常来看就是个普通贫困的小村庄,但他一路看过来,几乎每家每户都房门紧锁,窗户钉死加固,有的人家房门前更是抓的都是深深的爪印。
这是遭遇了动物袭击?看爪子的大小程度,莫不是是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