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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梦想

 

说实话,老人感觉今天的事很不光彩,老话说的好,家丑不可外扬啊!老陈家今天算是当着全村人的面把脸给丢尽了!事情的经过已经很清楚,除了之前小儿媳支支吾吾的描述,翠英也给自己解释了好几遍。老人向来偏心小儿子,认为哥哥姐姐包括陈翠英这个做大嫂的就应该处处照顾他。可是,今天的事确实错在小儿媳!陈明福好几次都想撒手走人了,坐在这丢人现眼啊!可看到于凤那哭天呛地的样子,老人只能无奈地继续坐在那。陈明福感觉自己真的老了,很无力,一方面确实稀罕那一百多块钱,更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今天自己走了,正干家肯定会闹得鸡犬不宁。

陈锐安慰好妈妈后拿着一张板凳转身走向猪圈,“爷爷,你年纪大了,在地上坐久了对身体不好,来,坐板凳。”

陈明福愣了愣,这个沉稳的年轻人是自己的孙子吗,正当他迷迷糊糊伸手去接板凳时----

“什么时候有你说话的份了?”于凤声色俱厉地吼道,她扑上去就要抢夺板凳。废话,老头子怎么能起来,他可是阻挡人家把猪抓走的最后屏障!

“干什么?”陈锐喝叱,伸出一条胳膊档住了婶娘。

于凤此时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泼妇,哪里听得进别人的话。她见侄子竟敢伸手阻拦,闷着头不管不顾地撞了上去----结果发现,任自己怎么用力都突破不了那条胳膊!

紧接着,于凤当着众人完美地演绎了什么叫一哭二闹三撒泼!

“啊,我不活了,”于凤见摇不动陈锐的手臂,直接躺了下去,一边打滚一边哭喊,“陈正干你个死人,没看到自己的老婆被欺负吗?”

陈正干是个出了名的妻管严,见状就要过来教训侄子,“陈锐你----”

“你什么你,管好你老婆。”陈锐不等他废话,直接呛了回去,“还有你于凤,想不想要猪啦?想要的话马上给我滚起来!”

年轻人语气强硬,完全颠覆了以前在村民心中的印象,说他虚张声势也好,胸有成竹也罢,总之效果还不错,起码把场面给镇住了。

围观的吃瓜群众虽然还在指指点点,但声音已经小了很多。了很多。最窘迫的要数陈正干了,他死都没想到胆小的侄子竟敢当众呵斥自己,脸色涨得发紫,也不管大嫂还在场,扬起巴掌就扇了过去----

陈翠英护子心切:“你敢----”

“啊,打人了----”好多人惊呼,耳边仿佛都听到了那声响亮的“啪!”接着应该是男孩满地找牙的情景----

不过很可惜,他们想象中的画面没有出现。在昏暗的夜色下,大家看见陈正干的巴掌挨着陈锐的脸庞停在空中,但是很奇怪,并没有传来打脸的声音。

“咦,正干还是有些分寸的。”

“我就说嘛,做叔叔的还能跑到侄子家里来打人!”

“……”

“啪”陈翠英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女人豁出去了,“陈正干,我今天把话放在这,你再敢动我儿子一下,别说猪,猪毛你们都别想得到一根。”

“妈,你别担心,我没事。”陈锐扭头看着妈妈笑了笑。

陈明福:“正干,你给我住手。”

陈正干倒是想住手,可他身不由己啊!

此时,他欲哭无泪,内心充满了惊惧,怎么会这样?

猪圈门口,画面和气氛都很诡异。老人接过板凳还没来不及坐下,小儿媳倒在三步远的地上打滚,儿子和孙子并排站在自己上方一动也不动。

陈锐安慰完妈妈之后,重新调转了头,脸色变得冰冷,眼光死死地近距离盯住小叔的眼睛,用只有他们俩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语速很慢,“小叔,你该感到庆幸,庆幸刚才不是朝我妈妈伸手,否则,手早就断了。”

傍晚光线不好,加上俩人抬起的手遮挡住了后边的眼光,除了王海和二狗子几个有心人外,在场其他的人并未发现任何异样----陈正干整张脸都快涨成猪肝色了,额头上豆大的冷汗刷刷往下流,他刚才那只打人的手是被陈锐活生生地‘捏’在半空中的,就像被老虎钳扣死了一样,进退不得,天知道他到底有多疼!

陈二狗和王海相互看了一眼,“咕噜”一声用力地咽下一口唾沫,他们都从对方的眼中读出了恐惧,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树林里的经历,牙齿开始控制不住地“咯咯咯”打冷颤。

王海心想,“不行,我得过去提醒一下老爹,那就是一尊瘟神,惹不起的!”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刚升起这个念头,他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王明奎语气充满了不削、嘲讽,“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高招处理这件小事。”说到最后,他有意把‘小事’两字咬得特别重。

陈锐转身看向王明奎,眼中厉色一闪而过。

他不知道,就那么一眼,把匆匆靠过来的王海吓得腿都哆嗦。

“哈哈,让老支书见笑了”陈锐变脸就像变魔术,一脸的人畜无害,“晚辈哪有什么高招,不过嘛,办法倒是有一个----”年轻人说到这故意停住了。

“什么办法?”好几个声音抢着问。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由于反转太快,以至于好多人散场回家后都没琢磨过来,他们心里很纳闷,“王明奎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主动放弃呢?”

九十年代,村里生活简单枯燥,也因为如此,屁大点的事都会成为大家茶余饭后热烈谈论的话题。

今天卖猪的事闹得这么大,几乎全村人晚上都在议论----

“正勇,睡着了吗?”张玉芳用胳膊碰了下旁边的男人。

“嗯!”王正勇鼻子应了一声。

“你说----猪的事情明天不会再起什么变化了吧?”

听老婆提起猪的事,‘睡着了’的王正勇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能起什么变化?陈锐不是说了吗,明天上午九点去他家交钱赶猪。”

“陈锐!那个尚来胆小怕事的半大孩子!他说的话你真相信?”

“胆小怕事?”王正勇摸黑点上一根烟,喃喃地道,“看走眼了----”

“说什么呢?什么看走眼了?”张玉芳见男人夹着根烟在那发神,伸手摇了摇他。

“我问你,今天翠英家的事解决得怎样?”

“还行吧。”张玉芳不知道老公为什么突然问自己这个问题。

“什么叫还行吧,”王正勇来了精神,调转身体面对老婆,“事情虽然一波三折,但总的来说很圆满,结局算得上皆大欢喜。”

“哦,你跟我说说。”

“首先你看,于凤是不是得偿所愿了?”

“她那是蛮不讲理!”

“说她蛮不讲理也好,撒泼打诨也罢,可人家毕竟是翠英的妯娌,关键她还搬来了陈明福。假如她就耍赖皮,你叫翠英怎么办?”

“啧啧,是挺难办的,清官难断家务事----”女人感叹。

“很难吧,不管翠英怎么有理,可老爷子毕竟是她公公,拉下脸来阻拦了小半天,最后什么作用也没起到,你叫老人家以后在村里怎么见人!”

“听你这么一分析,还真是那么回事。”

“讲完了于凤,我再和你说说翠英。虽然她最后没把猪卖给老支书,可你能说她不讲信用吗?”

“她怎么不讲信用了?明明是王明奎自己放弃的嘛。”说到这,张玉芳察觉男人一脸的玩味,“你笑什么笑,难道我讲得不对?”

“对,你说的对。”王正勇把手伸到床外弹了弹烟灰,“我就纳了闷了,明明挣钱的事,他王明奎为什么要自动放弃?”

“老支书发扬风格啊----”说到最后女人语气越来越低,明显底气不足,自己赶紧强调,“不光是我,大家都这么说。”

“呵呵”男人不置可否地笑了两声,“你仔细回想一下,下午那么长的时间,他王明奎怎么早发扬晚不发扬,偏偏被陈锐叫进屋去后,一出来就风格了?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

“不会吧,你怀疑----”张玉芳吃惊地张大嘴巴,脑海里回想起傍晚时的画面来----

年轻人说他有办法,院子里的人全都不相信,吵吵嚷嚷地抢着问,“你有什么办法?”

陈锐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笑着看向村里最有话语权的王明奎,“办法很简单,就是不知道老支书愿不愿意配合?”

这是将军啊,看热闹的不闲事大,“王支书配合他,倒要看看他能耍出什么花样!”

王明奎一个成了精的人,这么肤浅的激将法能让他老先生上当!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拒绝时察觉儿子王海从后边一个劲地拉拽自己的衣袖,不停地示意自己点头,额头上都急出汗来了,“搞什么名堂”老支书心里嘀咕,话到嘴边临时改了口,“哦,还需要我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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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您老说的,其他地方晚辈不敢妄言。但是,在清水村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知道老支书的威名!”

陈明福坐在板凳上使劲揉了揉老眼,怎么看怎么感觉身前侃侃而谈的年轻人不像自己从前那个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孙子。

不止他,现场除了陈翠英外,谁能想得到?

明明知道陈锐是在拍马屁,王明奎偏偏还很受用,笑呵呵地指了指他,“你呀你,说吧,要我怎么配合。”

他还没发现,自己说话的语气和态度都变得缓和多了。

随后,陈锐把王海父子叫进屋去交涉了几分钟,外边看热闹的还没反应过来,让人大跌眼镜的事情发生了。

王明奎笑呵呵地从屋里出来,举起双手在脑门上方虚按了几下,“大家听我说,翠英今天卖猪,虽说是先到先得----”他顿了顿,等大家都看过来之后才继续,“可谁叫我是村里的干部呢,既然于凤也想要,那我就让给他们了。”

“好,好,老支书不愧是老支书,高风亮节!”陈锐第一时间带头鼓掌,很快,院子里响起了热烈的呱唧声----

在没人注意的间隙,一老一小两只狐狸心有灵犀,默契地对视一眼,很快又笑着分开了。

“好了,好了,大家都先回去吃饭吧,我家可不管晚饭。”陈锐开起了玩笑,“今天太晚了,买到猪的明天早上九点拿钱来我家,一手交钱一手赶猪,正好我今天晚上多喂点吃的,坑死你们。”

“哈哈哈----”他认真的表情自然又引起了一阵轰笑。

不光王正勇夫妇想不明白,村里几乎所有的人都搞不清楚王明奎最后为什么会主动放弃,包括陈翠英。

“儿子,老实跟妈交代,你和王明奎说了什么?”陈翠英是个急性子,外人刚走完她就盘问陈锐。

“妈,我都快饿死了,能不能吃了饭再向你坦白!”

“你说呢?”语气充满了威胁。

“我觉得吧,还是应该先讲清楚----”

“算你小子识相。”

“其实事情很简单,我们不是要收购螺蛳吗?”

“是啊,但那跟猪有什么关系?”

“大家买猪回去是为了挣钱吧?”陈锐没等妈妈回答,自己接着往下说,“他们买猪,先要拿出一百多块,然后辛辛苦苦养两三个月,就算猪最后长到二百斤,能挣多少,一百还是两百?”

“谁家的猪能长两百斤!”陈翠英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说了半天,那和螺蛳有什么相干?”

“我直接拿出一百块跟王海父子说,这是定金,一斤石螺三毛三,每天从你家收购二十斤,条件是把猪让出来,你猜他们怎么选?”

这还用猜吗,清水河里到处都是石螺,跟捡钱有什么区别?

听儿子点出了关键,陈翠英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对啊,一分钱成本不用掏,一个月能挣一百多,老支书那么精明的人会算不明白这个帐!”

“可是,饭店要那么多的螺蛳,你为什么每天只收他家二十斤呢?”

“妈,我饿了。”

“话还没说完----”

“明天你就知道了----”

黑夜,山村,昏暗的灯光下,母子俩吵吵闹闹着开始吃饭。

第二天,陈家母子宣布了一条爆炸性的消息,随后他们离开了清水村,身后留下无数闲言碎语……

夜晚,山里下了阵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第二天早上,陈锐是被窗外鸟叫声给唤醒的。年轻人惬意地呼吸了一大口新鲜空气才睁开眼睛,看着身上的薄毯被身上某个物件高高地撑起,他情不自禁地大叫一声“我嘞个去,一柱擎天!”

陈翠英早就起来了,完喂猪正要开始做早饭,突然听到儿子大叫,她急忙冲过去‘碰-碰-碰’拍门“怎么了?”

陈某人慌张地扯过毯子遮挡好后才记起房门是反插的,“妈,没事。”

“没事大清早的你鬼喊鬼叫!”

“有只老鼠----”

……

昨天本来说好九点后再来赶猪的,结果八点刚过陈正干两口子就先到了,陈锐和妈妈还在吃早饭。

“正干、小凤来了,一起坐下吃点?”

陈正干把脸歪到一边没有回嫂子话,他还在为头天的事情和侄子怄气。

昨天晚上到家后,他被老婆指着鼻子数落了好久,“我于凤算是看明白了,在你心里头我就是个外人,一到紧要关头,你心里终归还是向着你们老陈家----”

“那个说你是外人嘛?”

“不是外人!那我问你,为什么陈锐欺负我时你连个屁都不放?”

陈正干:“……”

他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啊!难道去跟人解释,我被侄子捏得动弹不得!不要说别人不信,自己都不相信!陈正干十分不解,那小子去哪学了这么一身好本事呢?

最终,陈正干默默地把一对小儿女哄上床后,睡了大半夜的地板才被赦免了罪行----

于凤见男人侧身甩脸子,隔着衣袖狠狠地掐了他一下,灿灿笑道,“大嫂,我们已经吃过了,你们慢慢吃,慢慢吃。”

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

陈锐知道小叔夫妇一早过来的心思,“婶娘,你们要是吃过了就去猪圈看看吧,挑一头自己中意的。”

“哈哈”于凤这回是真笑了,“还是我侄儿子懂事----”

不久之后,大家都来了,事情很顺利,总共不到一小时,四头猪都过完秤交了钱。

买到猪的自然喜笑颜开,没买到的眼睛里写满了嫉妒羡慕,大家吵吵嚷嚷地准备散场时,陈翠英说话了,“乡亲们先别急着走,还有个事情和大伙说一声。”

“翠英,猪都卖完了,还有什么事情呀?”

“是不是连那几个小鸡子也要卖?那我们可买不起!”

“哈哈哈”

只要有热闹,哪都不缺起哄的。

“陈瘸子,你想得美!”陈翠英吵架怕过谁来着?反击过后她回头看了看儿子,见他一脸笑意地望着自己,女人不知怎么的底气就足了,“我要去镇上做买卖了----”

“什么,翠英你说什么?”还没等她把话讲完,村民就嚷嚷开了,“你去做买卖!”

难怪所有人都很惊讶,村里从古到今,谁不是靠土地过活?他们血液里流淌的都是土地,猛不丁地一天听到有个人说要去做买卖,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翠英,你可要想清楚了,买卖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呵呵,你能做得来买卖?”

“那你是准备去卖萝卜呢还是去卖白菜?”在他们的观念里,最多也就这样了。

“不是萝卜,也不是白菜----”

“不是萝卜和白菜,难道----学人家去卖衣服!?”几个见过点世面的试探着问。

“翠英呐,买衣服可不是我们种地的干得来的----”

“”

女人没想到自己才说了半句话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动静,“好了好了,大家听我说,我是去卖螺蛳去卖螺蛳。”

“什么,卖螺蛳?”

“螺蛳清水河里多得是,谁会买它呀!”

“你们可以摸来卖给我,一块钱三斤。”

“……”

不到十分钟,清水村有史以来最荒唐、最轰动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村子。大家起初都不相信,直到几天后陈二狗试探性地背了几十斤到镇上换回了真金白银----

陈明福本不打算今天早上去大儿媳家的,老人知道昨天的事做得不地道,虽说心里一直偏袒小儿子,但当着全村人的面让大儿媳为难毕竟脸面上过不去。

老爷子正坐在屋门口卷旱烟,兄弟媳妇一脸焦急地走了过来,“陈老哥,你怎么还有闲心坐在这抽烟。”

“怎么了弟妹?”

“哎呀----”唐秀珍老人双手用力一拍,“你快去管管翠英吧,她----”

听完弟妹的话,老人烟也顾不上抽了,扭头朝屋里吼了一嗓子,“他奶奶,别洗碗了,快跟我去老屋。”说完也不等老伴回话,抬腿就走。

自然,陈家老屋又是一番鸡飞狗跳,老人终究还是没能拦住儿媳,因为陈翠英最后使出了昨晚儿子授意的杀手锏,“爸,陈锐马上就要考高中了,我主要是为了过去照顾他……你老人家难道不希望孙子考个好学校?”

儿媳和孙子走后,老人总感觉那里不对,一时又理不清头绪,他心想,“哼!我说不过你,赶明就让正干去县上找桂珍,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村里人等着看笑话的不在少数,有的人甚至赌陈翠英过不了几天就会灰头土脸地回来。这些,反倒让陈翠英这个倔强的女人坚定了决心。

一天之后,陈翠英送鱼去了,距离大观中学一百来米的一栋三层吊脚楼里,陈云正卷着衣袖为他们的新家打扫卫生。租下这个房子,最高兴的毫无疑问是陈云,用小姑娘的原话来说就是,“终于不用每个周末赶着回村了。”

“我看,你是高兴每天都能吃到妈妈做的饭吧。”陈锐打趣妹妹。

被哥哥说中心思,陈云并没有不好意思,“哥哥,难道----你不想?”

“哈哈哈----”兄妹俩互相看了三秒就憋不住了,笑得前俯后仰。

房子不小,一楼做门面,二楼三楼都可以住人。而且屋子后边还有个独立的小院子,房主在里面种了不少的花花草草,环境非常不错。

九四年,镇上房租实在太便宜了,就陈锐最后租的这个房子,月付,一个月五十!

按陈翠英的意思,原本只是想要租个小门面的,能在里面支张单人床就行,说那样节省点。

陈锐没有同意,“妈你想想,现在平均每天都挣三四百块,眼看螺蛳马上就要大量供应,以后只会越来越多。我们可不能为了一个月节约二三十块把身体给累垮了,那多划不来!再说了,我们和爷爷说的理由是什么?主要是为了照顾我的学习,开店做生意只是顺带----”

下午三点多,陈翠英回到吊脚楼时兄妹俩已经把房子全部收拾整齐。

“哟,被子都铺好了,你俩动作挺快嘛。”

“妈妈,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陈云跑过来献宝。

“啊,这是我的房间?”女人惊讶地问道,“床上的被子从哪弄的?!”

