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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7-072

 

067隔墙有耳

虽然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是谁也不会认错。

这个半夜潜入的贼人,竟然就是薛勇。

几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盛氏的尖叫打破了寂静。

「哎呦我的儿啊!这是咋回事啊?」

薛勇鼻青脸肿地抬起头,吐了口混着血沫子的口水,含混地说:「娘,我,我今晚回来晚了,刚进屋,也不知道咋回事,就被人抓着一顿打……」

盛氏看着儿子浑身是伤,心疼得不行,也不管薛勇这话合不合理,立刻把矛头指向夏月初和秦铮。

「你们两个小鳖犊子,也不看清楚是谁就瞎喊,这是贼么?啊?回自己家怎么就成贼了?看看都把孩子打成啥样儿了?你们是不是就盼着我儿出事才高兴啊?」

秦铮把门闩和铁片丢到盛氏面前,沉着脸道:「怎么就不是贼了?自家人会大半夜拿铁片拨别人屋的门闩?拨开门不上炕睡觉,反倒直奔炕琴乱翻?」

盛氏看着门闩上的划痕,依旧袒护道:「谁知道是谁弄的,说不定是你自个儿弄了冤枉我儿的。」

「你以为我是神仙啊?我未卜先知?我早就知道你儿子半夜进来?提前做好安排算计他?」

盛氏张了张嘴,似乎也觉得这借口太说不过去。

薛勇这会儿又换了个说辞,嚷嚷道:「我、我今晚出去打牌了,输了钱,想回家那点钱再去继续打牌,谁知道多喝了几杯酒,回来竟摸错了门,你们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人……」

「你住东厢我们住西厢,你家门开在北边,我们这边门开在南边,别说是喝了几杯酒了,就算喝得醉死过去,也错不了这么离谱!」秦铮啐了一口道,「再说了,若真是错怪你,为何不喊?还自己抓着麻袋怕被我们看到脸?」

盛氏刚想说什么,就听外间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薛勇!你、你咋又去赌钱?你之前是咋答应我的?」周氏挺着肚子挪进来,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扶着门框,气得浑身发抖,硕大的肚子随着身子一颤一颤,看起来格外吓人。

周氏如今可是盛氏的心头宝,她也顾不得心疼儿子,赶紧上去扶住周氏,连声道:「好孩子,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当心动了胎气,娘替你骂他!」

薛勇连滚带爬地扑到周氏身前,一迭声地道歉,甚至还朝自己脸上打了几巴掌,试图把刚才想要偷钱的事儿蒙混过关。

薛壮冷冷地说:「大半夜的,闹这么一出有意思么?你安的什么心,不用说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种鬼扯的理由,当谁都跟你一样傻呢?」

他心里明白,有薛良平和盛氏护着,这件事最后肯定也是不了了之的,但是看到薛勇一副死不认错还要狡辩的样子,却也着实叫人来气。

「你——」薛勇被气得差点儿跳起来,自己啥都没偷到也就罢了,白挨了一顿狠打,如今竟连个瘫子都敢讽刺自己。

「你给我闭嘴!」薛良平突然暴起,一巴掌扇在薛勇脸上,把他打得身子一歪摔在地上。

薛良平转头面向薛壮,低头搓着手,深深地嘆气道:「大壮,今天这事儿是大勇不对,是爹没教好他。不过他没偷着啥,打也挨了,想必也能叫他长长记性……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闹开了大家脸上都不好看,以后爹一定好生管教他,你就当看在爹的面子上,饶了他这一回吧。」

