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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在回城前,我打算去看看尘柳。

土地祠掩在林子里安安静静的,周围只有几声鸟叫,好像没人在一样。

我一走进祠堂,就看到尘柳和我走时一样躺在地上,承闵襄用指尖在空中写信,写的什么内容我是看不见的。

注意到动静她回头看我,然后立刻抱怨起来:“要不是帮你看孩子我早走了,也不用传讯这么麻烦。”

“是你自己答应好的好不好?不讲诚信?”

“不讲诚信的到底是谁?”承闵襄手指一滑,一个小光点亮起被甩出去似的马上消失不见了,“情况怎么样?”“刘家有鬼。”我一五一十把事情和她说了。

承闵襄貌似根本没听,不以为意地点点头:“看来也不是什么厉害的鬼。你和你师傅真是一个样,有什么好查的?浪费时间。”

我懒得和她说,起身打算走,她“诶”一声叫住我:“把你师弟带走,你在刘家安置得挺好,就别让他躺这儿了。”

“怎么神仙治了还昏这么久?带个昏迷的小孩进城,我不会被抓起来吧?”

“杉关没人祭拜也不是自己修炼过的,能让他免去病痛之苦就很好了。我说你这人可真没用,带个人进城罢了还被抓,拿出你的高人风范啊。”

事到如今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高人风范,俗话说人靠衣装马靠鞍,我不仅衣装,连脑袋头发都置办上了,但几乎没人表现出面对高人时的尊敬,这到底是为什么。

“什么表情?城门那个姓王的不是求你办事吗?怎么可能抓你。”承闵襄说出了十分势利的话,把铺在尘柳身下的外套裹在他身上,抱起来递给我,“你这家伙别浪费我时间,我要赚钱去了。”

无言地把尘柳接过来夹在腋下,我目送瞪视着我的承闵襄走了。怎么感觉每个人都不尊重我!还是你好啊我的师弟。慈爱地看看尘柳,我带着他回城了,门卒还是那个小王,她多看了两眼,没说啥就放我们进去。走过她后我忍不住回头看她,就发现周围人都在看我,我只好快加脚步回刘府。

敲开门,看正门的一见我就走了上来,伸出手想帮我拿东西,于是我把尘柳递过去,她一接,惊得大喊:“诶哟!怎么是个人?”

我立刻想起了之前的人设,说“这是我的道童,刚召唤来的,明天才醒。”

明显的胡咧咧,但是看门人也信了,她崇拜地点头:“高人果然不一样,居然还会召唤活人,我这就去找管家帮您的道童安排个住处。”

“不用了,让春花回她原来的地方吧,明天开始我的道童会照顾我的。”和看门人说完,我就往里走去,这时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回头问道,“听说以前有人来这里闹事,你知道吗?”

看门人回忆了一下:“是说去年的事情吗?去年有个流氓因为买卖商铺的事情想从正门闯进去,疯了似的,几个人都拦不住,给她闯到里面去了,我们就一起把她打晕丢出去,后来好久没动静我以为她早走了,结果突然听到门外一声惨叫,我打开门看了一眼,没人,但是地上有滩血,就把血给擦了。”

我忍不住皱眉:“还记得那个人长什么样吗?”

“不记得了,每天看见的人都一大堆,不是贵人我们记了也没有用,她们又不能走正门。”

“之前雕像店来解决恶臭的那个学徒,你记得吗?”

“不好意思,也不记得,大人去问问守小门的人说不定知道。”

“你们小门在哪儿?”

“大人您从里面走的话走到后花园,外面走的话顺着墙就到了。”

刘府背后几乎紧挨着另一户人家,所以小门不在背后在侧面,我走近关闭的小门,敲响没一会儿有人来应门:“大人您怎么走小门?您应该走正门啊。”

“我随便逛逛,你每天都守在这儿看小门吗?”

“是,天天看着。”看门的把门大开,邀请我进去。

门里面就是后花园,植物看起来十分有生气,听说有钱人家的花园一年四季都是有花开的,还开得茂密,要是看起来秃了是要被嘲笑的。我想到了鸡冠山,鸡冠山就是那种会被嘲笑的类型。

“之前雕像铺的人来解决臭味这件事你还有印象吗?”