“哥哥出钱,我给妈挑的,纯绵绸,不错吧?”

“啧啧,你个败家闺女,这得花多少冤枉钱!”陈翠英用手感触着布料的材质,笑着瞪了女儿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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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子三人在新家早早地吃了晚饭。

夕阳下,陈家兄妹回头挥手,“妈妈,上了晚自习我们就回家陪你”。

女人微笑着‘驱赶’一对小儿女,“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她怎么会想到,当天晚上,儿子还真遇到了事情----

模拟考试后,学校给毕业班的学生放了两天假。一来,老师需要时间改试卷,二呢,也是为了给学生适当放松放松,接下来直到六月底中考,一个多月的时间他们都别想再轻松了。

今天是学生返校的日子,短短一段路,陈锐和妹妹看到好多拎着大包小包的同学,女孩对哥哥吐了吐舌头,满脸的幸福!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在教室外面抽了根烟。在他看来,抽烟并不算什么大事,只要妨碍不到别人,没必要藏着躲着,搞得跟做贼似的。

他却没成想,这里毕竟是学校,即使像王春风和小钢炮那样的校园大哥,谁不是跑到厕所或者足球场去抽?

罗婉欣作为30班班长,成绩当然好!在本班同学眼里,她一直是和聪明划等号的。每次听到这样的称赞,她只是含蓄地笑笑,不做过多的解释。罗婉欣内心其实并不那么认为,自己无非是比别人多用点功,花在学习上的时间更加多些罢了。

就像今天,大家要么还在路上,要么是在宿舍休息,自己已经抱着好几本复习资料来教室了。

进教室时,她自然看见了那道嚣张的身影,罗班长眉头皱了皱,最后还是没去制止陈锐,不过在心里,她已经非议开了,“以前只是觉得他学习不好,起码还算个老实人,没想到和王春风他们一样一样的。”女孩随即又想,“自己虽然是班长,可对后面几排差生确实不怎么了解,不过话说回来,谁有时间去关心那些混子!”很快她就坐在前面开始学习了。

看到陈锐的远不止她一个,其中也不乏有上心的----

不过上心也好无意也罢,陈锐都不在乎,抽完最后一口,他把烟头凑到身前的杨柳树上按了按,食指一弹,过滤嘴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飞入垃圾箱。

“卧槽,”张波本想来个偷袭,没想到见证了一个奇迹,情不自禁地大声喝彩。

“傻x”陈锐不削地瞟了胖子一眼,“哥要说纯属巧合,你也不信啊!”

“呵,难道不是蒙的?有本事再给爷来一个----”

“就不来,气死你!”

“心虚了吧?不敢就说不敢,还气死我----我呸。”

“哈哈,老子就是不上当。”

俩个损友相互攻击着走进了教室。

七点开始上晚自习,现在大概是六点,教室里人不多,特别是后面三排,除了胖子和陈锐,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坐下后俩人停止了打闹,各自拿出卷子写起来。认真地样子,搞得前面大声谈论着模拟考试的陆明他们都心虚了不少,回头看了几眼后,不知不觉间压低了分贝----

“装模作样!”张霞故意扯着嗓门嘲讽。

“人家可是要考新北的!”她同桌李晓娟很配合,语气阴阳怪调。

“你们急什么,明天不就公布考试成绩了吗?”陆明总是谦谦君子的模样,用胖子的话来说----让他去演岳不群都不用化妆!

“……”

陈锐察觉同桌的呼气声越来越粗,轻轻地笑了笑,“年轻人,淡定、淡定!”

“谈定你个头。”胖子嘀咕,情绪倒是稳定了不少。

“还行吧!”陈锐洋洋得意。

他哪知道,报应很快就来了----

杨峰背着从家带来的小半袋米急匆匆地跑向28班男生宿舍,“磅”地一声踢开门,把米袋子一扔,冲着,冲着上铺喊道“黄毛,知道钢哥在哪吗?”

黄毛,大号韩亚鹏,因其崇拜古惑仔里的山鸡,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染成了黄色,被几个狐朋狗友起了个黄毛的外号。

黄毛、杨峰、龙航和程钢等人一起在校内校外打过几次群架,被大家戏称为28班的八大金刚。

程钢外号小钢炮,简直是个怪胎,不但打架好勇斗狠,学习成绩也很好,而且那小子的爸爸听说还是镇里的一个小领导,自然而然,他成为了八大金刚的no1。

“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也想混饭吃?晚了----”黄毛拍着肚皮调侃朋友。

“谁想混饭吃了?以为个个都像你?”杨峰拿起枕头用力朝黄毛砸过去,“猜猜看,我刚才看到谁了?”

“鬼知道你看到谁,哦----我知道了,”黄毛突然想到了一个人,猥琐地笑道,“是不是看到大嫂了?”

“滚蛋,大嫂和我们一个教室,哪天看不到?”

他们嘴里的大嫂就是大观中学的校花----赵凌云。

“不是大嫂,你急着找钢哥干什么?”

“告诉你,”杨峰一脸神秘地把脑袋伸了过去,“……”

“是吗?在哪里看到的?”

“就在30班教室外。”

“走,我带你去找钢哥,他们打台球去了。”

大观镇就那么大点,台球室也只有一个,十多分钟后大名鼎鼎的八大金刚气势汹汹地朝学校来了,走在最前面的就是小钢炮。

一行人中,程钢的确很抢眼,因为家里生活条件好,他长得高大威猛,基本比同龄人高了半个脑袋,头发三七分开,看起来有点像四大天王中的黎民。

别看程钢威风凛凛地走在最前面,其实事情发展到现在的样子,还真不是他的意思,套用时下香江影片里一句时髦的对白,“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事情还得从一年多前说起----

程钢学习从小就很好,向来是老师眼里的好学生,直到偶然一次打篮球和对方起了点小摩擦,当时脑袋一热双方动起手来,程钢凭着身高体壮以一敌二----结果一战成名!

学习成绩好,人又长得帅,打架还牛叉,28班小钢炮风头一时无两!

人嘛,总是有点虚荣心的,更何况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而且自认为足够优秀。

哪个少年不多情?

在身边狐朋狗友的怂恿下,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程钢高调地对全校最漂亮的冰雪校花表白了----

事实证明,少年还是高估了自己的魅力,赵凌云表情不变,抬手就是“啪啪”两耳光,嘴里蹦出一个冷冰冰的字“滚”,得出来,她连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想到往事,程钢伸手摸了摸脸颊。

换做其他人,或许还会以为赵凌云是假装清高、纯洁。程钢却很清楚,她根本不需要装,人家本来就是一只白天鹅!

大多数同学们只知道她学习成绩好,长得漂亮!

自己和她住在一个大院里,清楚她爸爸就是镇里的----

当时,少年只是面子过不去才硬撑着说了句,“我程钢追不上,谁也别想追。”

年轻人内心苦笑,“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

“嗨----”

一行人中,程钢最高,他左手边的光膀子最矮。

“哼!敢跟钢哥抢女朋友!”光膀子说着朝前方挥出一记左勾拳,样子很亢奋。

光膀子就是龙航,穿上鞋子刚刚超过三等残疾线一米六,一路小跑着才能跟上程钢的脚步。可他绝不属于弱小范畴,这家伙除了个头不高,脸大脖子粗,比起胖子来都毫不逊色,土灰色的t恤胡乱地搭在厚厚的肩膀上,随着一拳打出,胸膛和胳膊上的腱子肉不停地颤抖。

没去练举重,真是浪费了身材!

“三郎,等下打人的时候你可要悠着点,别像那次似的----”黄毛旧事重提。

龙航外号拼命三郎,每次干架他都冲在最前面,有一次,他“呼呼”两拳下去,愣是打断了对方一根肋骨----

“哈哈哈----”想起曾经的辉煌战绩,一帮年轻人大笑起来,还真有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

“没事,那小子看起来挺高大的,应该比较经打!”杨峰眼前闪过那道抽烟的身影。

“管他高大不高大,敢惹我们,就要有被修理的觉悟!”

“不错”

“……”

听着同伴们兴致勃勃地谈论着接下来怎么收拾那个人,程钢其实很迷茫,心想“你们这么做到底是为了自己呢还是为了我?”

难怪他会产生这种想法,整件事情说起来,少年都是被动的,事情不知怎么的就到了这个地步,可笑的是,直到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那个所谓的‘情敌’究竟长什么样!

真够讽刺的。

程钢想着心事,脚下速度一点也没放慢,眼看就要穿过操场----

当初,自己就是在这被她狠狠打脸的,少年记得,为了掩饰内心的窘迫,从那以后自己表面变得更加叛逆和放纵,打架、抽烟,打台球……

也是从那时开始,程钢和身边这帮朋友走得越来越近,不可否认,他们当时确确实实给失落中的少年带来了不少安慰。

只有程钢知道,自己不过是戴上了厚厚的面具罢了,人前吊儿郎当,哪天到家后不是学到半夜?

原以为初中生活就要在伪装中过去,哪知天有不测风云----

先是传出有个其他班的男生在追赵凌云,老实讲,听到这个‘笑话’时,程钢压根没当回事。首先,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其次,程钢不傻,甚至比大多数人都聪明。自己当年不过是年少冲动,事情已经过去一年多,心里早就放下,再说了,不放下又能怎么样?

他是放下了,可身边的兄弟却不这么想。他们有意无意放出话,说要找机会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名叫陈锐的。在程钢看来,不过是一群混日子的学生没事找事而已,自己拖个三天五天,事情自然也就过去了。

哪知王春风那个二百五,居然叫他女朋友带话过来,“陈锐是我兄弟,你们小心点!”

这算什么?讲义气?明摆着火上浇油嘛?

程钢在心里把王春风家全部女性都‘问候’了一遍,王老大,你特么就是这样讲义气的?

到这,已经不是程钢一个人的事了。如果凭他王春风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自己兄弟就吓住了,程钢还真不答应。

“他姓王的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西?”

“浩南哥?!”

“这几天模拟考试,考完最后一科就办事。”

“哈哈,到时看看王春风把脸往哪放!”

他们本就是在学校混日子的,没事都会想着法子找乐子,心里指不定还巴不得有人挑事!之所以还没离开校园,无非是等着拿毕业证罢了。那张纸对他们来讲确实很重要。

别的不说,华夏征兵,最少也要初中文凭!

一帮人准备了半天,包括由谁去放哨,谁堵前面,谁从后面包抄……他们甚至做好王春风等人在场的应对方案----无非就是一场混战嘛,谁怕谁啊!

千算万算,最后还是算漏了!怎么想得到,那人是个孬种,居然提前逃了,害他们像个傻x一样苦苦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连根毛都没看到。

不过,由此得出了一个结论,对方害怕他们。

这也是为什么一听到杨峰和黄毛带来的消息,大家扔下球杆就往学校赶得原因,这次,看你往哪逃!

六点三十五,程钢等人穿过了操场。

看着28班那帮人径直朝本班教室走去,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黄立杰马上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永强,你马上去28班教室找大嫂,看看风哥在不在那,小钢炮他们过来找陈锐麻烦了,”说着他就跑了出去,“我去宿舍找人!”

到了30班教室,程钢带着拼命三郎直接走到讲台上,剩下的默契地兵分两路,把前后两道门堵死。

这时候教室已经坐了不少人,当然,后面还是只有那两个牲口。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好多人给搞蒙了,抬头茫然地看了过去,眼神里写满了问号,“这帮混混来我们班干什么?不知道谁又要遭殃了?”

程钢没让他们久等,略微扫了下面一眼就说明了来意,“谁是陈锐?”

小钢炮在大观中学可是名人,很多人都是认识的,听他指名道姓找陈锐,再联系最近听到的传闻,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有幸灾乐祸的,也有报以同情的,大家调转头看去----

陈锐和胖子今天做的是一套燕京海定版的物理试卷,去林市那么多趟,除了卖鱼卖螺蛳,他也去了两回新华书店,什么海定的,黄冈的,卖回来一大摞试卷。

“是来找你麻烦的,”胖子关键时候很沉得住气,悄声说出这句话时神态和动作没有丁点变化,圆珠笔甚至还在沙沙解题,“等会我装着打岔,趁他们不注意你就跑。”

“那你呢?”

“傻x,他们找的是你。”

陈锐笑了笑,“也行,到时我来给你收尸。”

“……”

30班的人不是第一次见到他俩装傻充楞了,本来挺严肃一件事,搞得有些人都想笑了。

“谁是陈锐?”见没人回答,程钢又问了一遍。

知道蒙不过去,胖子正要有所行动的时候,陈锐说话了,“我旁边的胖子。”

“扑哧----”终于有人没能忍住。

“卧槽!”胖子破口骂道。

不久之后,冲突爆发了----

青春年少,谁敢拍着胸口说自己没干过几件出格的事?假如真是那样,人生也未必算得上完美吧?

年轻人犯错误,上帝都会原谅的。

一、二十年过后,很多亲历者都已记不清事件的具体情况,不过有些细节却像雕刻似的,永远印在了脑海里----

为了养家糊口,龙航做了一名物流司机,他在很多城市的液晶屏幕和互联网上看到过当年那个胖子,只不过在姓名前面,牵出了一串长长的头衔:著名实业家、企业家、经济学家……张波先生!

点上一根烟,龙航轻轻地笑了笑,“兄弟,这么多年过去了,怎么感觉你还是一如既往地----风骚!”

那天----

随着钢哥再次发问,“谁是陈锐?”

大家扭头看向后边那两人。

“我旁边胖子----”

“你!”

“哈哈哈----”

“别被他骗了!”杨峰大声喊,“死胖子不是!”

“……”

前一刻还安安静静的教室一下子哄闹起来。

“我想说,旁边胖子的同桌就是陈锐。”陈锐说了一句非常绕舌的话,戏谑地看着张波问,“胖子,你同桌是陈锐吧?”

“是啊!”胖子笑着站起来,猥琐地朝快速围过来的众人打躬作揖,“各位同学找陈锐有事吧?我让他去帮你们喊人。”说着转身拍了陈锐一巴掌,“还不快去宿舍把陈锐叫过来!”

样子那叫一个逼真!好莱坞真是欠他一个小金人!

“还是你去叫吧,我还有几道题没做完呢。”

“不如我们一起去叫。”

“好啊。”

教室里的人都看呆了,心里感叹,“人才啊,他俩不去演电视绝对是全国人民的损失!”

杨峰伸手指着某人脑门,“他就是陈锐。”

“哈哈,演得不错嘛,继续演。”程钢笑得很暧昧。

说实话,看到陈锐坐在倒数第二排,不光程钢,黄毛他们心里也很纳闷,“坐得那么靠后,学习成绩可想而知,和我们有什么区别?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呢?!”

“君子动口不动手!都是文明人,大家有事说事。”胖子眼见蒙不过去,马上转换策略。

“哈哈,”陈锐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胖子,你不准备用降龙十八掌?”

张波正想用嘴反击,猛地感觉身体一晃,耳边响起一阵桌子板凳与地面摩擦的“咯吱”声,接着眼睛一花---

等他站稳一看,“我去,什么情况?”揉揉眼睛,不是幻觉!

“你怎么跑到我前面去了!?”

不但胖子疑惑,好多人也奇怪,教室里课桌板凳塞得满满当当,平时进出都得专门让道,眨眼的功夫,前一刻还被挡在身后的人居然莫名其妙地跑到了前面,乾坤大挪移?

陈锐没有回答胖子,语气平静地问程钢他们,

“你们是不是傻啊?”

“你说谁傻?”

“说你们啊,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这是干什么?你们打到我,说轻点是违反校纪校规,说重点就是违法。”

陈锐一副王八之气,“知道我打到你们算什么不?”

胖子举手,“我知道,算正当防卫!”

“闭嘴,谁让你抢答的!”

“你又没说清楚----”胖子嘀咕,满脸委屈。

“咳咳,”程钢没想到那小子这么能扯,几句话还真把兄弟们虎得一愣一愣的,“兄弟,有本事去足球场聊聊。”

“早说呀,走吧----”

“卧槽,”看着陈锐真跟他们出了教室,胖子硬着头皮追了上去。

教室里很安静,是啊,看着其他班的人来教室欺负自己同学,前面坐着那么多男生,居然话都不敢说一句----

“你们怎么不去帮帮忙?”

“我们是来读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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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外之意很明显,陈锐和张波不过是在混日子罢了。

罗婉欣朝陆明看去,见到了一对躲闪的眼神,叹息一声站起来,作为班长,她准备去找班主任报告下情况。

此时,时间是六点四十二。

三分钟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找了过来----

赵凌云永远那么准时!六点半走出家门,十分钟左右来到教室,放下书包正要坐下时身后传来一句话:

“程钢他们到30班找陈锐去了。”

事情也是赶巧,王永强跑到艾菲她们班找王春风,刚把事情说完赵凌云就到了。艾菲心想,“以前光听疯子说他俩怎么怎么样,我今天倒要看看----”

听完艾菲说得话,赵凌云什么也没说,直接走了出去,听着小皮鞋“可、可、可”地急促离去,后面的艾菲眼冒金星,“原来是真的!”

“陈锐去哪了?”女孩来到30班门口,冷冰冰地问。

几分钟后,赵凌云来到足球场,结果看到----

五分钟前,陈锐十分配合地跟着黄毛他们出了教室。他心里想法很简单,我不惹事,也绝不怕事!

事情莫名其妙,可既然已经找上门来,那就解决掉吧,拖着总不是个办法。

只是他没想到,本来一件很简单的事,最后还是出了点意外,变故首先是从胖子开始的----

“小锐子,等等我。”张波追了上来,他心里其实很害怕,胖乎乎的笑脸不过是为了掩饰自己。

“哟,看不出来呀,死胖子很讲义气嘛!”黄毛调侃道。

“哈哈,兄弟说的什么话?以后但凡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胖哥不敢说……”到了这会,胖子还在努力套近乎。

有个这样的朋友,陈锐心里挺感动的,勾肩搭背笑着打趣,“胖哥,你不害怕啊?”

“嘘----”胖子赶紧使了个眼神,“小声点,别让他们听到,”他伸手抹了一把冷汗,凑近兄弟的耳朵,“我可告诉你,怕死不管用,现在只能硬撑!”

