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新的开始
看样子,有大事发生了!
“别急!别急!让瓶子先歇会!”婆婆刘玉芬挤进来,递给她一杯热水。
“没事。”她接着水,笑道,“慢慢说。”
原来,她提供给美盛百货的那批货,销路非常好,一上市,,当天就被抢走上百件,而且,居然还有邻市的来买!
眼看着280件根本就不够卖,美盛那个经理,找到县城里,杜根县城的朋友又带了信来,急着补货。
“我知道了。”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明天,明天我们就出发。”
这个时候,已经傍晚了,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她要好好休息一晚,然后投入新的工作。
大家也都很高兴,刘芬和顾有莲赶紧把饭摆上,一家子一边吃饭一边说。
林清屏也借此机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往后的路,我肯定越走越宽,但是,风险与利润并存,可能会赚钱,也可能会赔得一分不剩,但是,这条路,我已经决定走下去了。大姐,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你们要想清楚。”
顾有莲还稍稍犹豫了一下,杜根却是十分坚决。“走!必须走!”
“不用急着做决定,明天先跟我看看再说。”
“姐,我跟你一起。”林青云的声音响起。
“你别想!”林清屏道,“我给你的任务是什么你忘记了?还有志远,你们的学习任务完成没?吃完饭给我检查。”
志远:???
好好吃个饭,他一声都没吭,怎么锅从天降?
林清屏又看见了在默默吃饭的小麦,“小麦也是,明年也该上学了,正好跟志远一起,现在就跟着启蒙。”
顾有莲笑了笑,“一个女娃子,迟点上学没啥……”
“女娃子怎么了?女娃子也要长见识,也要走出农村去看外面的世界,也要上大学。”林清屏前世当了几十年总裁,说话干脆利落,自带不容质疑的果断,一番话说下来,顾有莲几个都不吭声了,反正,这个弟妹的能力他们已经看见了,让上学就上呗,也不是什么坏事。
吃完饭,林清屏还当真检查了她给林青云和志远留的作业。
志远没完成。
“你自己说怎么办?”林清屏的态度很严肃,严肃到大人都觉得有点紧张。
刘芬来打圆场,“他还那么小呢,哪有小孩不贪玩的?慢慢教就是了……”
“娘,这不是小不小的问题,孩子必须从小教!等他习惯养成就教不回来了。”林清屏看着志远,“一个男子汉,自己答应的事做不到,说出的话不算话,这算男子汉吗?”
刘芬也不敢多说了。
志远低着头,把作业拿回去,“我写十遍。”
“去吧。”林清屏估计了一下,就她布置的那点作业,写十遍也花不了太长时间,罚不是目的,要让志远知道,无论做什么事,都要承担后果。
顾有莲被这么一出都有点怵这弟媳了,也拉着杜根和小麦回去休息,明天一早再过来。
刘芬看着林清屏,虽然心里惴惴的,还是把林清屏拉到一旁说私房话了。
问林清屏,“这次去有没有跟成子商量生孩子的事?”
婆婆这是催生了……
如果是前世,她得烦死,还得把婆婆一顿好骂,但骂,但是,这辈子,她也想要孩子,属于她和顾钧成的孩子。
但是,顾钧成的情况,婆婆也不知道吧?
林清屏的心情瞬间低落下来,但是,还是跟婆婆说,“嗯,说了,我们聚少离多,顺其自然吧。”
刘芬一听就放心了,顺其自然,那总会有的,两人还年轻呢!
林清屏怕婆婆再多问,借口休息去了,回了房,拿出图纸改改画画。
她上辈子事业做大了,在穿着上也格外讲究,认识好些个服装设计师,自己也设计衣服,但只可惜,到底不是专业出身,画出来的东西没有设计师专业。
林青云看着她画,也很好奇。
林清屏看了她一眼,“想学?”
“嗯。”林青云就想帮姐姐,一听眼睛都发亮了。
林清屏把图纸收起来,“那就好好念书,考大学,去大学里学最专业的,再来帮我。你跟着我,只能做一个裁缝,去大学里,才能学到真正的本事!顶尖的学识!”
不管二妹以后想学什么,都要先考学校!