“有印象,那天冷死了,我记得一清二楚呢,那个人手上戴了双手套,还是分指的,看着可暖和了。”

“你还记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特征…她戴了副分指手套…啊不不不!不是这个,我想想。”看门的嘴巴微张,视线飘向远处,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我记得那个人脸上好多灰,说是给店里热炉子弄的,身上有股香味,就是那种烟火香味,好像和家主的敬神堂里的味道一样,不过那间房子我也没进去过几次。应该是一样的。”

“行,谢谢。”

这完全没线索啊,那个可能结怨的找不出,这个能告诉我臭气到底怎么回事的也找不出。我挫败地回到安排给我住的厢房,一开门,就看到春花站在里面,她顺着动静回头:“大人,道童已经安排进隔间了,虽然知道您不需要我了。”春花挑眉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没醒,今天剩下的时候还是我来照顾您。”

“谢谢。”我随意一点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

“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好。”春花把装着小糕点的盘子推到我面前,“新做的。”

“你也吃。”我捻起一块,放到嘴边但没心情吃,只是一个劲叹气,“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能问的都问了,找不到人。”

“找谁啊?”春花一点也不客气,听到我的话就立马坐下给我和她各倒了杯茶,然后一口一个地开吃,并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专拣做起来麻烦的比较贵的吃…

“我想找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去年来闹事的人,一个是雕像店的学徒。”

“嗯…”春花灌下一杯茶,“我听说修者可以和鬼说话呢,要不您直接抓住鬼问一下怎么回事?”

“那也需要鬼会且愿意说话才行,这次的鬼是动物,我也不懂动物在说什么啊。”修士里倒是有能懂动物在说什么,但我可没学过这项技能。

“对了,您还没问过打扫敬神堂的人吧?她说不定对雕像店的有印象,要是她也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还能问谁了,家主自己是不管这些小事只把事吩咐下来的。我去把她带来。”说罢,春花就作势要起身。

“这个确实没问过,你直接带我去找她。”我感到眼前一亮,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呢。

“好。”春花舔掉手指上的碎渣,手往屁股上一抹,“真好,吃了这么多好东西,晚饭都不想吃了。”

我俩问了一圈,在刘府角落里找到了正和别人聊得欢的她,看到我们,和她聊天的人眼神明显地盯过来又垂下去,闭上嘴不说话了,打扫的人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回过头来,然后也立马垂下头,两人一起问好。

草草打过招呼,我说道:“想问问你敬神堂之前恶臭那件事。”

“是。”她微微扬起眉头,抬着眼睛看我,似乎在问我想要知道什么。

“你记得的都说一下。”

“是。我隔几天就会去打扫敬神堂,并且更换供品,那里以前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自从治灾官的雕像来了后没多久,就开始有臭味。”原来臭味是那座雕像来了后出现的,看来得仔细查查那座雕像。

打扫的人说完上面的话就不说了,挤眉弄眼偷看春花又偷看和她聊天的人,我只好把两人遣走,她这才说道:“一开始我还没在意,因为臭得不是很严重,我以为是瓜果这种供品掉到角落里烂了发臭。这种东西没发现的话,放几天就烂了,瓜果不小心掉了烂了很正常的,我当时可是用心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找到。”打扫的人偷看我的表情,大概是在想我是否会听出她偷懒,是否会责怪她,见我面色不变,就安心地继续说道,“后来隔了几天再去,一下臭得不得了,太臭了,根本闻不了,我没办法,就是那个雕像来了才臭的嘛,所以我去和管事的说,她就找了店里的人来。”

打扫的人像是告一段落了似地停下,我只好催她:“你往下说,记得的都说。”

“诶?是。她们派了个学徒来,那个学徒大早上就来了,脸上脏,穿得可厚,整个人跟个球似的,外面还围着她们店的围裙,看着可搞笑了。”她说着就要笑起来,但也许是想到了我,立马停下,用力抿一下嘴,继续说,“我当时就带她去了敬神堂,但是没有跟她进去,不是我不跟她进去,是她叫我不用跟的。”