“哦,你很有经验嘛。”

“那是----”

到了足球场,已经是六点五十多,晚自习马上要开始,球场上正好没人……

两分钟过后,胖子就不再害怕了,因为现场除了他跟陈锐,剩下的已经全部趴下。

陈锐倒没像‘招待’王海他们那样‘招待’小钢炮他们,毕竟大家还是学生,他们也还没机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事

张波本来还想继续‘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前突然一花,接着耳边不断响起“哎哟,哎哟”声----

一切发生得太快,程钢他们都不知道自己被被摔趴下几次了,三次还是四次?反正只要爬起来,下一刻屁股百分百就会和大地再来一次亲密接触。

“啪!”地一声,真特么疼啊!

很快,没有人再试图起来了,屁股遭罪不说,完全就是徒劳!

张波一脸诧异地看着陈锐,“你----”

陈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怕吗?”

“怕?”胖子变脸就像变戏法,胸膛拍得砰砰响,“胖爷什么时候怕过!”

什么叫小人得志?

胖子绝对就是!

他正想发表几句胜利感言,刚张口就呆住了,眼光直直地看向来处----

女孩一路小跑,因为速度有点快,披肩的秀发随着她的脚步轻轻飞扬,在晚霞的映照下仙气十足。

“你没事吧?”

赵凌云的神态和语气依然是标志性地冰冷,但,现场所有人都听出了她内心的关切。

“没事。”

“那我们回去上课吧。”

“走吧!”

女孩从出现到离开,除了和陈锐说话外,没跟其他人说过一句话,也没问地上为什么躺着那么多的人。

看着他俩就那样云淡风轻地转身走了,胖子心里一万头草泥马跑过,吼着追了上去“姓陈的,你特么重色轻友,胖爷和你绝交!”

30班教室,几分钟的压抑过后,大家很快为自己的怯弱行径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我们是来学校读书学习的,所以才不去参合那些乌七八糟的事!

给自己开脱后,气氛就完全不一样了。

“他俩会不会----”

“胖子不一定,陈锐肯定跑不掉!”

“你们等着看吧,胖子也不会好到哪去!”

“说的是,小钢炮他们才不会和你讲什么道理。”

“活该,叫他充英雄!”

“英雄?搞不好已经变成狗熊了----”

“别去医院就算不错了。”

“你瞎说什么,人家还要考新北高中的!”

“呵,你还真信啊?”

“哈哈哈”

“……”

晚自习铃声响起时,陈锐和张波前后脚走进了教室,把那些正在热烈谈论他俩的人咽得满脸通红。

好多人不解地偷偷回头打量,心想,“这才几分钟,他俩怎么就回来了?难道小钢炮他们良心发现?显然不可能!那么,就只剩下一种解释了----赵凌云过去救了他们。这么说来,赵凌云和陈锐岂不是----”

陆明嫉妒地向后看了一眼,“哼,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他们哪知道,赵凌云回到28班教室后同样心事重重。

“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身上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女孩想不明白陈锐那天是怎么抱着自己跑去医院的,同样搞不清楚今天球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想,“一听到消息自己就赶过去,不会间隔太长时间!可是,等自己赶到球场时,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结局就明明白白地摆在那,去找麻烦的全都躺在地上,他和那个胖子却完好无损的站着。

赵凌云冰雪聪明,陈锐不说,她就不会问,更不会提自己赶去帮忙的事。

想到那个死胖子追上来喊自己“嫂子”,女孩脸蛋更加红了----

女孩没有像往常那样按部就班地学习,一双白玉般的皓腕撑在课桌上托着精致的下巴,任由思绪遨游。

“因为一次羞人的意外,他粗暴地闯进了自己的心田。”想到俩人初次相逢的画面,赵凌云俏脸发热,“坏人,也不问自己愿不愿意,抱着人家跑了那么远。”

“自己愿意吗?”女孩在心底笑了笑。

“之后,俩人成了朋友。仔细想想,自己和他并没有太多的交集。”想到这,赵凌云低声呓语,“你知道吗,每次想起你时,我心里----好甜蜜。”

黄立杰没在宿舍找到王春风,否则他们肯定也会跑去凑热闹,那样的话陈锐将哭笑不得。十多分钟后艾菲他们在录像厅找到了王老大,听到消息后,王春风录像也不看了,大手一挥“走,我们去帮忙。”

一帮人风风火火地往学校跑。

赵凌云或许还没意识到自己懵懵懂懂地喜欢上了一个人,艾菲却已经非常肯定,“疯子,那个叫陈锐的真和你们一样?”

“不一样,他可比我学习好。”王春风说话一向幽默。

“我就说嘛,要不然赵凌云怎么会喜欢他。”

“哈哈,”见女朋友上当,王春风得意地笑道,“你想,我们坐最后一排,他坐倒数第二排,能一样吗?”

“倒数第二排,那还不是半斤八两----”艾菲白了他一眼。

&nbbsp;“哈哈哈……”

黄立杰等人都笑了起来,一行人很快穿过了球场。

一分钟后,王春风他们一窝蜂地冲进了教室,刚想开口问陈锐的去处,话到嘴边变成了惊叫,“你怎么在教室?”

“疯子,你鬼叫什么?想吓死我啊!”

“别废话,快跟我们说说,小钢炮把你怎么了?”

“你什么意思?”陈锐双手交叉护胸,装作害怕的样子,“我可没有那种喜好。”

“……”

“什么,他就叫你们出去聊了会?”

“对啊,一起到足球场散了会步,聊了聊理想。”

“然后呢?”

“然后我和胖子就回来上课了,”陈锐用胳膊肘顶了下同桌,“胖子,是不是?”

张波憋着没笑,和陈锐交换了一个‘你懂我懂’的眼神,“是啊风哥,小钢炮理想可大了!他励志要做一个----”

“滚蛋”王春风给了胖子后脑勺一巴掌,满心不甘,“浪得虚名!小钢炮也太好说话了吧?害老子急急忙忙跑回来----”他心想,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录像厅看发哥的‘监狱风云’呢。

此时,程钢他们正坐在足球场边默默地抽烟,天色已经很暗,眼看就要完全黑下,远远看去,烟头忽明忽暗。

那人已经走了差不多半个小时,可他带给众人的阴影恐怕短时间内很难完全消除。

以前不懂得敬畏,以为所谓的“终日打雁,终被雁啄了眼”不过是武侠里的桥段,今天算是切身体会到了。

九对一,短短几分钟,连人家毛都没摸到一根,所有人都趴在地上起不来!

这还不是重点,重点是十多分钟后,大家能慢慢爬起来时,才发现事情远不止想象那么简单,简直匪夷所思----

九个人,全都是屁股摔伤,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地方疼痛!

大家不傻,稍微动脑子想想就明白了,人家那是手下留情,否则----

罗婉欣先是去了白老师宿舍,看到没人后又去了数学教研组,结果还是没有找到班主任。她不知道,所有毕业班的老师正在学校会议室开会。

“……各位老师,各位同仁,”韩宏永校长扬了扬手里的成绩单,“本次模拟考试的成绩已经统计出来了,”他顿了顿,缕了下头上稀疏的银发,接着语重心长地说,“总的来说,不理想啊----”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散会时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

“白老师,不错啊!”

走出会议室后,好几个老师笑着‘恭喜’白勇。

“老刘,你们就不要笑话我了。没听韩校长说吗,30班这次又是垫底----”

“韩校长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刘昌健捏了捏喉咙,学着老校长的神态说道,“30班这次就有进步嘛,虽然平均成绩还是垫底,但是,年级前十名他们占了三个!”

三年了,30班第一次被校领导在会上点名表扬,尽管这个表扬前面还加了个引号。

白勇嘴里虽然一直谦虚着,内心实际是兴奋的。谁都知道,对他们这种乡下中学来说,平均成绩说明不了什么问题,最后还得看谁考上的高中人数多,尤其是重点高中的人数。

大观中学每年能考多少个新北高中?

从来没有超过二十个!

第二天下午,教室里所有人看陈锐时,眼神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多了几分不解,但更多的是----敬畏!

清晨,陈锐五点半准时起床,他刚洗漱完就看到妈妈下来了。

“妈,今天不用送鱼,你怎么不多睡会?”

“妈习惯了。你呢?晚上看书看得那么晚,这么早起床干什么?”陈翠英说着走过来,用毛巾把儿子胳膊上的水渍擦干。

女人在清水村时,基本上每天六点左右就起床了。家里事情太多,除了田间地头,喂猪做饭、挑柴担水……哪样不需要她自己去做!

陈锐傻笑着任由妈妈擦拭,眼眶有点湿润,“妈妈,儿子不是和你说要考新北高中吗,不努力怎么行?”

“你呀,”陈翠英抬头用食指戳向儿子脑门,“自己注意身体----”

晨跑时,陈锐照例去了一趟打渔村,喝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新鲜鲫鱼汤,临走时总要嘱咐,“张叔,夏天雨水多,告诉大家一定要注意安全。”

陈云正在漱口,扭头看到哥哥从外面回来惊奇地问,“哥哥,这么早你去哪了?”

“好好刷牙”陈锐笑着用手纠正了妹妹的脑袋,“牙膏喷到我脸上啦。”

“嘻嘻”

兄妹俩吃完早饭后就一起出门了----

赵凌云没想到这么快又看到了他,正想加快脚步追上去,突然心里堵得难受,“他身边的女孩是谁?”凭直觉,她能感觉到他们很亲密!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走进教室,拿出语文课本开始朗读古文,“定风波,苏轼,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

这一天就是这样开始的,随着时间推移,异样的氛围渐渐显现,最后----

模拟考试历时三天,接着放了两天假,今天已是星期三。

考试后,大家对自己的成绩还是非常期待的。

尹智英踩着上课铃走进了30班教室,大观中学四个毕业班,尹老师负责其中两个班的语文教学工作。和大家预测的一样,她手里抱着一大摞试卷。

“同学们安静,”尹老师把卷子放在讲台上,等底下声音小点后继续说道,“考试成绩出来了,下面开始发卷子,请听到名字的同学到讲台上来领试卷。”

大观中学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次考试老师都会按名次发卷子,由低到高,第一名最后上讲台。

“黄立杰,38分”老师首先念出了最后一名。

“哈哈哈----”

大家笑,倒不是因为他荣登了副班长宝座,不是他就是王春风,预料之内的事!大家只是觉得他的考分太那什么----

王春风看到好朋友不好意思的勾着头小跑上去,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黄牛,不错嘛!啧啧,3----8,厉害!”

接下来发生的事教育我们,千万不要得意忘形!

“王春风”

“到!”

“38分”

“哈哈哈----”

小插曲过后,情况基本还是比较正常的,这次模拟考题总体偏难,具体到语文这科相对来说表现并不是太明显。

很快,一大半人领到了试卷,胖子脸都憋红了,陈锐用肩膀蹭了他一下,“紧张了?”

“哈哈,谁说的?”胖子明显抖了一下,不过嘴巴挺硬。

“不到三十人了,我们已经进步----”话还没说完,老师念出了名字。

“陈sp;“陈锐,85分”

语文和数学总分都是120,换算成百分制,也就刚好70分。所以听到老师念出这个分数时,陆明和张霞他们内心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进步大又怎么样,语文低于100分,还想考新北,除非----”

他们正在暗暗得意,讲台上出现了奇怪的一幕,尹老师没有马上把卷子发给陈锐,而是微笑着和他说起了什么,张霞虽然坐得离讲台不远,可因为下面比较吵,只能断断续续听到几个词,“……偏科……严重……有问题……”

陈锐的话倒是听清楚了,因为他就说了四个字,“谢谢老师。”

“”

很快,卷子快要发完了。

“张霞,100分”尹智英继续念名字,随着手里试卷越来越少,她脸上的笑容也变得更加亲切。很好理解,剩下这十来个人都是尖子了,他们可都是中考成绩的保障!

黑马还是出现了,谁能想到----

“张波,”

还没等老师念完,胖子蹭地一下站起来,“到”他人本就胖,一激动,动作弧度难免就大了点,身后王春风的课桌“咯吱”一声被挤得东倒西歪。

“101分”

“哈哈哈,”紧张一过,胖子马上恢复了本性,趾高气扬地迈着八字步走了上去----

这次没有人嘲笑他,全班八十多人,超过100分的不到十人!

如果说语文课胖子算黑马的话,接下来的物理课就让全班看不懂了。

胖子继续神勇,他考了84分,大概十五、六名的样子。

“陆明,93分”张紫利老师笑哈哈地念到,他手上还剩两份卷子。

到了这时,老师每叫一个名字下面都会大声喝彩、鼓掌,同学们以此来表示对这些人的羡慕和敬佩。

被念到姓名的人虽然表情各不相同,他们内心实际都是高兴的、自豪的。只不过有人比较矜持罢了。

陆明戴着眼镜,面无表情地走了上去,内心很复杂。这个成绩还算不错,但他一直关注着某个人,越到后面越紧张,心里不停地说,“怎么可能呢?”

他觉得不可能,胖子却觉得理所当然,“小锐子,下一个到你了吧。”

王春风本来趴在胖子后边看成人的,听到胖子这么说才猛然发现,“是哦,那小子好像还没念到名字”

“罗婉欣,96分”张老师笑眯眯地看着走上来的女学生,递给她卷子的同时鼓励道,“不错,今后继续努力!”

大家对此已经习以为常,没有老师不喜欢她,上节课语文她也是第一名。

大家以为试卷发完了,正准备开始听老师讲解----

“陈锐,”张紫利念出了最后一个名字,说实在的,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谁是陈锐,昨天开会拿到成绩单时,几个老师表情和自己差不多。老白跟大家描述了半天也讲不明白,最后干脆来了句,“你们啊,枉为人师!”

不单张紫利,好多同学也没反应过来,短暂的寂静被胖子一声响亮的喝彩打破,“小锐子,牛x!”

王春风他们跟着起哄,“锐哥,牛!”

“……”

如果说物理一科,张霞他们私下还认为“他不过是运气好。”那接下来的英语和化学,彻底让他们失去了怀疑的勇气。陈锐英语满分,化学稍微差点,考了97分,和罗婉欣一起并列班里第一。

就是说,上午四科,他考了三个第一!

“下课”

“起立”

“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化学老师前脚刚走,胖子就等不及了,一巴掌拍在同桌肩膀上,“走,吃饭去。”

“你自己去吃吧。”

“怎么,害怕人家笑话我们?”胖子故意说得很大声,他现在底气十足。

的确,一个上午下来,大家看他们的眼光变得怪怪的。尤其是那些嘲笑过他俩的人,眼神里透着慌张、躲闪----

胖子表现虽然没有陈锐那么惊艳,但也非常不错,语文破百,其余三科都超过了80分,假如剩下两科也是这样的话,即便进不了前十名也绝不会差太远。

“滚蛋”陈锐照着他屁股就是一脚,“我妈来镇上开门面,以后哥就不陪你去食堂吃饭了。”

“你抛弃我!”胖子一脸哀怨。

“被你打败了,”陈锐举起手投降,“走吧,跟我一起回家吃。”

“那多不好意思!”胖子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今天中午陈家很热闹,来吃饭的不止张波一个客人。

“锐哥回来了!”看到陈锐进门,陈二狗讪讪地打招呼,手掌局促地搓着。

“他看到你怎么那么紧张?”胖子凑近陈锐,“是不是----”他可是亲眼见过某人的‘残暴’的。

没理胖子,陈锐笑呵呵地走过去拍了陈二狗一下,“二狗哥,你比我大,叫我阿锐就行。”

陈二狗没有正式名字,二狗是小名,农村很多地方都喜欢给孩子取一个卑贱的小名,认为那样孩子好养。二狗很小的时候父亲就死了,母亲改嫁后他就一直跟着奶奶,几年前奶奶走后,他就东家一餐西家一顿的----

“那怎么行!”陈二狗连忙摇手,从来没人叫过他一声“哥”。

陈锐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二狗哥,我们是一个村的,你也比我大,有什么不行的?”

陈二狗能感觉到陈锐的真诚,鼻子有些酸,正不知所措的时候,闻讯出来的陈翠英帮他解了围,“二狗,听娘娘的,以后就叫他阿锐。”

“嗯,”陈二狗抬起破烂的衣袖用力地抹了一把眼睛。

“陈锐,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叫你二狗哥和----”

“哈哈,娘娘,叫我胖子就行,陈锐的同学。”张波是个自来熟,还不等陈锐介绍,自己就报上了大名。

女人瞪了儿子一眼,“叫你二狗哥和胖子同学过来吃饭。”

原来,陈翠英那天说要收购螺蛳,村里人大多数是不相信的,“那东西河里到处都是,谁会买它呀!”

“二狗哥,你怎么就信了?”陈云好奇地问。

“哈哈,我其实也不太信,”陈二狗刨了一大口饭,有点不好意思,“你们知道,我一天也没什么事,心想管他了,试试看吧,反正又不要本钱----”

“二狗,别光吃饭,自己夹菜吃。”陈翠英站起来给他铲一大瓢菜,接着又给胖子铲。胖子一点不客气,“娘娘,辣椒炒肉真好吃。”

“好吃以后就多来吃。”

“知道了娘娘。”

见陈锐一脸玩味地看着自己笑,胖子非常不屑地撇了撇嘴,“看什么看,不服啊!”在胖子的人生字典里,根本没有不好意思一说。

“服!胖哥是谁?我怎么敢不服!”陈锐拿着碗和筷子做了个抱拳的样子。

“算你识相!”

大家被他俩逗得哈哈大笑。

笑过之p;笑过之后,陈锐问二狗,“二狗哥,现在信了?”

“锐哥----”见大家瞪着自己,陈二狗挠挠后脑勺,讪讪道,“哈哈,习惯了,那个,阿锐,娘娘都把钱给我了。”

吃完饭,陈锐要和胖子回教室去做题,出门时看到陈二狗欲言又止的样子问道,“二狗哥,你还有事?”

“阿锐,三斤一块钱太贵了,”人心都是肉长的,谁对自己好陈二狗心里明白,他已经在替陈家人考虑了,“两毛钱一斤大家都要抢着送过来。”

最后,陈锐还是拒绝了二狗的好意,只是告诉他回去后和乡亲们讲清楚,谁都可以送,但每家一天最多不能超过十斤……

“二狗哥,我妈一个人很多事也忙不过来,以后螺蛳的事情你帮忙多费点心----”

不久之后,陈锐和胖子回到了教室,坐在后边开始了题海战术----

另一边,陈二狗拧着塑料袋奔行在山路上,袋子里是娘娘给他买的一套衣服。

人很奇怪,一旦有了奔头,精气神立刻焕然一新!

