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本座小号
洛辞越听到那些远处的修士们叫唤着雨道人，进剿邪佛洞最后一步顿住了，回头一看，确实是有这么一道身影逆行而来。
原来这便是雨道人了？有点意思，但现在没时间管什么雨道人。
洛辞越仅仅看了一眼，便继续和萧时琉进剿邪佛洞，洞内是以前慈悲佛那伙人画的传教壁画，而且是一个真的洞，和镇魔洞不一样，镇魔洞只是形容地上有这么一个洞口，而剿邪佛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山洞。
里面没有一丝光，洛辞越在掌心凝结一抹光，照亮了他们两个面前的路，也照亮了整个剿邪佛洞内的一切。
哇，都是熟面孔，洛辞越能不认识吗？
洞口走廊的壁画上全是之前洛辞越自己亲自渡化的慈悲佛信徒，那时候肯定是渡干净，不会死灰复燃的。
进入一小段，是一个迷阵，那些怨灵生魂便是在这里斗争着，看来是被困住在迷阵之中，越强的怨念，便越难逃离迷阵。
萧时琉也能看出，道：“哥哥怎么看？怪不得都只逃一些弱的出洞，却连一些比较厉害的修士也折在这。”
这个迷阵其实洛辞越随手就能破解了，但萧时琉在旁边看着，总不能区区一个修士，装都不装，像上神一样随手就解决了？
洛辞越本来走在他身后，但看见迷阵之中有点不对，快步上前走在他前面，沉下声音道：“里面什么都有，还别进去比较好。”
萧时琉其实感觉到自己身上又有腾蛇鳞，但他怕吓到面前的罗命命，没敢扯起衣袖看，也没敢出声，应道：“嗯，看看还有什么别的再决定进不进迷阵。”
洛辞越道：“你看还有没有别的路能绕去后头？”
这是给个机会他走开看看自己情况，顺道洛辞越出手看怎么装个样子打几下不被怀疑的情况下还能解决这个迷阵。
幸好是他们两个一起进来，否则换了是旁人，直接将他这条半人半腾蛇活剥了涨修为用。
趁着萧时琉绕开了，洛辞越悄悄扔了道符篆进迷阵之中，得等一会，里面应该是有腾蛇族人的生魂，他不太担心迷阵里的，他担心这里还有其他活的腾蛇族人。
凝气看了一通，整个洞内都确定没有之后，萧时琉似乎也看了一通，摇摇头：“哥哥，没有，大概就是洞内这个大殿才有迷阵，我们未必能打得过。”
反正洛辞越下了符篆，无论他们两个怎么打，没一会儿就能解决好，但还得装一会儿，他微微蹙眉道：“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看到雨道人在附近，要不找雨道人一起打？”
“哥哥认识雨道人吗？这样会不会有些冒昧。”
“不认识，但我觉得雨道人会动手。”洛辞越仅仅是一眼，便有这么一个判断。
他想起酒肆中那些修士说的，那副他随手画的雨中山水林，便更加确信了这点，他相信这个雨道人肯定会出手的。
萧时琉不解，召出了气剑想入迷阵之中探一探，被洛辞越握着手腕制止了：“哥哥，怎么了？”
洛辞越道：“我刚刚下了符，你现在进去容易也一起中招的。”
“刚刚怎么不说呢？哥哥若是说了，我便听你的话，若是不说，我怎知哥哥的打算？”萧时琉的语气温柔极了，没有一丝责怪的意味，反而似乎还有一点安慰的意思。
洛辞越哪会不知道他性格向来温柔隐忍，从来对他都狠不下心来，还想着尽可能保护他，却不是对他最好的方法。
洛辞越以罗命命的身份出现，也许是好的，也许是一种欺瞒，他不太忍心这般对他，只能岔开话题道：“先出去和雨道人说一下情况，凭我们两个，很难破开迷阵。”
“好呀。”萧时琉温柔笑道。
明明是过来找徒弟，了解孩子叛逆期离家出走的原因，为什么现在总有一种被他治愈了的感觉？
算了，不重要。
雨道人果然就在洞口之外，似乎雨道人也是看到了洛辞越，所以才在门口不进去，洛辞越先开口拱手礼道：“雨道人前辈，晚辈罗命命不才，只能施一道符篆，无法破解洞内迷阵，不知前辈可愿出手？否则只能上报，让天界处理了。”
这话说得一丝不漏……年纪上罗命命确实是晚辈，他也只是下了道符篆，简直是一句话就拿捏了雨道人。
“雨道人前辈，晚辈罗命命不才，只能施一道符篆，无法破解洞内迷阵，不知前辈可愿出手？否则只能上报，让天界处理了。”
