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8-1141章
试探
白善抬头去看魏知,俩人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当着封尚书的面还是什么都没交流,不过封尚书虽比不上老唐大人那个刑案高手,但察言观色的能力也不差。
他目光不经意间在俩人间一扫,若有所思起来。
满宝已经不管他们了,先去处理地上躺着的人。
魏知一低头便看见她用剪刀将他身上的衣服剪了,露出来的胸口上有好几个烙印,不由微微皱眉,半响也只嘆息一声,没有再打扰他们,转身走了。
他一走,封尚书自然也离开的,这时候谁都不宜和他们接触过多。
因为,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被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要知道周满和白善都是突然出现在京城里的,也是很突然的出现在皇宫和寿宴之中,他们没有足够的家世,很多事情都经不起推敲,细查起来,谁与他们走得近,谁就有可能沾上这件麻烦事。
牢房重新被关上,白善在他们所有人都退出去前突然开口道:「魏大人,封大人,小生有一请求,还请答允。」
都快要走出去的魏知脚步一顿,回头看向他,沉吟片刻后问道:「何事?」
白善抬起眼来看向他道:「两位大人也看到了,我们这牢房里有两个重伤患,恐需要许多热水,还请大人再给我们一个大炉子,一口大锅烧水。」
魏知悄悄的鬆了一口气,笑道:「这个没问题,我都能代封尚书应下你,是吧封尚书?」
封尚书收回落在白善身上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道:「魏大人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封尚书当即让下属去安排了。
两位老大人一同出了天牢,封尚书看向魏知,笑问,「魏大人也是第一次见白善吗?我看他对你颇有两分亲近。」
魏知笑了笑,没有回答。
封尚书也不追问,此时天已经全黑了,俩人站在大牢门外抬头看了一眼星空中挂着的一轮弯月。
封尚书嘆气道:「快要入冬了。」
魏知道:「于有些人来说,却可能是春天。」
封尚书笑了笑后摇头道:「春天不是那么好来的,今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睡不着呢。」
魏知没说话,因为他也是其中一个,他想,封尚书也一定是其中一个。
更大的炉子和锅很快就送来了,正在给满宝打下手的白善立即去接过,当下就生火烧水起来。
谁知道他们又抬进来一筐的炭,差役脸色还算不错的道:「在牢里用木柴,想把我们都熏死吗?」
白善就看了一眼送进来的炭,拱手行了一礼。
牢房又被啪嗒一声关上了。
白善去烧水,有炭,火更容易烧起来了。
他把火烧好,就去看满宝,发现她把向二公子身上都扎满了针,连脑袋上都没放过,明明已是深秋,明明是在阴冷的牢里,她额头上愣是沁满了汗。
白善拿了帕子给她擦掉额头上的汗,满宝咽了咽口水。
她还是第一次自己一个人处理这样危重的病人,以前不管是季浩,还是邳国公府苏坚,她身边都有其他太医或大夫在的。
有商量的人,且因为知道他们医术比自己高明,她总是多些底气。
现在却是全靠自己判断不说,连药材都是有限的。
只有今天写了让家里送来的药材,所以她需要斟酌再斟酌。
满宝让白善擦了汗后,将最后一根针落下,摸了摸病人的脉象,发现略稳固了些,虽然没有变强,但也没有再持续变弱,依然是奄奄一息的模样。
满宝紧紧皱着眉头,一边等待一边分出一股注意力让科科联繫莫老师。
这时候正是平时满宝上课的时间,虽然上课的视频是提前录好的,但未免满宝有不懂的要请教,每次满宝上课时,莫老师都会在线上,这样他们可以随时交流。
所以科科一联繫,莫老师就给出了回应。
满宝略一思索,扫了一眼周围,见只有另一个病人——向朝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外,就只有白善在一旁了。
白善不是外人,所以她在心里和科科道:「科科,你给病人拍张照片发给莫老师好不好?」
科科:「宿主,这不合规定,我只能拍摄要收录的物种。」
「那你就拍一拍看看这牢里有什么草啊,虫子啊,老鼠啊之类的,回头我查查看适不适合收录,拍的时候顺便把地上躺着的人一併拍了呗?」
科科沉默了一下,满宝捧着小脸蹲在地上,认真的和科科交流,「科科,帮帮忙呗,等我可以出去了,我就去找明达公主,和她把宫里那些植物都换出来。」
科科的程序有些无奈,只能默默地拍起来,顺便推荐了一下,「要不要扫描?」
满宝迟疑。
科科忍不住道:「宿主,你这么多积分留着也不用,有什么用?」
满宝看了一眼她的总积分,再低头看一眼病人,想着现在她身边也没其他大夫商量,虽说她有很大的把握能保住他的性命,可也一定会留下很重的后遗症。
尤其是在现在药还不够,环境也恶劣的情况下。
这人比他们还要惨,全家都被杀了,剩下他还被打成了这样……
满宝道:「扫吧。」
科科就好不手软的扣了好大一笔积分,将人里里外外都扫描了一遍,然后展现出来给满宝看。
满宝道:「给莫老师一分儿。」
莫老师看到发过来的照片以及病人的扫描数据,吓得当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后忍不住打字,直接给满宝发语音,「这这这,你们这是干什么?这是虐待啊,你们报警了吗?」
满宝一边研究扫描出来的数据,对比向二公子的伤,一边听科科转达的莫老师的话。