二狗现在就是这样,他希望陈锐家生意永远兴隆,那样自己就可以天天有钱挣了,一年下来能积攒好几百块,几年后把奶奶留下的房子修修,保不准就能讨个老婆。

当天下午,清水村所有人都知道了陈二狗螺蛳变钱的事,不得不说,他在散布消息方面极具天赋。

“你知道吗,翠英真要收螺蛳!”

“是吗?”

“你还不信,二狗子都拿到钱了----”

“……”

村里很快热闹起来,一路上都是拿着鱼篓、端着脸盆去河里摸螺蛳的人。

废话,捡钱的事谁不积极?

也有暗地里说风凉话的,“你别看她现在闹得欢,那还不是拿着孩子他爸寄回来的钱折腾,等过两天折腾完了,看她怎么收场!”

“知道为什么限制一天十斤不?”

“为什么?”

“资金不够呗。”

“噢,说得有道理。”

“每家十斤也不得了,一天下来也要百来块钱啊!啧啧,翠英脑壳烧坏了吧?”

“管她烧没烧坏,给我钱就行。”

“那还等什么,摸螺蛳去吧----”

陈明福老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气得直跳脚,“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

他实在想不通,翠英脾气虽然大点,但不是个空脑壳呀,更谈不上好吃懒做,她到底哪根筋搭错了?

“正干,你拿个水桶干什么去?”

陈正干正要和媳妇去河里摸螺蛳,出门就撞上了黑着脸的老父亲。

“爸,你来得正好,”于凤手里拿着一个脸盆,“我和正干要去摸螺蛳,晚点才回来,等下叶珠和小杰放学回来你领去屋里吃点东西。”

“别人瞎闹,你们跟着凑什么热闹?”老人一肚子的气,夺过儿子手中的水桶,“咣当”一声扔在地上,“那是你们大嫂!”

老人一般不发火,发起火来子女还是有点害怕的。

“又不是我们叫她做的,再说了,她把钱撒给人家还不如----”于凤辩解。

“正干你听好了,明天就去县上,把桂珍给我叫回来----”

去姐姐家,是于凤非常乐意的事!

更何况这次是老头子叫着去的。

当天晚上,两口子在被窝里兴奋了好久----

明天,打秋风去喽!

中午放学,镇小门口非常热闹,学生像潮水一样喷涌而出。

陈桂珍锁好‘政教主任’办公室,转身下楼,路上遇到两个同事上来。

“陈主任好!”

“小张小李怎么还不回家呀?”

“主任,还有几个学生的作业没改完。”

“你们啊---”陈主任眼睛一瞪,假装生气,“人是铁饭是钢,快点回去吃饭,吃完饭早点回来改就行了。”

“谢谢主任关心。”

“你们要清楚,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

十来分钟后,陈桂珍走进了学校家属区。

陈正干看到二姐赶紧站起来,用力地拍打身上的灰尘。

“正干来了,等很久了吧?怎么不去学校叫我呢?”陈桂珍说着话打开了大门。

“姐,我也是刚刚到----”

“快进屋,你看你,来就来吧,每次都背这么大袋米!真是的,难到县城还买不到米吗?”

陈家三兄妹年龄间隔有点大,正通比桂珍大十岁,桂珍又比正干大八岁。大哥十多岁就出去当兵了,相对来说弟弟妹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得多,自然感情也要亲近得多,陈桂珍一直很疼这个弟弟。

“哈哈,姐,自家种的新米----”

“你先看看电视,”陈桂珍给弟弟打开电视,“我去做饭了,你姐夫和两个外甥很快就要回来吃饭了。”

话音还没落,黄本良夹着黑皮包推门进来。

“姐夫。”陈正干刚坐下又站了起来。

“正干来了,快坐快坐。”黄局长把皮包递给老婆,笑呵呵地伸手示意小舅子坐下。

没过多久,四菜一汤出了锅,饭桌上,陈正干说明了来意----

“小舅你说什么?大舅妈到镇上做生意去了?”黄远征兴奋地问。

“吃你的饭,大人的事,你个小孩子家家的,知道什么?”陈桂珍呵斥儿子。

黄远征今年十五,比姐姐黄梦瑶小两岁。

“活该”黄梦瑶白了弟弟一眼,“你就知道做生意好玩,也不动脑筋想想,按小舅说的,保守估计大舅妈一天都要花一百多块收螺蛳。”

黄梦瑶很聪明,她和表弟陈锐同级,是新北镇中一名初三学生,今年很有希望考上新北高中。

“啊----一天要一百多!那不是相当于妈妈半个月的工资?”

“你才知道呀!”

听着儿女的对话,陈桂珍脸色越来越黑,她实在不敢相信小弟说的话。

黄本良不愧是当副局长的人,看到气氛不对,笑着伸手招呼小舅子,“正干,来,吃菜吃菜。”随后转身安慰妻子,“桂珍你也别着急,正干不是说大嫂还没开始收嘛。”

黄局长不知道,正在他说这话的时候,陈锐已经开始收了。

大观中学,胖子小眼睛一转,“小锐子,你不饿吗?”

“饿了。”

“饿了还不快点回家吃饭”胖子一把拽上他,“走,跟我回去吃饭。”

“胖哥,你等等,到底是去你家还是我家?”

“瞧你说的,你家我家不都一样嘛。”

“不一样,我家今天中午没饭吃----”

见胖子一脸疑惑地审视自己,陈锐哭笑不得,“不骗你,我妈今天不在家。”

“早说嘛,”胖子厌恶地推开他,翻脸比翻书还快,“那还等什么,去食堂打饭吧。”

俩人拿着饭盒还没走出教室,陈云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阿哥----”

“怎么了小云?”

“阿哥,村里哥,村里来了好多人!”

时间回到上午,清水村----

“二狗子,你骗人的吧,翠英今天不在家?不在家她怎么开门做生意?”

“广坤叔,娘娘昨天真是这么和我说的。”

“你小子是不是叫我们别去,转过身自己跑去啊!”

“……”

不久之后,有人看到陈正干背着一个麻袋朝镇上去了。

“二狗子肯定是在骗我们,走。”

陈二狗没办法,最后耸拉着脸带着几个老乡来到了吊脚楼。

“现在你们信了吧?”指着关闭的大门,陈二狗没好气地问。

到是没人怀疑他故意带错地,真要那样的话,他以后还想不想在清水村呆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作难了。

挑回去?

东西倒是不重,总共也就三四百斤,对几个大山里的汉子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

可是,丢人呐!

自己几个是当时闹得最厉害的,鼓捣大家把螺蛳交了出来,每家每户的数字还在本本上挂着,哦豁,挑出来逛了一圈又挑回去,脸往哪搁?

“二狗啊,你翠英娘娘跟你说过她什么时候回来没有?”

“广坤叔,娘娘没说。”

“那可怎么办啊?”陈正规望向王正勇,“正勇,村里数你点子多,你给想个办法。”

“要我说,趁早集还没结束,干脆挑到集市上去看看。”

“零卖呀,那能卖多少?”

“卖多少,有不有人买都是问题!”

“那你们说个办法出来?”王正勇有点恼怒。

“我看正勇说的不错,反正也没有其他办法,大家挑过去看看吧,左右也没几步路。”王广坤出来打圆场。

结果可想而知,一个小时过去后,集市都散了,一个螺蛳都没卖出去。

反倒是有人过来问,“你们收不收啊,我两毛五一斤卖给你们。”

王强气的吐血,“两毛,两毛一斤全都卖给你,要不要?”

“神经病----”

没办法,他们又重新回到吊脚楼下。

“二狗,你说,今天中午陈锐会不会回来?”王强问道,他那天也是在小树林里尝过陈锐苦头的。

“我也不知道,阿锐昨天没说。”

他们运气还不错,等到了回来睡午觉的陈云----

陈锐和胖子跟妹妹回到家,打开门让他们进屋。

“大家还没吃饭吧?”

“不饿不饿。”大家连忙摆手。

“饿也没办法,我妈不在家,我也不会做!”

陈锐开了个玩笑,转身拿出五十块递给妹妹,“陈云,去胖婶米粉店买几碗米粉回来,都要三两的,记得多加点辣椒,我们村的人都能吃辣。”

“哈哈哈----”

“我去帮妹妹拿。”胖子抹了一把汗水,追了出去。

“阿锐,我说娘娘今天不在家,他们都不相信----”陈二狗讪讪地把事情经过简单地说了说。

“二狗哥,没事。”陈锐拍了拍他的肩膀,“交给我来处理。”

“各位叔伯大哥,以前怪我和妈妈没把事情说清楚,”说到这他顿了顿,眼睛虽然还在笑,但王广坤他们都看到了一丝凌厉,“你们今天送过来的螺蛳,我全收了。但是,”他脸色一沉,语气陡然提高,“但是记住,今后,二狗哥说的就是我说的!”

陈二狗眼睛当时就红了,站在陈锐身后,胸膛挺得笔直!

陈锐那么说,除了知道点底细的王强外,陈正规、王正勇他们开始还不以为然。明面虽然没说什么,内心其实觉得年轻人狂妄,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二狗说的就是我说的。”

你说的话在清水村有几斤几两?

接下来的事,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叫后生可畏。

陈锐当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拿出两百块递给陈二狗,“二狗哥,你去给大伙把账结了,以后村里收螺蛳,钱款都由你负责结算。”

看着陈锐鼓励的眼神,二狗咬着牙使劲点了点头,“阿锐你放心,我一定会做好的。”

“我相信,”陈锐拍拍他的肩膀,“谁要故意为难你,你就”

回村的路上,大家看向陈二狗的眼神,跟来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教室外面很热闹,隔壁31班的同学抱着大摞大摞的东西走出来,吵吵嚷嚷的。

“哎,东方不败,你们班在干什么?”王春风明知故问,。

“靠,这你都看不出来,调座位呗。”

“调座位你跑出去干什么?”疯子又开始幽默了,“可别告诉我,这次你不是最后一个位置?”

东方不败朝疯子比了根中指,“你能跑得了!”

大观中学的传统,每次考试后都会重新换座位。公平公正,谁分高谁先挑。一来对进步学生起到激励作用,二来调节调节学生的视角,对保护眼睛很有作用

第一节晚自习下课后,陈锐站起来敲了敲后边的桌子,“疯子,抽烟去。”

王春风把往抽屉一塞,“走!”

等他们抽完烟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时,正好看到一众班委往外走,黄立杰懊恼地说道,“卧槽,早知今晚老白叫班干部开会,去看录像多好。”

半个小时后,白勇老师宿舍里----

“……同学们,本次班委会就开到这吧,希望这次考得好的同学继续保持,没发挥好的也不要有什么思想负担,只要我们努力,相信最后一定会取得好结果。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大家回去学习吧。”

临出门,白勇补充了一句,“罗婉欣,回教室你喊陈锐过来一下。”

陈锐正在埋头做题,潜意识抬了下眼,正好看到班长走过来,眼睛还盯着自己,心想,“她找我干什么?印象中俩人没有交集啊。”

“陈锐,白老师叫你去一下。”

罗婉欣匆匆交代完,转身就往回走,被下边这么多男生盯着,女孩有点心慌。

难怪好多人盯着她看,大家都不记得罗班长上次到教室后面来是多久前的事了。

“去哪?”陈锐赶紧问。

“他宿舍。”女孩头也没回。

大观中学在校师生接近千人,规模还是不少的。

学校大致分为两部分,中间一堵围墙,北边是教学区,教室食堂学生宿舍以及各种活动场地都分布在这边,南边相对来说要小得多,主要就是教职工宿舍。

当然,两边并没完全隔开,围墙左、中、右各有一道月牙门,可以通过。

陈锐本还想问问白老师宿舍在哪,看她慌张的样子,心想,“算了,自己去找找吧。”

看到陈锐走出教室,黄立杰长长地叹了口气,“哎----”

“黄牛,又不是你被老白叫去,叹什么气?”

“你懂个屁,”黄立杰一脸落寞,“知不知道,以后就很难抽到锐哥的红梅了!”

“为什么?”

“你们想想,这时候老白专门找陈锐过去干什么?”见大家还不明白,黄立杰伸手挨个点了点,“一群猪脑袋,肯定是调座位的事啊!”

大家心想,“是哦----”

本次模拟考的排名已经尘埃落定,陈锐一鸣惊人,出人意料地考了全班第三名!总分比陆明低一分,那还是因为政治他只考了67分,单科足足比陆明少了二十八分。

假如政治提高十五分,他能排全班第一!

大家知道,只要多花点时间去背,他肯定能做到,因为本次考试,政治超过90分的全班一共16人。

陈锐没有找到白老师,当他在夜色中发现两排老师宿舍长得一个样时,苦笑一声。点上一根烟,抽完后直接回了教室。

还没坐下,王春风好奇地问,“哎,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没找到他宿舍。”

“你----”

“扑哧”胖子第一个没憋住。

“哼哼哼----”顾忌到是上课时间,周围这帮牲口抿着嘴,笑得那叫一个痛苦,一个个的脸色涨到通红。

说实话,还真怪不得陈锐。

好学生被老师叫去开会、改试卷什么的轮不上他,坏学生挨批、训话也没他的份!三年来,除了去老师家属区搞过几次大扫除,他压根就没去过。

还真被黄立杰说对了,第二天早读课,30班第一件事就是调座位。

大家捧着各自的书本按名次高低自觉排好了队形,场面蔚为壮观。

班主任老白站在队列前面念名字,喊到一个进去一个,大家都经历过多次,轻车熟路的效率很高。

张波最后总成绩排在十五名,已经非常靠前,他拧着两本书走进教室就乐了----

教室里稀稀拉拉十多个人,几乎都在二三排各自的新位置默默整理着,唯独老同桌,坐在原来的位置低头写着什么。

胖子笑呵呵地跑了下去,“胖爷就知道----”

“知道什么?”

“你小子出去时什么都不拿,肯定不会动!”

陈锐倒不是为了标新立异,他是考虑过的----

“啧啧,胖哥厉害,这都让你看出来了!”陈锐放下圆珠笔,郑重地抱拳,“高,实在是高!”

“那----是,也不看看胖爷是谁!”

“滚,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俩人打闹了一会,陈锐问道,“胖子,你怎么不坐前面去?”

前面离讲台近,更容易听清老师讲课,看东西也方便,学习氛围也要好得多。一般来说,爱读书的都会抢着坐二、三排。

张波把书本往桌上一扔,大声道,“去前面干什么?胖爷去了他们坐哪?再说了,人家舍不得你嘛。”

“废话真特么多,”陈锐笑着拍了他一下,“赶紧的,继续做试卷!”

“哎哟,你轻点----”

半个小时后,王春风别无选择地走进教室,“卧槽,你俩怎么还坐这?”

“风哥,你这叫什么话啊,胖爷我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吗?”胖子回头,一个媚眼抛过去。

“死远点,你个变态。”

“哈哈哈----”

换好位置,早读课就过去了。

两节课过后是课间操时间,随着第七套广播体操的音乐响起,学生们纷纷走出教室汇聚到操场上,以班为单位站好了队列。

赵凌云个子高,自然排在本班女生靠后的位置,在做体转运动的时候,她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隔壁30班的位置,恰好看到下面一幕----

白勇来到操场,第一眼就找到了本班男生队列最后面的陈锐,直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胳膊,“跟我来一下。”

随后,师生俩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操场。

女孩停下了动作,蹙紧柳眉,冷冷地望向远去的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

两分钟后,数学教研组办公室,白勇拉出一张椅子,“哐”地一声顿在水泥地上,黑着脸坐下,面向陈锐,

“说说吧,怎么回事?”语气有点冲。

他确实很生气,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昨天晚上让班长通知陈锐来找自己,他不来,今天早上调位置,结果演了那么一出!

算什么?这是能当儿戏的事吗?

他不知道中考有多重要?

毫不夸张地讲,像他这样的农村学生,考个好高中进而考上大学,将会彻底改变自己今后的命运!

难怪白勇气愤,作为班主任,那次测试之后他就留心了----

这次模拟考,别人都以为30班冲出了一匹黑马,白勇却知道,那是他用一份份试卷喂出来的。

正因为这样,他才更生气,明明完全可以坐到前面来,你却----

“白老师,你是问我为什么不坐前面去吧。”

陈锐知道老师是出于关心,也就没打马虎眼,直奔主题。

“看来你心里清楚嘛!?”

“白老师,谢谢你的关心,我不否认前面学习氛围确实好得多,但是对我来说,现在的位置最好。”说到这,他浑身上下透出一股强烈的自信。

“哦,怎么就最好呢?”白勇听出来他是经过考虑的,并不是任性而为,态度也就缓和下来。

“白老师,距离中考也就一个月时间了,这么关键的时刻,我觉得自己不该去一个陌生的环境。”陈锐笑了笑,“况且,后边还有一个大家不知道的好处呢。”

“是吗,后边什么好处?”其实听陈锐说到这里,白勇已经认同他的做法。

“后边,没到上课时间基本没人,正好可以安安静静地学习。”

白勇仔细一想,可不就是那么回事,笑着伸手指了指他,“你呀----给我记住了,刚取得一点成绩,千万不能骄傲自满。”

当老师的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不忘警示敲打----

做完课间操,赵凌云独自往教室走去,抬头挺胸、高傲冰冷,谁也想不到女孩脑海里一直浮现一个背影,“他们班主任找他干什么呢?”

不久之后,女孩大致猜到原因----

张华作为省师大毕业的高材生,分到大观中学这样的乡镇中学,在这个年代是不多见的。

人才难得,老校长很看重张老师,第一学期就力排众议推举张华做了28班班主任。

张老师确实年轻有为,完全没有辜负老校长的信任和期待。三年来,28班,28班一直稳居榜首,长期包办了年级前十名中的半壁江山,剩下几个名额由其他三个班分享。尤其是他任教的数学,年级第一名从来没有旁落过!

然而,这次模拟考却让我们的张老师真切感觉----狼,真的来了!

上午最后一节课,张老师花了十多分钟终于把本次考试的数学试卷讲完。

“同学们,还剩下半个小时,大家自己再消化消化,”他伸手推了推眼镜,“班干部、课代表跟我出去开会。”

几分钟后,28班所有精锐跟着张华走到了他宿舍。

“大家自己找地方坐,程钢,你负责切西瓜。”

张老师宿舍没有冰箱,一个写着“教师节快乐”的水桶里装了半桶凉水,西瓜就冰在里面。

“我来帮你。”曹高明拿着西瓜刀过去帮忙。

很快,一个大西瓜就被十多人解决了。

“今天叫大家过来,主要有两件事,”张华说着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单子交给离他最近的邓燕,“大家先看看本次考试的年级排名。”

“给我看看,给我看看----”一时间宿舍里闹成一堆,大家围着邓燕,纷纷伸长脖子去看她手里拿着的成绩单。

“哇,凌云,你太厉害了,又是全校第一名!”