说着说着,这个人又停下来看脸色,我只好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她看我一眼,眼神又盯着地上说:“我很忙的,每天又要做这又要做那,也没法盯着她啊!所以我就说叫她干完活和我说一声就可以走了。她忙活了好久,一大早来的,快吃午饭了都没弄好,当时厨房也没有她的饭,我就只好去和她说让她中午吃桌上的供品,她就说好,告诉我说臭不是因为瓜果烂了,是里面有只死猫,都快烂完了,碎成渣了。”

“你看到猫了?”

“这个…没看到,当时她把敬神堂门关起来了,我们隔着门喊话呢,后来她也没来找我打招呼,应该是直接走了。”她原本就弯着的背缩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骂她呢。

“你没把猫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是我不想说啊!但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只猫还死在敬神的地方,真不能说,这不是坏了家主的气运吗?那猫不是府上养的真是万幸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不是不能懂她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个人让我好不爽啊…难道这一切就是个误会?和那个商铺的人无关,只是猫死在了这里变成了鬼?可是鬼也不是随随便便变的啊。我忍不住问道:“你真以为是瓜果烂了,没有骗人吧?”

打扫的人脸色一变,大喊道:“我能骗您什么啊!我要是说假话,天打雷劈!”

我一愣,这怎么突然开始发誓了啊?她们不修道的可以随便发誓,发誓也没有约束力,就我所知,她们但凡敢在修者面前发誓的,要不是真的逼得走投无路想蒙混过关,就是真的清清白白。我还没逼这个家伙什么,她就突然开始发誓了,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想骗我,但是可以利用一下。

我从兜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发誓吧,滴血上去,说你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天打雷劈。”打扫的人瞪大眼睛,表情惊骇万分,我把符纸贴近她,“没事,你要是没有说假话就不会有事,快发誓吧。”

“…”她眼睛发直地瞪着我一会儿,蓦地跪下去,“我不是有心期满您,我只是…我只是…”

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尽量柔和地说:“没事,你把实情告诉我就行了,不逼你发誓。”

这时她的眼睛已经红了,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一抽一抽地说:“平时那间屋子除了我没人去,也没人检查,我经常偷懒不干活。平时我还给家主打扫屋子,她喜欢买些玉或者金子做的小玩意儿放屋里,都是丢了也不容易发现的那种,有时候我就偷偷拿走,敬神堂里我掀开了一块儿砖挖了个洞,就把东西藏在那下面藏一段时间,家主要是问起,我就拿回去说打扫屋子找到了,她还奖赏我,她要是不问,我就找机会把它们带回家,要是正好带走了的,我就说可能猫叼走了,这样她也不会追究。

“之前那个学徒,没想到她发现了那个洞,威胁我要说出去,我只好把那些东西都给她,但是她收了东西还不满足,要我带她去家主的屋子里,带她去了后她就让我滚,叫我当天不准再去敬神堂的院子。”打扫的人停顿一下,接着说,“还叫我看着不让别人去。”

“她从你们家主那里拿了什么?”

“当时我看她回院子时手上没东西。那之后我一直提心吊胆,但是家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说丢东西,我,我…”

打扫的人“我”了半天,一脸着急回想的模样,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好接着问:“那你还记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不知道,她脸上都是灰,穿得跟个球似的。”

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如果查不出来,我该拿那猫狗妖怎么办?抓走关到鸡冠山去吗?原本只是来除个妖,怎么搞得这么麻烦,我头疼地揉揉额头:“好吧,那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就叫我把看后门的支开一会儿让她走,我照做了。”

“那个猫的事是真的吗?”

“她自己说的,我不知道真的假的。”

“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打扫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真的,不然我天打雷劈。”

“好吧,你别哭了,我问完了。”

她用力揉眼睛,问:“我有帮到您吗?”

