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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9

 

苏枚现见她缩在角落里一副害怕的样子,不由挑眉,“妙儿这是怎么呢,躲起来作甚?”

顾妙儿这心砰砰作响,是吓的,有点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只有一点儿她还知道的,秦焕这是打着主意呢——莫名地,是有人来救他,还被另一批人给截走了,她脑袋里都是糊涂的,闹不清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表、表舅,妙儿得回、得回去的。”

苏枚现闻言,“回哪里呢?”

她一滞,还是反应过来,“回庄、庄子……”

然而,她还未将话磕磕巴出地说完,就听见苏枚现的笑声,她顿时脸上一白,眼神戒备地看向他。

苏枚现用折扇轻敲着手,视线就落在她身上,一直未曾移开,直看得她都觉得浑身不自在,人缩得更紧了,恨不得自己就与马车的角落融为一t,好似被他戳穿了一样,微白的脸颊瞬间飞起两朵红晕,叫她难为情极了。

眼见着她脸上的变化,让苏枚现不由摇摇头,折扇指向她,一头抵在她的下巴处,y是将她的下巴抬起来与自己对视,“妙儿,不是同英国公定了亲事,这还要往这怡红街过来,若是我未听错的话,妙儿是与你表哥约在此处?”

她被问得胆战心惊,往这处来是被秦焕算计了,就是靠着她对表哥的一片儿真心才能将她骗过来——来之前,她确实是满心儿就惦记着要同表哥一块儿走,也让桃红带出了银钱,更将银红也带了出来,本就打着不再回英国公府的主意,被他这么一问,就跟往她脸上打巴掌似的,打得她又羞又窘。

“是、是秦焕骗我。”她咬着牙终于挤出话来,才不说自己的原因,人便这是样子,总觉得自己做的事都是对的,总忍不住要美化自己,“他真是太坏了。”

“哦,他坏呀?”苏枚现颇具玩味地说出这几个字,面上笑意更深,那笑意却未到眼底,“妙儿觉着他坏,我到觉得妙儿最坏了。”

她“啊”了一声,诧异地迎上他的眸光,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让她都不敢直视,立即就缩了一下瞳孔,也将视线收了回来,“分明是他要欺负我!”

“自个送上门的,”苏枚现一字一字地吐出话来,“妙儿好端端的不在庄子上待着等那成亲的日子到来,为何要被秦焕所骗?难道不是你想着你表哥,才自己跑出来,也活该你要受欺负!”

他的话,好似锋利的刀锋一样刮掉她试图为自己美化的滤镜,让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相认这样的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嘴唇翕翕半天,终于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表舅!”

苏枚现收起笑意,眼神冷淡,“不是让你别为着你表哥的帮你吗?”

她被他看得一哆嗦,觉着周身温度似降了几度,信是她写的没错,抿了抿唇,到底也算是老实,是把话给认了,“还是要多谢表舅的。”

他冷笑,“得了信,是不是心下欢喜,就要跟着你表哥y奔了?”

她确是要跟着表哥走,但“y奔”两个字,她却是不认的,“表哥,妙儿同表哥、同表哥自小是定了亲事的,哪里似您这般说的……”她面上烧得厉害,“y奔”两个字是不敢说,更不敢认的。

“嗯?”他发出一个音,尾音被拉得极长。

让她听得心惊r0u跳,当下便认了错,“表舅,表舅,是妙儿想来见表哥,想来见表哥的,才受了秦焕的骗。”

“不是叫你别急,我自替你想办法?”苏枚现摇头,看着一会儿,轻叹了口气,眼神跟着稍微柔和起来,“怎么这么急的?”

她是真急,急得不得了,就怕表哥那处成了亲——现在事儿没成,又叫秦焕给吓了一跳,还叫两帮护卫更给唬住了,索x朝苏枚现拜去,五t投地之姿态,“还望表舅成全妙儿与表哥。”

苏枚现眼里锐利之se一闪而过,依旧柔和着眼神,“妙儿可知你表哥要娶之人是谁吗?”