林青云眨了眨眼,不再说话了。
像是听进去了……
睡吧……
,顺利地和美盛签了合同,然后,又和林清屏个人签了个设计师临时工合同。
“小林,马上就要跨入80年代了,一切都欣欣向荣,你放心大胆地干!其它的事,我来解决。”胡厂长这次来,不仅仅见到了林清屏的服装在美盛乃至省城其它商场热销的盛况,也见识到了林清屏在服装设计上的敏锐和天分,他干了一辈子做衣服的事,很是赏识林清屏这样的年轻人。
林清屏又提出来,这么大的工作量,这么短的工期,她一个人顾不过来,希望厂里能把顾有莲两口子也招进来当临时工,发临时工工资就行。
胡厂长毫不犹豫同意了。
林清屏想的是,顾有莲两口子从厂里领工资,学东西,分红从她这里出,但是,她没说,上辈子对人掏心掏肺的好,吃的亏太大了,这辈子先长个心眼,再多观察些时日。
一切事情办好,林清屏就打道回府了。
服装厂先做旧款的1000件,有设计稿,也有现成的样衣,林清屏倒不必急着去厂里,打算先回家看看,程。”
“还要做得更大呢!”这已经完全超出了顾有莲的想象了。
“那当然!但现在啊,我们要回家过年了!”林清屏高高兴兴地说。
然而,当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林清屏打开门发现门口再次堆了很多东西。
这一次,可就不是垃圾了,而是各式各样的糖果和特产。
水果糖、白砂糖、片糖,苹果,在这个时候都是好东西,还有几瓶麦乳精和罐头呢!
小琴来送他们,悄悄和林清屏说,“这次厂里年终奖发了好大一笔钱,大家都可高兴了,都知道是你的功劳,原先那些跟你对着干的,不好意思当面感谢你,就悄悄放这了,你就收了吧,这还也不知道还给谁了。”
林清屏笑了笑,行,那就收了吧。
这一次可真是大包小包回家,厂里发了福利,职工们送了她东西,他们在县城又才买了一通,另外,他们卖了几千件衣服,怎么着,自己过年也要穿得漂漂亮亮吧?所以,新款的衣服,他们带了好几身回去,给家里人都穿上。
因为东西多,杜根帮着林清屏把东西送到顾家,然后也没停留,就带着顾有莲回自己家了。
林清屏拿了1000块钱给公公婆婆过年,刘芬看见这么多钱,怎么都不肯要,林清屏费了好多唇舌,才说服她收下,又把衣服分给大家,每人都有两套!
“要欢欢喜喜过年才行!”林清屏规定,过年必须穿新衣!
顾家今年过年准备得格外丰盛,老两口鸡鸭鱼肉都备下来,还去县里称了奶糖,念叨着,过年不知道钧成要不要回来。
&是啊,林清屏也在盼着他回来……
自打上次见面以后,两个多月过去了,这中间什么消息也没有……
然而,谁也没想到,就在顾家欢欢喜喜忙着过年,做着完全的准备迎接顾钧成回家的时候,一封电报到了。
电报内容是:受伤,来医院。
刘芬听完电报内容差点晕过去,林清屏也慌张得不行了。
原本喜气洋洋的顾家,顿时愁云笼罩。
年也不用过了,林清屏马上收拾东西准备去他们军区医院,临走前,给了志远和林青云一人一个红包,算是给了压岁钱。
就在林清屏准备出发的时候,来了不速之客——陈夏。
陈夏手里拿着个包袱,来找她,“听说你要去看成子?”
林清屏淡淡地“嗯”了一声。
陈夏把包袱打开,“你帮我把这件毛衣转交给他啊!”
一件黑灰色的毛衣。
林清屏还是淡淡的,“不用了,他有。”
陈夏却一笑,“他有那也是穿了好几年的了,该破了吧?刘婶子和大姐都不会织。”
“不用!他在部队都穿制服。”林清屏不想再跟她啰嗦。
林清屏拍了个电报,告诉小田自己是那趟火车,大概什么时候到,而后就出发了。
这次过去,是比上次探亲更寒冷的天气,林清屏做了十足的准备,穿得暖暖的,叮嘱自己她是去照顾他的,可千万别又生病了给他添麻烦。
到县城后,果然,小田已经在车站等着接她了。
两天一夜的火车,林清屏都焦虑得没合过眼,见到小田,就急着问,“你们顾团长怎么样?伤在哪里?”