“这个…有…还是没有呢?”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看来我没什么探案的天赋啊,等刘家主回来问问她丢了什么好了。

“大人…您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家主吧?”她的抽噎声很快变小了,一脸讨好地看着我。

但是我想问刘家主丢了什么啊…我万分无奈地说:“我不会说你偷东西的事,但是我得问她到底丢了什么。”

打扫的人脸色转阴,“咚”一声跪下:“那不会查到我头上吗?大人您行行好。”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绝不插手。”插手可能就染上什么因果了,因果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一不小心甚至自己都没发现,就染上了,“绝对不会说你偷东西的事。”

看我这么说,她低下头喃喃道:“没事…没事…也不一定查到我头上…打扫房间的又不只我一个,也没有再偷,之前的东西也都处理掉了,我身上又没东西,怎么就一定查到我呢,怎么会呢?”

看着她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无言地离开。

这完全没线索啊,那个可能结怨的找不出,这个能告诉我臭气到底怎么回事的也找不出。我挫败地回到安排给我住的厢房,一开门,就看到春花站在里面,她顺着动静回头:“大人,道童已经安排进隔间了,虽然知道您不需要我了。”春花挑眉顿了一下,“但是他还没醒,今天剩下的时候还是我来照顾您。”

“谢谢。”我随意一点头,走到桌前一屁股坐下。

“怎么了?看上去心情不好。”春花把装着小糕点的盘子推到我面前,“新做的。”

“你也吃。”我捻起一块,放到嘴边但没心情吃,只是一个劲叹气,“接下来不知道该怎么办,能问的都问了,找不到人。”

“找谁啊?”春花一点也不客气,听到我的话就立马坐下给我和她各倒了杯茶,然后一口一个地开吃,并且明显可以看出是专拣做起来麻烦的比较贵的吃…

“我想找的人有两个,一个是去年来闹事的人,一个是雕像店的学徒。”

“嗯…”春花灌下一杯茶,“我听说修者可以和鬼说话呢,要不您直接抓住鬼问一下怎么回事?”

“那也需要鬼会且愿意说话才行,这次的鬼是动物,我也不懂动物在说什么啊。”修士里倒是有能懂动物在说什么,但我可没学过这项技能。

“对了,您还没问过打扫敬神堂的人吧?她说不定对雕像店的有印象,要是她也不知道,那我也不知道还能问谁了,家主自己是不管这些小事只把事吩咐下来的。我去把她带来。”说罢,春花就作势要起身。

“这个确实没问过,你直接带我去找她。”我感到眼前一亮,之前我怎么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人呢。

“好。”春花舔掉手指上的碎渣,手往屁股上一抹,“真好,吃了这么多好东西,晚饭都不想吃了。”

我俩问了一圈,在刘府角落里找到了正和别人聊得欢的她,看到我们,和她聊天的人眼神明显地盯过来又垂下去,闭上嘴不说话了,打扫的人注意到对方的样子回过头来,然后也立马垂下头,两人一起问好。

草草打过招呼,我说道:“想问问你敬神堂之前恶臭那件事。”

“是。”她微微扬起眉头,抬着眼睛看我,似乎在问我想要知道什么。

“你记得的都说一下。”

“是。我隔几天就会去打扫敬神堂,并且更换供品,那里以前都没什么奇怪的地方,但是自从治灾官的雕像来了后没多久,就开始有臭味。”原来臭味是那座雕像来了后出现的,看来得仔细查查那座雕像。

打扫的人说完上面的话就不说了,挤眉弄眼偷看春花又偷看和她聊天的人,我只好把两人遣走,她这才说道:“一开始我还没在意,因为臭得不是很严重,我以为是瓜果这种供品掉到角落里烂了发臭。这种东西没发现的话,放几天就烂了,瓜果不小心掉了烂了很正常的,我当时可是用心找了好久,但一直没找到。”打扫的人偷看我的表情,大概是在想我是否会听出她偷懒,是否会责怪她,见我面色不变,就安心地继续说道,“后来隔了几天再去,一下臭得不得了,太臭了,根本闻不了,我没办法,就是那个雕像来了才臭的嘛,所以我去和管事的说,她就找了店里的人来。”

