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虚迷幻境
虞年懵了一瞬。刹那间,心中的迷雾仿佛被突如其来的光芒刺破。原来在树上被她撞飞的东西,是男主啊!她惊愕地低头看去,却发现怀中已经空空如也,那只原本蜷缩发抖的小兽仿佛化为风中的尘埃,消散地无声无息。周遭的空间如断了线的珠帘,片刻间狂乱无序,一切都在眼前瞬息万变,无法捕捉。虞年怔立于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怀抱的姿势,却只剩一片空寂。她想要动身,可却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按压在了原地,瞳底惊惧而迷茫,眼前的景象像是一场梦魇,每一次眨眼,视野中的山河、林木都以不同的形态快速重组,宛如墨水被水洗去后重新勾画。景色如同快速转动的画卷,渐渐凝固,却又在瞬息间变换无穷。一时间,她置身于瑰丽的仙界,目光所及之处,天际似被点染,淡雅的浅紫透着晨曦的宁静,云端渐变的金辉轻抚大地,如同挥洒的流金,震人心神。山峦迭翠,层峦迭嶂,远山如黛,氤氲间隐约可见。山巅白雪皑皑,银装素裹,犹如仙界的镜子,映出天地间的清澈与圣洁。山间溪流潺潺,自高崖之上倾泻而下,化作千丝万缕的细流,犹如玉带飘飘,萦绕在青翠的林间,溅起珠帘般的雾气,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水汽。潺潺流水旁,一位小少年孤寂地坐于清幽的池塘边,一袭白衣如云雾般轻柔,随风轻扬。他外表与常人无异,可身后,九条如血绯红的狐尾翘起,随风轻轻摇曳,每一条都似被最绚烂的晚霞染过,煞是惹眼。他面容带着几分天真的委屈,脸颊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池塘中的水面。池塘的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几朵莲花,偶尔有鱼儿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涟漪,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细微的哗哗声。少年哭到哽咽的声音传来——“可我就想去凡间”虞年只听到这模糊的一句,眼前的仙界忽然瓦解,如同被风卷走的水彩画,模糊而又迅速地消散在虚空之中。环绕的空间继续在眼前疯狂变幻,仿佛身处一个无尽的幻境。耳边悠扬的仙乐逐渐变成了孩童在巷尾追逐嬉戏声,眼前是一片平凡的村庄,农田里农人正弯腰劳作,牛车悠悠行走在乡间的小道上,炊烟袅袅升起,人间烟火扑面而来,少年藏起了自己的尾巴,融入其中。然而,这幻景仅维持了几个呼吸的时间,突然间,一切光彩迅速褪去,温馨的村庄景象被剧烈地拉扯,迅速溶解进无尽的黑暗之中。“为何骗我?”少年的质问声像是自深渊传来,分明撕心裂肺,却又在几息之间如云雾一般渐渐散去黑暗不见尽头,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静,虞年甚至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耳边突然传来细微的滴答声,如同时间流逝的脚步,也如同血液一滴滴坠落地面的回响。黑暗中,那断断续续的滴答声愈发清晰,眼前,微弱的光芒逐渐亮起,随着视野逐渐稳定,虞年瞳孔骤缩,好像浑身血液都变得刺骨冰凉——宏伟的大殿内,高高的梁柱刻着龙飞凤舞的图腾,烛光摇曳生辉,却无法驱散笼罩在大殿的那股浓重血腥味。少年衣衫破烂,浑身被鲜血染红,更被粗大的铁链紧紧锁住。铁链从四面八方伸出,勒在他的脖颈,将他固定在大殿中央的石柱上,仿佛他是一只待宰的牲畜。原本华丽绯红的九尾,如今残破不全只剩七尾,尾巴的断口,不是自然脱落,而是似乎被人为锐利之物所切断,血肉模糊的断口处徐徐渗出鲜血,几乎映满她全部视线!几道身影朦胧,出现在大殿之内,各个看上去仙风道骨,他们就站在少年面前交谈,虞年听不清具体内容,只依稀听到了几个字眼。“吃了啊”、“没用”、“再放些血试试”
