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背还是抱你选
回去的路上,林清屏朝顾钧成伸出了手。
“什么?”顾钧成看着眼前这只纤细的小手不明所以。
“那个红包呢?”林清屏冷着脸问。
顾钧成说不话来,因为,红包在他临走的时候还是给了丈母娘了,里面有80块钱。
“交出来!”林清屏板着脸道。
顾钧成交不出来了……
“我说的是,你身上所有的钱,和工资折子!”其实,上辈子顾钧成也是交了的,就在这次探亲结束他回部队的时候,把所有家底都交给了她。
一听是交这个,顾钧成立刻利索地掏口袋,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放到她手里,“折子在家里,没带。”
“嗯,回去再给我。”林清屏收了钱,“顾钧成,我要跟你约法三章。”
顾钧成诧异地看着她。
“你常年在部队,这个家就靠我撑着,你还有个志远要养,花费大得很,所以,家里的事,一切都要听我的!你不得擅自做主!每用一分钱,都要经过我的允许!”
见顾钧成还在沉默,林清屏秀气的眉毛竖起,“你同不同意?”
“同意。”顾钧成只要说话,一向都是这么干脆利落的。
林清屏满意了,“行了,回家吧。”
顾钧成明显松了口气,这是不追问红包的事了吧?
但,这口气,松得早了些。
顾钧成娶了个作妻,这是不争的事实。
即便林清屏重生,这个“作”的人设始终是不会改了,走了没几步,她又开始了幺蛾子。
她远远地落在了顾钧成后面,瞪着已经走远的顾钧成。
等顾钧成发现人又不见了,他如来时那样在原地等,但,林清屏并没有像之前那样跟上去,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顾钧成只好往回走。
林清屏看着朝自己走来的挺拔的人儿,心里热热的。
他长得可是真好看啊!
五官俊美立体,轮廓清晰硬朗,她上辈子到底怎么瞎的眼,只喜欢那种白面书生……
“怎么了?”他站在她面前问。
她眼睛湿漉漉的,努了努嘴,“胳膊疼,走不动道了……”
还把胳膊上涂了红药水的地方给他看。
顾钧成:……
胳膊疼和走不动道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他也不是很明白,但也硬着头皮应答啊!
“那……我走慢点。”这他能想到的唯一的解决方法。
“走不了!”林清屏拖长了声音跺脚,眼睛还是湿漉漉地看着他。
“那……”他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你背我!”
顾钧成愣住。
“不然,抱也行!”
顾钧成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在背和抱之间,选了背。
林清屏如愿趴在了他背上,感受着他坚实的肩背,林清屏不由将头靠在了他肩上。
她能感觉到顾钧成在逃避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
也许,是因为她最初嫁给他时明显的嫌弃吧……
但没关系,她重生回来重生回来,就是来挽回的。
她趴在他肩膀,更加清晰地看见他腮帮子上青青的胡茬、修剪利落的鬓角,还有他的耳垂……
她忍不住对着他耳垂吹了口气。
而后,看见他的耳根子迅速红了起来。
“别闹!”一声严厉的发号施令的呵斥。
但并没有吓到林清屏,她反而在他背上笑出了声。
他就这样一直背着她回村,到村口的时候遇到邻居春婶儿,远远看到他们就喊,“成子,你们快去看看,你们家志远跟人打起来了!劝都劝不下来!”
再一看,他俩是这么个姿势,顿时哑住了,一副想看又不敢看的样子。
顾钧成倒没顾及到这个,一心只在那孩子身上了,一听,将林清屏一放就跑了。
林清屏也急忙跟了上去。
打架……
上辈子志远就栽在这两个字上。
这孩子很聪明,但在这个农村人还不那么重视教育的年代,他没有念几年书,顾钧成牺牲以后,公婆老了十岁,更是没心力再管他,他结交了一大批朋友,为人热血讲义气,总是替朋友出头,后来,终于惹出事端,将人打成重伤,他自己进了监狱……
但,那都是后来的事了,这个阶段的志远应该很乖才是,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现在就开始打架?
林清屏心急如焚,一直跑到小河边,果然看见志远和村里的大胖扭打在一起,几个大人在拉都拉不开。
志远这个时候才五岁,生得瘦筋筋的,只有大胖一半大,但是嗷嗷叫的居然是大胖。
走近了,才发现,志远狠狠咬着大胖的肩膀,不管大人怎么拉,都死不松口,大胖反而因为大人的拉扯,越拉越痛,嗷嗷大哭。
“李志远!”顾钧成走过去,威严一声冷呵。
志远立刻松了口,在大胖的哀嚎和村民的议论声中,被顾钧成拎回了家。
李志远的性子,骨子里是相当倔强的,不然也不至于以后闯出大祸,这会儿自个儿也被挠得满脸都是爪子印,但就是咬紧了牙关,不肯说为啥要打架。
顾钧成罚他站墙角思过。
志远一声不吭,老老实实回自己屋站去了,就是不说话。
没站多久,村支书来请顾钧成,为了村里修大坝的事,请他去商量。
顾钧成一走,林清屏试着跟志远说话,但她跟志远的关系在此之前都不好,彼此不搭理,这会儿要破冰,也得努努力才行,万事总得开头,不是吗?