她在虚空中点了点,点了好几个向二公子身上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然后抽空在脑中和科科道:「告诉莫老师,我们现在就在牢里,不用找衙役了,让他只管研究一下怎么救病人,最大限度的保证病人将来的恢復就行。」
合作
白善见满宝目光专註的看着眼前的虚空,便也认真的看了看,什么都看不到,一扭头便见向朝也正一脸关切的看着他们,正把拳头塞进嘴里,生怕说话打搅他们。
他略一思索便走上前去,道:「向朝大哥,你先睡一觉吧,养好了精神伤才好得快。」
向朝摇头,「不,我不睡,我要等二公子醒来。」
白善就伸手摸着他后脖子的一点按了按道:「睡吧,你家二公子这一时半会儿的也醒不来。」
向朝还想拒绝,但他就觉得自己越来越困,越来越困,他今天被打了一顿那么狠的,本来就受伤不轻,还在大殿上被问了那么多,此时被白善一按,一鬆懈下来,眼皮便越来越重,不多会儿就睡过去了。
白善确认他睡了,只是睡得不是很安稳,就找出一条长帕子来直接蒙他眼睛上,挡住了灯光,也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这才转头看了满宝一眼。
见她还在看着虚空之中皱眉,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在想什么。
白善把灯移到她的对面来,正照着地上的向二公子。
虽然光线还不是很足够,但这牢房里还有两个炉子烧着火,总比昏暗的要好。
别的牢房可没这样的待遇,基本上是天一黑就睡了,这一侧的牢房背后正好也是重犯所住的天牢。
听见这边动静不断,便知道隔壁进了新的犯人,只不知道是什么人,竟能分到那边。
他们这边还空了好几间牢房呢。
白善专心烧水,满宝专心和莫老师研究病情,其实就是莫老师提出一些建议,满宝综合考虑后确定治疗方案。
科科提醒满宝她设置的时间到了,满宝这才将向二公子身上的针都拔了,白善捧着一块麻布帮忙放接针,一会儿这些针还都要煮过,洗过呢。
一旁给向朝熬的药也好了,不过他们没给睡着了的向朝喝,而是给了向二公子。
白善负责喂药,满宝则开始用木盆装了水给他擦洗伤口,她不知道从哪儿摸出来一个布包,一打开放在凳子上,里面是一排排形状各异的刀子,白善都见过,可是又没见过。
见过是因为他知道她有一套范太医送给她的刀具,没见过是因为刚才那包被刑部的人检查过后拦在了外面,不给进,这一套一看就比范太医送的那套还要新。
白善收回了目光,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炕上趴着的向朝,有些不放心,起身顺手将炕上放着的一件衣服盖到了他的头上,这才继续蹲下去小心翼翼的喂向二公子药。
但昏迷的人有些难喂,他问道:「能把他弄醒吗?」
满宝看了一眼后道:「有点儿难,而且我要给他处理伤口了,他这时候昏睡更好。」
她想了想道:「药箱里有一管包好的喂药芦苇,你拿来试一试。」
白善去翻药箱。
虽然有管子喂药,但因为白善不太熟练的操作,一碗药起码有一半给喂在了外面,不过他觉着能吃下一半也好了。
满宝打了热水来凈了手,剪了一块干净的麻布便开始给他清理伤口。
从刺杀到现在,已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他身上新伤累着旧伤,显然,益州王没问出什么来,所以才想吊着他的命,他身上的一些伤口敷着药,但显然不用心,很多伤都有了腐肉。
现在已是深秋,天气只会越来越冷,这对他来说是坏事,却也是好事,至少伤口发炎的概率没那么高了。
满宝清理到那些伤口便要将腐肉割掉,白善拿了另一个木盆给她装,看得小脸微白。
倒是满宝,或许是因为见得多了,也处理过不少,面不改色不说,手法还熟练得很。
向二公子昏睡中感觉到疼痛,肌肉抽动,却还是没醒。
满宝教白善怎么在她清理后上止血止疼的药粉,或是涂抹药膏。
两个人素来默契,白善又聪明,以前也没少给满宝打下手,这一指点便慢慢熟悉起来。
俩人低声交谈着,一个割掉腐肉,清理伤口,一个则在后面上药,观察病人的反应。
他身上的伤口太多,不仅前胸,后背,还有手臂,双腿。
好在他们有炉子有炭火,将人剥光后白善将炉子移过来一些,勉强算给他取暖。
外面的看守的人大多都睡了,只有值班的人在坐着打盹,偶尔清醒过来听到这边还有动静,便探头往这边看一眼,只见俩人正围着地上那人不断的动作,只是因为周满背对着他们,白善又特意把他们吃饭的桌子移到了满宝的身后。
所以他们没看到满宝手上的刀,但看到了白善手上的药瓶,那人摇了摇头,转身离开,和外面的同伴道:「还在救人呢。」
「这大晚上的忙活什么呀?那人都那样了,抬进来的身后就剩下一口气,给些水米,最多再活四五天。」
都是在牢里行刑过的人,这儿还是天牢,人怎么样,他们一看一摸心里就有数了。
「那可未必,知道里头关着的小娘子是谁吗?邳国公府的小公爷就是她救的,当时计太医和郑太医都没办法了,她不照样把人救活了?」他压低了声音道:「连皇后娘娘都找她看病,所以我看,那人未必死。」
「难怪我们大人同意魏大人把他们关在一处,哎,你说,宫里传出来的事儿是真的吗?益州王真反了?」
「真反没有,想反估计是真的。」
「那他们说的事也是真的了?」
「诬告皇亲可是诛族的大罪,谁会冒这样的风险?」他压低了声音道:「里头那两个大的也就算了,是刺客,亡命之徒,那周小大夫和那白小公子图什么?」
「一个是神医,一个是国子学的学生,个个前途无量,谁会拿着自己的前程和一家性命来赌?」
「恐怕也赌个前程呢?」
「嗤,太后还在呢,益州王这事不管是真是假,只要太后还在,以后他们想有前程,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