虽然模糊,但她依旧辨出,其中一道声音,来自灵台仙尊。少年脸色苍白如纸,金色瞳孔仿佛成了一滩死水,铁链冷冽无情,深深嵌入他的皮肤,身旁众人还在说着他们是怎么斩断他的尾巴,当作仙药吞吃入腹,可他面无表情,仿佛周遭一切都与自己无关。再痛也都感受不到了啊“晏九安”虞年突然想起在禁地时遇到的那只小兽,瘦到皮包骨,毛发稀疏,几乎是苟延残喘,她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突然,一种强力的压迫感袭来,周遭景象再度骤变!殿内人影如烟雾般散去,只剩残尸遍地,几乎拼不出一具完整尸体,鲜血快要汇聚成溪,喷洒了整座殿堂,铁锈味浓郁到让人发呕。而那曾经的少年,一袭红衣微敞,斜坐在大殿最高处的宝座上,他脸侧血迹未干,眼神无情中透着些许玩味,手中提着一颗鲜血淋漓的人头,那人瞪大了眼睛,仍保持着死前极为惊恐的模样。那是大长老。可这人她分明昨日才见过,咄咄逼人地在玉华殿里审问了她半宿,又怎会虞年想起刚才瞬息万变的景象,想起自己在触碰了小狐狸头颅后才发生的异样,脑中好像有思绪渐渐连成了线。原来是虚迷幻境。传说中,虚迷幻境乃是万载以前一位名为渊离的大能所布,据说其人曾于诸天与九幽之间游历,沐浴星辰之光,踏过黄泉之水,由此得灵感,构建了这一奇幻之境。虚迷幻境被划分为五重,充斥着人心中最隐秘、最复杂的情愫——喜、怒、哀、欲、执念。每一层景象皆源于行者心中的记忆之海,其中既有往昔的欢笑,也有未曾言说的伤痛,每一幕都是记忆中最真切的回响,被幻境的力量放大、扭曲,直至行者难以分辨真假。对于那些心思不坚,易被情绪所动的人而言,幻境之中的一切仿佛都是真实的,往往无法识破这层幻影,被自己的记忆所困,陷入无尽的循环之中。而其中最难的莫过于最后一层——执念。在无边的黑暗中无声无息,无光无影,勘破幻境不难,难的是让自己放下对往昔之执着与未来的渴望。虚迷幻境,虽然只是引人魂魄入内,但却能真实啃食人的血肉,困在其中的修者虽肉体仍在,但神魂将永远流连于这无尽的幻影之中,最终化为幻境的一部分,其外的肉体也将被吞噬。而虞年刚才所见,便是晏九安曾经的记忆,也是将他困在此处的四重幻境,眼前这里,便是第五重,是他心中永远无法摆脱的执念。虞年知道,晏九安是故意引自己入阵,可他究竟被困在这里多久,又重历了多少次幻境,四周血腥味浓厚,好像堵塞住所有空气,心脏被紧紧捏住,一呼一吸都变得格外沉重。大殿内荒凉而孤寂,漆黑阴影笼罩一切,几缕微弱的烛光闪烁,摇曳着,映照出斑驳的墙壁上干涸的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交织着腐朽与死亡的味道。上方,晏九安斜倚着坐姿,一身袍子宽大几乎遮不住什么风光,长发随意披于肩上,几缕散乱地垂落在前胸,他一手支在颚下,一手搭在膝上提着人头,丢垃圾一般,那人头脱手而出,从高台上咕噜噜滚下,正好落在虞年脚边。他肤如玉色,发似秋日枫叶般赤红,睫羽之下,狭长眸中瞳若琉璃,唇似红霞,一张俊美容颜绝世倾城,几乎雌雄难辨。晏九安神色懒散,眯着眸子居高临下睨向虞年,唇线微微上挑,勾起了一个弧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