林清屏是端了一杯冲好的热牛奶去的,递给他。
志远看了一眼,头又转过去了,没吭声。
“小孩子喝奶粉好,个子长得高,你不想长高吗?比大胖还高。”林清屏把杯沿碰到他嘴边。
志远犹豫了好一会儿,一口气喝干了。
林清屏微微一笑,“这就对了,以后啊,每天都要喝,知道吗?我不在的时候,就自己冲。”
志远不知为何,就红了眼,但小孩子自尊心强,转过脸把红了的眼睛藏起来。
“怎么了?”林清屏尽可能轻柔地问。
“我……我会走的,你不用这样。”到底是孩子,再倔强、再想忍住,说到这里,眼泪还是大串大串掉下来。
林清屏不知道为什么他会这么说,怎么突然就要走了?刚想继续问,外面响起喧哗声。
大胖的娘领着一大家子人来顾家找麻烦来了,在外喊得震天响,“刘芬!把你家的兔崽子牵出来!”
她听见婆婆刘芬硬着头皮出去了。
刘芬是个善心人,否则上辈子也会由着林清屏作天作地,可这样一个人,怎么是一群泼妇的对手?
林清屏只能把志远暂时放放,二话不说就开门,身后,志远小小的声音说了句:“你别……”
但后面的话被林清屏关在门后了,打架这件事必然有隐情,但现在不是详细询问的时候,先把这波人打发了再说。
外面闹得更厉害了,一群女人围着刘芬,七嘴八舌的,说得刘芬招架不住。
“是赔点钱就了事的吗?把那个兔崽子给我叫出来!”
“叫他出来道歉!磕头赔罪!”
刘芬还在陪着小心,“孩子知错了,现在他正在思过呢,成子一会儿回家,会好好教育他的。”
但对方不答应,就是要李志远出去。
林清屏冲上前,挤开那些女人,把婆婆先从人堆里捞了出来,护在身后,“有事说事,该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不会逃避,我婆婆也说了,该赔赔,该教育教育,都是一个村的,抬头不见低头见,以后孩子还要在一块玩,何必闹得这么僵?”
大胖娘顿时跳起脚骂,“谁要跟野孩子玩?我们家清清白白的孩子不跟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玩……”
只听“啪”地一声脆响,大胖娘脸上挨了一巴掌。
打她的人是林清屏。
林清屏原本是想好好讲道理的,但显然,这道理是讲不通了。
野孩子……
前世,这是志远最忌讳的话,这一世,虽然他才五岁,但早慧而敏感,“野孩子”这三个字,对寄人篱下的他来说,是扎心之痛!
林清屏站得笔直,凛然之气和顾钧成如出一辙,她甚至学着顾钧成眯了眯眼,怒斥,“野孩子?大胖娘,你给我听着!我家志远的父亲,为国捐躯!壮烈牺牲!你们今天能安安稳稳在家里种地,能东家长西家短说人闲话,正是因为有千千万万志远父亲那样不畏牺牲、视死如归的战士在守卫和平!在守卫我们美好的生活!你居然骂志远野孩子?你对得起那些舍生取义的战士吗?你对得起那些仍然在保家卫国的战士吗?我告诉你!我们志远不是野孩子!他是英雄的孩子!成子连队所有战士都是他的父亲!所有军嫂,都是他的娘!”
林清屏大义凛然的话,威慑到了大胖娘。
顾家多了这么个孩子,一直也没说是烈士的后人,现在大胖娘知道了,不敢再说志远,但也被气得够呛,恼羞成怒,当即就爆发了,“你是他的娘?你一个破鞋,凭什么当烈士后人的娘?”
婆婆刘芬听到这里,脸色都变了,死死拉住林清屏,颤着声音,求大胖娘,“你别说了,我给你道歉,我等会儿上门去给你道歉,你别说了,求你了……”
林清屏被破鞋两个字震到了,但听着这话的意思,婆婆也知道点什么?
只听一声大喊从身后响起“别道歉!我没错”,一个小小的身影挡在了林清屏和刘芬前面。
志远居然冲了出来……
林清屏把志远拎了回来,抱在怀里,死死按住,防止他挨这些人打,小家伙却情绪上头,在那狂叫:“一人做事一人当!有当!有种来打我!不准欺负奶奶!”
