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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日后,向天笑假扮成一名身着粗衣的老汉,推着一辆破旧的车子,车上放了一具棺材,企图出城。

“等等。”虽是见到棺材,守门的人还是把向天笑叫祝向天笑手脸抹黑,贴粘着灰白的发须。“军爷有什么事吗?”他拉开破锣般的嗓子。

他一停下,军官就闻到他身上的怪味,军官退了几步吩咐道:“老头,棺材给我打开。”

“什么?”向天笑靠近他。

旁边一名脸色沉笃的指挥官,抽出了剑。“每一个出城的人,不管是死是活,依例都要检查。”

向天笑佯装被那把剑吓了一跳,跪了下来。“我没做坏事,我没做坏事。”他“害怕”他说。

“老头。”指挥官见他这样,收了剑。“我只是要检查你的棺材,你听话照办就是了。”

“是、是。”向天笑扶着车子“吃力”地起身。

棺材毕竟是忌讳的东西,一般军官不愿沾惹,故让向天笑自己推开。

向大笑有些“为难”但还是“听话”地推开,几名军官凑前,闻到一股异味,眉都皱紧。

向天笑碎碎说道:“我媳妇,得怪病死的,皮肤都烂了,不好看。”

他说得恶心,军官又闻到那味道,更感作呕。“关上,关上。”军官随意瞥了两眼交差。

一名军官道:“糟老头,这种尸体,有多远就应该埋多远才是。”

“唉!”向天笑一叹,棺材板也不拢上。“我这一个老头,能推多远?说了丢脸,我儿子怕传染,没来送她,就我一个推她到郊外。要不,军爷你们谁行行好,帮我推一把吧。”

“疯老头,说这什么话?”军官直挥了手“去!去!去!快快离开这里。”

“是、是。”向天笑这才把棺材盖好。

这就是他,遇到检查的岗哨时,他不但能从容不迫、应付自如,还有胆子虚张声势,使人更不容易疑心于他。

盖好棺材后,向天笑摇摇晃晃地推动破车离去。

离开之后的向天笑,匿藏人深幽的林子中。

他推开棺材,里面那具“尸体”自然是韩琉,她现在气息微弱,扮死人倒是合适。

向天笑翻了她的袖口,从那里拿出两块包着荷叶的腐肉。那些军官闻到的异味,就是这么来的。

向天笑皱了眉,把腐肉丢走,另外取出一块洁净的布,拭擦韩琉脸上所画上的妆,就是这些上了色的面粉糊,造成她皮肤溃烂的样子。

这样热的天,委屈了她了,向天笑想。

他正擦拭着,她却发出了虚软的声音。

向天笑搭上她的脉,她的脉强了些,他大展喜色。

韩琉悠悠睁开眼“这是”她眼前模模糊糊,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能看到黑影,困难地发出干涩的声音。

“这是棺材。”向天笑笑道“恭喜你,刚刚死里逃生。”

认出向天笑的声音,韩琉眉心一紧“棺材?!”这个地点太过特别,她无法确定自己听到的有没有错。她想起身,手脚却是无力。

他把她扶正“很少有人有机会从这里爬起来的。”他说得很轻松,扶她的手却渗出了汗。

她的气力还没恢复,不过神志逐渐清醒,听他与她说笑,她竟也能答。”这算是先给我机会练习吗?”生死,她与他一样,也能拿来谈笑的。

只是她的体力犹虚,头一晕,枕在他的肩上。

“还好吧?”他帮她调了个比较舒服的姿势。

“嗯。”她轻攒了眉心“你身上怎么有种味道呢?”那和她知道的气息不大一样。

向天笑笑出声来。“这个埃”他从怀中拿出一块裹了层层荷叶的腌肉。就是这腌肉让他像是体态臃肿,生了体味的糟老头。

“很好吃的。”一瞬间,他突然露出孩子似的笑容。

这样笑起来的他也很好看,韩琉漾开笑看他。

向天笑蹲在棺材旁边翻动着:“这几日该用的东西,我都备好了。”