这个她是知的,赶紧就回道,“是表哥那书院山长之nv,还是国公府上二太太梁氏的侄nv……”

“也是我的外甥nv。”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他这么说,一时将她的舌尖都给咬住了一样,微张着嘴,竟是说不出话来,一张脸蛋涨得通红,几乎是拼着力气道,“还望表舅成全。”

苏枚现的折扇往她脑袋上轻敲一下,漫不经心道,“妙儿先前不是说了无须我cha手了嘛,这会儿到求起我来了?到底是帮你这个表外甥nv,还是帮亲外甥nv?妙儿要不要替我作回主,也好叫我不至于两难。”

顾妙儿一听就怔住了。

她就陷入了进退两难之se,觉着自己好生为难,既想让他帮自己,又不想叫他觉得她只想到自己,“那、那不若、不若叫舅舅、叫舅舅……”

当着他的面,她的话就好像被他的视线镶嵌了长刺一样,刮得她的嗓子眼都疼了。

他反而还笑着鼓励她,“妙儿说什么呢,别藏着掖着,就与我说上一说?”

她是需要鼓励的,也需要这样的借口,立时就被他的话给催了起来,整个人鼓鼓胀胀,里面全是“勇气”,“表舅,妙儿既要同表哥一起,也不能叫您的外甥nv失了婚事,不若、不若就将婚事对调,既成全了妙儿,也叫您的外甥nv也不至于毁了亲事。”

“哦?”他还夸道,“妙儿这主意不错。”

她就觉得看到了光亮,人也起来了,去拉扯他的袖子,忍不住就撒娇起来,“表舅,您外甥nv嫁给表哥实是门不当户不对,不若就嫁与舅舅吧,表舅您就帮帮妙儿吧。”

苏枚现听她时不时地都要提起她表哥来,不由冷笑一声,“方才你表哥不救你,你不记着了?”

顾妙儿哪里舍得表哥叫人指责,x品就藏着怒火,“不许你这么说表哥!”

苏枚现冷哼一声,“怎么就不许说了?”

他凑近她,将折扇放到一边,以手抬起她的下巴,虎口将她的下巴扣住,b使上她对上自己的目光,“顾妙儿,你想得倒挺好,怎么不替我那外甥nv想上一想,她若真替你嫁了过去,待秦致发现不是你之后,她的下场你有考虑过吗?”

也不知道是下巴被扣得太疼,还是被他话里的内容给吓着了,她当下就“哇”的一声就哭出来,哭得两肩儿颤颤,“妙儿、妙儿不是故意的,妙儿只是太想同表哥一块儿了——”

她哭着给自己解释,又怕他听上去,赶紧去两手去扯扯他的宽袖,泪巴巴地说道,“表舅就帮帮妙儿吧,妙儿给您当牛作马。”

苏枚现还是冷笑,将她的手拉开,还往宽袖上轻轻地一掸,明明不见一丝灰尘。

她有些委屈,“表舅,您就帮帮妙儿,帮帮妙儿吧。”

他见她不si心,到好整以暇地问她,“我帮你了有甚么好处?妙儿呀妙儿呀,您要怎么当牛作马的报答于我?”

顾妙儿有些茫然,不由得掰着手指自己想要数上一数,可还没数到第一个手指头呢,她着实被他给问住了,见他面上虽有笑意,那笑意锋利如刀,好像刺在她身上一样疼——但她着实是心虚的,“表、表舅,妙儿、妙儿会记着的。”

苏枚现简直让她给“气”si,“妙儿呀妙儿呀,一点儿好处都没有,只让你记着情,你把我当什么了?就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让我亏待自己亲外甥nv而帮你呀,妙儿呀妙儿呀,你怎么就这么敢呢?妙儿呀妙儿呀,你怎么就胆子这么大来驱使我呢?”

顾妙儿被说破心思,面皮从里面红出来,胀得几乎跟紫皮一样了。被他连番追问,她的脸皮到底未练过,薄得都要撑不住了,只得求他,“求求表舅,您就要发发慈悲帮帮妙儿吧。”

“对你发慈悲,到叫我外甥nv失了这门亲事,还要被京中人取笑吗?说他们梁家有眼无珠,想要借着山长的威势b迫温庭开吗?”苏枚现不怒反笑,就这么质问到她脸上,“妙儿呀妙儿呀,你年纪小小的,何处学得这般自私了?”