打扫的人像是告一段落了似地停下,我只好催她:“你往下说,记得的都说。”

“诶?是。她们派了个学徒来,那个学徒大早上就来了,脸上脏,穿得可厚,整个人跟个球似的,外面还围着她们店的围裙,看着可搞笑了。”她说着就要笑起来,但也许是想到了我,立马停下,用力抿一下嘴,继续说,“我当时就带她去了敬神堂,但是没有跟她进去,不是我不跟她进去,是她叫我不用跟的。”

说着说着,这个人又停下来看脸色,我只好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她看我一眼,眼神又盯着地上说:“我很忙的,每天又要做这又要做那,也没法盯着她啊!所以我就说叫她干完活和我说一声就可以走了。她忙活了好久,一大早来的,快吃午饭了都没弄好,当时厨房也没有她的饭,我就只好去和她说让她中午吃桌上的供品,她就说好,告诉我说臭不是因为瓜果烂了,是里面有只死猫,都快烂完了,碎成渣了。”

“你看到猫了?”

“这个…没看到,当时她把敬神堂门关起来了,我们隔着门喊话呢,后来她也没来找我打招呼,应该是直接走了。”她原本就弯着的背缩起来,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在骂她呢。

“你没把猫的事情告诉别人?”

“不是我不想说啊!但是不知道从哪儿跑进来只猫还死在敬神的地方,真不能说,这不是坏了家主的气运吗?那猫不是府上养的真是万幸了。”

我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虽然不是不能懂她在想什么,但是总觉得这个人让我好不爽啊…难道这一切就是个误会?和那个商铺的人无关,只是猫死在了这里变成了鬼?可是鬼也不是随随便便变的啊。我忍不住问道:“你真以为是瓜果烂了,没有骗人吧?”

打扫的人脸色一变,大喊道:“我能骗您什么啊!我要是说假话,天打雷劈!”

我一愣,这怎么突然开始发誓了啊?她们不修道的可以随便发誓,发誓也没有约束力,就我所知,她们但凡敢在修者面前发誓的,要不是真的逼得走投无路想蒙混过关,就是真的清清白白。我还没逼这个家伙什么,她就突然开始发誓了,不知道是性格如此还是想骗我,但是可以利用一下。

我从兜里抽出一张空白符纸:“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发誓吧,滴血上去,说你要是说一句假话就天打雷劈。”打扫的人瞪大眼睛,表情惊骇万分,我把符纸贴近她,“没事,你要是没有说假话就不会有事,快发誓吧。”

“…”她眼睛发直地瞪着我一会儿,蓦地跪下去,“我不是有心期满您,我只是…我只是…”

我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尽量柔和地说:“没事,你把实情告诉我就行了,不逼你发誓。”

这时她的眼睛已经红了,脸上又是鼻涕又是泪,一抽一抽地说:“平时那间屋子除了我没人去,也没人检查,我经常偷懒不干活。平时我还给家主打扫屋子,她喜欢买些玉或者金子做的小玩意儿放屋里,都是丢了也不容易发现的那种,有时候我就偷偷拿走,敬神堂里我掀开了一块儿砖挖了个洞,就把东西藏在那下面藏一段时间,家主要是问起,我就拿回去说打扫屋子找到了,她还奖赏我,她要是不问,我就找机会把它们带回家,要是正好带走了的,我就说可能猫叼走了,这样她也不会追究。

“之前那个学徒,没想到她发现了那个洞,威胁我要说出去,我只好把那些东西都给她,但是她收了东西还不满足,要我带她去家主的屋子里,带她去了后她就让我滚,叫我当天不准再去敬神堂的院子。”打扫的人停顿一下,接着说,“还叫我看着不让别人去。”

“她从你们家主那里拿了什么?”

“当时我看她回院子时手上没东西。那之后我一直提心吊胆,但是家主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没说丢东西,我,我…”

打扫的人“我”了半天,一脸着急回想的模样,但是什么都说不出来,我只好接着问:“那你还记得那个人有什么特征吗?”