还有什么:“要杀要剐随你们便!老子就是没错!”
只是,嘴上叫得凶猛,一身英雄豪气,却出师未捷身先“死”,顾钧成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拎着衣领子给志远拎了起来。
小东西在空中脚还乱蹬,“你放下我!你个怂包!你不问问她们,她们在村里都在说你婆娘什么!你不给你婆娘出气!你算什么男子汉!”
林清屏:???顾钧成婆娘?是说她吗?这里面有她什么事?
顾钧成将李志远一扔,扔回了家里,高大的身躯挡在林清屏和刘芬前面,将那群闹事的女人隔在他身后。
“你们也都回去,别出来。”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穿破那些人的喧闹,轻轻地撞击着林清屏的耳膜。
林清屏摇摇头,“不……”她想知道大胖娘要说什么,破鞋这两个字,对一个农村女人来说,太重,太重……
“进去!”顾钧成严厉了些,是发号施令的语气,目光也变得威严起来。
林清屏犹豫着,顾钧成微微蹙眉,“你也要我扔进去?”
林清屏:……
终究还是转身回家,顾钧成还把门关上了,林清屏、婆婆和李志远都被关在门内。
李志远在屋里还对着外面喊,“不准道歉!都不准道歉!谁再敢乱说,我听见一次还要打一次!”
和平时安静怯弱的小孩完全不一样,像被解开了封印似的,猛虎被放出来了。
门外,顾钧成傲然站立,目光在众人之中扫视了一圈。
整个人群都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退。
顾钧成的威压力实在太强……
但大胖娘不甘心,挺胸怒骂,“成子?怎么?说到你痛处了?要打女人了吗?你婆娘的丑事不让说吗?”
村里不成文的规定,女人之间打架也好骂架也好,男人是不能参与的,否则会被戳脊梁骨。
这也是为什么她们明明知道顾钧成在家,还敢来闹的原因。
外面大胖娘带来的那些人本来有些怵的,听了这话也不怕了,七嘴八舌嘲讽开了。
“就是!说怎么了?说的难道不是事实?林清屏本来就跟狗剩有一腿!早不清白了!”
“狗剩都说了,林清屏胸脯上有颗痣!林清屏,你敢不敢露出来给大家看看!证明一下呗!”
“成子!你别仗着你是军人就不讲理!你婆娘敢搞破鞋,别人还说不得?”
“成子!绿帽盖顶的滋味好不好受?”
林清屏愣住了。
狗剩,就是村里的二流子。
昨天上午,她馋山里的野果子,想上山摘点,没想到,遇到狗剩,对她动手动脚的,吓得她拔腿就跑,摔了一大跤,直接从山坡上滚下来的,幸得一棵树挡住了,不然她得滚到山脚。
这一跤,她手帕掉了,滚下山的时候,衣服可能也掀起来了。
她当时根本没注意到,没想到,竟然传出这样的流言……
这个年代,闭塞的乡下村子里,女人惹上这样的谣言,后果可想而知……
她不知道,顾钧成会怎么想,会不会相信这些流言蜚语?
但,外面沸腾的声音突然就没了,这几句话之后就安静下来了。
顾钧成做了什么?
好奇间,志远轻手轻脚过来,把门打开“窥探敌情”,外面居然一个人都没有了。
志远嗖的一下就窜了出去。
“志远!”林清屏一急,也跟了出去。
只见远远的,一大帮子人走得浩浩荡荡的。
顾钧成走在最前面,大胖家叫来的一群妇女走在后面,志远这个小尾巴坠在最后面。
林清屏赶紧追上去,把志远拽在手里。
一群人倒是把志远忘记了,只追着顾钧成问,“成子!你要干什么?你们家的惹了事,还要打别人出去不成??”
“成子,你今天敢动我们家人,我上哪都要把这个状给告了!”
大胖娘知道顾钧成不打女人,但是,生怕顾钧成是找大胖爹拼命的,一路领着人嚷嚷个不停,直到顾钧成走过了他们家,才停下来。
顾钧成是直冲着二流子狗剩去的。
在田坎上找到了人,灌了二两黄汤,正在那摊着肚皮打呼噜,被顾钧成直接拎了起来,一拳打在肚子上了才醒过来。
顾钧成的拳头林清屏上辈子是见识过的,当真跟铁拳一样,她亲眼看见他一拳下去,把门打了个洞……
狗剩挨了这一拳,哭爹喊娘的,嘴里脏话瞬间就飙出来了,结果,腮帮子上挨了狠狠一拳,狗剩惨叫声中突出一口血来,血里直接带了颗牙……
这委实是把周围围观的人给吓住了。
村里打架有,不过是女人们之间扯头发、挠脸,再厉害点的动口咬,这一拳把人牙齿打掉的实在是没见过……
狗剩直到现在才看清楚打他的人是顾钧成,当即就指着顾钧成骂,“姓顾的!别仗着你拳头硬你就打人!我要告你去!”