她嘴唇颤颤,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再问她,“你这般求我,秦致知道了,你说他会怎么样?”

她就跟被蜜蜂盯咬过一样的又疼又痒又麻,y着头皮回道,“舅舅他、舅舅他定会知道妙儿的苦衷,定不会怪妙儿的。”

苏枚现就“哈哈”大笑起来。

她被笑得那颗小心肝七上八下的不自在,又不想否定自己心里面的想法,还直了直身子,坐得极直,还要再替那位舅舅正名,“舅舅他定不会怪妙儿的,他素来都替妙儿考虑。”

苏枚现听见这小没良心的这么替秦致说话,险些要给她气si,“那么你就去寻你舅舅,把事儿说与他听,看他要不要成全你同你表哥?”

她一时语滞,眼珠子不能控制地滴溜溜转起来。

“你y奔什么,还不若同他把事说明白了,”苏枚现咄咄b人,“也不至于在这里差点就叫秦焕占了便宜是吧?”

这话简直把顾妙儿的面皮都揭下来了。

她慌乱不已地摇摇头。

苏枚现扣着她的下巴,b她面对自己,“妙儿啊妙儿,你小小年纪就会这么g了,不敢承认错误,还想将自己的推到别人身上,就为着同你表哥一块儿?”

她被问得泪儿涟涟,但他问的也没错,实在是问到了点子上,到底是撑不过去了,就自个儿迟疑地承认了——她还有些羞耻心,这gu子羞耻心让她眼神都有点飘,不敢直面他的,“我、我跟表哥、跟表哥……”

被他冷眼一扫,她哆嗦了一下,还是固执地要将自己的话说完,“表哥待我,跟我待他是一样的。”

这话呢,听得可不就叫人生气,她待人家都是一样的,人家想的是什么,她有知道的?苏枚现还是头一次见着这般冥玩不灵的,一点儿灵气皆无,非得往si路上走,一门心思的走,还要跟人y奔——他觉着救她太早了,还不若待秦焕将她拖入那院子里头,叫她好生吓个够,才会老实起来。

他牙疼,被她给气的,“温庭开从考场出来,一直未去退亲,这事你可知?”

顾妙儿睁大眼睛,有些不敢置信,一双妙目蓄着泪水,“不会的……”

下一秒,她眨了眨眼,泪水不争气地落了下来,滴落在他扣住她下巴的虎口处,“表哥要娶妙儿的,是要娶妙儿的,我们打小儿就、就说好了的……”

面对他冷淡的眸光,她缩了缩双肩,还是勇敢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苏枚现冷笑,“小小年纪,就敢跟人私定终身,谁教你的?”

他说着,手上力道一紧。

她觉得下巴似被他捏坏了一样,便露出委屈来,“娘教的。”

苏枚现冷哼,“你哪个娘教的?”

顾妙儿疼得直流泪,委屈极了,明明是她受了委屈,还差点受了欺负,他还在这里这么问她,还非要将在她身上扣个罪名——她就是想表哥一块儿又怎么了,怎么就这么难呢,这不就越想越委屈了嘛,“是继母秦氏。”

一听见“秦氏”两个字,就叫苏枚现露出一丝兴味来,“哦?是她呀,她就教你这个?”

顾妙儿一直同秦氏亲近,并未觉着秦氏教她有何不对,见他这个模样,到起了一点儿逆反的心思,忍不住就顶撞他起来,“母亲教妙儿,又未有教错,妙儿与表哥本就是打小儿就说定的亲事,都是你们,都怪你们非得要把人嫁给表哥,舅母她又是眼里头只有那高枝,自是瞧不上妙儿,都得怪你们……”