“不知道,她脸上都是灰,穿得跟个球似的。”

又是个一问三不知的…如果查不出来,我该拿那猫狗妖怎么办?抓走关到鸡冠山去吗?原本只是来除个妖,怎么搞得这么麻烦,我头疼地揉揉额头:“好吧,那她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异常?”

“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就叫我把看后门的支开一会儿让她走,我照做了。”

“那个猫的事是真的吗?”

“她自己说的,我不知道真的假的。”

“之后你们还有联系吗?”

“没有。”打扫的人上气不接下气,“真的,不然我天打雷劈。”

“好吧,你别哭了,我问完了。”

她用力揉眼睛,问:“我有帮到您吗?”

“这个…有…还是没有呢?”说实话我还真不知道有没有,看来我没什么探案的天赋啊,等刘家主回来问问她丢了什么好了。

“大人…您不会把我的事告诉家主吧?”她的抽噎声很快变小了,一脸讨好地看着我。

但是我想问刘家主丢了什么啊…我万分无奈地说:“我不会说你偷东西的事,但是我得问她到底丢了什么。”

打扫的人脸色转阴,“咚”一声跪下:“那不会查到我头上吗?大人您行行好。”

“我对你们之间的事绝不插手。”插手可能就染上什么因果了,因果这玩意儿就是这样…一不小心甚至自己都没发现,就染上了,“绝对不会说你偷东西的事。”

看我这么说,她低下头喃喃道:“没事…没事…也不一定查到我头上…打扫房间的又不只我一个,也没有再偷,之前的东西也都处理掉了,我身上又没东西,怎么就一定查到我呢,怎么会呢?”

看着她这样,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无言地离开。

刘府的饭真的很好吃,主要是第一次吃到金钱的美味,一想到之后回山再也吃不到金钱的味道我就有种淡淡的忧伤…

于是我不打算在房里吃饭,而是特意等待刘家主回来想和她们一家人共进晚餐,我觉得她们的饭菜里金钱的味道可能更浓,到时候顺便再问问偷东西的事,至于雕像,我打算晚上用照明术去仔细看看,说不定能顺便遇到那个鬼怪。

然而一直等到时间很晚了她们才回来,春花一在门外通报,我就立刻从打坐的姿势一骨碌起来,冲到门口才调整好仪态,打开门:“嗯,你带我去找刘家主吧。”

跟着春花走,她直接把我带去了刘家主的房,我眼睛转一圈,除了桌上的高点外,什么吃的都没发现。

我虚伪地笑道:“呵呵,刘家主回来的挺晚啊,吃饭了吗?”

刘家主大笑着作揖:“请坐,劳烦大人关心,我们稍早的时候在寺里已经吃过一顿简餐了,偶尔去吃顿清淡的素清清肠胃可真不错,你吃过了吗?”

…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强撑着笑容,我说:“我们修道的,其实不需要天天吃饭,毕竟有时候一修练起来就是好几天过去。”

站在一旁的春花猛打量我,而其他人和刘家主则一脸崇拜:“不愧是高人,果然会辟谷术。”

“呵呵。”

“大人,驱鬼的事怎么样了?”

“我还在办呢,现在是有点事想问你。”

“什么事?尽管问。”

“你有没有见过之前来府上闹事的和雕像店的学徒?”

“没有,我见她们干嘛,这些事都有管家去做。”

“你房里有没有丢过什么东西?”这个问题让我想到了那个打扫的家伙,她要是在场听我怎么问,肯定汗流浃背了。

“丢东西?什么东西?倒是常丢一些小物件。”说着,刘家主就起身在桌前、五斗柜、博古架前转来转去,“我来给你讲讲这些东西的来历如何?你看,比如这个镶红宝石玉貔貅摆件,用的可是…”

我急忙插嘴:“不用了,我指的不是这些,有没有丢过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被我打断的刘家主明显有些不满,但还是嘟嘟囔囔地说:“好吧,那我找找”说罢,就屏退其他人,立刻在不知道该不该走的我面前翻箱倒柜起来,不过说是翻箱倒柜,也就是爬到床下拿出了个盒子,“重要的东西都在里面。”

刘家主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叠票据,逐张查看了后大喊一声:“啊!”