盛氏一听这话顿时不干了,跳脚道:「老死头子,你这说的啥话!大勇都说是不小心进错屋了,你就非要把做贼的屎盆子往自己儿子身上扣?」

薛壮见盛氏还这样嘴硬,便道:「我也不是不顾亲情的人,但凡事说不过各理去,你若老老实实地认个错,咱们一切好说,但你若执意不认,咱们干脆去见官,看看官老爷如何判!」

一听说要见官,薛勇顿时软了。

盛氏也变了脸色,如今周氏还有一个多月就要临盆,这会儿要是薛勇出事可怎么好。

她立刻抬高声音道:「都是一家人见什么官啊!你以为官老爷天天没事做管你这些鸡毛蒜皮的破事儿呢!」

薛壮没搭理心虚硬撑的盛氏,微微抬头看向薛良平。

薛良平却在视线相接的瞬间垂下眼帘,脸上满是疲惫和心虚,不敢与薛壮对视。

薛壮颇有些失望地收回视线,却又很快恢復了面无表情,语带讥讽地说:「爹说的是,都是一家人,只要老三答应,以后别再半夜偷偷摸进来就行!」

「大壮……」薛良平无奈又有些窘迫地唤了一声,声音中透着隐隐的乞求。

夏月初一直在薛壮身后没有吭声,这会儿看出薛壮已经被薛良平说动,只是碍于面子不想主动退让,便开口给他一个台阶。

「爹,时候不早了,明个儿还要早起下地干活,都赶紧回去睡吧。」

薛良平颇为感激地冲夏月初点点头道:「是啊,这一开春,活儿立刻就多起来了,大家都早点歇着吧,不然明天干活没精神。」

薛壮却并不领情,扫了她一眼,冷着脸别过头去。

夏月初没理会薛壮的彆扭,趁着其他几人鱼贯而出的时候,扬声对秦铮叮嘱道:「阿铮,快去把门闩好,以后记得每晚都要用杠子顶好,可不能偷懒了!」

薛勇原本就走得有些踉跄,闻言左脚绊住右脚,差点儿摔滚在地上。

薛良平伸手扶住儿子,偷偷嘆了口气。

但两个都是亲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这碗水要怎样才能端平?

他也不知自己该怎么做才能让两边都满意。

薛壮原本紧抿的唇突然弯出一道弧度,又被他飞快地压制下去。

不过他的眼神里已经没了刚才的郁闷,反倒透出些许笑意。

就知道她不是个省油的灯,平日里乖巧不过都是表面装出来的,趁人不备就会偷偷伸爪子。

秦铮拿了两根木棒,结结实实地顶住房门,直到钻回被窝里还依旧气不忿地说:「大哥,他们实在是欺人太甚!偷东西都偷到自家人屋里来了,要我说就该把他扭送到官府去……」

薛壮沉默片刻,压低声音道:「不要忘了我们为什么来到这里!我看你最近越来越懒散,实在闲得慌就去山上多跑几圈,离开军中才多久,就浮躁成这样?」

秦铮顿时没了声响,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大哥,我知错了!」

两个人并不知道,里间屋的木板门,已经用得年头太久。

表面看还算齐整,其实早就千疮百孔,还裂了两条缝。

夏月初关好门还没上炕,正好把二人的话听了个正着……

068谁还没有点儿秘密

夏月初早就有所察觉,这两个人无论谈吐还是气质,都不像穷山沟出身的乡下小子。

虽说薛良平笃定这是自家儿子,但夏月初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此时听到这话,坐实了先前的猜测,让她心里一时间有些发慌。

外间已经传来均匀的鼾声,夏月初躺在炕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反覆掂量着这件事对自己的影响。

无论薛壮和秦铮有什么图谋,至少从相识至今,他们没有害过自己,反倒对自己多有维护。

最重要的是,薛壮一直刻意与自己保持距离,并没有想要亲近的意思。

原本以为是他受伤所致,但上次给薛壮按摩腿脚的时候,她可以肯定,薛壮是起了反应的。

当时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仗着秦铮不在家,大着胆子做了进一步的试探。

薛壮避之不及的态度让她基本放下心来……

结合二人平时的举动,夏月初渐渐理清了思路。

她自己也有着必须深埋心底、不可告人的身世。

只要对自己没有危害,她对薛壮的秘密提不起半点兴趣。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薛壮有何图谋,对自己脱离薛家的计划应该都是有利无害的。