这可真是的,她还能倒打一耙了,到叫苏枚现松开她的下巴,眼见着白皙的下巴处都红了起来,分明他手上的痕迹——他就想起来上回叫她敞开衣裳吃她那对小巧rr0u的事来,那么小小儿的一对,叫他给吃得红yanyan的,分明是同她下巴的红印子都一样了,忍不住笑了起来,“妙儿这话说得好生无礼,明明是你舅家先不肯同你结亲,不肯认了这么门亲事,你还非得巴巴儿地等着那温庭开替你张嘴,想得到是好,偏你有未想过,你若真同你表哥y奔,你舅家能容得你进门?我外甥nv明珠好生生地往温家嫁去,你呢,就成了伺候的小妾,再当不得称亲舅舅为舅舅了,无非是家里头养着的奴了。再叫你英国府里的舅舅往顺天衙门那么一告温庭开拐带你,你说这能落得了什么好?”

顾妙儿都听懵了,脑子好像才清醒过来,手胡乱地抹着脸上的泪,“妙儿、妙儿不信,不信的,表哥他如何、如何……”话到嘴边,那样的话实在是说不出来,更委屈了,好似抓着救命稻草一样,“不会的、不会的,表哥不会这么待妙儿的……”

声音很轻,到底没了底气,如蚊蚋般了,拿着手去抹泪了,抹来抹去的眼泪反而更多了,让她慌乱地都不知道要寻个帕子出来,平时都由桃红伺候她——这会儿,哭得跟个泪人儿似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想用袖子抹泪。

苏枚现到递了帕子给她,她还不要,一gu气上来,就非得替她抹泪。

她还不肯,自个儿用手捂着,被他的大手拉开,哭得红通通的眼睛,就跟个兔子似的,叫苏枚现不由叹气,帕子往她脸上抹去,到底是放轻了力道,一点一点的替她抹g泪,“哭甚么,知道哭就行了?”

她被迫仰着脸让他将脸上的泪抹g,又还是忍不住流泪,ch0u噎着,双肩微微颤动。

这会儿到乖巧了,不跟他顶嘴了,他将帕子往她手里塞,见她不拿,就拉过她的手来放入她的手心,再将她的手握拢了,“有甚么可哭的,哭能不做小妾了,哭不能不做舅家表哥的奴了?哭就不能被卖身到舅家了?”

这一说的,她又要哭,“怎么这么坏的,表舅你怎么这么坏的,这么坏的……”

他听了到好笑,“我怎么就坏了,坏你什么了?”

她正哭着呢,差点给他的话给噎住了。

“给说你实话,就太坏了?”他就问她,“要不要跟你表哥一样哄着你?”

她想反驳,又反驳不出来,也不像开始那么坚定了,不由得有点垂头丧气,还是要问一句的,“舅舅的护卫他们、他们……”

苏枚现哼一声,“现在才想起来,他们回去了,恐怕不久之后秦致就知道你的消息。”

她抿抿唇,就有些坐不住了,“妙儿、妙儿……”

讲真的,她一时也说不好自己要回去要怎么样,有种进退不得的感觉,先前觉得这事儿没怎么样,有表哥在呢,她有表哥了,别的都不在意了——现在脑子稍有些清醒过来了,这就有点怕了,怕叫舅舅知道这事儿,更怕舅舅晓得她要跟表哥走了,先前都觉得舅舅会谅解她,如今一想到觉得后怕了。

也是事不成了,才后怕,要真事儿成了,她恐怕也不是这么个态度。

苏枚现瞧她这样儿,大手点点她的额头,“现在知道后怕了?”

她还真“老实”,就点点头,还带着sh意的双眼就那么sh漉漉的瞧着他,纤手轻轻扯住他的宽袖,“表舅,表舅帮帮妙儿,帮帮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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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视线冷淡地落在她的纤手上,伸手将她的手拉开,“你自个儿有主意,还要我帮吗?”

她一滞,眼见着自己的手被拉开,又不甘心地还是去扯他的衣袖,“表舅,表舅,是妙儿不对,是妙儿错了。”

“哦?”他挑眉,“不对在哪里,错在哪里了?”

她有什么不对吗?又有什么错吗?