一般棺材除了放人死人之外,都会用纸钱把棺材叠实。他丢开一层薄薄的纸钱,掏翻出换洗的衣物和干粮。

韩琉看他一样样拿出来,看得有些傻眼。不只是干粮,他竟然还放了一只可以煮粥的小兵子,以及“陈年的‘玉露香’。”他笑,打开了酒壶,横溢出醉人的酒香。

韩琉逸出笑:“我从没想过棺材这样好用。”

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人棺村里,不只是他的机敏体贴,也是他的豁然潇洒,一种笑看生死的态度哪!

“你要是饿的话,我们就可以在这里野餐了。”向天笑坐得与她一般高“只是你连着几日没有进食,只能喝点米粥充饥。”

“没想到我还活得过来。”她轻声他说,像是喃喃地自言自语。

他望进她漆黑的眸子里,中了毒的她,神采略黯,不过他一样看不穿她眼底的心绪。像她这样的人,在濒临死亡的时候,会想着什么吗?

他不知道,也不该干涉,他所要做的,应该只是感谢。“我要谢谢你舍命救了天皓。”

“没什么好谢的。”她淡然他说“我爹是将军,我可以说是半个军人。保家卫国,忠君护主,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见她说得这样淡然,他的眉紧了:“听你的口气,好像随时都可以牺牲生命,是这样的吗?”

她偏头看他:“嗯。”不懂他话语里,为什么这样在意。

“怕死吗?”他问得很认真。

“不怕。”她不是说得慷慨就义,而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他沉沉凝着她:“对死不惧的人,分为好几种,有一种是因为对生无恋,所以对死不惧,这世上可有什么是你眷恋的?”

他一句话,堵住她的心窝,也问哑了她。

在生与死的交界中,她是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的。照说,人在临死前,都该有点遗憾,有些眷恋的,可是,对她而言,死亡似乎好像只是一场结束。她很早以前就知道,死亡是应该的,是逃避不了的。她从没躲过这场结束,也不知道该遗憾些什么,该眷恋些什么。

他的问题好难,她的头胀疼了起来。

“这世上可有什么是你眷恋的?”他追问“你不是有个未婚夫吗?你在把解药给天皓的时候,可有想过他。你可有想过,你若是死了,他有多伤心,你不为他更珍惜自己的命吗?”

他咄咄地追问,让她难以招架,头疼得益发厉害,她微微动怒,有些慌乱失措:“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她的话,也叫他一哑。半晌后,他才道:“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世上有很多人喜欢你,如果你对你的性命毫无眷顾,那他们会为你伤心难受,对于生死,你不需要这样云淡风情。”

他喜欢她,也选择了默默喜欢,他不会让她知道,当她这几日昏迷不醒的时候,他有多担忧难受,他只想她在别人的喜欢下,好好活着。

他的话,蓦地暖人她的心头,她算不得是善感多情的人,可是这一刻,心却被他的话充得暖实。

她爹从来只教过她要将生死置之度外,从来不曾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他的话不同,那是一种对她性命的疼惜哪!

她轻轻地漾开两窝涟漪:“孙大哥和我都知道这人世无常,乱世之中,生死更是难测。我想,不能说是我不眷恋他吧。只是我们都得学着把生死看开,有时候,情就不敢放得这样深重吧。不过,我们也说好了,定了盟约之后,便是死生不弃。”他们之间的信诺,是彼此在乱世之中的依靠。

这是。

一名内侍人内,跪拜道:“启禀皇上,‘燕南国’的大使求见。”

向天皓放下笔:“燕南国?!”这些天陆续来了许多邻国的大使,不过他们都是来参加晚上的庆典,不该会来御书房求见的。

“怪了。”向天皓喃念“这蛮子怎么这么不识礼?他若有事,应该找礼部反映,怎么会直接求见?”