说不定在时机成熟之时,自己还可以跟他们合作一番。

待把这些都翻来覆去想透了,夏月初才合上眼睛,放任自己进入梦乡。

只是还没睡多一会儿,她就被薛良平在外头翻找东西的响动吵醒了。

夏月初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衣,出去用凉水洗了把脸才算清醒过来。

看着天边刚刚泛起的鱼肚白,她认命地挽起袖子开始烧火做饭。

秦铮睡眼惺忪地出来,在院儿里空地上打了一套拳,才算是醒过神儿来,好奇地凑到薛良平身边,看他收拾手里的东西。

薛良平坐在院子里一个木墩上,借着熹微的晨光,拾掇着刚从仓房里拿出来的傢伙事儿。

他虽然平时不怎么言语,但却是个干农活的好把式。

种地那些活儿,随便哪一样拎起来都做得像模像样。

总有人玩笑着说,薛大爷怕是把所有机灵劲儿都用在种地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伺候庄家从不偷奸耍滑,该犁三遍地绝不犁两遍,该耕两寸深,绝不少半分。

薛良平时常说:「你在地里下了多大功夫,地就给你多大的回报。」

所以每年秋收的时候,整个儿村里就数薛家庄稼长得最好。

也多亏薛良平肯下力气,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怕是连填饱肚子都难。

「薛大爷,咱今个儿下地干啥活啊?」

因为薛壮腿脚不便,所以秦铮要替他下地干活,也算是大房出了一个劳力。

秦铮虽然没做过农活,但他并不打怵,心想左右不过是卖力气。

想当初在军中,每日被大哥操练得累死累活,睡醒还不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薛良平检查好今个儿要用的农具之后,直起腰道:「今个儿下地咱们先犁地再点种。」

他从腰间荷包内捏出一小撮烟丝,团吧团吧塞进烟袋锅里,点燃使劲儿嘬了两口。

「不用担心,咱家的地省事儿」薛良平吐出个烟圈,气定神闲地继续道:「地里的茬子去年下雪前就刨完了,地也深耕了几遍,刚开化那会儿我已经耢过一遍,咱今儿个只要再耢一遍,然后开沟下种就是了。」

秦铮听得认真,却对这些农事一窍不通。

薛良平却是来了谈兴。

平时家里都没人爱听他说这些农活儿,如今有了听众,顿时打开了话匣子。

「俗话说,秋天划破皮儿,强过春天犁几犁。所以秋天的时候好生深耕上几遍,来年的庄稼指定差不了!」

薛良平抽着烟,眯起眼睛继续道:「今年开化晚,天儿也一直暖不起来,看气候怕是比去年要晚上十几日,那些个秋天没好生犁地,又没刨茬子的人家,这几日怕是要忙死了。」

说话间夏月初已经做好了早饭,招呼秦铮进屋吃饭,回身把药吊子挂在炉火上。

她借着还没熄的火烙了几张饼,晾凉用棉布分别包好,进屋递给秦铮。

「嫂子,这是啥啊?」秦铮呼噜呼噜喝着热粥,就着干巴巴的苞谷饼子和小菜也吃得挺欢实,接过棉布包,摸着软乎乎热腾腾的。

「烙了几张饼,你下地之前记着去给封七送饭,晌午村里人多眼杂,就别去了,让他省着点儿吃,晚上天黑了之后再送一顿。」夏月初又拿罐子装了粥和小菜,一併放在桌上,「剩下的饼子你自个儿揣着,下地干活饿了的时候填肚子。」

「哎!」秦铮笑着应了一声:「还是嫂子知道心疼我。」

薛壮虽然醒了,但是躺在炕上还没起身,听着秦铮跟夏月初越发自然的互动,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秦铮却丝毫不知,热乎乎地吃完早饭,揣着饼子拎上罐子便从后门溜了。