一时她被问住了,面对着他的视线,她y着头皮回道,“是妙儿将事情想得太当然了,也是太不小心了。”

“就这样?”他问她。

她被问得都慌了,实在不知道他想得到的到底是什么答案,眼睛巴巴地瞧着他,就差给他磕头了,“表舅,表舅,您教教妙儿,妙儿实在是不明白。”

他嗤笑,“你都会y奔了,还要我教你?”

她那脸蛋儿又红了,实在是没脸听这两个字,好像打在她脸上一样火辣辣的,也得亏她自有几分“唾面自g”的本事,“表舅,妙儿笨得很,还望表舅、表舅给妙儿指点迷津。”

苏枚现摇头,“这会儿知道要让我教你了,先前怎么就不要了?”

她觉得他到“记仇”,可心里苦呀,知道不能再将人给得罪了,得哄着——这也是她突然间就福至心灵了,“表舅,表舅您大人有大量,就宽宥妙儿这一回吧,妙儿、妙儿这回就听您的,您说甚么都是对的,妙儿……”

“嗯?”他拉长了尾音,“说甚么都对的?你敢说,我可不敢听。”

她就急了,又去扯他的衣袖,“表舅,表舅……您是最好的人了,妙儿一直很感激您呢,表舅……”

他拉开她的手,她的手又要缠上去,缠着他的衣袖,还是被他拉开,衣袖上就空了出来,没了她攀着的手指,好似衣袖上缺了一角似的,“还感激?我瞧你就不像有感激的样子。”

顾妙儿只觉得他这般难说话,心里累得慌,“妙儿感激的,一辈子都感激表舅的。”

他可不信,这边才感激他呢,那边就敢跟人y奔了,他给她安排,她还不用,分明就不信他了,他能不捏着这个事不放?非得叫她看明白这世道,可不是她这样的能几句话就把人给哄住的,“哦,就是说说话而已?说个两句感激就行了?”

她一怔,有些不解,“啊?”

“有你这样儿只是光口头说的?”他接着问她,折扇被他收了起来,“是不是说出去的话,跟泼出去的水一样,说过就说过了?”

她自认是懂了,就要给他磕头,头还没磕呢,就叫人拿着折扇给y生生地抬起头,那折扇抵在她下巴处,带着强劲的力道,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不由嫌弃道,“都谁教的你,半点事儿都不懂,平素里在家里头也没人教你受人恩惠要涌泉相报吗?”

她觉得下巴处都疼,折扇又ygbanban的,两手连忙去握着折扇,将它慢慢地推开,下巴处少了那么个坚y的物儿,她说起话来也松快许多了,“母亲有教的,有教过的。”

他哼一声,将折扇收回来,“都是她教的,她教你教得好呀,连教你同你表哥的事都教了,教得真好呀。”

顾妙儿到不想应呢,既觉得他在夸娘,又觉得他这个话不是好话,一时分辨不出来,她不知道他这样还有个形容词,叫做yyan怪气。不过,她也会讲话的,就眼睛亮亮的同他说,“那妙儿将来涌泉相报表舅的大恩大德。”

苏枚现一噎,“糊涂脑袋。”

她可没觉得自己糊涂脑袋,觉得自己聪明得紧,又不敢反驳他,现下儿她给弄怕了,也不敢回庄子上了,谁知道秦焕会不会往那里跑——她实是怕si了,“表舅,您说妙儿是糊涂脑袋就糊涂脑袋,听您的准没错儿。”

嘴上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她想也不知道舅舅几时回来,哪里还敢面对舅舅呀,还不如自个儿就跟表哥走了才好,也不用面对这些个——她一来盼着别人帮她,二来她自个儿答应了秦致成亲,现下儿说反悔就反悔了,心理负担嘛有一点,大多数是没有的,眼里头好像只有她自己,有时候也会觉得对不住舅舅,就是一闪而过的。

苏枚现瞧着她这副乖样子,秦致知道她今儿所做之事定会震怒,只此刻他人在边关,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只能是自个儿受着了,朝她招招手,“过来。”

她有些疑惑,“啊?”