“嫂子……”小田好像不太敢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林清屏更加觉得焦心,这肯定是不太好!想到上辈子他牺牲的时候,她什么都不管,连他是怎么牺牲的都不知道……
是不是受伤?是不是就是这一次?是因为她重生而提前了吗?
从县里车站到军区医院的路,对于此刻的她来说,简直度秒如年……
终于,小田的车停在了医院前。
“嫂子,下车!”小田帮她打开车门。
林清屏一下车,只觉得双腿软绵绵的,根本站不住,整个人都往地上滑去。
小田赶紧撑住她,“嫂子!嫂子你还好吧?”
林清屏强忍着眼泪,摆摆手,“没事,走吧!”
但她哪里能自己走?全程都靠小田撑着她。
最好不容易走到病房门口,打开门,她一眼就看见顾钧成头上缠着纱布,躺在那里。
“钧成!钧成!”她小声地喊着。
顾钧成紧闭了双眼,没有应答。
林清屏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
“嫂子……”小田轻声叫她,哽咽着。
小田和医生都告诉她:顾钧成自送进医院来,还没醒过来的。
小田还跟她说,“嫂子,你不要难过,顾团长一定会醒来的。”
林清屏点点头,但眼泪还是哗啦啦地掉。
小田怎么会知道她心里的担心呢?
上辈子他是受这样的伤吗?也是昏迷不醒吗?如果也是,那是谁在他身边陪着他?还是,就这样孤零零地离去?
她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呢?哦,好像跟几个她那时认为的时髦的小姐妹去省城玩了,玩完回来,在顾家等着她的就是他的遗物了……
想起往事,她心里就绞着痛,
顾钧成,我都死而重生回来了,还有什么奇迹不会发生呢?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但是,有一点她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她可以难过,可以哭,但是,意志不能倒下,她得坚强起来,她得成为顾钧成的支撑!
怎么照顾病人林清屏是很懂的。
前世,她是娘家的顶梁柱,上至爹娘,下至侄儿,还有弟弟弟媳,谁生病住院都是她照顾,或者她请人照顾,可即便请人照顾,她也会经常在一旁陪着,就怕请的人不到位,当然,医药费也都是她出。
可即便是这样的付出,也没有换来真心,她最后倒在病床上,等来的却是那样的结局……
林清屏没有继续想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开始照顾顾钧成。
首先是擦身。
受伤的地方医生肯定已经处理过了,但身上要保持清洁卫生。
可是,虽然她知道自己是在照顾病人,但她在解顾钧成衣服的时候,还是犹豫了。
她跟他结婚这么久,还没跟他坦诚相对过呢……
小田在一旁原本想帮忙的,看见她的脸渐渐红了,觉得可能是自己在旁边不方便,于是说,“嫂子,我先出去,你需要我帮忙的时候就叫我一身。”
小田说完马上就出去了。
林清屏:???你回来!
林清屏本来还想让小田来过这一关的呢……
算了!
她眼一闭,只能硬着头皮上!
擦某个地方的时候,她都不大敢看……
最后,终于衣服、被子重新整理好,她都出了一身大汗了,然后,才把小田叫进来,帮她一起给顾钧成翻个身。
她记得的,病人如果不醒,不能总是一个姿势躺着不动,每间隔一段时间要翻个身,不然要长褥疮。
小田看着她这大冷天里一头的大汗,什么也没说,转头给她冲了一杯热牛奶过来。
“谢谢,小田,先放着吧,我现在喝不下。”林清屏坐在病床边,凝视着顾钧成的脸,心里的忧急再度翻涌。
就这么一通折腾,他还是一点知觉都没有么?