一个清脆又炸裂的童音响起,“呸!你去告啊!你不去告你是怂包!你这是破坏军婚!你要蹲大牢的!”
林清屏看着在被自己牵着还蹦得老高的志远无语,这小家伙才几岁,怎么懂得这些的?
但这句话还真是管用,狗剩被吓住了,顾钧成又是一个拳头砸过去,狗剩被打得鬼哭狼嚎,开始嚎叫,“我没有啊!没有睡你媳妇儿,我是吹牛的!”
“帕子也是我捡的,她掉到地上我捡起来的!”
“她胸脯上没有痣,我瞎说的!别打了,瞎说的啊——”
他每嚎一句,顾钧成就是一拳一脚,再有个志远在一旁吆喝“打死他!打死他”,林清屏真的担心,在这么打下去,真的会把狗剩打死。
狗剩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整个人跟烂泥一样,由着顾钧成踢过来踢过去。
婆婆刘芬也怕出事,上前死死拉住顾钧成,阻止他再打,对着被打得不成人样的狗剩啐了一口,“让你胡说八道!造谣也是要坐牢的!”
狗剩已经没反应了,顾钧成的目光从寒剑一样,从狗剩身上猛地转移到来闹事的一堆女人身上,瞪着她们,宛如杀神。
那些女人不由自主地开始后退,有的人还情不自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
顾钧成一张脸宛如黑面神,煞气冲天,只说了一句话:“再有谁胡言乱语,这就是下场!我顾钧成的拳头,可分不清男女!”
经此一闹,已近黄昏,暮色里,他站在那跟铁塔似的,目光扫过谁,谁都忍不住打冷颤。
围观的村民甚至开始窃窃私语了:“怎么回事?女人的事成子也管?”
“是啊,还要打女人呢!成子不要脸面了吗?”
顾钧成直接无视这些议论,发完威,黑着张脸,往回去了。
刘芬则在后面善后,毕竟志远咬了人是事实,该赔钱的还是得赔钱,又许诺大胖娘,等会把鸡蛋和奶粉送去,给大胖补充营养。
林清屏早已经牵着志远提前走了,路上,只见一个绿色上衣的身影在一棵大树后一闪,她上前去看时,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顾不上那么多,觉得无非是看热闹的人,加紧脚步领着志远回家了,等顾钧成和婆婆回来,林清屏已经摆好饭了。
一家子默默吃饭,气氛沉默得令人心悸。
林清屏偷看了顾钧成好几眼,顾钧成脸色始终如一,她也不知道,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晚上,林清屏在洗澡的时候都还在想着顾钧成难以捉摸的态度,砰的一下,洗澡间的门被撞开了。
林清屏惊得赶紧挡住自己,再一看,门外站着的人,是婆婆刘芬……
“咦,你在洗啊,我以为没人。”刘芬说着,目光在她胸前扫过。
林清屏雪白的胸口,赫然一颗痣。
刘芬把门关上,走了。
林清屏于是知道,婆婆这误闯,只怕是故意的。
夜幕笼罩,整个村子都静了下来。
该睡觉了,顾钧成又是迟迟没回房。
林清屏等得辗转反侧,婆婆看见她胸口的痣以后,会不会跟顾钧成说了什么?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起身去了外间,听得婆婆房里传来低低的说话声。
她走上前,耳朵贴在门上听。
是婆婆的声音!
“成子啊,我看啊,狗剩的话未必是假话,你也别瞒我了,你媳妇儿有没有痣你不清楚?”
顾钧成没有答话。
林清屏心想,他确实不知道,他还没碰过她呢,他哪里知道?
只听婆婆的声音又在说:“你在外面要护着咱家的名声,硬着头皮打得狗剩不敢胡说,但咱们娘俩自家人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我刚刚去看了,你媳妇儿确实有颗痣,她要跟狗剩没有腌臜事,狗剩怎么知道?”
“别说了!”顾钧成一声冷呵。
“这是我不说就行了的吗?你在家的时候,村里人不敢胡说,你走了之后呢?到时候我和你爹只怕被人戳脊梁骨戳得腰都直不起!”