赵凌云冷冰冰地坐在靠门口的位置,听到邓燕惊呼只是看了这边一下,随后转过脸去,表情变都不变。

也没人在意,她的孤傲,三年来大家早就习惯了。

“邓燕,你也不错啊,考了第三名!”

“程钢也进了前十----”

“我呢,看到我了没有?”张挺被挡在后边,他总成绩排班里第四,按以前来说,应该也是能进年级前十的。

见没人回答自己,张挺急得上跳下窜,“我进没进前十名?”

他之所以那么在乎自己进没进前十,原因很简单。大观中学每年考上新北的人数,多则十四、五人,少则十一、二人,可以说前十就是保障!

“你们快看,30班也进了3个前十!”

“哎----还真是哦----”

赵凌云听到“30班”时又朝这边看了过来,随即心想“嗨!他坐在那后边,不可能的----”只是她没看到,人堆中的程钢表情怪怪的。

“罗婉欣第五名很正常。”

大家一个年级,对每个班的牛人还是有所了解的。

“排在程钢后边的陆明我知道,30班的学习委员。”

“他后面这个人你们谁认识?”

“我不认识。”

“没听说过。”

“你们看,这人真是太牛了,政治67,语文84,居然能进年级前十!”

“你没看到吗,人家数学、英语都考满分,物理98化学97。”

“陈锐?”

“你们说他叫什么?”赵凌云站了起来,“陈锐!?”

当赵凌云拿着成绩单看时,大家仿佛产生了错觉,女孩嘴角勾勒出一道弧线,脸上似乎荡起了一丝笑容。

中午放学,陈锐叫上胖子一起回家吃饭,穿过操场时,身后传来一句冷冰冰的,“晚上放学,在教室等我。”

不用回头,听声音陈锐就知道是谁。

“好的。”

胖子疑惑地扭头一看,“嫂子!”

赵凌云原本昂首挺胸、眼睛看天的,硬是被他一声“嫂子”呛得脸色绯红。

“咳咳”陈锐一脚踢过去,“死胖子,再乱说信不信不让你吃饭。”

“嘿嘿”张波捂着屁股向前逃,“嫂子,你们慢慢聊,我先回去帮娘娘了。”跑了几步,胖子调转身对某人挤眉弄眼,“小锐子,你不用着急,胖爷会给你留点饭菜的。”

说完,他一边“哈哈哈”地得意大笑一边倒退着向前跑,哪知,一不小心拌了脚,踉踉跄跄摔了下去,“嘭”地一声,荡起灰尘无数。

“啊!”赵凌云捂嘴,看向陈锐正想说话----

“别担心,胖子皮厚。”

陈锐话音未落,胖子已经一骨碌爬起,拍拍屁股,嚣张地跑了。

“他----”女孩素手指了指胖子,看向陈锐,一脸错愕。

……

“不好意思,胖子其实人挺好,只是喜欢开玩笑。”陈锐为朋友那声“嫂子”跟女孩道歉。

赵凌云冰雪聪明,故意装傻,“胖子啊----他挺幽默的。”

“对了,你刚才叫我放学等你,什么事啊?”

“到时你就知道了。”

“”

俩人说着说着,陈锐就到了,正想和赵凌云道别,陈云从门口探出脑袋,“阿哥,你回来了。”

女孩嘴里喊着哥哥,眼睛却一直盯着赵凌云看,加上胖子在后边贼眉鼠眼的,谁还不知道是他跑回来告的状?

“你家住这啊,”赵凌云抬头打量了一下,“那我走了,再见。”说完之后还专门朝陈云笑着摆了摆手。

“再见。”

陈锐道别,经过妹妹身边时推着她往里走,“别看了,回家吃饭去。”

“哥哥,你轻点。”

听着身后传来的打闹声,女孩掩嘴轻笑,“原来是他妹妹!”

再抬头时,天仿佛变得更蓝了。

趁妈妈还在厨房做菜,陈云凑到哥哥耳边,“阿哥,你认识赵凌云啊?”

一副你尽管放心,我肯定保守秘密的样子。

“你怎么知道她叫赵凌云?”陈锐说着看向胖子,“是不是----”

察觉到威胁,胖子连忙摆手,“不是我,这次真不是我说的。”

“阿哥,大观中学谁不认识赵凌云啊!”

“看吧,你自己也说了。”陈锐刮了一下妹妹的鼻子,笑着走进厨房。

小姑娘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阿哥,你,你耍赖皮!”

“又去惹你妹妹。”陈翠英瞪了儿子一眼。

“妈妈,在炒什么呀?这么香。”

“今天上午没事,调了一碗螺蛳肉。”

“我尝尝,”陈锐伸手去锅里捻,“哎哟---”

“烫到了吧,活该,”女人凶巴巴地拉过儿子的手,“呼呼”地吹气。

一盆爆炒螺蛳肉,外加一个水瓜汤,菜很简单但分量充足。

“呃---”胖子打了个饱嗝,他一连吃了四碗饭。

“小张你慢点。”

“撑死了?”陈锐舀了小半碗汤递给他。

胖子接过碗,“呵呵,娘娘,呃----螺蛳,呃----好吃。”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了下午最后一节课。

今天是星期五,最后一节全校大扫除。一、二年级搞完大扫除就放假回家,毕业班不会再有双休了,星期六全天六全天补课,礼拜天间歇性放假。

30班大扫除负责的地方离足球场不远,见搞得差不多了,陈锐把扫把扔给胖子,“等会帮哥拿去教室。”

“去哪?”

“踢足球,你去不去?”陈锐调侃。

“踢足球啊,那就算了吧”胖子讪讪。

他一百六、七的体重,人生信条就是,能躺绝不坐能坐绝不站----踢足球,傻子才去!

“哈哈,”王春风追了上去,“他骗你的,肯定是去抽烟。”

没走出几步,陈锐就已经点上了,他之所以去足球场抽,不是怕被人看到,而是出于‘公德’,毕竟在公共场所抽烟不太好,何况现场还有那么多女生。

当陈锐和疯子来到足球场时,热闹了----

28班今天负责在球场边拔杂草,八大金刚正在一旁追逐打闹,黄毛首先看到了走下来的俩人,“你们快看。”

“看什么?”杨峰抬起头。

“啊!”

王春风正好低头点烟,听到前面有人惊叫吓了一大跳,做贼心虚,本能地把烟往身后藏,动作娴熟。

陈锐拐弯前就听到他们的声音了,也没在意,那件事对他来说早就过去了。

“小钢炮,你们这是列队迎接我吗?”疯子为了掩饰刚才的慌乱,语气有点挑衅。

不过,对方的反应让人很意外,他们居然没动静。

看到熟人,陈锐还是要打声招呼的,他掏出烟来,“有人抽吗?”

程钢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回答。

陈锐有点尴尬,“风哥,我们还是去那边抽吧。”

都已经走出去两步了,疯子这个神经病不知搭错了哪根筋,回头说了一句让黄毛他们吐血的话,“小钢炮,上次你们没为难我兄弟,谢谢了。”

程钢看着走过去的陈锐,心里五味杂陈,不过有一点倒是可以确认----那天的事,他没跟人说。

28班很多人也是认识疯子的,知道他和程钢一向不太对付,大家还以为会有一场热闹看,没想到会是这种结局。

“奇怪,那么友好,怎么可能呢?”

“有什么好奇怪的,人家程钢是要考新北的,哪有时间和他们纠缠。”

“也是哦,别看程钢一天到晚玩,考试可从来不差。”

“哎,人生得聪明,没办法。”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正在大家说得起劲时----

“快看快看,赵凌云怎么过去了?”

“她和王春风认识?”

“不对,她好像和另一个人在说话!”

“那人是谁啊?”

“……”

王春风和艾菲谈恋爱走的是地下路线,他想不到赵凌云敢当着这么多人过来找陈锐,一时有点窘迫,“那个,你俩聊,我还有点作业要做----”

赵凌云做事,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走过来,仅仅是看到了自己的朋友,过来打个招呼。

理都没理王春风,女孩看着陈锐轻轻说道,“记得等我。”

“嗯,”陈锐笑着抬起手,“介意吗?闻不惯我去熄了。”

“没事,我爸也抽。”

陈锐抽完烟,俩人就分开了,一个不急不促地走远,一个若无其事地返回去拔草,都没去管旁边的人。

不久之后,当邓燕他们知道那个人就是陈锐时,表情怪怪的,“原来是他!”

放学后,赵凌云旁若无人地走进30班,把一本散发着淡淡香气的笔记本递给某人,“一个星期看完。”

陈锐翻开封面,几个娟秀的字体映入眼帘----

赵凌云来得快去得也快,还没等陈锐说声谢谢人已经出了教室。

想着他刚刚翻开笔记本那一刻的惊喜,女孩很开心,“就知道你肯定需要!”

上午班委开会,等大家看完成绩单后,张老师说了很多鞭策激励的话,“……同学们,学习如同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到最后一刻,我们绝不能松懈。”说着他敲了敲桌上放着的单子,“大家看到了吧,这次,30班和我们一样,年级前十名也占了三个名额,说明了什么?说明人家也在努力,也在进步……大家都对这个叫陈锐的同学很陌生吧?我告诉你们,以后还会出现很多的王锐、张锐----要想不被超越,我们唯有提高自己。你们也许觉得奇怪,陈锐同学政治怎么才67分?我不妨告诉你们,那是因为20分的时事政治题他基本没得分!假如他政治考到你们的分数,意味着什么?”张华看了下面一圈,眼光最后停留在赵凌云脸上,“意味着他甚至可以超过我们班的赵凌云同学……”

“真奇怪,”赵凌云心想,“时事政治不是送分题吗?框架就那么点大,每天早读课前班里还专门安排了同学读报,他怎么会----”

陈锐只是开了‘窍’,并不是什么天才。就像我们回过头去看小学时的应用题,当时觉得难,现在发现很简单。为什么?不过就是知识点理解了而已。当然,光理解也没用,还得努力吃透,通过一个月的强化练习,数理化方面,效果开始显现。但政治却是全靠记忆的科目,尤其是时事政治,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他能考67分全靠临时抱了佛脚!

赵凌云给陈锐的是她自己的政治笔记,基本囊括了初中政治所有知识点。最后,按时间顺序把近来国内外大事要事给罗列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毫不夸张的讲,这对陈锐来说就是辟邪剑谱,能让他在很短时间内迅速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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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菊已经知道家里在大观镇租了房子,周末放假她从护城高中回来,刚下车就看到妹妹在等着。

“姐姐,我帮你背包。”

“不重,没装什么东西。”

“让我背嘛。”

“……”

姐妹俩手挽手,不一会就走到了。

“姐,到了。”

“啊,这呀,那不就是大观中学门口吗!”

“羡慕吧。”陈云一脸兴奋,笑着把姐姐拉了进去,“阿哥你看,谁回来了?”

陈锐正在搬螺蛳,在陈二狗的安排下,村里今天又送过来了两担。

“姐”陈锐抬头叫道。

“傻样,你抱那么大个水桶干什么?”陈菊笑着走过去,想帮忙。

“姐,我一个人就搞定了,你先坐着休息会。”

听到外面的动静,陈翠英在厨房喊道,“是小菊回来了吧?”

“妈,是我回来了。”

“快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吃完晚饭,陈云就迫不及待地拉着姐姐参观她们的新家去了,“姐姐姐姐,这是我俩的房间----”

陈锐和妈妈坐在堂屋,正在商量事----

“妈妈,送了十多二十天鱼了,累不累?你看,要不要考虑请个人帮忙?”

每周除了一、三、五,剩下四天陈翠英都会把鱼送到饭店去,每次三四百斤。

陈家母子很守信,每次都是保质保量,饭店对这种模式很满意。

“隔天送趟鱼,下午两三点就回来了,有什么累的?”陈翠英瞪了儿子一眼,“请人,请人干什么?”说到这女人谨慎地看了看周围了看周围,然后才小声继续,“妈可和你说,这事除了我们娘俩,谁也不许说。”

别人不知道,母子俩心里清楚得很,短短二十来天,家里存折已经多了八九千!

什么概念,相当于陈锐父亲三年的工资!

不偷不抢不违法,去哪找这么好的事?

陈锐知道妈妈做事爽利,却没想到还如此细心,看来自己还是不了解她啊!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陈锐笑着奉承,“不过妈妈,以后每次还要多几百斤螺蛳,这边儿子倒是可以帮忙装车,到了市里你一个人怎么办?”

“还真是个问题----”陈翠英皱起眉头,“重到不怕,我在那边买了一辆三轮车,最多骑慢点。就是天气越来越热,害怕路上耽搁久了,鱼出问题。”

陈锐听到妈妈居然在林市准备了三轮,内心真的震撼了。自己当时只是稍微提醒了一句,她居然把保密工作做到了极致。

“妈,鱼不用担心,野生河鱼体质好,我们买的氧气泵也是正规生产的,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嗨,忙就忙点吧,谁叫你们三姐弟还没长大呢。”

“妈,你看,德亮哥行吗?”

陈锐说的是他大表哥陈德亮,陈翠英的外家亲侄子。

陈翠英是邻县阳圩头人,和清水村不同,阳圩头是一个两三千人的大寨子。每逢三、六、九,附近村寨的人都会到阳圩头来赶集,当地人也叫赶圩。

所以,阳圩头各方面条件比清水村要强很多。在他们寨子人看来,陈三妹属于下嫁,当地有很多闲言碎语。

陈翠英上面还有两个姐姐,当时都是招的上门女婿,后来大舅回他们村了,儿女却留在了阳圩头。

陈德亮是大姐的儿子,从小跟着陈翠英长大,姑侄之间关系很亲!

陈锐记忆里,大表哥为人忠厚老实,一辈子做事勤勤恳恳,在母亲生病的时候,更是出钱出力----有次过年回家,父亲对自己说过,“陈锐啊,以后有机会帮帮你德亮哥,你妈住院时,他送来了两万块钱。”

陈锐能理解爸爸的意思,对一个一不做生意二没打过工的农民来说,两万块可能就是他一辈子的积蓄。

“德亮啊,”陈翠英眼睛一亮,“他倒是没问题----妈再想想,实在忙不过来再说----”

陈家母子在商量要不要请人的时候,林市,映象渔家----

殷卫国过去给一桌老主顾敬酒,“唐主任,欢迎您来我们饭店指导工作啊!”

唐国强端着酒杯站起来,笑呵呵地伸手指点,“你啊----你,每次都亲自过来招呼。”

“唐主任,我过来敬个酒是应该的,您和朋友们过来吃饭,那是我们印象渔家的荣幸!”

“殷总,你太客气了,林市,谁不知道印象渔家的河鱼最正宗!?”唐主任说着比了一个大拇指,“大家说,我说得对不对?”

“主任说的对!”

“主任说的对!”

“映象渔家的螺蛳也是一绝。”

场面一时非常热烈,殷卫国端着酒杯不停地作揖:

“过奖了,过奖了!”

“……”

敬过几桌酒后,殷卫国回到办公室,脑海里自然而然地想起了那个年轻人,以及他在这个房间和自己说的话,“殷总,鱼的品质好,不但回头客多,相信慕名而来的新客户也会越来越多。客人来了,难道光吃鱼,酒水什么的不都是利润?”

“小兄弟,你还真说对了!”

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半个月没见面的两姐妹,躺在床上知心话说也说不完,最后怎么睡着的陈菊也不知道。

天还没亮,迷迷糊糊感觉妹妹起床,陈菊翻了个身,“陈云,你干么去?”

陈云在黑暗中吐了吐舌头,懊恼自己不小心吵醒了姐姐。

“姐,你继续睡,我马上回来。”

没一会,陈云返回房间时,姐姐已经开灯坐起,一脸疑惑地看向妹妹。

“姐,没事,妈妈和哥哥出去拉鱼,我下去关好门。”

看得出来妹妹很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

陈菊扯过薄被帮妹妹盖上,“妈妈他们总是这么早出去吗?”

“嗯!”陈云点了点头。

尽管辛苦,母子四人聚在一起,这个周末对陈家人来说还是非常开心的,直到----

“老东西,成天扳着张脸!给谁看?”看着老伴又黑着脸向小儿子家走,唐莲妹抱着几根柴火在后边使劲瞪眼。

陈明福走到儿子门口大声喊,“正干在吗?”

于凤今天中午炒了一碗花生米,四个人正在厨房吃饭,听到老爷子在外边喊,赶紧把碗往碗柜里藏,藏好后朝男人努努嘴,示意他各人出去。

陈正干不敢违抗,耸拉着脸往外走,身后传来六岁多的儿子问话,“妈妈,你怎么把花生米米拿走了?”

“弟弟,你小声点,”十岁的陈叶珠已经学到了妈妈几分。

“叶珠真聪明----”

“爸你找我?”

“桂珍什么时候回来?”

“爸,不是和你说过几遍了嘛,二姐和姐夫都是公家人,都是领导,梦瑶和远征也要读书,只有到了周末才有空。”

“今天不就是礼拜六吗?”

“我哪知道----”

老爷子左等右等,等到太阳下山还是没看到女儿。

镇小家属院,陈桂珍在厨房做晚饭,出来摆碗筷时拍了儿子一下,“远征别玩了,去看看你爸爸下班了没有。”

九十年代初,除了学校外,新北还是六天工作制。

“叫黄梦瑶去看。”小黄同学头也没回,双手‘卡卡卡’地快速按着手柄,眼看“魂斗罗”就要通关!

“你姐姐在学习----

直到吃饭时,黄远征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关了小霸王。

餐桌上,陈桂珍笑着和女儿说,“瑶瑶,吃完饭你挑几件不要了的衣服出来,妈明天拿去送给你表姐表妹穿。”

“妈,好点的前两天都让小舅拿走了。”黄梦瑶很不耐烦,“陈家人就像土匪似的,来一次扫荡一次。”

“瑶瑶,怎么说话的。”黄本良看到妻子难堪,笑着说女儿。

“哼,难道我说错了吗?”女孩不以为然,“他们谁来不是大包小包的拿?”