小田见她做什么都没心情,就不再打扰她,离开了病房,去做别的事了。
林清屏握着顾钧成的手。
他受了很严重的伤。
她刚刚给她擦拭的时候看见了,腰上也缠着绷带,有一只腿也裹着纱布。
&除此之外,她还看见他胸口、背上多处旧伤的疤痕……
他这具身体,到底伤过多少次……
林清屏将脸贴在他掌心里,想着想着,又湿了眼眶。
他的手很干燥,虽然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好几天,哪哪都是医院特有的气息,但贴近他的掌心,还是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也是,一种能给她安慰的生命的气息。
虽然她心中很焦虑,但到底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长途疲惫,这样枕着他的手心,呼吸和他的气息缠绕在一起,她的眼皮还是渐渐沉重起来,最终,坐着睡着了。
睡着的她,开始做梦。
梦里的场景很熟悉,也很清晰,是她和几个穿着打扮都很时髦的姑娘去省城玩,这一趟出去,她见到了她从来不曾见识过的大世面,原来,在远离顾家村、远离县里的地方,有这样精彩的世界。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梦里的她,人在省城玩,视角却是在顾家村。
她看见婆婆村支书拿着一封电报匆匆来到顾家,把电报内容念给公公婆婆听,婆婆听完后直接就倒下去了。
林清屏听见了电报的内容,就是:受伤,来医院。
和这一次收到的电报内容一模一样……
然后,画面一转,公公婆婆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婆婆流着泪问公公:“儿媳妇怎么办?怎么告诉她?”
公公当时又急又气的,“上哪告诉她?怎么告诉她?”
婆婆只能作罢,和公公匆匆出发了。
画面再转,就是医院了。
公公婆婆走进病房,看见的情形也和林清屏今天看见的一样:躺着一动不动的他,头上缠着纱布的他……
她不知道公公婆婆在医院照顾了他几天,画面再往下转,就是开追掉会的画面了。
他没有再醒来……
追悼会上,公婆哭得老泪纵横,而他穿军装的照片,摆放在灵堂里,年轻英挺,目光坚定。
原来,上辈子,她有这么多事都不曾看见……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上辈子顾钧成的遗书有三封。
一封给父母,一封给大姐,一封给志远。
给父母的信里,写的是不孝儿不能再尽孝,请他们保重身体,同时提到,抚恤金都留给林清屏,很抱歉耽误她这些年的青春。
给大姐的信也尽是抱歉,作为家里的主心骨,他没能为这个家尽多少力,以后更没有办法守护了,请大姐代他尽孝。
最后一封给志远,叮嘱他好好成长,最后一句嘱托是:关照一下林婶婶,等婶婶老了,有时间去看看她。
原来如此……
难怪她在县里开餐馆的时候,被地痞流氓吃霸王餐,或者敲诈勒索,志远会横空出世,指着她和店铺说,这是我婶婶和我婶婶的店,各路兄弟们想喝酒,来找我,我请你们,但你们要打我婶婶店铺的主意,那就是跟我作对,别怪我不认兄弟两个字!
原来,他把她的一切都安排得好好的。
知道她懒散,又贪玩,抚恤金给她,希望她衣食无忧。
不放心她一个人生活,估计也知道她不是安分的人,还交代小辈能照看她……
他写了三封信。
给到了家里每一个人。
甚至每封信里都提到了她。
却偏偏的,没有只字片语留给她。
是……对她心寒了么?
她真都不值得他对她这么好啊……
她上辈子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即便是在梦里,她都痛得撕心裂肺的,嚎啕大哭。
顾钧成,顾钧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梦里的林清屏哭得不能自己,却听得有人在叫她,“嫂子!嫂子!”
小田?
梦里面并没有小田啊?
林清屏梦里梦外糊里糊涂的,终于醒了。
醒过来后的她,就看见小田一双通红的眼睛含着眼泪,眼里却满是喜悦,“嫂子!团长醒了!”
什么?
林清屏大喜,立刻去看顾钧成,果然,看见他眼睛是睁着的,此时正看着她,整个人看起来还是很虚弱,而且,不太能说话。
“钧成!钧成!你休息!好好休息!不用急着说话!不用……”林清屏一边忘情地说着话,眼泪一边哗哗往下淌,视线里,他的脸都模糊了。
顾钧成把自己的手微微抬了起来,他的手掌里,满满的,全是眼泪。
刚刚她做梦的时候哭的。
团长醒来,小田也开心得忘了形,说,“一定是团长听见嫂子哭,着急了,一着急就醒来了。”
林清屏有点儿难为情了,看着顾钧成满手掌的泪水,抹着脸上的泪痕,“我……我真的哭得那么大声吗?”