内侍回答:“小臣看他的样子说话,并不是蛮子,后来才知道,他原来便是我皇朝人士,辗转流离到‘燕南国’的。”

“我朝人士?”向天皓眉一扬,随口问道:“叫什么名字?”

内侍答道:“他叫孙仲甫。”

“孙仲甫?!”向天皓刷地从椅子上翻起,脸色骤变。

内侍怔愕,好半晌,才见向天皓略稳了神色。“他有没有说是什么事情?”

内侍谨慎地回答:“他只是和我说,真有要事,非要面见皇上不可。”

向天皓陷入深思中。“你把他叫来。不过,他来见朕的事情,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是。”内侍退下,去招孙仲甫人内。

向天皓坐在椅子上,看着两人走了进来,一人剑眉星目,看来是个刚毅沉笃的好汉,另一个身形就显得娇小许多了,不过一般“燕南国”的人,体态本来就偏小,只是“他”皮肤白皙细致,黑眸朱唇,倒是引人注意。

“孙仲甫、苗可凤拜见天凤皇上。”两人行礼。

“两位请起。”向天皓示意两人坐下“不知道两位前来可有什么事?”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看着孙仲甫,不确定他是不是与韩琉定下盟约的孙仲甫。

孙仲甫起身说道:“在下孙仲甫,曾于韩漱石麾下领军,当年亦曾与韩将军之女定下婚盟,韩将军为贼人所害,途中孙某与韩姑娘分散。听闻四年前圣上曾在贼人手中救下韩姑娘,孙某大胆,特来向圣上打听韩姑娘的下落。”

向天皓初听他便是孙仲甫,心中一跳,再听他并不知道韩琉已让他接到宫中的事情,才稍微稳住心跳。

在孙仲甫身边的苗可凤见向天皓迟迟不说话,追问道:“你知道她的下落吗?”“他”的声音清亮,反倒像是小姑娘。

孙仲甫看了“他”一眼,轻斥:“这样说话,太没礼貌了。”

苗可凤睨转眸光,有些赌气地闭上嘴巴。

向天皓看两人相处的情形甚怪,可是他的心思不在这里,也就没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定了念头,微牵了一抹笑,说道:“朕若要找韩姑娘,自然不是难事。不过孙将军既然已经在‘燕南国’任官,就不知道能在皇朝内停留多久?”他本来是想若他不能久待,就骗他回到“燕南国”去,然后将这件事情隐瞒下来,不让任何人知道。

孙仲甫简单答道:“若是找不到她,我不会回‘燕南国’的。”

向天皓笑容一僵,再转念头:“孙将军一片痴心,真是令人感动,朕会帮孙将军找到韩姑娘的。要不,孙将军先留一封信下来,朕一找到韩姑娘,就将信转交给韩姑娘,让她对你们两人的重逢有个心理准备,再来安排相见事宜。毕竟,战祸连年,她恐怕也无法想到你还活着。”

孙仲甫面露喜色:“还是圣上想得周全。”他双膝跪下,叩谢向天皓成全之情。

向天皓虚笑:“孙将军不必客气,孙将军是忠良之后,朕应当多加照顾才是。依朕看,‘迎宾院’中近来人多,出人稍嫌嘈杂,不如由朕另外找个幽静的地方,给孙将军休憩。”他想先将孙仲甫支开,避开他与韩琉见面的机会。

“不用了。”孙仲甫不愿麻烦向天皓,赶紧推辞。

苗可凤却在他身边,小声嘀咕:“孙,我讨厌‘迎宾院’,我们换个地方住吧。”

孙仲甫翻看着她,苗可凤一脸无辜地看他。

向天皓看两人表情,笑道:“我这就另外替你们安排。”

孙仲甫只得道:“谢圣上。”

“应该的。”向天皓心虚他说。

入夜,向天皓手中拿着孙仲甫的信,在烛火旁边徘徊。

该不该把这封信给烧了?他直看着信纸,炯炯目光如炬。

不行,他倏地放下信。韩琉一直等的,便是这一纸的信息,他怎么能亲手烧了。

内侍朗声,在屋外通报:“安乐王到。”