他一个眼神扫过去,“过来。”

再重复了两个字,相当的简洁。

她稍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移到他身边,“表舅。”

他“嗯”了一声,“去我那院子住上几日,我替你往庄子递个消息,就说你在你舅母这里,要陪她个几天。”

她听到院子什么的,就眼睛就很快地眨了两眼,一丝抗拒一闪而过,她乐呵呵的,好似被赏赐了什么似的,“妙儿谢过表舅。”

又问了一句,“表舅,那桃红与银红呢?妙儿实在是离不得她们两个。”

苏枚现淡淡道,“她们伺候得不好,又不会规劝于你,不若我替你打发了她们。”

她一听可急了,“不成、不成的,表舅,莫要打发她们,她们伺候妙儿很是jg心。”

苏枚现不免重提旧事,“伺候得你很jg心?都叫人哄出来了,一个劝的都没有?”

顾妙儿没觉得这事上与她们两个有甚么相g,无非是她自己的主意,也不肯叫她们两个平白背了黑锅,“妙儿才是主子,她们都是听妙儿安排,哪里能作得了妙儿的主呀……”

“爷,表小姐在院子里等着您,想要见您。”

未等她将话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声音,她一时僵住了,也不知道这表小姐是谁,隐隐想着是不是梁明珠,又不敢去这么想——她就不错眼地看向苏枚现,见他表情依旧淡淡,也看不清他在想什么,却不敢出声了。

马车进了院子,苏枚现下了马车,却让她待在马车里。

他刚下马车,她就听到了一个声音。

“三舅舅,您可叫明珠好等,这会儿才见着您。”

那声音听着就很娇俏,好似年岁上同她一般无二,又听得“明珠”两字,果然是梁明珠无疑了——

她偏又不甘心,就悄悄地将车帘子拉开小小的缝隙,只见着一个姑娘站在那里同苏枚现说话,她边上还站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男子,就是不看这男子的举止样貌,她光凭声音也能听得出来那是她的表哥,本应当同她站在一块儿的表哥,却同梁明珠站在一处,瞧上去还有些般配。

她一时有些哽咽,又哭不出来,也不想哭的,就莫名觉得丢脸。

温庭开并未发现有人还在马车里未下来,见着这位人称小阁老的苏枚现,他自是十分景仰,赶紧上前一步,朝苏枚现一揖到底,“学、学生……”

这还未说完,就让梁明珠掩嘴一笑,还去轻推他,“还不快叫三舅舅,甚么学生的,你又不是三舅舅的门生,称什么学生呀。”

她既娇且俏,一句话说得温庭开面红耳赤,还有些手足无措,犹豫了一下还是对着苏枚现道,“三舅舅安好,小婿前来拜见。”

苏枚现依旧淡淡的,并不见欣喜,扫了梁明珠一眼,“你们还未成亲,怎好在一处儿?往我这处来可是有事?”

梁明珠晓得她这个三舅舅惯来这般冷淡,也不跟他多计较,就拉着温庭开道,“舅舅,温郎的表妹失了踪影,还望舅舅与衙门打个招呼,好叫他们赶紧将人寻回来。”

温庭开早就将苏枚现的生平记得牢牢,记得他当初是苏府庶子,一点都不受重视,如今一朝翻身,苏老阁老致仕,他到成了阁老,还是最年轻的那一位阁老,自让他不由得仰望,“三舅舅,我那表妹不熟京中地界,恐叫人、恐叫人拐了去,还望三舅舅……”

苏枚现却不看他,就只看向梁明珠,“他甚么表妹?”

梁明珠落落大方地就回了,“就是温郎姑家表妹,她一直在京中,好生叫温郎牵挂,偏偏也奇怪,刚去寻她的人,又未见着人,到叫温郎好生担心呢。”

“表妹她……”温庭开难得有面见小阁老的机会,自想多说上一些,才张了嘴,就见苏枚现看了过来,那目光冷淡至极,叫他的话都卡壳了。

苏枚现冷然问他,“听说你在老家有亲事,正是你的姑家表妹?”

梁明珠赶紧替他回答,“不是,三舅舅,您都是听谁说的?”