“真的好大声!走廊里都听得清清楚楚。”小田笑着说。
林清屏更加难为情了,顾钧成却是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把满是泪水的手掌放下,重新合上眼睛。
“钧成……”林清屏生怕他又昏迷过去,在他耳边轻轻叫了一声。
顾钧成眼皮动了动,但没有说话。
林清屏忙道,“没事没事,钧成,你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她又怕自己呱噪,影响了他。
医生倒是十分理解林清屏的心思,笑着对她说,“没事,既然已经醒来了,就不会有大问题了。”
林清屏这才松了一口气。
体谅病人需要静养,医生在检查完顾钧成之后,就和小田都离开了病房,只留了林清屏在病房里陪他。
他始终闭着眼睛,林清屏有点不知所措,想握握他的手,怕碰到他,影响他休息;想和他说说心里话,更加不能了,那不是明显地影响到他了吗?
她甚至觉得,她在病房里走来走去,都会影响到他。
于是,她就坐着一动不动。
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怎么看都觉得他好看,哪怕受伤了,也不影响他的颜值。
她看一会儿笑一会儿,看一会儿笑一会儿,顾钧成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怎么了?钧成?是哪里疼吗?”她赶紧问。
顾钧成皱着眉,很艰难地说出一句,“叫,小田,来。”
“你是要做什么吗?我可以的。”她俯身靠近他,以便听得更清晰些。
他却不吭声了。
“没事?”林清屏什么也没听到啊!
“嗯。”他闷着声音说。
好吧……
林清屏坐回去,发现尿袋里满了,赶紧蹲下来,准备倒掉。
手刚伸出去,就听见他低哑的一声,的一声,“别动。”
“啊?”林清屏吓一跳。
起身,看见他紧皱的眉头,“别……去……弄。”
还是不那么顺畅的说话声。
“已……已经快满了。”林清屏指指尿袋。
“让,你……别动!”
“不行啊,太重会把管子沉脱落的!”
“叫……小田。”
原来是这样……
林清屏哼了一声,决定不搭理他,直接蹲下去处理了,有本事你起来罚我啊!在你倒是起来啊!
顾钧成现在还起不来,只能看着林清屏干瞪眼。
因为他醒来了这样的好消息,林清屏心里轻松不少,还挑衅地对他做了个鬼脸。
反正你收拾不了我!
我不趁这个时候闹,等你生龙活虎还有我闹的空间吗?
等她倒了尿,又洗了手回来,他还是那样等着她的态度,还是要她叫小田进来。
林清屏这回没意见,出去把小田叫了回来。
“团长!”小田在病床前敬了个礼。
顾钧成指指林清屏,“给她买火车票,让她回去。”
啊?!
林清屏:????
“为什么?”林清屏一下就站起来了。
小田也懵了,“团长,嫂子刚来没多久呢,很是不放心你。”
“回去!”明明说话就艰难,还要发脾气。
林清屏态度很坚决,不回去,就是不回去!“小田送不走我的,不然你自己来,你把我扛去火车站呗!”
“你……”顾钧成觉得,他今天如果真的死了,也能被她给气活过来。
他再次指小田,“小田,扛她,走!”
林清屏腰一插,“小田,你敢扛我吗?”
小田:……
小田愁死了,求求两位了,别闹了……
不过,林清屏这会儿的确打算离开一会儿,她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身上自己觉得都有味儿了,打算洗洗,换个衣服,再者,顾钧成身上穿着病号服,他之前不知道穿的啥,要不要洗洗。
林清屏便打开了病房里的柜子,里面放着顾钧成干净的军装,然后有一套便装是脏的,外衣外裤都是破的,还有血……
这就是受伤时穿的衣服了?
他受伤时执行的任务是需要穿着便服的特殊任务吗?