“让他进来。”向天皓吩咐。他把向天笑找来,就是要他替自己出主意的。

向天笑跨步人内:“参见皇上。”虽然是兄弟,向天笑却没有偏废礼数。

“皇兄请起。”向天皓急急把他拉起。

“这么晚找我有事?”向天笑含笑看着他。

向天皓拉他坐下:“孙仲甫来找我了。”

“啊,!”向天笑一愣,不亚于当初向天皓的错愕。

“孙仲甫他现在成了‘燕南国’的使者,专程回来找韩琉的。不过,我还没跟他说,韩琉就在我这里。”向天皓坐下,倾身靠着向天笑,仔细审视他的表情。“你看我该不该和韩琉说?”

他和向天笑,本来也算是情敌,可是孙仲甫的出现,让他和向天笑的关系变得更加微妙。向天笑的心情,想来是和他一致的,孙仲甫成了他们共同的敌人。

“你看我该不该跟韩琉说?”向天皓见他沉思,重复问他。

向天笑回神:“孙仲甫是她一直的牵挂,你难道忍心瞒她吗?”

向天笑一句话,撞到向天皓心头。“这”他沉吟不语。

向天笑说道:“我知道你在顾忌什么,只是孙仲甫若是有心,就算你一直拖延,他也未必找不到韩琉。”

向天皓打量着他:“大哥,你若是我,你会告诉韩琉吗?告诉了她之后,我和她还有可能吗?”

向天笑勾唇:“情爱本来就是一种赌注,孙仲甫是最后一张牌,掀了之后,才能走出胜负。要是我的话,愿赌服输,也好过连胜负都不知道。”他的目光转得悠远。

他也想掀开那张牌,看看他自己在她心中,到底是什么样的分量。如果能的话,他也想去见见孙仲甫那个王八蛋。韩琉这样好的姑娘,他怎么能让自己错过四年才找到她。

向天皓幽幽他说:“说不定,牌还没掀,我就输了。”

“别这么想。”向天笑安慰他“四年了,他们两个的感情,有了什么样的变化,我们也都不知道,不是吗?你也不见得会输了全盘。”

向天皓低叹一声,却突然想到韩琉这几天和他说的话——他是我的未婚夫,是死是活,我都得知道的。

她以前不是这样说的。四年前她是说:“我和他已经定许盟约,他若是生,我等他的人;他若是死,我招他的魂。总之,我这一生,就是他的妻了。”

她的语气的确不再像四年前一样,说得这样死生不渝。说不定,韩琉的心思确实是变了。

当然,他知道改变韩琉的并不是他,而是大哥。

可是韩琉若是为了大哥拒绝了孙仲甫,那至少他就可以先排掉一个情敌。

至于大哥,他依然相信,大哥不会跟他争的。到时候,韩琉就不能再拿孙仲甫拒绝他了。

“好吧。”向天皓改了口气“那大哥你帮我把孙仲甫的信交给韩琉,再告诉我韩琉的反应吧。”他急切起身,把那封信交给向天笑。

向天笑收下信,紧紧地控握在手心。

韩琉蹲低身子,倒了一瓢水,小心翼翼地浇灌着一盆花的根部。

宫中养尊处优的日子,她过不习惯,又没有别的事情好做,她只好让人留了一瓮的水给她,让她至少可以浇花种树。

“韩琉。”向天笑在她的后面叫她。

“喔。”韩琉盈盈起身,笑看着他“难得你主动来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向大笑淡淡一笑“一件能牵动你心绪的事情。”

“牵动我的心绪?”韩琉皱眉,深瞅着他。

这世上惟一撩乱过她的人,就是他了。除了他之外,谁都不曾叫她不平静。还有什么样的事情,能令她心绪翻转?

她挂在心上的,有他,还有还有孙仲甫!