顾钧成再次沉默了。
“你倒是说句话啊!这个儿媳妇我们是要不起了,娶回来跟供祖宗似的供在家里,她还处处不满意,成天家摔盆打碗、指桑骂槐,我们念在你常年不在家,也都忍了,可这事儿是忍不得的!这种事,搁过去是要沉塘的!”
无论刘芬说什么,顾钧成都是沉默,直到刘芬说了一句:“你还在想什么呢?当初去议亲她就不中意你,她喜欢的是那种斯文俊秀的小白脸,狗剩混不吝一个人,但生得白净,她就是……”
这段话不知道是不是戳伤了他的男人自尊,他终于开口了,极硬邦的一句“别说了”,里面就响起椅子倒地的声音。
他要出来了!
林清屏赶紧回屋。
重新躺回床上,林清屏又是委屈又是难过,但,婆婆说的,大部分都是事实,她的确不中意顾钧成,也的确喜欢小白脸,可那是从前了啊……
婆婆这么说,她并不怪责,刘芬本来就是传统的农村妇女,又是个耳根软的性子,容易听人挑唆,但也正是因为刘芬的软弱,林清屏上辈子在顾家作威作福,刘芬都容忍了她,尤其,在顾钧成的遗嘱里要把抚恤金都给她的时候,刘芬也没有闹,其实,刘芬是有资格闹的……
就冲着上辈子林清屏在婆家舒舒服服的日子,她也不会怪婆婆今天有这番言论,而且,过日子本来就讲究来日方长、日久见人心,日子长了,婆婆很容易明白的,前提是,这个日子还能继续过去下去,也就是,顾钧成心里,到底怎么想……
思绪纷乱间,房门居然开了。
他居然进屋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去和志远挤一个屋了,可是,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还是提离婚的?
不管怎样,她都不能这样蒙受不白之冤……
顾钧成跟前一晚一样,进屋后就铺了个地铺,自己睡下了。
林清屏心里满是委屈,一坐而起,冲着黑暗中他地铺的位置问他,“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地铺上的人,沉默。
沉默是什么意思呢?
林清屏的眼泪差点蹦出来了。
她强忍着,跳下床,打开灯,问到他面前:“你说啊,你是不是不信我?”
问着,不知不觉,眼圈已红,声音也哽咽起来。
顾钧成一双眼睛黑漆漆的,深得如夜空一般,探不清其中有什么。
林清屏一不做二不休,抓住衣服下摆,刷的一下,直接把衫子扯开了,一时纽扣到处蹦,其中一颗蹦到他脸上,打得他眼睛眨了眨。
灯光下,她已是一览无余。
她一双眼睛含了泪,委屈极了,“你看,顾钧成,我的确有一颗痣,你是不是觉得,我真的跟别人有染?”
他终于不再那么冷静,眼睛慌忙看向别处,拉起自己的被子往她身上裹,语气紧迫又冷硬,“别闹了!睡觉!”
“我不睡觉……”
被顾钧成这么一裹,她倒是整个人都跟顾钧成裹到了一个被子里,紧紧贴在了一起。
顾钧成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迟了。
林清屏顺势,柔软而火热地缠上了他,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又绵又软,带着哭音,“我可以证明,我跟狗剩之间是清白的,我跟任何人都是清白的,顾钧成,你来证明……”
她说话的时候,嘴唇一张一合,一下一下地触碰着他的耳朵,热气喷在他耳根上,他全身一紧,防备状态拉满。
“林清;“林清屏!你给我老实点!”他全身僵硬,沉着嗓子低吼。
林清屏不说话,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腰,隔着背心,都能感觉到他腰上肌肉一紧。
立刻,她的手就被他按住了。
他看着她,眸色如夜空,里面跳动着火焰。
他咬牙,“林清屏!你别自讨苦吃!”
她一张脸才巴掌大,满头青丝散落下来,下巴挑衅地翘着,一双眼睛水润润的,悬着两颗晶亮的泪滴,随时都能掉下来。
“那你要我怎么办呢?我要怎么证明呢?妈已经不相信我了,你也不相信的话,我该怎么办呢?我当然只能用自己的办法来证明自己了……”她哭音一起,委屈得鼻尖都泛了红,眼眉、脸颊,全都染上了粉红色,宛如被雨打风吹的桃花,娇柔得仿佛要被揉碎了。
顾钧成要被她气笑了,绷着脸,“林清屏,看不出来啊,白天跟人对阵的时候气吞山河,这会儿这么缠人赖皮?”
林清屏:……想不到白天跟大胖娘对阵被他听见了……
她眨了眨眼,眼泪顿时像珠子一样往下掉,“那我就是这样的人啊……你信不信这样的我?信不信……”
林清屏已经豁出去了,双臂缠着他脖子不放手,嘴唇贴在他耳侧,轻轻的,只有他听见的声音,“顾钧成,我明天就去村里嚷嚷,你不行!你不是男人……”
“林清屏!”