“陈锐就没有啊。”黄远征配合姐姐,讽刺地说道。

“呵呵,那个胆小鬼,”黄梦瑶翻了个白眼,“来了人都不敢叫,亏他还是个初中生,连陈小杰都不如!”

“人家跟你一样,也读初三了。”

姐弟俩一唱一和,优越感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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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吃你的饭。”陈桂珍用筷子敲打了他一下,“你等下也找找,什么不要的夹克啊,半截裤啊,明天也给你表哥带几件过去。”

听到明天要去那个山疙瘩,黄梦瑶不太情愿,“妈,你还真信小舅说的?”

难怪黄梦瑶会这么问,每天花一百多快钱卖螺蛳,太夸张了吧!

实际上,这两天陈桂珍和黄本良商量过几次,也觉得不可能。

“你大哥那点工资,就算他全部寄回来,能有多少?三个小的读书,其他不说,每年光报名费怕就搞掉一大半了吧。”

“吃饭吃饭,明天一起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第二天,快中午时,黄本良一家终于到了清水村。

他们吃过早饭就出门去坐车了,直接包的三轮,否则,中午饭都赶不上。

村里突然出现几个穿得光鲜体面的,小孩子又是害怕又是好奇,躲在大人背后探出脑袋偷偷张望。

“桂珍回来了?”认识的笑着打招呼。

“满婶好,这不,快到端午节了,带孩子们回来看看她外公外婆。”

“哎呀,明福大哥八字好,生了个好女儿。”满婶子一脸羡慕。

一路上不断有人打招呼,很快就到了。

中午饭是在陈正干家吃的,让四人都没想到的是,陈翠英还真在收螺蛳。

“姐姐姐夫,我和正干都劝了大嫂,可怎么劝也劝不住啊!”于凤煽风点火,“你们不知道,现在村里人全都去河里摸螺蛳,啧啧,每天几百斤呐。”

“……”

吃完饭坐了会,陈桂珍站起来告别,“爸妈,你们多保重身体,我们这就去把大嫂叫回来。”

“不在家住啊。”老妇人看着女儿。

“妈,不住了,我和本良明天都要上班,梦瑶和远征还要上学。”

“你别管了,”陈明福瞪了老伴一眼,“桂珍呐,你主意正,翠英她不敢不听你的,一定把她给我叫回来,免得以后村里人笑话。”

“现在回来,村里人就不笑话了。”于凤幸灾乐祸。

“嗨!”老人无奈地叹气。

走之前,陈正干向送过螺蛳的人问清楚了陈锐他们现在住的地方,一个多小时后,陈桂珍一行盛气凌人地站在了陈家三姐弟面前,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

“叫你们妈妈出来。”

陈桂珍很生气,事情完全出乎意料,虽然老人家没把话说破,意思已经很清楚,她陈翠英做的事,糟蹋钱不说,早晚让全家人跟着被笑话。

陈菊陈云本就胆小,姑姑一家人突然找上门来,还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一下子吓得脸色发白。

陈锐对姑姑一家没什么好印象,要不然也不会宁愿住招待所都不去他们家。

记忆里,他们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姑姑对小叔一家要亲得多,妈妈像个外人。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是亲兄妹。

可有两件事陈锐无法谅解,一是姐姐高考失利她没管。作为亲姑姑,假如当年她能伸把手,借点钱让姐姐复读一年,相信就不会是那种结局。二是妈妈住院时,自己刚在燕京买了房子,手上当时很紧张,姐姐去向她借钱没借到。

不过,她毕竟是父亲的妹妹,陈锐笑了笑:“姑姑,姑父,你们怎么来了,快进屋坐。”

“我们怎么来了!还不是你妈干的好事!”

陈桂珍越想越气,说话有点失去理智。

她眼睛向来长在头顶上!年轻时人长得漂亮,嫁得也好,从一个民办老师变成了镇小领导,称得上生活事业双丰收。

这么多年来,身边都是一些赞美,奉承的话,好话听多了,人就容易膨胀,想问题做事情总喜欢以自我为中心。

黄家人很少回清水,即使去一趟也从没登过大嫂家的门,更别说进去喝口水吃个饭。陈翠英是个直性子,不会讨好人,骨子里还有点傲气。你看不起人,到了门口都不进家门,那好,你不来我就不去。

这,在小姑子看来,简直就是不识抬举!

特别是陈正干成家后,于凤隔三差五地从中挑拨离间,慢慢的,姑嫂之间基本断了走动,最多过年时打发陈锐去拜个年。

陈锐听她们出言不逊,张口闭口要找妈妈麻烦,语气很不友善,他努力克制自己,“陈云,去给姑父他们倒几碗井水过来解渴。”

现在是中午一点过,天气最热的时候,黄本良他们一路走出来,额头上布满了汗水。

“哦”,听到哥哥吩咐,小姑娘回答一声就要转身回去倒水----

“不用了,”黄梦瑶脸上写满了厌恶,“脏不垃圾的,谁敢喝。”

冷不丁地听到这么一句,陈云看向哥哥,不知该怎么办。

“妹妹没事,人家不喝算了。”礼数到了就行,陈锐才不会惯着她。

黄梦瑶从小娇生惯养,什么时候被人这么顶过?更何况对方还是自己一直瞧不起的人。她气愤地伸手戳向陈锐眉心,“你----”

“你什么你?”陈锐拍开她的手。

“陈锐你干什么?”

陈桂珍呵斥的同时,黄远征跳起一个飞脚----

陈正干想拉住外甥,伸出手还是晚了一步,“远征不要----”

陈菊陈云看到黄远征一脚踢向陈锐后背,急得大叫,“弟弟哥哥小心!”

陈锐心里好笑,自己这个表弟像根竹竿似的,没想到还挺生猛!

他当然不可能反击,装作踉跄一步让开。哪知少年用力过猛收不住身,直接一屁股朝地上摔去,好巧不巧,正好磕在进门台阶上,看得旁边的人牙齿发酸!

愣了一下,陈桂珍急忙跑过去,“征征,摔到哪了?”

随后,黄本良、陈正干和黄梦瑶也围上去。

到这时,黄远征才捂着档,凄惨地喊出声来,“哎哟----”

众人七手八脚一阵忙碌,总算是把‘伤员’扶到靠椅上躺下。陈锐心想,“也算请你们进屋了。”

安顿好儿子,陈桂珍怒火中烧,转身冲向陈锐,扬手就是一巴掌,嘴里还嚷嚷着“没人教的东西,敢打我儿子!”

陈锐脸色变冷,不过想到她是长辈,最后还是低头避开。

“啊!”看到姑姑打阿哥,陈云惊叫一声,“明明是他从后面动手打我哥哥---”小姑娘委屈得眼泪直流。

陈菊一直不敢做声,她见姑姑还想动手,脸色苍白地跑过去挡在弟弟前边,哀求,“姑姑,不要。”

陈桂珍已经恼羞成怒,一直高高在上惯了,没想到今天三个小辈敢忤逆自己,也就不管前面站着的是谁了,抬手又是一巴掌挥出----

“哎!”

;所有人听到一声叹息,接着看到一个身影向旁边摔出。

如果姑姑只是针对自己,心里再不爽陈锐也只能避让。可她对自己至亲动手动脚,对不起,不行!

别说你没理,哪怕你全占理都一样。

“哎呀----”陈桂珍感觉一股力道带了手腕一下,身体就不受控制地朝旁边倒去,腾腾腾三步,最后侧跪在地上。

人没伤着,可样子十分狼狈。

陈锐还是留了分寸的,他动作太快,根本没人看清。

陈正干跑过去扶二姐的时候,疑惑地看向侄子----那小子面无表情,冷冷地看了这边一眼,自己怎么感觉头皮发麻?

趁他们忙着照顾人时,陈锐把姐姐妹妹拉到一边,“啊姐,你和妹妹在这坐着,我过去处理。”事情到这,三姐弟都看出来了,姑姑他们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姐妹俩尽管很信任他,可还是担心,“弟弟哥哥----”

陈锐回头露出一个笑容,“放心。”

黄本良还算理智,到目前为止,除了检查儿子的伤势还没开过口。他饶有意味地看着走到面前的陈锐,感觉怪怪的,这还是以前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家侄儿吗?

“姑父,”陈锐不急不促地开口了,“说实话,刚见到你们时我是挺高兴的,你们难得上门,算贵客。”

“哼”旁边的黄梦瑶发出一个鼻音。

陈锐没在意,继续往下说,“你们不进屋,不喝水,没关系。我们小家小户的不敢有意见。”

“没有没有”黄本良摆了摆手,能坐到副局长,养气、看人的功夫还是有几分火候的。他内心很震撼,眼前的少年就比儿子大一岁,言行举止沉稳大气,隐隐间颇有大将风度。

陈锐转身看了看怒视自己的姑姑,几秒之后提高了声调“你们都是有身份的人,有文化见过世面,那请你们告诉我,有谁跑到人家家里对子骂娘的?”

场面一时很安静,黄本良清了清喉咙,“咳咳,你姑姑---”

他正想说明来意,村里人送螺蛳来了。

“阿锐,”陈二狗进屋才发现里边有好多人,讪讪道,“阿锐,我们不知道----”

“二狗哥,没事”陈锐从衬衣口袋掏出两百块递给他,“你去跟大伙结账,一路上辛苦了,叫叔伯们自己打水喝。”

“好勒。”陈二狗一挥手,“大家跟我去后院,把螺蛳倒水缸里。”

他刚迈出腿又被叫住,“二狗哥,接住。”陈锐笑着扔过去一包红梅,“帮我散给大家抽。”

陈锐一系列动作、安排看得陈桂珍等人目瞪口呆。

特别是缓过劲来的黄远征,“偶像啊,随手一掏就是两百块,兜里香烟一包一包的,哪像自己,偷偷摸摸抽一根,还担惊受怕的----”

很快,大家从院子返回,王正勇他们是认识陈桂珍一家的,都过来打了声招呼,但是对比陈锐,态度明显敷衍了许多。

村里人走后没多久,陈桂珍一家也走了。

陈翠英不在家,陈家三姐弟咬死说她走亲戚去了,你们等吧。

“桂珍,你那个侄子不简单啊。”黄本良在车上对身边的妻子感叹。

“就是一个没人教的混混。”

“你呀,莫欺少年穷啊!”

“他?”女人哼哼两声,“等明天哭着喊着来求老娘的时候----”

又一个寻常的清晨,小镇还未完全苏醒过来,母子俩挥手道别。

目送车子在道路拐角消失后,陈锐转身回家。

没过多久,兄妹俩一起出门上学。

陈云小跑两步,超到哥哥前面转身问,“阿哥,过两天就要中考了,你紧不紧张呀?”

“小心点。”陈锐笑着提醒妹妹。

陈家两姐妹,大姐安静小妹好动。和哥哥一起上学,小姑娘像只蝴蝶,不时在他身边绕来绕去,有好几次倒着走路说话时差点摔跤。

“嘻嘻,反正阿哥会救我。”

“……”

和妹妹分开后,陈锐点上一根烟,思绪随着吐出的烟雾飘散开去----

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回来两个多月,最庆幸的是妹妹没事一家平安。

马上要中考了,刚才小妹问陈锐紧不紧张,他没有直接回答,脸上平静的笑容却说明了很多问题。

经过两个月的不懈努力,陈锐各科成绩取得了可喜的变化,特别是赵凌云给他笔记后,最近几次政治测试,基本上能考到九十分左右了。

两个月前喊出要考新北高中,多多少少有自我激励的意思。现在他非常自信,自己肯定能考上!

作为过来人陈锐很清楚,上一所好的985高校,绝不仅仅是为了弥补遗憾,它对自己能力提高、人脉积累以及眼界提升等等,都将有不可忽视的作用。

对于钱途,陈锐很清醒,自家一无关系二没资本,也就不去想那些一夜暴富的美事。

倒腾螺蛳,自己是占了先知先觉便宜的,知道它肯定会大有市场。意外之喜是,在过程中发现了河鱼这个宝贝。

陈锐知道,这一切看起来简单,里面的辛酸外人是不会了解的。尤其是妈妈,做出这么大的改变,对她一个半辈子和泥巴打交道的农村妇女来讲,很不容易!

陈翠英虽说很少回村,心里却清楚得很,村里大把人等着看自己一家的笑话。

清水村人还真是那么想的。

“你们等着看吧,要不了三天,翠英就会夹着尾巴回来!”

三天后----

“哼哼,她不回来,那是抹不下面子,一个礼拜,一个礼拜跑都跑不脱!”

半个月过去了。

“还在死撑,看她能撑多久----”

那天下午,陈翠英回家后,姐弟三人把姑姑上门的事告诉了她。

“妈,姑姑说你不是做生意的料,让我们老老实实回去种田,如果不听她的话,等钱亏光了别想找她帮忙。”陈云小声转述,实际上陈桂珍的原话要难听得多。

陈翠英听后反倒没太在意,本来也没想过哪天会去求他们,看了看一直微笑不语的儿子,女人说话很豪气,“好了好了,不用去管人家怎么说,我们一家人靠自己。”

陈锐送姐姐去坐车时塞给她两百块钱,“姐,多吃点好的,注意身体。”

“妈妈给过我生活费了。”

“你弟弟有钱!”陈锐朝她眨眼,夸张地拍拍裤兜“记住,不用太紧张,兜里的钱够我们三人复读好几届的。”

笑着轻轻打了一下弟弟,“你自己去复读吧,姐肯定能考上。”

接下来一个月倒是风平浪静,最大的变化莫过于胖子,不声不响的冲到班里五六名了,中考发挥好的话----

陈锐笑了笑,弹掉一节长长的烟灰,收回思绪感叹道,“万事开头难!好在事情还算顺利。”

昨晚,关好门后母子后母子俩统计了一下两个月来的收入,陈翠英虽说心里有底,看到数字还是吓了一大跳,“儿子,你告诉我到底是三千多还是三万----”女人看看数字又抬头看看儿子。

少年没有说话,看着妈妈傻笑。

一根烟很快抽完了,陈锐把烟头熄灭,走过去丢进垃圾桶,然后走向教室。

“不出意外,还可以不声不响地送几个月河鱼和螺蛳,”陈锐心想,“那样的话,即便没有郭鸿宇买股票的收益,白果的事也可以运作。相信翻过年,手上的资金应该就宽松了。之后,嘿嘿----”

想到郭鸿宇,陈锐笑了笑,“也不知道科技会不会像记忆中那样突然疯涨?哎----”年轻人无奈地叹息一声,“没有手机,没有电脑,人就像瞎子聋子,外面什么信息也不知道。”

转念一想,“这样也蛮好,没有,意味着无限可能,自己正好可以提前布局。再说了,自家现在能毫无竞争地卖鱼,固然有当地民风淳朴的原因,信息封闭还是最主要的。”

“不过没关系,反正身份证已经办好,过两天中考完找个理由去一趟临港,不出意外还能赶上喝点汤。”

陈锐不知道,在他想到郭鸿宇时,郭总也在和妻子谈论他。

郭鸿宇一家回到粤东后,没几天就帮陈锐把事情办了,对他来说,本也不是什么难事。

之后,因为工厂事情忙,郭总也就没再多管。直到前几天和两个香江过来的生意伙伴吃饭,大家在餐桌了推杯换盏----

“谢冰,来,我们共同敬郭总一杯。”董一然举杯站起来。

“好!”谢冰巾帼不让须眉。

董一然和谢冰是合作伙伴,他们在香江开了几家很有实力的商场。这次过来,主要是和郭鸿宇洽谈代理传呼机的事宜。

郭鸿宇微笑着起身,拿起茅台把酒杯倒满,“来,为我们这次合作成功干杯。”

“干杯!”

正事谈完开始闲聊,聊着聊着就扯到股市上了。

想想也好理解,香江人都喜欢炒股,郭鸿宇和夫人学的是金融,股票自然就成了大家的共同话题。

“谢小姐,最近在股市收获不错吧?”郭鸿宇点上一根软中。

“我都快后悔死了!”

“不会吧,谁不知道你谢冰是九龙股后!”

“董大哥,你就不要笑话小妹了,你们想必都知道科技吧?”

“哈哈,是不是最近一个多月来最牛的那只!”董总笑得很得意。

“董大哥买了?”

“入市晚了点,前几天刚脱手。”

“……”

听他们聊科技时,郭鸿宇脸上看不出变化,内心其实已经波涛汹涌,那不就是陈锐买的那只股票吗?

晚上回到家,打完几个电话后,郭总震撼了。他打开书房窗户,点上烟陷入了沉思,“董一然和谢冰无疑都是股票高手,一个不敢买入,一个提前清仓----”

事实上自己买后没几天,那只股票就开始疯涨,到现在已经翻了五倍多。刚才打电话,股票界的朋友都隐晦地暗示自己不能再入市了,已经涨得太高----

郭鸿宇对着夜空笑了笑,喃喃低语,“高吗?那为什么陈锐让自己七月后再抛?现在来看,年轻人肯定是提前知道一些什么的!”

脑海中闪出这个念头,郭总吓了一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里面蕴含的信息量就太大了!”

千里之外,大观中学已经宣布放假,明天,上面就会来人布置考场。

中考的脚步“踏,踏,踏”,近了!

六月中旬,西南已经进入炎热的夏天。

透过教室窗户,看着初一、初二的学弟学妹们往寝室搬东西,连一向不拿学习当回事的王春风同学也有点心悸,“中考,快要来了!”

“小考小耍,大考大耍。”

今天课间操时,学校如约提前两天宣布了放假!

这是惯例,作为新北县中考考点之一,大观中学所有教室明天将会被布置成考场。

除了考生有一次机会提前熟悉考场外,它们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实行封闭式管理,直到中考结束。

大观镇是典型的边陲小镇,素来有八山一水一分田之说。大观中学很多学生,家都离校较远,甚至有要走几个小时山路的。

放假了,来得及天黑前赶回家的学生,放学后会直接离校回家。他们都很有经验,中午吃饭时就把需要带回家的脏衣服脏裤子打好包了,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随着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东风来了!前一刻还十分安静的校园马上躁动起来,没有经过任何酝酿,直接到达沸点,学生像潮水一样从校门涌出。

喧嚣过后,终是落寞。

不久之后,校园像潮水退去一样恢复宁静。

这时候,校园里除了即将参加两天后中考的学生外,就剩下那些家里距离学校较远的学生了,他们要等明天早上才能离校回家。

“走吧,吃饭去。”陈锐拍了拍胖子。

“今天不去了。”胖子难得客气。

陈锐玩味地看着他,眼神好像在说,“你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胖子挠了挠后脑勺,“嘿嘿,今天回趟家,明天中午给我留饭。”

胖子家离学校倒是没多远,出了镇子往西走,个把小时就到了。

“那还不快滚?”