苏枚现冷哼,“我不是问你,我是问他。”

他声音略高了些,马车里的顾妙儿也正听着呢,方才她眼睁睁地看着表哥站在梁明珠身边,还听见表哥都唤了表舅为“三舅舅”,更自称“小婿”,已经让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跟耳朵了,此刻听得这样的问话,她的心更是跳到了嗓子眼。

“只是姑母生前的戏言,并未真正定下亲事,”温庭开朝梁明珠摇摇头,他自己开口道,“表妹失了双亲,我实不忍见她无依无靠时常照顾于她,才叫她误会了我的意思,都是小婿的过错。表妹一片痴心,小婿实不忍辜负,也是明珠大度,愿在我们成亲之后将表妹纳进家里,也好叫表妹有容身之所。”

马车里,顾妙儿却是不肯哭了,好似一下子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她甚至还有些在梦里的意思,偏表哥就在外头,她看得清清楚楚,也听得清清楚楚,这不是别人,这是表哥,她一直心心念念的表哥,甚至都不想嫁入英国公府,也要出来跟着表哥走。表哥的话仿似冬日里的冰水,冻得她说不出话来,耳里只听得见表哥与她撇清的话,她却没有力气将车帘子撩开,让表哥亲见自己在也在此处。

一时间,她有些茫然,不知自己非要出来作甚?外头没有待她如一的表哥,只有要纳她入温家的温庭开,她即使是再不懂,也知“纳”字的意思,她是温家正经的表姑娘,没的廉耻了,才要去作妾,即使是良妾也是罢,哪里亲表妹为妾的?

她表哥熟读诗书,竟要这般羞辱于她,这让她心里头一直攒着的心气儿顿时就散了。

她不想听到这些声音,可外面的声音是那么的清晰,让她不得不听,便是捂了耳朵,表哥的声音还是那么清楚,让她面有挣扎地放下双手,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声音。

苏枚现往马车处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不看温庭开,只看向梁明珠,“哦,明珠,你这般想的?这还未娶你进门,便有意纳妾了?还要纳亲表妹为妾?”

这让里面的顾妙儿听得心里火热起来,分明是这般的,就连表舅都要替她说上一句好话,自个亲表哥却不将她当回事,她暗暗咬着银牙,也不是没有脾气,脾气是有的,是有些娇气,但也晓得好赖。

温庭开待要说话,就让苏枚现一个眼神制止,“你还不是我家的nv婿,不必你替明珠说,就让她自己说。”

温庭开有些讪讪,可他到底未觉着自己有做错事,将来既有贤妻,又有美妾,美妾又是自个儿心ai的表妹,他还想着这事儿都过了明路,在父母跟前也好替妙儿说上一声,也好叫父母都把这事给应下了。他这般打算,自是觉得十分妥帖。

梁明珠笑着道,“三舅舅这话是为着我说的,是怕我受委屈,我是知的。表妹孤苦无依,我实不忍见温郎为着这事苦恼,自是不想再想温郎为着这事烦心。”

这话听得温庭开心底最后一丝防备都松懈了,满眼儿瞧着梁明珠,只觉得她是天上圣人一般,对她竟是一揖到底,“多谢明珠t恤,我必当竭诚以报。”

苏枚现失笑,好似真正一位长辈似的看向跟前的年轻男nv,他摆摆手,“罢了罢,你们各自情愿,我也不拦着你们,你们上有父母,也用不着我一个做舅舅的拦了你们。”他看向温庭开,眼神锐利了几分,“你说要纳表妹为妾,要待明珠入门才成,若是明珠未进门,你便要纳妾,便是有辱斯文。待明珠进了门,你可要有纳妾文书才好。”

一句话说得温庭开有些错愕,甚至有些未曾掩饰的狼狈,只觉得自己面前的小阁老给看穿了心思,心中一片苦涩,就听得梁明珠说道,“三舅舅呀,这事可使不得,表妹是良家nv子,又是温郎的嫡亲表妹,何必……”

岂料,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温庭开打断了,他朝着苏枚现恭敬道,“多谢三舅舅提点,小婿定当做到,决不食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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