她终于把他激怒了,他怒喝一声,直视着她。
“我……”林清屏才说了一个字,就被一阵粗糙的温软堵住了……
他看起来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自己快被他碾碎了……
呼吸里满满的,都是他的味道,很快,脑子里也是了……
就在她觉得晕晕乎乎,快承受不住,揪着他头发的时候,他忽然退开了,躺了回去,喘着粗气。
林清屏脑子里依然在嗡嗡直响,人也还有些迷糊。
“睡觉!”他低喝一声,关了灯。
林清屏只觉得嘴唇上麻麻的,粗糙的胡茬碾过的地方还残留着炙热的温度。
许久,黑暗中传来低低的一声:“我信。”
她惊愕转身,这个人却不再说一字一句。
她微微一笑,抱着顾钧成的胳膊睡着了,内心:好不容易啊,把上辈子难过的事都想完了才挤出这么点眼泪……总算有收获了……
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大雨,夏夜的雨,如撒豆般密集,但丝毫没有惊扰林清屏的睡眠。
,林清屏按了手印。
走出美盛之后,顾有莲长长吁了口气,“我的个娘哎,可吓死我了!哪里见过这场面,从来没吃过这样的饭,没见过这阵势,还签合同呢,瓶子,你懂不懂合同啊?我可是半句话不敢说,不会……坑我们吧?”
“放心吧,我看过了,没问题。”签合同这种事,林清屏上辈子不知道签过多少了,笃定得很。
对于顾有莲来说,现在是,只要林清屏说的,全都对!只要瓶子说没问题,那就没问题!
顿时,整个人都高高兴兴的了,“天啊,我居然也是在省城吃过饭的人了!我们小麦,还吃那个什么奶蛋糕!”
“是奶油蛋糕!”杜根笑着纠正她,“看你那点出息!”
“别说我,我们几个,除了瓶子,几个不害怕?”顾有莲不服气,但还是高兴,揽着小麦问,“闺女啊,奶油蛋糕好吃不?”
“嗯,好吃。”小麦细声细气地说。
似的,今天吃饭,两个孩子都吃了奶油小蛋糕,这东西对大家来说是故郡,洪都新府。星分冀轸,地接衡庐。襟三江而带五湖,控蛮劲而引瓯越。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
她边走边摇头晃脑地背,顾钧成起初还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后来干脆坐了下来,欣赏她。
最终,林清屏被他看得背不下去了,声音越来越小,拉着他的手不干了,“你在笑我!”
拖长的声音,挑衅的眉眼,不服气中带着娇媚,“你来接!”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
林清屏瞪大了眼睛。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粗人……
“林清屏。”他背了一截后,锋锐的目光盯着她,“村里的初中,教过这个吗?”
林清屏顿时脸色煞白,这是侄儿高中的课文……
“我……我自己学的还不行吗?算了,不背这个了!顾钧成,我们来谈人生和理想吧!”她撒开他的手,坐在他身边,一脸虔诚,“顾钧成,你觉得,什么样的人生,才是有意义的人生?”
顾钧成看着她,终于没忍住,摸了摸她额头。
“我没发烧!”她一巴掌把他的手拍下来,“我们,要过一种有崇高意境的夫妻生活!”
顾钧成不是一个善言辞的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听,林清屏说。
但是,林清屏知道他的理想是什么。
前世,她再如何不中意顾钧成,顾钧成牺牲后,他的遗物还是交到了她手里,里面有一本日记本,扉页上写着的就是:保家卫国,为国家的繁荣昌盛、为国泰民安尽我自己的力量。
这是顾钧成的理想,用刚劲有力的字体写在日记本里,也刻在他的生命里。
这一世,你仍然保家卫国,我来守护你,好不好?
林清屏睡着前抱着顾钧成的胳膊,最后想的就是这一句话。
她不知道的是,顾钧成,顺利地和美盛签了合同,然后,又和林清屏个人签了个设计师临时工合同。
“小林,马上就要跨入80年代了,一切都欣欣向荣,你放心大胆地干!其它的事,我来解决。”胡厂长这次来,不仅仅见到了林清屏的服装在美盛乃至省城其它商场热销的盛况,也见识到了林清屏在服装设计上的敏锐和天分,他干了一辈子做衣服的事,很是赏识林清屏这样的年轻人。
林清屏又提出来,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么短的工期,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希望厂里能把顾有莲两口子也招进来当临时工,发临时工工资就行。
胡厂长毫不犹豫同意了。
林清屏想的是,顾有莲两口子从厂里领工资,学东西,分红从她这里出,但是,她没说,上辈子对人掏心掏肺的好,吃的亏太大了,这辈子先长个心眼,再多观察些时日。
一切事情办好,林清屏就打道回府了。
服装厂先做旧款的1000件,有设计稿,也有现成的样衣,林清屏倒不必急着去厂里,打算先回家看看,程。”
“还要做得更大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有莲的想象了。
“那当然!但现在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了!”林清屏高高兴兴地说。
然而,当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林清屏打开门发现门口再次堆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特产。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苹果,在这个时候都是好东西,还有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呢!