他一路躲着村里早起的人,从村子外围绕了大半圈才来到茅草屋。

谁知道进门一看,炕上居然空无一人,连昨晚拿过来的旧被子都没了踪影。

「走了倒也干净,省得小爷还得来送饭送药!」

秦铮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对封七这种不告而别的做法颇为不满。

至于封七的伤口会不会再裂开出血,他自己都不在乎谁要管。

秦铮转身要走,忽地听到樑上似有响动,下意识地一个转身,快速连退几步,背靠一侧柱脚,袖中的匕首也已经滑入手中。

封七脸色苍白地跳下来,落下时身子一歪,气喘吁吁地摔在炕上,扑起一蓬灰尘,呛得自己直咳嗽。

秦铮心里对他的警醒颇为讚许,面上却满是嫌弃,等到灰尘重新落地才道:「嗬,封少侠真是好身手,敢问这是哪门哪派的高招?简直是杀人于无形啊!」

封七被他讽刺了也不着恼,双手撑着坐起来问:「早饭吃啥?」

秦铮把瓦罐放在一旁,挑眉问:「你是猪么?就知道吃?」

他说罢一把抓住封七伸向瓦罐的手,毫不客气地把人拖到自己身前,一层层打开他腿上的布条,刮掉已经被血染成暗红色的药粉。

伤口太深,没有那么快癒合,药粉被刮掉之后,又开始冒出血水。

秦铮将金疮药均匀地洒在伤口上,重新把伤口包扎起来。

封七疼得脸色苍白,豆大的汗珠顺着瘦削的脸颊滑落,唇角却还挂着无所谓的笑。

看着秦铮一脸严肃,他还有闲心嘴贱道:「哎,受伤的是我,你黑着一张脸做什么!」

秦铮额角青筋直跳,手下用力,见封七瞬间倒吸一口凉气,才勾起一侧唇角道:「罐子里有粥和小菜,这里还有三张饼。如果你还稍微有点脑子的话,就别一口气都吃了,万一晚上没人来送饭,好歹还能剩点儿东西充饥,好让你有力气再爬到房樑上去。」

069庄稼把式

秦铮从山脚下绕到薛家的田里,见薛良平和薛力已经给牛套上了犁耙。

薛力看到秦铮便翻了个白眼,满脸不悦地说:「不是说你先过来了么,咋比我们到的还晚?」

「我头一回来田里,找错地儿了。」秦铮随便应付一句,便也过来帮忙。

薛力立刻把手里扶着的犁塞给秦铮,打了个呵欠,恨不得躺倒再睡个回笼觉。

天不亮就被叫起来,他已经是窝了一肚子火,结果薛勇借口被打伤下不了炕,继续在炕上呼呼大睡。

但是地里的农活不等人,他也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薛良平下地。

看着秦铮不甚熟练地学着扶犁,薛力忍不住道:「夏月初不是赚了好几两银子么,你天天嫂子长嫂子短地围着她打转,她咋还不舍得给你几个钱儿花花?」

秦铮头也不抬地说:「嫂子赚的钱跟我有啥关係,再说了,难道有钱就不种地了?吃啥喝啥?」

「切!傻小子!」薛力拔了根草棍叼着,抬起下巴一脸鄙视地说,「有钱啥东西买不到?若是能一天挣几两银子,谁还下地干活!」

「有本事你也去赚几两银子,没本事就给我老老实实干活!」薛良平牵着牛已经犁了一趟,看见儿子那副游手好閒的混混模样就来气,怒喝道,「还不过来牵牛,我去准备种子。」

薛力拖拖踏踏地过去干活,薛良平腾出手来,坐在田埂上,掏出几个布袋子,最后一遍检查着即将播种的种子。

这几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干瘪布袋,里面装的却是全家人一年的希望。

好在去年年成好,留下的种子全都鼓溜溜的,让人看着就觉得心情极好。

「良平,准备播种了?」田埂上传来脚步声。

薛良平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鬚髮灰白的老头,穿着蓝布对襟的褂子,背着手走过来,