太阳落山前,胖子迎着夕阳走进了江西平村。不久过后,一座破旧的瓦房前,老张头在家门口提刀杀鸡。

第二天早上,等为数不多离家较远的学生也相继离开后,学校就只剩下毕业班的学生了,他们也不再上课。

张波早早回了学校,给陈锐带了几块鸡肉和一大根鸡腿。这会正看着他吃,眼睛直勾勾的。

陈锐实在没有勇气独自享用了,“还是你啃鸡腿吧。”

“那多不好意思---”胖子说着伸手接过,放进嘴里“咔嚓咔嚓”,不到一分钟从嘴里拔出了一根光秃秃的骨头……

这天上午,学校还是挺安静的,大多数同学还去班里看书复习来着。

陈锐和张波吃完午饭刚走到教室坐下,空气突然紧张起来。

先是好几辆警车“啊呜---啊呜---”着一溜烟开进学校,停稳后下来十多个全负正装的警察,由两个领导模样的和校长他们做了简单沟通后,就开始用白色粉末画起了警戒线、拉起了警戒条。

接着又来了一辆公共汽车,教育局的同志们从车上下来,经过短暂交流后开始走进一个个教室布置考场。工作人员把原本的双人座全部调成单人座,前后左右间距都变宽了,仔细检查每个抽屉里以及和桌子板凳上有没有涉嫌作弊的地方,最后按s形顺序粘贴考号……

整个过程大观中学所有师生完全不能参与。

学生们三分好奇七分紧张地远远注视着。

老师和校领导故作轻松地过来安抚,“每年都这样,没什么好紧张的!大家!大家回教室去,该看书的看书,不想看去寝室睡觉也可以。”

第二天上午,县里安排了专人来监督考生熟悉考场。当大家拿着准考证找到自己的位置,看到那张贴着考号的小课桌时,心想:这就是接下来三天决定自己命运的地方啦?

所有人都意识到,中考很快就要来了。

“小锐子,你说我们能考上新北吗?”临了,胖子有点紧张。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

“我不一定,你肯定没问题。”

张波来了兴趣,“你都不一定,我怎么就没问题呢?”

现在,30班已经没人再笑话他俩,陈锐已经稳居班里第一,总成绩通常比罗婉欣都要高出十多分了。胖子稍微差点,班里五、六名的样子,不敢说一定能考上,但肯定有希望。

为了缓解胖子的压力,陈锐昧着良心说道,“我发现你小子特别适合考试。”

“什么意思?”

“你自己想想,两个月来,哪次考试你不都要前进好几步?”

胖子一琢磨,得意地笑了,“嗨,天生的,没办法。”

陈锐内心恶寒,表面还要装着一本正经,“还紧张吗?”

“去,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紧张啦!”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随着学校那口老钟“当---当---当---”地敲响,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走进考场,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发试卷前,站在讲台上那个监考员依照条例宣读了考场纪律:……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左顾右盼,不准……反正就是一大堆这不准那也不准。

陈锐坐在位置上听着,脑海里有过一段短暂的恍惚,“上次我是坐这吗?”

他微微摇了摇头,已经记不得了。

八点五十分,监考老师拆开了牛皮袋,取出了今年的中考语文试卷。考场里很安静,只有监考员分试卷的“哗哗”声!

“现在开始发试卷,大家拿到卷子后可以先浏览一遍,等九点考试铃响才能正式答题。”监考员一边发试卷一边强调。

前边几个拿到卷子的同学可能是紧张,不小心发出了一点声音,惹得监考员马上回头制止:

“安静,安静,注意考场纪律!”

拿到试卷,陈锐第一时间写上了姓名,然后不慌不忙地开始预览----

九点整,桂西省中考正式拉开了序幕。

这一刻,千千万万的学子踏上了独木桥,三天后谁能顺利走到河对岸----不知道!

可以肯定的是,掉进河里的一定会很多!

随着考试的进程,陈锐体会了一把传说中学霸们的感受,“原来,考试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三天,眨眼就过去了。

下午四点,随着那口老钟“当当当、当当当……”急促地敲响,很多还没答完题的同学着急地挥舞着手中的2b铅笔,想再涂上最后一个‘a’或者‘d’,至于对还是不对----谁知道呢。

“起立!放下笔!放下笔!不许再写啦!”监考员厉声呵斥着还在慌忙作答的学生,“再写就算作弊啦!”

好多人这才无奈地站起来,眼神中透着不甘,再有一点时间该多好啊。

属于他们的中考,结束了!

今年中考题总体偏难,很多平时成绩不错的都没发挥好。强忍了三天,终考铃声响起时,好几个女同学还没走出考场就哇哇大哭起来。

场面一度引起混乱。

不过,那略显凄凉的画面,陈锐没有看到。

最后一科考政治,监考老师提醒“还有十五分钟”时,陈锐查看一下姓名考号没有遗漏,起身交卷走人了。

他觉得没有必要反复检查,会的就是会的,真碰到不会的相信第一感觉,所谓检查,看看有没有遗漏而已。

走出考场,小陈同学对着两个看过来的警察笑了笑,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中掏出一包红梅,“啪”地一声打着火机点上。

考第一科时,陈锐就发现了一个‘秘密’,他们考场一大半都是学校的尖子。

碰巧吗?他笑了笑,这个世界哪有那么多碰巧的事!

“你小子,”早就等在考场外的白勇看到陈锐又提前交卷,笑骂着迎了上来,倒也没去纠结他抽烟的事,“考得怎么样?”

陈锐没有直接回答,“嘿嘿”地笑了两声。

“那就是没问题啦!”白勇心情很舒畅,“好,好。”

陈锐离开时,老白再三提醒,“记得明天回教室估分。”

“知道了。”

九十年代的乡镇中学,即便是中考,等在考场外的家长也没有几个。当然,县城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三天,新北中学以及它隔壁的新北镇中,陪考家长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几乎把校门两旁的道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新北中学还稍微好些,作为全县重点,初中部人数本就不多,一个年级也才二百来人。其中一小半来自县镇小以及县实验小学,剩下一大半来自下面十多个乡镇小学,可以说都是百里挑一的苗子。他们中最少有一半会考上本校高中部。

相对来说,旁边镇中人数要多得多,而且全都是县城学生。

镇中门口,在等待儿女考试时,相互认识的家长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左手边一棵桂花树下,几个女人正围着陈桂珍恭维。

“陈主任,你们家梦瑶肯定考得很好吧。”

“那还用说嘛,人家黄梦瑶同学哪次考试不是排在前几名?”

“陈主任可是镇小领导,专门搞教育的,孩子还能差得了!”

“……”

这样的场景对陈桂珍来说司空见惯,她面带微笑,举止从容地应酬着,“哪里,哪里。”

“当当当,当当当----”结束铃声的响起,瞬间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

陈桂珍和身边的人都踮起脚尖,大家使劲探出脑袋,从潮水一般涌过来的人群中搜寻着自己的儿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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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家门老远,陈锐就看到妹妹飞跑了过来,“阿哥,考得好不好呀?”

“你说了?”

“嘻嘻,哥哥肯定第一名。”

“好啊,到时候请你吃胖婶家米粉。”

“”

回到家,陈翠英倒是没问几句儿子考试的事,两个多月来,看着他每天晚上学习到下半夜,当妈的还不乐意了。

“考完了?”

“嗯。”

“先去房间好好休息下,吃饭时我让陈云叫你。”

自己其实不累,看着妈妈心疼的眼神,陈锐话到嘴边变了样,“哦,那我上楼了。”

没过多久,张波杀了过来。

“小锐子,你猜我考得怎么样?”

胖子小眼睛都快咪成一条缝了,是人都看得出来他有多兴奋。

陈锐逗他,学着算命先生掐了个兰花指,嘴里念念有词。

“算出来了吗?”胖子催促,见陈锐半天不开腔,他自己忍不住了,“哎,还是我来告诉你吧。”他咳嗽两声,“我觉得应该没问题。”

“哦,信心很足嘛。”

“大家都说数学和物理很难,”胖子开始陈述,“可我感觉比做过的黄冈试卷简单多了。”

两个多月来,除了学校的卷子,俩人额外做了一两百份海定、黄冈试卷,数理化每科都不少于五十份!

你说他们觉得简不简单?

第二天,初一初二学生已经从新返回学校上课,他们要到七月十号左右才放暑假。

快十点陈锐才出门去学校。妈妈送鱼去了,他想着晚点去估分,估完分顺便在食堂吃午饭,哪知道后面----

等他走到教室,差点没吓一跳,里面哭的闹的都有。

“胖子,怎么回事?”

张波显然已经估完了,正兴高采烈地帮着旁边几个‘差生’估分。

顺着陈锐的目光看去,胖子明白他在问什么。

“哎----”他叹了口气,没像平时那样冷嘲热讽,语气中反而多了几分同情,“张霞他们没考好,都哭过两三次了。”

“不至于吧,考好了也不一定考得上新北高中啊!”

新北高中很难考,本校初中部就占去了一大半名额,剩下一百多个名额由十多所乡镇中学争,大观中学每年能考十多个算是不错了。

作为全县重点,新北高中每年固定招生三百人。

其中,正取生二百四十人,从全县四、五千考生中按分数由高取到低。

剩下六十个名额为议价生,分数不能低于当年录取线二十分,一分一百。

新北人都知道,考上新北高中就等于跨进了大学门槛。

实事也的确如此,每年高考,新北高中都会有三分之一的学生考上各大本科院校,另外三分子考上大专中专,剩下落榜的复读一两年,最后也会考出去。

要知道,九十年代高校还没扩招,中专生都是包分配的!

所有,即使是一个议价生名额,好多人都会跑关系走后门去争去抢。

“要真是你想的那样,他们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你是说----”

胖子点了点头,“估计普通高中都困难。”

新北县除了新北高中外,还有四五所普通高中,不过,就算普通高中,大观中学能考上的也不会超过一半。

那年代,农村大部分人也就读到初中,只有小部分人会上高中。

张霞她们成绩一向不错,如果连普通高中都考不上,心里委屈可想而知有多大。

看到陈锐进教室,班主任走了过来,笑着把一份标准答案递给他,“怎么那么晚才来?赶快估分,怎么说你也要比张波考得好吧。”说到这白勇得意地拍了胖子一下,“张波可是估了588分的哟。”

去年新北高中录取线是579分,今年题目比去年难,不出什么重大意外,张波应该是稳了。

这也是白勇高兴的原因,全校成绩普遍不理想,自己班最稳的陈锐还没估出来,已经有三个人上580了!

“胖子牛x啊!”陈锐首先恭喜朋友,他真心为张波感到高兴。

“嘿嘿,先别管我,你快对答案。”胖子相信朋友不会有问题。

一个小时后,陈锐估完了----

“多少?”

赵凌云已经来了一会,她也不知为什么,自己估完分后就想过来看看他的情况。

陈锐扭头对她笑了笑,“如果作文能及格的话----应该能考600分。”

别看有答案,真估起来也不是件简单的事。

选择题好估,对错一目了然。就怕有的题最后答案错了,前面步骤还能得点分,这种情况最恼火,容易估错分。

当然,上述情况只是对大多数人而言,比如前面的张霞,已经反复估了两三遍了,侥幸心理作用下,总希望哪个地方还能涨点分。

陈锐情况要简单得多,唯一拿不准的就是作文,没关系,他要求低,只要不跑题,及格就行。

“好,好。”听到结果,白勇放下了心里的石头,连着说了两声好。

接下来,白老师忙去了,他还要做详细统计,还要向学校汇报----

赵凌云也不叫陈锐,掉头就走。

胖子看到朋友吃瘪,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来,“嘿嘿”。

“很好笑吧?”陈锐拨开当道的胖子,出门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哎,本来还想着中午请某人吃饭的----”

“你----”胖子咽的不轻。

“真是要命!”看着前面的女孩,陈锐由衷地赞美。赵凌云身段修长,容貌清秀,气质高冷。今天穿了一条浅色连衣裙,把青春气息衬托得淋漓尽致。

“我们去哪?”

赵凌云走出教室后有意放慢了脚步,见他跟上来后,扭头轻轻回了一句,“听你的。”

陈锐本想说一起去足球场走走的,抬头看了看太阳,话到嘴边变成了,“去我家吧。”

“嗯。”

气氛突然有点暧昧,陈锐看着女孩一向冰冷的脸颊露出一抹红晕,故意逗她,“你不怕我欺负你啊?”

“你敢。”赵凌云瞪了他一眼。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见女孩走在自己身边没说话,陈锐组织了一下语言,“……男孩说,我要是欺负你了,那不就是禽兽吗?”

“哼,”赵凌云抬起下巴,“知道就好。”

陈锐不怀好意地问道,“你知道那个女孩说了句什么吗?”

“说了什么?”赵凌云果然上当。

“你不是禽兽,是禽兽不如!”

赵凌云那么聪明,一下反应过来,小手握拳照着旁边的人就是一通轻锤,“你坏”。

……

时间很快,一晃中考都过去三天了,今天也是新北县中考志愿填报截止日期。

傍晚,彩霞满天。红彤彤的太阳高高地挂在西山头上,柔和地抚摸着这片土地。

政府家属区,一号楼里,赵凌云一家人还在吃晚饭。通常,赵学军因为工作忙,是很难在家陪老婆孩子一起吃饭的,今天情况不一样,是女儿填志愿的日子。

“凌云,来,喝碗汤。”吴萍给女儿盛了一小碗汤递过去。

汤递到她手边了,结果发现女儿没反应。

“想什么呢?”吴萍笑着问了一声,见女儿还是没接,“哦,嫌妈妈做得不好吃是吧?告诉你,这可是专门用砂锅熬的,小火足足煨了两个多钟头,今天要不是你填报志愿的重要日子,我还不伺候你们爷俩了。”

“你说女儿就说女儿嘛,扯上我了还,看好了,这----可是第三碗了。”

大观镇市场上卖的猪肉都是村民自家喂养的,吃的都是粮食野菜,肉质没得说!水就更不用说了,这里山清水秀,简直比农夫山泉还农夫山泉夫山泉。优质的食材,上好的山泉,加上吴萍精心熬制,排骨汤确实煨出火候了,味纯而不腻,很好喝。

父母的说话声把赵凌云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见爸爸妈妈看着自己,还以为心思被发现了,脸色一下子羞得通红,赶紧扒拉了几下空碗,“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说完放下碗,慌慌张张地跑向自己房间。

女孩逃回房间后,反手关上门,这才背靠在门后大口大口地踹气,两只素手不停地交替抚摸着急促起伏的酥胸……

看着女儿一系列反常的动作,赵学军和爱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分析道,“这段时间先是中考,紧接着估分,连着又是填报自愿,估计是累到了。还好,今天已经把志愿填了,接下来可以好好放松一下,要不----叫她去林市表姐家玩几天,散散心。”

吴萍白了老公一眼,“自己的女儿你还不清楚?一个小小的中考,能累着她?”吴萍一脸得意,关起门在家里说这话,她一点也不谦虚。

赵学军想想----也对哦。女儿从上学到现在可从来没为考试紧张过,再说了,答案考后第二天就公布了,学生们都是看着答案估分的,女儿保守估计都超过了600分,比去年新北高中的录取分数线足足超出二、三十分,根本没什么可担心的嘛。

“那是怎么回事?”赵书记想清楚后反而更迷糊了,不解地问老婆。

吴萍有点小得意,心想,论工作能力和见识学问,自己肯定是比不上老公的。但说到对女儿的了解,世上有谁比得过自己这个当妈的?

她神情复杂地看着老公,欣慰里透着些许无奈,叹了一声“哎!老赵啊,你女儿她----长--大--了……”

晚霞装饰了她的窗子,她却装饰了人家的梦。

霞光透过百叶窗映照在女孩的俏脸上,红晕中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她双手托腮,静静地坐在书桌前有好一会了。

赵凌云没听到父母在客厅里关于自己的谈话,否则,肯定会大吃一惊。吴萍猜得一点都没错,女儿确实长大了,有了少女的心事。

想到那天中午俩人打闹时握在一起的手,女孩到现在心里还像小鹿一样不停的跳。旋即,她嘟起小嘴,自言自语道,“死陈锐,臭陈锐,都是你害的。下次让我再看到你,我就-----我就-----”我就了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要表达什么,最后握起粉拳在眼前比了比,“我就让你好看!”说完自己都笑了。

女孩的样子,哪还有半分人前的冰冷!

其实,赵凌云以前不是个冷傲的人,女孩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很好很好的那种,记得那是刚上小学时候的事了……

赵凌云从小聪明漂亮,身边的人都很喜欢她。记得,小学一、二年级自己是在白石镇上的,同桌叫白小蓉,白小蓉是个孤儿,爸爸妈妈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出意外死了,是年过花甲的奶奶独自抚养她长大的。像她这种情况,照理说是没有条件读书的,只是赶上了好时代,华夏实行的是九年义务教育。虽然现阶段还是有很多贫困山里的孩子不上学,那是因为他们自己不想上,观念里觉得上学没用而已。要想上,国家和学校还是会想办法帮助你的。

白小蓉和自己几乎形影不离,她说和自己在一起就没有人欺负她了。自己当时觉得好骄傲,还信誓旦旦地对她说,“不用怕,以后我都会陪着你保护你的。”

……

后来爸爸工作调动,自己也跟着转学了,临走那天自己告诉她时,她那失望、苍白的眼神,现在赵凌云想起来都害怕!

这也是后来赵凌云不敢再交新朋友的原因。

慢慢地,女孩在人前变成了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她害怕哪天自己又要转学走,害怕别离。

哪个少女不多情!

那天中午过后,赵凌云又‘碰巧’遇到过陈锐几次。俩人倒是没做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一起轻轻松松地聊聊天,压压马路而已。

陈锐不会拒绝一份美好的感情,当然,也不会操之过急,毕竟心态不一样了。

况且,还有好多事情等着他去做。

今天填志愿,陈锐总共花了五分钟,他把志愿表交给班主任时,好多同学还没领到表。

“这么快就填好了?”白勇笑着接过他递来的表格。

“白老师,请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话是这样说,陈锐心里其实在想,我就填个新北高中,难道还要想半天!