小琴来送他们,悄悄和林清屏说,“这次厂里年终奖发了好大一笔钱,大家都可高兴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原先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就悄悄放这了,你就收了吧,这还也不知道还给谁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厂里发了福利,职工们送了她东西,他们在县城又才买了一通,另外,他们卖了几千件衣服,怎么着,自己过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们带了好几身回去,给家里人都穿上。
因为东西多,杜根帮着林清屏把东西送到顾家,然后也没停留,就带着顾有莲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块钱给公公婆婆过年,刘芬看见这么多钱,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给大家,每人都有两套!
“要欢欢喜喜过年才行!”林清屏规定,过年必须穿新衣!
顾家今年过年准备得格外丰盛,老两口鸡鸭鱼肉都备下来,还去县里称了奶糖,念叨着,过年不知道钧成要不要回来。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着他回来……
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中间什么消息也没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顾家欢欢喜喜忙着过年,做着完全的准备迎接顾钧成回家的时候,一封电报到了。
电报内容是:受伤,来医院。
刘芬听完电报内容差点晕过去,林清屏也慌张得不行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顾家,顿时愁云笼罩。
年也不用过了,林清屏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他们军区医院,临走前,给了志远和林青云一人一个红包,算是给了压岁钱。
就在林清屏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陈夏。
陈夏手里拿着个包袱,来找她,“听说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夏把包袱打开,“你帮我把这件毛衣转交给他啊!”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还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陈夏却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几年的了,该破了吧?刘婶子和大姐都不会织。”
“不用!他在部队都穿制服。”林清屏不想再跟她啰嗦。
林清屏拍了个电报,告诉小田自己是那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而后就出发了。
这次过去,是比上次探亲更寒冷的天气,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暖暖的,叮嘱自己她是去照顾他的,可千万别又生病了给他添麻烦。
到县城后,果然,小田已经在车站等着接她了。
两天一夜的火车,林清屏都焦虑得没合过眼,见到小田,就急着问,“你们顾团长怎么样?伤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觉得焦心,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辈子他牺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连他是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是因为她重生而提前了吗?
从县里车站到军区医院的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小田的车停在了医院前。
“嫂子,下车!”小田帮她打开车门。
林清屏一下车,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赶紧撑住她,“嫂子!嫂子你还好吧?”
林清屏强忍着眼泪,摆摆手,“没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撑着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顾钧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那里。
“钧成!钧成!”她小声地喊着。
顾钧成紧闭了双眼,没有应答。
林清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嫂子……”小田轻声叫她,哽咽着。
小田和医生都告诉她:顾钧成自送进医院来,还没醒过来的。
小田还跟她说,“嫂子,你不要难过,顾团长一定会醒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呢?
上辈子他是受这样的伤吗?也是昏迷不醒吗?如果也是,那是谁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是,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几个她那时认为的时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来,在顾家等着她的就是他的遗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绞着痛,
顾钧成,我都死而重生回来了,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坚强起来,她得成为顾钧成的支撑!
怎么照顾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顶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儿,还有弟弟弟媳,谁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顾,或者她请人照顾,可即便请人照顾,她也会经常在一旁陪着,就怕请的人不到位,当然,医药费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换来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林清屏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开始照顾顾钧成。
首先是擦身。
受伤的地方医生肯定已经处理过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洁卫生。
可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病人,但她在解顾钧成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跟他结婚这么久,还没跟他坦诚相对过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帮忙的,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了,觉得可能是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于是说,“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一身。”
小田说完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来!
林清屏本来还想让小田来过这一关的呢……
算了!
她眼一闭,只能硬着头皮上!