韩琉变了脸色,心跳咚地急了:“你不会是和我开玩笑的吧?”

他很难得在她淡悠的脸上看到这种认真的神情。

向天笑胸口一窒,隐匿心事,抹平脸上的神色,从身后拿出一封信。“孙仲甫来找你了,这是他给你的信。

韩琉倒抽了一口气:“孙大哥”她没想到真的是孙仲甫的信息。

她手中的水瓢掉落,半瓢的水泼洒出来,淋湿了她的裙脚,她浑然未觉。

韩琉咽了口口水,双手微颤地接过向天笑手中的信。

向天笑的心跳突然变得急促。他不知道,她看了信会有什么反应,会说什么样的话?

韩琉打开信,信里头,只写了几个字——

韩妹,生死不弃,兄字。

生死不弃。乍然再见这几个字,她胸中一荡。

这几个字她记得很清楚。那时她爹将她许配给孙仲甫,他与她曾经对天盟誓,生死不弃。那时,横在他们面前的是动荡与不安,他们只能相约生死不弃,借着偎依,共度难关。

誓言成了颠沛流离中的依靠。

这些年,她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但是,看到那四个字的时候,她知道不论生死贵贱,这沉笃的汉子必定时刻将她记在心中。莫说是四年,就是十年,他也会一直找她,一直等着她。

这是他的情,也是他的义,这就是她的孙大哥。

蓦地,她的眼眶发酸,湿热而模糊。

“韩琉。”向天笑唤她。

她没有听到,突然蜷起身子低低啜泣。

她哭,因为他深厚的情,因为她叛离的心。她竟然无法再践履与他的婚约,她竟然背弃了盟誓。

他只看过她两次落泪,第一次是当他亲吻上她的时候,再有便是这次了。

向天笑心中酸揪了起来,孙仲甫在韩琉心中是怎样的地位,他已经明白了。

“别哭了。”他伸手,想将她兜揽人怀,她却抬起蒙水的眸,蓦地将他推开。

他微愕,怔怔地看着她旋身奔离,自他眼前消失。

“你说她哭得厉害?!”向天皓怔愣地望着向天笑。“这怎么可能?”他喃喃地念着。

向天笑强扯起笑容:“她对孙仲甫的感情,我想是再清楚不过了。我们应该要替他们安排会面的。”

向天皓忽地不说话,一直看着向天笑,半晌之后,才说道:“你真的能接受她选了孙仲甫这件事?”

向天笑听得出天皓话中有话,平静他说:“我凭什么不接受?”他说得很平静,不让向天皓看出他心中的酸。

向天皓收了视线,目光郁沉:“我不甘心。”

他永远记得第一眼见到她的悸动,那时他就想要她了。他曾尽了全力地营救她,曾小心翼翼地护守她,甚至他的血还融人了她的体埃那是怎样深绵的情,那是怎样宿世的缘,难道她都不知道,不动心吗?

他的血,在她的体内淌流,他们才该是生死不弃的一对!

那孙仲甫不过是个小小武人,怎么配得上他的韩琉。他相信,他输孙仲甫的只是时间,要是能给他够多的时间,他的情意,他的呵宠,一定能令她感动的。

“如果没有孙仲甫”向天皓着魔似的喃念,眸光变得阴森。

像是看穿了他心中蛰伏的魔念,向大笑正色说道:“没有这种如果,你若是爱她,便不能有这种念头,否则只是要她,而不是爱她。”

向天皓瞅望着向天笑:“那大哥你爱她吗?”