这些都不是林清屏该问的,林清屏只取了衣服去清理,和外衣外裤放在一起的,还有一件毛线衣,看做工也是手织的。
林清屏全部拿出去了。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嗯?”林清屏回头。
“这些衣服都破了,我以为不要了,就没洗……”
“那也洗干净再扔吧。”林清屏看了看手里的衣服,她不喜欢在衣服上看到血,尤其,还是顾钧成的血。
全部要洗得干干净净!
就像他从来没过伤一样!
“嗯,毛线衣还是好的,但我不会洗毛线衣,没敢乱洗。”小田自己洗过一件毛线衣,洗完后就小了一半,没法再穿了。
“好,我知道了,我来洗。”林清屏抱着盆子去了走廊尽头的洗浴房。
她自己先洗了个澡,然后开始洗衣服,毛线衣单独用了个盆装。
浸水的时候,她发现一个细节:这件毛线衣的针法,她看着有点熟悉……
耳边忽然回响起一句话:顾婶婶和顾大姐都不会织毛线衣……
林清屏压着心里的疑惑,开始里里外外揉洗,然而,在反过来洗里面的时候,发现一个极容易忽略的细节。
在毛线衣左边下摆,缝着很小很小一块布,布也是黑色的,上面写着很小很小一个字,浅得几乎看不出来了。
那个字,她仔细辨认了,是一个“陈”字。
她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这件毛线衣的针法眼熟了。
因为她就在不久前看见过。
陈夏捧到她面前,要她带给顾钧成的那件毛线衣,正是这样的针法。
林清屏心里宛如一把大锤狠狠地锤了一下,拿着毛衣发了好久的呆。
“咦?你也在洗衣服啊?你是顾团长家里的吧?”旁边来了个看起来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家属,长了一张甜美可爱的脸,笑吟吟地和她说话,手里抱着一盆子衣服。
林清屏笑了笑,“嗯。”
“我是隔壁病房武天平是家属,叫梅丽,你呢?”
“我叫林清屏。”林清屏已经洗得差不多了,笑着收拾东西。
梅丽点点头正在皱眉对着那一盆衣服思考,用手指头在里面戳啊戳的,看起来不太会洗衣服的样子。
见林清屏洗好了,忙笑着道,“好,下次再邀你一起洗衣服。”
然后继续对着那一盆衣服研究去了。
林清屏心里有事,也没再多和她聊,抱着一盆洗干净的衣服走了。
因为天气很冷,医院里有烧锅炉给暖气片供暖,林清屏也就把衣服放在暖气片上烘着。
小田来叫她,“嫂子,你去吃点儿东西吧。”
林清屏心里堵得慌,回头看一眼顾钧成,他初初醒来时,她是如何的心潮澎湃,欣喜若狂,此刻都仿佛被一桶冷水浇了下来,浇得透心凉。
但顾钧成在怒视着她,好像知道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
是小田说的吧?
其实,她何止一天没吃,自从在顾家村知道他受伤以后,她就食不知味,吃不下饭。
行吧,她去吃,免得他又要发脾气。
还是,这大晚上的了,食堂里已经没有饭了,她走出住院大楼,只觉得寒风浸骨。
“嫂子!”小田追了出来。
林清屏回头。
“团长要我带你去吃饭。”小田说完又补充,“一会儿没事的,有护士在。”
林清屏点点头,没劲跟小田坚持什么。
小田领着她,去了医院旁边的一个小馆子,要了帮她要了一碗热面条。
林清屏要了两碗。
小田这个年纪的年轻人,吃得多,饿得快。
小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林清屏在小店里坐了下来。
老板给他们端上来热气腾腾的面条时还送给他们一人一个鸡蛋,“今天最后一天了,明天就不开店了,过年咯!”
是了,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难怪外面的店铺都歇业了。
“小田。”吃面的时候,林清屏问他,“你们团长那件毛线衣,穿多久了啊?我看挺旧的了,怎么还在穿?他就没有别的衣服吗?”