这话说得一丝不漏……年纪上罗命命确实是晚辈，他也只是下了道符篆，简直是一句话就拿捏了雨道人。
尤其是一说天界，雨道人没回答一句，直接走进去了，萧时琉也想跟进去，洛辞越摆摆手道：“没事的，我刚刚下的符篆是神仙大作，凭雨道人的道行很快就解决的。”
萧时琉呆呆道：“哥哥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得过一些天界神仙画的符篆，刚刚便是用了一道，雨道人功力深厚，定然无事。”毕竟自己画的，也是神仙画的符篆。
雨道人一听天界，话都没说就进去了，这样洛辞越便更加肯定了一点，雨道人的身份问题，现在大概有十成十把握了——雨中山水林。
雨，林。
合起来便是霖。
若自己没猜错的话……洛辞越通灵道：“你一直在找，是雨道人。”
接到他通灵的闻雪舟，突然一顿，是这些时间以来，第一次听见萧清霖的消息！
萧时琉在他身边，也不知道他给谁通灵，似乎不太在意，注意力全在洞中，不一会儿，雨道人便毫发无损从洞口出来，绕开站在洞口的他们，依旧是看不清容貌，也看不清身形，穿着一身素净的水青色道袍，如同落入凡尘的山涧精灵。
雨道人也好，萧清霖也好。
对此时的他已然不重要，他在为自己引走闻雪舟的劫雷而赎罪，也觉得闻雪舟已经贵为天帝，定然会对自己复仇，现在苟活也不过是因为自己是神明，没到天人五衰的大限罢了。
洛辞越对着他的背影道：“雨道人，我有一位朋友，不知为何，这几年一直想寻你，可否见见我那位朋友？”
只见属于雨道人的背影，带着斗笠，摇摇头，不发一言。
萧清霖又怎么会认不出是洛辞越，他们做了这么久朋友，能一眼就认出他来……
他那位朋友，一直寻自己的，又能是谁？他说的可能是孟兰，可能是孟哮，却不敢想象是闻雪舟。
害闻雪舟神魔鬼三修，苦修三千年的是自己，闻雪舟已经贵为天帝，又怎么会想见自己呢？
算了，已然不重要。
萧时琉道：“背影，好熟悉，雨道人，我们是不是什么时候见过？”
虽然萧清霖伪装过自己的身形，背影和本相完全不同，但萧时琉始终是从小就认识他的，能认出来也不奇怪，何况他也看不懂这师徒俩在做什么游戏，干脆不管。而且闻雪舟肯定也不会追究他跑出来的事，还给了萧清霖行踪，自己肯定没事。
萧清霖没有再回答，背影渐行远去，淹没在不远处的瀑布之外，萧时琉和洛辞越回洞中，迷阵破除之后，里面还有不少东西，顺道得和他们两个错开一下，免得误伤无辜。
在这飞流直下的瀑布中，闻雪舟突然出现，还是化烟而至，扯住他的手腕，扔开他头上的斗笠。
没错……是他！
闻雪舟这些时间以来都在找他，找到能做什么，他们已经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当朋友，只能是仇人，可是闻雪舟却恨不动他，明明他才是自己真正的仇人。
“清霖。”闻雪舟的语气极其平淡，似乎像是从前那般唤他名字而已。
仿佛在唤一个朋友，而不是叫自己仇人。
这几年来，闻雪舟幻想过无数次，他们再次见面的时候，会是打斗激烈，骂得撕心裂肺……还是他跪倒在地求饶，而自己大度原谅……原来，他没有想象过现在的情况。
萧清霖那双眼睛，似乎失去了光。
不像从前那般，总是带着微笑和光芒，无时无刻充满活力。
萧清霖蹲下捡起自己的斗笠，围布被瀑布打湿了一半，身上水青色的素净道袍也被瀑布溅落的水滴打湿了衣角。
闻雪舟缓缓松开他的手腕，局促道：“你要玩归玩，偶尔也回一下素问宫看公文吧。”
萧清霖听到这话，愣了一下，他也幻想过无数次，再次见到闻雪舟的时候会被他责骂，会被他憎恨，会被他贬黜……他缓缓站起身子，抬眸对上那双当年带着憎恨的眼睛，殊不知自己的眼眶也红了，看上去特别楚楚动人。
如果闻雪舟在骂他打他折磨他，可能萧清霖还能觉得自己可以赎罪，可是只有这么一句叫他偶尔回一下素问宫，会使他更加内疚。
“抱歉，天帝陛下。”说罢，萧清霖重新戴上斗笠，看不清隔着围布下的脸。
闻雪舟激动道：“不要你的抱歉，你以为你的一句抱歉是多么了不起的东西吗？”
萧清霖沉默了，思考半饷才道：“要不陛下贬黜我吧。”