擦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终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进来,帮她一起给顾钧成翻个身。
她记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着不动,每间隔一段时间要翻个身,不然要长褥疮。
小田看着她这大冷天里一头的大汗,什么也没说,转头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谢谢,小田,先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林清屏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顾钧成的脸,心里的忧急再度翻涌。
就这么一通折腾,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小田见她做什么都没心情,就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去做别的事了。
林清屏握着顾钧成的手。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刚刚给她擦拭的时候看见了,腰上也缠着绷带,有一只腿也裹着纱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胸口、背上多处旧伤的疤痕……
他这具身体,到底伤过多少次……
林清屏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想着想着,又湿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虽然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哪哪都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贴近他的掌心,还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也是,一种能给她安慰的生命的气息。
虽然她心中很焦虑,但到底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长途疲惫,这样枕着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最终,坐着睡着了。
睡着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去省城玩,这一趟出去,她见到了她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大世面,原来,在远离顾家村、远离县里的地方,有这样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视角却是在顾家村。
她看见婆婆村支书拿着一封电报匆匆来到顾家,把电报内容念给公公婆婆听,婆婆听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听见了电报的内容,就是:受伤,来医院。
和这一次收到的电报内容一模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婆婆流着泪问公公:“儿媳妇怎么办?怎么告诉她?”
公公当时又急又气的,“上哪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婆婆只能作罢,和公公匆匆出发了。
画面再转,就是医院了。
公公婆婆走进病房,看见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见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缠着纱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画面再往下转,就是开追掉会的画面了。
他没有再醒来……
追悼会上,公婆哭得老泪纵横,而他穿军装的照片,摆放在灵堂里,年轻英挺,目光坚定。
原来,上辈子,她有这么多事都不曾看见……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顾钧成的遗书有三封。
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大姐,一封给志远。
给父母的信里,写的是不孝儿不能再尽孝,请他们保重身体,同时提到,抚恤金都留给林清屏,很抱歉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
给大姐的信也尽是抱歉,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没能为这个家尽多少力,以后更没有办法守护了,请大姐代他尽孝。
最后一封给志远,叮嘱他好好成长,最后一句嘱托是:关照一下林婶婶,等婶婶老了,有时间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县里开餐馆的时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诈勒索,志远会横空出世,指着她和店铺说,这是我婶婶和我婶婶的店,各路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我请你们,但你们要打我婶婶店铺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对,别怪我不认兄弟两个字!
原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懒散,又贪玩,抚恤金给她,希望她衣食无忧。
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估计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还交代小辈能照看她……
他写了三封信。
给到了家里每一个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却偏偏的,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
是……对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啊……
她上辈子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即便是在梦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顾钧成,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梦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却听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梦里面并没有小田啊?
林清屏梦里梦外糊里糊涂的,终于醒了。
醒过来后的她,就看见小田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眼里却满是喜悦,“嫂子!团长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顾钧成,果然,看见他眼睛是睁着的,此时正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而且,不太能说话。
“钧成!钧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说话!不用……”林清屏一边忘情地说着话,眼泪一边哗哗往下淌,视线里,他的脸都模糊了。
顾钧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掌里,满满的,全是眼泪。
刚刚她做梦的时候哭的。
团长醒来,小田也开心得忘了形,说,“一定是团长听见嫂子哭,着急了,一着急就醒来了。”
林清屏有点儿难为情了,看着顾钧成满手掌的泪水,抹着脸上的泪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声吗?”
“真的好大声!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田笑着说。
林清屏更加难为情了,顾钧成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把满是泪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钧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顾钧成眼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林清屏忙道,“没事没事,钧成,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又怕自己呱噪,影响了他。
医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没事,既然已经醒来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林清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体谅病人需要静养,医生在检查完顾钧成之后,就和小田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终闭着眼睛,林清屏有点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响他休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显地影响到他了吗?
她甚至觉得,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都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就坐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哪怕受伤了,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看一会儿笑一会儿,顾钧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钧成?是哪里疼吗?”她赶紧问。
顾钧成皱着眉,很艰难地说出一句,“叫,小田,来。”
“你是要做什么吗?我可以的。”她俯身靠近他,以便听得更清晰些。
他却不吭声了。
“没事?”林清屏什么也没听到啊!
“嗯。”他闷着声音说。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发现尿袋里满了,赶紧蹲下来,准备倒掉。
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低哑的一声,的一声,“别动。”
“啊?”林清屏吓一跳。
起身,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别……去……弄。”
还是不那么顺畅的说话声。
“已……已经快满了。”林清屏指指尿袋。
“让,你……别动!”
“不行啊,太重会把管子沉脱落的!”
“叫……小田。”
原来是这样……
林清屏哼了一声,决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处理了,有本事你起来罚我啊!在你倒是起来啊!
顾钧成现在还起不来,只能看着林清屏干瞪眼。
因为他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轻松不少,还挑衅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这个时候闹,等你生龙活虎还有我闹的空间吗?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来,他还是那样等着她的态度,还是要她叫小田进来。
林清屏这回没意见,出去把小田叫了回来。
“团长!”小田在病床前敬了个礼。
顾钧成指指林清屏,“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去。”
啊?!
林清屏:????
“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