;小田想了想,“很久了吧?我来到团长身边的时候就看见的,团长天冷的时候便装出去,都是穿这件,挺爱惜的,应该舍不得扔吧。”
林清屏吃到嘴里面,瞬时如同嚼蜡。
她想起她给他也是织了件毛衣的,还特意赶在他生日前织好,千里迢迢来看望他,给他过生日,结果,人家根本不在意。
她刹那间想起了很多,也把许许多多的小事情串联到了一起。
难怪,她说她要探亲,他让她别去;上回他回家,她满心欢喜要和他好的时候,他跟她提离婚。
那时候她还想,上辈子她都没提过离婚的事,怎么重生回来,他还提离婚了?
会不会是因为,上辈子陈夏去了城里后并没有回到村里来?而她的重生,连带着把陈夏的轨迹也改变了?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他提离婚的时候,她死皮赖脸不同意,各种言语威胁他,一心存了补偿的心而来,想好好爱他一次,谁知,自己是坏了他的好事吗?
后来,他再也不提离婚,是被她的那些强词夺理的言论吓到了?怕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娶了她就决定对她负责到底?
他确实是这样一个负责任的人啊……
不然,上辈子他明明不爱她,还留给她那么多钱,还叮嘱家里人照顾她,就是因为对她愧疚。
再然后,又想起,他无论前世还是今生都不肯跟她有夫妻之实,是他真的不行?还是不想?
一时间,思绪万千,只有脑子在不停地运转,整个人的动作都是机械的,机械地一口接一口地吃面,机械地把每一口面吞下去,连碗里的面什么时候吃完了她都不知道,还在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筷子。
直到小田诧异地看着她,问她,“嫂子,你是不是没吃饱?不然再来一碗?”
她才猛然醒悟过来。
“没……我吃饱了,走吧。”林清屏忙道。
回到病房的时候,顾钧成是醒着的。
林清屏看着他的模样,心里酸得厉害。
他从来都是这么板板正正的,在她面前总是很严肃,有时候还凶,她忽然很想知道,他在陈夏面前会是怎样,那个年少时的成子哥,也是这么不苟言笑吗?
说是来照顾他,其实现在他这个样子,她也没什么事可以做,不过就是给他看着吊瓶里的药水,隔一段时间翻翻身,再倒倒尿袋里的尿液。
人闲下来,特别容易被情绪裹挟。
林清屏不想陷在悲伤的情绪里。
病房里已经安置了一张陪护床,她便在床上坐下来,拿出包里的本子和笔,开始画图,画明年的春款,这是她答应了胡厂长的。
一直画一直画,直到护士来关灯了,她才把笔和本子收起来。
她没有忘记问顾钧成有什么需要。
他闭着眼,摇摇头。
林清屏就没说什么了,只提醒自己晚上警醒一点,别睡得太死,多醒几次。
而后,便躺进了她的陪护床里。
结果,她发现自己想多了,哪里能睡死?根本就难以入睡。
她只好在脑子里构想她的新设计,只有全心全意投入到事业里,才不会难过吧?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枕头却已经湿了。
她分明是在构思设计的呀?
这一夜,林清屏的觉睡了个乱七八糟。
第二天,一大早就起来了。
医生说顾钧成还不能进食,她就自己去洗漱。
湿衣服在暖气片上烤了一夜,已经干得透透的了,她把它们叠好,收起来,只是,看见那件毛线衣,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快速把衣服都放进柜子里,顾钧成也醒了。
或者说,他其实早就醒了,只不过一直没动静,也没睁开眼睛。
装睡吗?
林清屏去洗漱间接了热水来给他刷牙洗脸。
结果,他不配合。
他头上缠着纱布,露出来的小半张脸看不出一丝表情,干燥的双唇哑声说,“等小田来。”
林清屏心里复杂极了,不知道他为什么拒绝她的照顾,但她也是个倔强的性子,既然来了,就没有眼睁睁看着他躺在这里不管的理。
她手里拿着牙刷,强硬地站在床边,“我让小田回部队去了,今天除夕,也让人孩子跟大伙儿一起过个年,吃顿年夜饭,跟你在医院能吃什么?”
他便不吭声了。
“张嘴!”她把牙刷送到他嘴边。
他仍然抿着唇。
“顾钧成!”她直呼他大名了,“你自己不讲卫生没关系,你总不能讲话的时候熏到护士吧?”
好吧,其实他没有那么邋遢,护士也不会嫌弃病人,但是,不这么说,他能老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