他额头上皱纹很深,下巴上的鬍子稀稀拉拉,偏还留得挺长,随着走动轻轻晃着。

正是村里年纪最大的孙友成——孙老爷子

若是论起辈分,其实薛良平跟他差着两辈儿。

但参顶子村跟那种宗族聚居的村子不同,往上数三辈儿都是外来的,大家对辈分便也论得不那么严格,大家多是按照年纪称呼。

老头今年已经八十多了,但是身子骨一直硬朗得很,尤其喜欢种地。

儿孙早就全都搬去镇上了,偏偏老头嫌弃城里不能种地,坚决不肯去投奔儿孙。

但即便住在村里,家里人也不敢让他下地挥锄头了,地也都分租给了别人。

老孙头一身力气没处去使,每到开春便满村子乱逛,到处看别人家种地。

兴緻来了下地抢着帮人干活,看不顺眼便是批头一顿臭骂。

村里都是小辈儿,谁也开罪不起他,又不敢真让他干活,弄不好还要挨顿排头。

时间长了村里人都对他敬而远之,背后说起也颇有些怨言。

薛良平却是为数不多得孙老头青眼的人,对老头那些絮絮叨叨的种地经也听得起劲。

尤其是跟老头学了几个实用的小技巧之后,他对老头便越发敬重起来。

「孙叔,你咋过来了?」薛良平上前两步想要扶着老人,「留神脚下。」

老孙头挥开薛良平的手,不乐意地说:「我还没老呢!下了一辈子地,还能摔死在地头咋地?」

「这话是咋说的!」薛良平知道老头的脾气,便笑呵呵地让开位置。

老孙头站在地头,看着被犁耙破开的层层黑土,捋着鬍子不住点头道:「我转了一大圈,还是你家地拾掇的最好,一看就是去年秋天下功夫深耕了吧?」

薛良平一脸骄傲地笑着说:「是啊,你不是天天跟我念叨,秋耕深,春耕浅,旱涝不用管么!」

「就是这个理!」老孙头走下田头,蹲下|身抓起一团土,在手里揉搓两下,又重新丢回地里道,「今年开化晚,节气却早,秋天说不定也要冷得早,那些这会儿才吭哧吭哧翻地的,到时候哭都找不着地方!」

薛良平听了这话,神色顿时严肃起来,皱眉道:「春天已经耽误大半个月了,秋天若是还冷得早,怕是要耽误庄稼灌浆啊!」

「若是时候掐算得好,倒也耽误不了。」老孙头挺直了腰板,看着远处的江水,「不过我也就是那么一说,谁知道当不当准呢!」

「孙叔,别的不敢说,单说种地这件事儿,你说的话哪次不准了?」薛良平知道老头最喜欢别人夸他种地有本事,连声道,「再说了,你在地里摸爬滚打的年头比我活的年头都长,随便说句话我都得当宝捧着。」

老孙头颇为自得地点点头,心情大好地指点道:「你若是肯听我的,今个儿播种的时候,开沟开得再深三寸,往沟里上一遍底粪,然后盖上土再点种。」

薛良平闻言皱眉,家里这么几亩地,若真是都这样做,那可要多费不少力气,少不得还要耽误播种的时间。

而且这个法子,听起来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薛良平思忖半晌,犹豫着问:「孙叔,家里发好的粪早就拌在土里了,还要再上底粪么?如今攒的粪可都还没发呢,若是在沟里直接上粪,怕是要烧根儿的啊!」

「木头疙瘩脑袋!」老孙头抽出腰间的烟袋桿,砰砰地敲着薛良平的脑门。

「哎呦,孙叔,我错了。」薛良平一把年纪的人了,被打得连连讨饶,「那这法子到底有啥好处,你总得说给我听听吧!」

「让你深开沟,就是要把粪垫在底下,种子发芽之后,一时半会儿根儿也扎不深,根本碰不着底粪。底粪在土里自个儿发着,到时候再下几场雨就更美了,等根扎深了能碰着底粪的时候,早就发得妥妥儿的了。」

老孙头说起种地,一改之前板着脸的模样,眉飞色舞别提多激动了。

「刚开始自然是看不出什么,大家的都差不离儿,但是等苗长到一捺长的时候你就看吧,那才真叫一天一个样儿,蹭蹭地往上蹿。现在耽误两天功夫算什么,到时候你就知道好处了!」

070你确定这能吃?

薛良平见老孙头说得这样笃定,知道他不会坑自己,点头道:「我这就回家挑粪去!」

老孙头见他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自己,心情大好,便又指点道:「你回家把苞谷种子在水里泡上两天,比你这样丢进地里发芽更快。」

薛良平急匆匆地回家,把苞谷种泡上之后,便到后院撮了两筐粪,挑着回到田头。

薛力见状捂着鼻子道:「爹,你有折腾啥啊,地里不是都扬过粪了么!」

薛良平便把老孙头的法子说了一遍,又指挥儿子道:「赶紧换上犁头,深深地开沟,我来浇粪!」

薛力一听就炸了,跳脚道:「爹,你疯了么,就咱们三个人干活,这是要累死谁啊?」

薛家好坏不论,满打满算四十六亩地,若是都照着老孙头说的做,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更何况为了抢农时,这活儿还不能悠着干,必须要儘快做完播种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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