“问题倒是没问题,”作为班主任,白勇仔细看过之后还是不忘提醒一句,“确定不再填一所普通高中了?”

“嘿嘿”

填完志愿,跟胖子打声招呼陈锐就走了。

接下来一天他都守在打渔村,把事情落实好,回到家时妹妹已经上晚自习去了。

“快去洗手,”见儿子进门,陈翠英放下手里的螺蛳站起身,“我去把饭菜热热。”

“妈,我和张叔他们一起吃过了。”

“吃过了,那你坐着休息下,等汗干了去冲凉。”

一个小时后,母子俩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

“妈,和你商量个事呗。”

两个月来,家里事情都是母子俩商量着做的,经过最初的惊奇,陈翠英早已习惯。别人不知道,女人心里清楚得很,自家卖鱼的事,从头到尾都是陈锐一个人搞出来的。

估计说出去都没人相信!轻轻松松两个月挣的,都快赶上自己十来年累死累活的总和了。

“什么事?”女人用蒲扇帮儿子扇风,赶走蚊子。

六月底,天气热不说,蚊子还不少。

“等明天把事情忙完,我想去趟粤东。”

这件事陈锐考虑很久了,他不会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郭鸿宇身上。要是没钱就算了,现在家里有三、四万,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

“去粤东?”

这两个月,女人除了送鱼送螺蛳,在儿子的建议下,空闲时逛了很多商铺、店面,听到见到了很多新观念,已经不再是从前那个只会种地的农村妇女。

这么说吧,即使现在不卖鱼,她也会选择去县城做小生意。

所以,突然听到儿子说要去粤东,她反应倒也没太大,就是有点担心。

“妈,我们不可能一辈子卖鱼吧,”陈锐顿了顿,等妈妈跟上思路后接着往下说,“所以我想,趁暑假有时间正好可以过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一条路子咧。”

陈翠英知道儿子说的有道理,所谓花无百日红,凡是提前准备总是好的。

她也相信儿子办事的能力和眼光,上到饭店老板,下到村里渔民,谁对他不是客客气气。

可作为母亲,儿子出远门总是担心的,“应该还能送几年吧。”陈翠英的意思是过段时间再去也不迟。

“妈,你也看到了,外面不像我们这个小地方,一天天的,变化快的很。”

“……”

&nbspp;陈翠英本就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何况儿子说的有道理,很快也就同意了。

第二天,陈锐和妈妈比以前早了一个多小时来到河边,张叔已经把五六百斤鱼准备好了,比平常每天的量多了两百斤。

因为陈锐提前两天交代的,这对五六个鱼民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大家辛苦了。”陈锐掏出烟来散了一圈。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张叔和李伯往车上搬鱼,笑得很爽朗。

每天都有活钱进账,这两个月是老人们这么多年来过得最舒心的。

“张叔你们回去吧,记得补个回笼觉再去打鱼,千万注意安全。”

“翠英呐,你和阿锐慢着点----”

陈家母子十点赶到印象渔家时,殷总正在紧张地布置活动。

“陈锐,好久不见了,今天怎么有空跟你妈妈一起来啊?”殷卫国说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摇了两下。

“殷总,我妈说今天是印象渔家喜开分店的日子,我们也没有什么好的贺礼,准备了两百多斤鱼,想着早点赶过来,也不知道有不有用。”

殷卫国心里本还奇怪,按理说他们要中午才能到的,今天怎么来得这么早?原来是专门赶早送鱼过来,“哎----呀,真是----让大哥说什么好?”

殷总双手用力地拍打陈锐的肩膀,他太高兴了,新店开业,新老客户来捧场的肯定很多,正愁河鱼不够,没想到陈家人那么细心,特意赶早给自己多送来了两百多斤鱼,简直就是雪中送炭嘛。

饭店开业,第一天打响了名气,还怕以后生意不红火!

“陈大姐,太感谢了,等会和陈锐小兄弟一定要过去喝一杯,”殷卫国转身吩咐段桂芳,“桂芳啊,快带陈大姐上财务室结账,就说我说的,以后每斤加两毛。”

“殷老板,这怎么行----”陈翠英连连推辞。

下午,陈家母子回到家后,已经快五点了。

俩人最终还是没去新店凑热闹。分店开业,殷总事情肯定很忙,他们不想过去给人家添麻烦。

“妈,你心疼不?后不后悔?”

陈翠英最后居然拒绝了每斤加两毛的提议。要知道,除了另外两家饭店,陈家每个星期差不多要给印象渔家送一千斤鱼,一斤两毛,一个月算下来都快一千了。

一千块,相当于三个人的工资啊。

“心疼肯定心疼,啧啧,每个月八九百啊!”女人叹了口气,“但是妈也知道,既然你跟饭店已经签了合同,我们就应该按规定办,可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失去了信义!”

“再说了,其他两家五块,印象渔家多出两毛。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我们可不能做捡了西瓜丢掉西瓜的傻事!”

陈锐发现,自己以前还真是不了解妈妈,她不但会做事,眼界也不差。

“那妈怎么还愁眉苦脸的。”

白了儿子一眼,“妈是担心你一个人从没出过远门,明天就要走了,怕你在外边吃苦。”

今天送完鱼,母子俩一起去林市火车站看了下车票,陈翠英虽然觉得儿子说得没错,心里还是舍不得。

陈锐眼眶一下就红了,说了一句让陈翠英莫名其妙的话,“有妈真好。”

当天晚上,女人为儿子准备好了行李。

“路上小心点,看好编织袋,”陈翠英再次检查一遍后,用麻绳把袋口绑死,“到了粤东先找招待所,进房关好门后再换衣服,东西叠在中间放着。”

男人在隔壁潇湘省工作,陈翠英探亲去过几次,懂得出门在外财不外露的道理。

陈锐平时穿的就已经够朴实的了,但跟现在相比还是好不少。

胖子要在场,估计要笑死。某人一身补丁衣裤,解放鞋倒是没洞,绿颜色都快洗成白颜色了,脏兮兮的编织袋往肩上一甩----再给他个破碗,往街角随便一蹲,相信饭钱都有了!

看着妈妈摆弄,听她絮絮叨叨,陈锐没有一点不耐烦。

最后,女人拉着儿子来回转了两圈,上下打量觉得满意才松开手,“好了,走吧。”

新北县没有火车站,要坐火车还只能去林市。

“终点站火车站到了----”

三个多小时后,陈锐拧着编织袋随着人流挤下了1路公交车。

刚下车还没站稳,立刻围上来七八个招揽客人的妇女,举着手里的纸牌牌使劲往行人跟前伸,“大哥住旅店。”

她们“热情、专业”,不管你回应还是不回应都一路紧跟着,把陈锐前边几个五大三粗的农民大哥吓得够呛,实在逼得没法了连连摆手解释:

“我们搭车,不住不住。”

“来嘛,不住也可以耍哈嘛。”几个浓妆艳抹的大姐丢过去一个‘你懂的’媚眼。搞得几个首次出门的乡下人面红耳赤。

说话的功夫,一行人很快走到售票大厅前,妇女们当机立断,转身又涌上后一波旅客,热情依旧。

整个过程没人招呼陈锐,他那一身装扮,又坐了几个小时汽车,灰头土脸的,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售票大厅里挤满了人,尤其是写着粤洲、罗湖的几个售票窗口,队伍都快排到门外了,陈锐随便挑个窗口,跟在后边排上。

不断有旅客进来,好几拨本来想排他身后的,抬头看了看,果断选择了其他窗口。

陈锐自嘲地笑了笑,“老妈这招还真管用。”

大厅里混乱、喧闹,各种各样的面孔都有,光鲜也好破落也罢,他们大多表情兴奋,充满了对外面世界的憧憬向往。

陈锐安静地观察周围情况,几乎每排队列两侧都有人在问,“要不要票,粤东?羊城?”

这个年代,买票坐车不需要身份证,由此诞生了一个灰色职业----票贩子。

票贩子俗称黄牛,专门囤积一线紧俏路线的车票,然后高价卖给买不到票的旅客。

“粤东卧铺有不有?”一个西装皮革的问道。

回应黄牛的,一般都是穿得比较光彩的,他们有钱。

“有,卧铺坐票都有。”看到有生意,一下子围过去几个黄牛,“老板要几张?”

“多少钱一张?”

“卧铺每张48。”

“太贵了太贵了,窗口才卖38,要不了多久我们就排到了。”

“排到也没有卧铺票。”

黄牛装着转身要走,见西装没有上钩,掉头又凑了过去,“老板,我们也不容易,排了好几个通宵才买到几张,”欲擒故纵没有用,黄牛马上换了一出苦情戏,“要不这样,加八块,加八块我就卖给你了,就当交个朋友交个朋友。”

“最多加五块,”西装男还没说完,旁边凑上来两个人吼道,“大哥,加八块我买了。”作势要掏钱的样子。

这边动静不小,引得周围排队的人纷纷侧目观看。

俩个托演了半天戏,见西装看穿了,也不觉得尴尬。

“好吧,遇到你这么精明的老板算我认栽。”黄牛一脸懊恼地掏出车票递过去,很不情愿的样子,“掏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西装男最后买了两张卧铺,在大家羡慕、敬佩的眼光中拉着旁边的女伴离开队列,“跟我玩花招,也不照照镜子!”

“哈哈哈”引得吃瓜群众一阵哄笑。

小插曲过后,没多久就轮到陈锐了。

“罗湖,一张卧铺。”

陈锐声音不大,可还是被身后的周琴听到了。

周琴年龄不大,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在临港特区打拼了五年。五年前,女孩没考上高中,暑假时跟着表姐去了临港,一起进了黑蜻蜓皮鞋公司,现在已经是市场部的一个经理。

两年没回来,这次走时家里大包小包塞了一大皮箱。周琴两手提着箱子,没怎么看前面,感觉这边人稍微少点,本能就排了过来。等她看清前面站着那么一尊奇葩时,回头看了看,后面又排上好长一截了。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死撑了。

“看不出来,他居然要买卧铺!”女孩觉得不可思议,这年头,舍得多花一倍价钱买卧铺的人不多。

陈锐才不会委屈自己,二十块钱的事,十多个小时,何必去找罪受。

“没有卧铺,坐票要不要?”

“来一张。”

买好票,看看时间还早,陈锐拧着他的破袋子穿过广场去吃了一碗米粉。

下午三点半,由林市开往罗湖的列车开始检票,陈锐又看到了西装男。

“同志,你的票有问题,是假票。”

“你说什么?”西装男大声喊道,“我们这两张票是一起买的,怎么她的没问题,我的就有问题?”

“你们在售票窗口买的吗?”

“我----”

十多分钟后,陈锐踏上了南下的火车。

说实话,尽管有心理准备,他也没想到这趟火车会这么多人。还好自己东西少,三下两下就找到了位置。

坐下后,看着扛着大包小包往里挤的人,陈锐心想,等火车开动后还是要想办法搞张卧铺,要不然上厕所都困难。

很快,车厢就被挤得像个沙丁鱼罐头了。

“前边的,特么的走啊!”

“走!怎么走?”

“再不走,老子可要挤了。”

“你特么能耐,有本事挤给我看看。”

几个脾气大的骂骂咧咧顶牛,不过车厢里太吵了,也没多少人关注他们。

火车开动一会后,周琴才提着箱子气喘吁吁挤到位置边,样子十分狼狈。

用手理了理眼前散乱的发丝,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汗水,她掏出车票看了看,心里嘀咕了一句“没想到这么倒霉!”

“你好,这个位置是我的。”

周琴挤到位置边时,怎么也没想到,那个奇葩居然也坐在这。

女孩第一反应是再次确认车票----她多么希望是自己搞错了!

很可惜,她没错!

看看过道上塞得满满当当的乘客和行李,女孩叹了口气,“你好,这是我的座位。”

周围站着的、坐着的人都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目光齐刷刷地落在陈锐身上。

大家意思很明显,认定是他坐了女孩的位置。

怪不得大家,他们这桌四个人中,除了陈锐外,剩下三人穿得都很不错。

见大家看着自己,陈锐也没觉得不好意思,抬头笑了笑,“你是和我说话吗?”

看热闹的想,“他脸皮也够厚的,不是和你说难道还是和别人!”

刚才挤过来像打仗一样,心里一急,语言就没表述清楚,害人家被这么多人误会,周琴连忙道歉,“不好意思!”说完她伸手指着陈锐里面:

“我是靠窗的位置。”

“耶----”事情出乎意料,大家还心有不甘地感叹了声。

刘岩到车站晚了,只买到了站票,他经常跑粤东,坐车很有经验,不管三七二十一看到空座位先占着再说----”

现在正主来了,他一个大靓仔,也不好意思赖着。

原以为事情到这就结束了,没想到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久之后,一个壮汉横冲直撞过来“让开,让开。”

拥挤不堪的过道一阵鸡飞狗跳。

壮汉光着膀子,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腱子肉刷刷往下流。

他偏着脑袋,嘴里叼着火车票,肩上扛着一个很重的大袋子,双手用力扶着,肌肉高高隆起。

刘岩出来后也没挪地,和人一起挤在陈锐旁边站着,正想侧身让大汉过去,哪知他歪着脑袋看了看座位号,“嘭”地一声把行李扔下,停着不走了。

“哎呦,你怎么放东西的,压到我的脚了。”刘岩抱怨。

任彪取下车票,“怎么?你站在老子位置旁边还有理了?”

他脾气本来就大,今天买票多花了3块钱,还差点错过火车,心里正憋着一肚子气,哪会跟人讲道理。

“哪个位置是你的?”

任彪懒得理他,一巴掌拍向陈锐,“让开!”

陈锐皱了皱眉,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啊!

“我为什么要让你?”

“为什么,因为这是老子的座位。”

任彪说着拿出车票向周围展示,一脸得意。

“也好,你先帮我占着。”陈锐起身拿上编织袋,“请让一下。”

“我帮你占着,”任彪感到莫名其妙,“神经病。”

“哈哈哈。”大家也觉得好笑。

他们认为,陈锐不过是找个台阶下罢了,心虚胆怯的人不都那样吗?

“原来和我一样没座啊!”刘岩看着那个‘乞丐’的背影嘲笑。

“他明明是买了票的呀----”周琴想不明白。

说实话,之前嫌他脏,现在女孩倒想和他同坐。

这趟车是去临港罗湖的,期间还会途径粤洲,人多得不得了。现在又是大热天,车厢里到处都是汗臭味,熏得人难受。可自己坐在旁边,十来分钟下来,却没闻到他身上有什么怪味!

陈锐离开位置后直接往列车中部走,坐过火车的都知道,列车上专门有个补票的地方,一般都在中间7、8号车厢。

“你好,请问是在这补票吗?”

“你到哪?”

牛永刚态度不错,难得碰到一个主动过来补票的。

这年月,逃票的人多得很。厕所里,座位底下,哪都有可能。

“我补一张到终点站的卧铺。”陈锐说着把自己的坐票递过去。

这趟车是下午4:10分发车,第二天早上6:30到罗湖。

<r/>

“补卧铺啊,”牛永刚接过车票检验一下,还给陈锐,“九点过来找我,到时候值夜班的乘务员空出铺位,给你补一张。”

“好的,谢谢。”陈锐没有接票,“麻烦你再确认下我这张票是不是真的。”

“哈哈,票没问题。”牛永刚乐了。

“奇怪了,”陈锐皱着眉头挠了挠后脑勺,自言自语,“我的票没问题,那为什么他也有这个座位的票呢?”

“”

几分钟后,牛永刚带着两个工作员直接走到任彪身边时,他正在给大家讲述自己上车时的‘英雄’事迹----

男人嘛,喜欢吹牛,特别是旁边有美女。

“……你们知道吗?本来没票了,幸好遇到一个退票的眼看检票的就要关门了,老子一步跨过来,要是再晚一步,呵,车门都关了!”说到这他停下来,得意地看了旁边美女一下。

周琴心里都诅咒过n次了,女孩多么希望身边还是那个‘乞丐’啊,没有满身汗臭,也不会唾沫星子乱飞。

“没人拦你啊!”

“他们敢,别说老子嘴里咬着票,就算没有,谁敢挡我?”

“哈哈哈,厉害!厉害!”

“请你把车票拿出来。”牛永刚拍了拍任彪。

见列车员来查票,周围又是一阵慌乱,这个年代的人对公职人员还是很敬畏的。

“我有票,”任彪反手从屁股兜里摸出车票递过去。

牛永刚接过,用验票机一查,“票是从哪来的?”

“从一个退票的手里买的。”

“对不起,这是张假票。”随后,牛永刚让他自己对比了几张真票,“……看到了吗,真票应该是这样的。”

面对事实,任彪没法反驳。

“请你把票补了吧。”

前一刻还趾高气昂的大汉耸拉着脑袋,凑了半天两块、五块的,终于把票给补了。

“怎么是站票?!”

“废话,”一个工作员伸手指着满过道站着的人,“你看看站着多少人,哪里还有坐票?”

“哈哈哈”

不但坐着的人哄笑起来,站着的笑得更大声,大家幸灾乐祸地看向那个花了卧铺价钱买了一张站票的倒霉鬼。

“笑个屁啊笑。”任彪骂骂咧咧地坐下,“老子有地方坐,你们有吗?”

他话音刚落,抽完一根烟的陈锐回来了,拧着那个补丁编织袋,还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此时,大家看向他的眼光少了几许轻视。

年轻人完全无视任彪凶悍的面容,微笑着说道:“谢谢你帮我占了一会,起来吧。”

“嘿嘿”任彪冷笑,一巴掌用力拍在桌子上,“老子不起来,你能把我怎么样?”

“耍无赖?”陈锐依旧微笑,“给脸不要脸。”

“你特么有种再说一遍!”任彪蹭地一下站起,伸手就要去抓陈锐的衣襟。

旁边好多人惊叫出声“啊----”

年轻人身高倒是不矮,但比起壮汉来还是低了半个脑袋,关键是体型差别太大,一个壮得像头牛,一个单薄消瘦----

想象中‘乞丐’被锁住脖子的画面没有出现。

大家看到年轻人面带微笑,用左手握住了大汉伸过去的右手。

“那边怎么了?”

“好像有人打架----”

“打起来了没有?”后面被挡住的上蹿下跳。

“快了,快了。”

“哎,还是年轻啊,自不量力!”

“直接去找列车员嘛----”

正在大伙准备围过来看热闹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壮汉居然主动让出了座位!

“怎么回事?”

“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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