贬黜？
萧清霖不像哥哥那样有生祭自己成镇魔碑的本事，也自知自己做错了非常严重的事，成为做好事不留名的雨道人，和被贬黜已经是他能为闻雪舟做的最多的事。
若是闻雪舟有一丝贬黜的想法，甚至不必发疯似的想找到他，他登基为天帝之后就能直接贬黜。闻雪舟按住他的肩膀激动道：“这几年，你在外头玩够了。”
“陛下，你的魔化若是严重了，素问还能赠君一曲，但是玩够的……该是你。”萧清霖无力道。
闻雪舟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什么叫玩够的该是自己？
“什么叫，玩够？”闻雪舟冷着声音道。
“做这种游戏，难道很有意思吗？我害你至此，你不该这样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恨我打我骂我贬黜我，都能让我觉得可以赎罪，而不是现在像什么都发生似的。”
“为什么就该这么做？难道就不可以是我不追究吗？”闻雪舟掀开他斗笠的围布，斗笠下的脸，已满是泪痕，是内疚，是自责，是歉意。
全是脑海之中的萧清霖不该有的表情。
闻雪舟眼中的萧清霖永远是那自信满满，有些被宠坏的任性，但绝不是坏心肠，还总是一身锦衣华服，挥金如土，玩牌能赢一把就高兴半天。
这一眼之前，闻雪舟还在疑惑自己为什么会不想追究这个仇人，可是就这么一眼，他便不想追究了。
萧清霖轻叹一声，没有呜咽，而眼睛却一直掉着眼泪：“陛下，我自己都不能原谅自己，你又怎么能不追究呢？”
“清霖……”闻雪舟伸手拭过他脸颊上的泪水，这张脸在自己手中是滚烫的，温热的，但为什么会觉得话是这么冰冷？“别哭了，我追究就是了，你要我骂你也好，贬黜你也好，别哭了……”
他又轻叹一声：“不要自欺欺人，从一开始就注定了，不管怎么样，事实只有一个，陛下就当我只是你一个仇家就好。”
“嗯。”闻雪舟不假思索答应了。
是萧清霖的要求，他答应而已。
萧清霖似乎有些释然点点头。
下一刻，便被闻雪舟扯着手腕化烟回了天界。
天帝殿中还有别的神仙和神官，大家都看愣了。
他们没想过萧清霖竟然是被他这样抓回去的，萧清霖不停挣扎着，被他扯着手腕拖行了一路，甚至手腕都被扯得脱臼，这般硬生生直接被拖到后殿，至于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
而萧清霖回天界的消息，也瞬间被传开了，君豪也通灵道：“仙尊，素问上神被天帝拖回来，拖到手腕都脱臼了，还被关了起来，什么法术都不能用……”
洛辞越没有回话，毕竟是自己出卖萧清霖的，他也能预料到这件事，可是没想到他们两个这么癫，一个比一个癫，直接回天界发癫玩到脱臼，不过关起来也好，免得萧清霖通灵求救，也免得他在萧时琉面前戳穿自己。
还是自己眼前的比较重要。
迷阵被萧清霖破了之后，洞中一切似乎还未清干净，萧时琉像是一只在钓小鱼干的勤劳猫咪，一个一个渡化里面的怨灵和往生魂，这个倒是增长道行的好方法。
洛辞越就坐在一边看着，看得挺起劲的，没有一丝想帮忙的意思，萧时琉刚渡化了好几个怨灵，道：“哥哥就这么全让给我吗？哥哥不用增长道行？”
“你都能叫我哥哥，我也不缺这点道行，没事，你继续，慢慢来。”洛辞越心中还想着这下闻雪舟肯定不会找自己麻烦了，将萧清霖出卖给他，肯定得忙上很久。
平白年轻这么多辈分，洛辞越还是有点爽的，而且凶点的基本就被萧清霖解决了，剩下的都没多危险，反正当时萧清霖还不知道自己会出卖他，对着自己干儿子也会留点情面。
萧时琉又道：“那渡化完之后，哥哥就回家了吗？”
“回家？你回家不？要不要送你回去？”
萧时琉有点落寞道：“我家早就三岁的时候就没了……”敢情养了他这么久，百闻宫不是你家了吗？
作为罗命命，他也只能道：“那这么多年，你都住在哪儿？那就回去那儿呀。”
“也回不去了，哥哥我可以去你家吗？”
这倒是让洛辞越直接愣住了，罗命命哪有家啊？你回百闻宫不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