他们之间向来暖昧,向天皓第一次这样赤o地问他,问得他哑口不语。

“你想放弃吗?”向天皓再度逼问。

向天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严正警告:“你一定得放弃她。”

向天皓眉一掀:“不要再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他已经不是当年的二皇子了,他是皇帝了,不需要向天笑事事教导。

他的语气突然冲上,两人皆是一愣。

向天笑敛整怔愕的神色,说道:“微臣知罪。”

“大”向天皓缓下脸色,不过他原本是要称呼大哥,最后还是改口。“皇兄,看来我们都累了,你就下去休息吧。”

向天笑看着向天皓,他们曾是最亲的兄弟埃如今一个是微臣,一个是皇上。

他怎么还以为他们是兄弟?向天笑勾了一抹笑,拱身说道:“微臣告退。”

“皇兄好好休息。”向天皓温言道。

“是。”向天笑抑下心头的怅然,缓缓步离。

外面是万紫千红的皇官内苑,只是天晚得快,只剩下一抹压天的昏黄拉长他的影子。

他一个人走,宫廷幽深,却元人可以陪他。恋人只能暗藏在心中,而亲人已不在他身边。

这一晚,星月黯淡,偏偏空气闷窒,没有半点的风。

陪着孙仲甫入京的苗可凤不耐懊热,走到凉亭中坐着。“这是怎么了,这样热煞人。”“他”用着“燕南国”的话语和孙仲甫交谈。

孙仲甫拉回神思,和“他”应了一声。

苗可凤敞开上衣,露出胸前一片嫩白,双手扇挥着。“这里有没有什么溪?我们趁夜,脱光了衣服去泡个水吧。”

“别胡闹了。”孙仲甫尴尬地转过目光,原来这苗可凤根本是个女扮男装的俏姑娘。

“若不是来胡闹的,我才不要到这儿呢。”苗可凤腰肢一扭,攀坐在孙仲甫腿上。“孙,你真的为了那个女人不要我吗?我知道你对我已经动了心的,为什么不肯承认?我的人就在你的面前,我愿意成为你的女人。”

她柔情款诉,伏在孙仲甫胸前,听他鼓动的心跳。

孙仲甫仓皇地将她推开,倏地起身。“蒙公主错爱,孙仲甫承受不起。”这苗可凤原来是“燕南国”公主,为了孙仲甫,特地女扮男装陪他入“天凤皇朝”

苗可凤挡在他的面前:“爱就是爱了,有什么错不错的,我就是爱你,就是不要你去娶别的女人。你为了死守一个誓言,放着我不要,那才是错的吧。我希望她根本死了算了!”

孙仲甫脸色一变,抽出了剑:“就算你是公主,我也不允许你说这样的话。”

苗可凤拉起他的手,将剑横向她自己的颈子。“我说这话,是因为我爱你,不是因为我是公主,你若要杀我,那就杀吧。如果不是你的话,早几年的那场政变,我早就死了。”

“你”孙仲甫收了剑,转身离开。

苗可凤跟上,屋檐上突然闯下数道黑影。

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手持利剑突然蹿冒出来,不由分说地朝苗可凤和孙仲甫身上招呼。苗可凤原以为他们是政变的余孽,后却发现他们的功夫,并不是她所熟悉的,立刻问道:“你们是谁?”

来人不语,和孙、苗两人缠斗起来。

孙仲甫见他们剑光上面闪着诡异的绿光,朗声说道:“他们剑上有毒,你要小心。”

苗可凤手边没有剑,对打起来格外吃力。

孙仲甫贴上她身边,一转手,把剑交给她。“小心。”

“那你呢?”虽是知道孙仲甫的本事,她还是会替他担心。

“我没事。”孙仲甫一抬手,截下一人的剑。

两人手上都有剑,一时间倒是气势大振,不过蒙面人的功夫甚是诡异毒辣,时间一拉长,孙仲甫和苗可凤渐趋下风。

“你先走。”孙仲甫为苗可凤杀开一条路。

“绝不。”苗可风说得很笃定。

“你不能总是这样任性。”孙仲甫略分神,一柄剑借机逼着他而来。

苗可凤要帮他格开对方的攻势,自己却露了个空门,另一个人冷剑刺向苗可凤,孙仲甫低呼。“小心!”眼中看着苗可凤,忘却了自身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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