“怎么了?”

“附上有贼!”刘家主当即就抓着那些票据往外冲,大吼道:“附上有贼,所有人都给我集中到前院去!”

刘府前院不小,但是刘府所有人集中到这里来还是显得空间十分局促,不过这都不关站在一边的我的事。

刘府的人大部分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看热闹的、有好奇的、有担忧的、还有迷茫的,那个打扫的人站在院门边上一脸疑惑地左顾右盼,演技还可以。

没一会儿,转了一圈的管家小跑到刘家主边上:“家主,都齐了。”

刘家主把管家挥退到人堆里,深吸一口气:“我今天检查东西时,发现有人把我的地契偷了,谁偷的,现在给我站出来,不然等闹大了没你好果子吃。”

前院鸦雀无声,刘家主再次深吸一口气:“我平时待你们也不薄吧,这都敢偷我的东西了,你们这就是恩将仇报!”

在刘家主激情演讲的同时,我注意到那个打扫的一直在偷看我。不不不,我可不想卷到你们的事情里,总之我知道那个学徒偷的是什么了,不过不知道是什么的地契,难不成是刘府的地契?我们鸡冠山从来没有地契这种东西,难道这个地契偷了,地就是别人的,明天大家就要被赶出去了?

刘家主的妹妹怀里抱着一只猫,肩上趴着一只猫,走路悄无声息地靠近我:“大人,您知道是谁偷的吗?”

“啊…这个,我也不清楚啊,到底是谁偷的呢?”不,我应该清楚…

“您可别误会我,我们相信绝不是大人您做的,毕竟您是仙人,怎么看得上我们凡人的东西。”

“不我不是仙人…还在修炼。”

刘妹妹抱着猫的双手往上抬,半张脸掩入猫柔软的白毛里,眼睛弯弯笑着说:“那大人未来也肯定是会成仙的,我看得出来。”

“哈哈,谢谢…”这个刘妹妹有种应付不来的难缠感。

“我听姐姐说是大人来问她是否丢了东西,她才发现少了地契的,大人是靠神力得知的吗?”

我的天啊,果然还是要问这个。我脑筋急转,然后一起啊手指做出算卦的样子:“其实是我算出来的。”

这时,刘家主说道:“你们不说没关系,要知道宋大人可是在这儿的,到时候就让宋大人用法术来找出是谁,然后再让宋大人来惩罚你,可得给我想好了,赶紧出来认罪!”

听到刘家主这话,我急忙对刘妹妹说:“我可不管你们的事啊,用法术惩罚小偷什么的我可不做。”

“放心吧,一定不会劳烦您的,姐姐只是仗着仙人的名头狐假虎威一下。”刘妹妹表情纹丝不动,一直维持着笑脸,“但是既然大人都算出府上东西被偷了,就再算一下是谁偷的可好?俗话说好人做到底…”

救命啊,求求你们自己查,我到底是该说还是不该说?说了的话会有什么因果算我头上吗?可是如果不说,万一使无辜的人被罚,那不就是我导致的?总之还是先把我要知道的事情问出来吧,我问道:“你先告诉我,被偷的是什么地契?”

“是别的城里一座宅子,杉关外一座园子,内一间酒楼和几间商铺的地契。”

刘老板好有钱啊…我问道:“地契没了会怎么样,难道地就归小偷了吗?”我是个乡下人我真不懂。

“倒也不是这样。姐姐心大,上面有些没写姐姐的全名、甚至还有连姓也没写的,同时因为姐姐不想交那一成左右的契税,地契全都是姐姐私下交易没去官府备案过,如果有人拿着地契要抢走房子,到时候就得闹上衙门,我们得把卖房子给我们的人、中介、见证人全找来作证才能拿回地契…”

“那就把她们找来呗。”

“话是这样说…”

难道有什么不方便的吗?跳过这个话题,我想到了一件事,问道:“对了,被偷的商铺是哪里的?”

刘妹妹疑惑地看着我:“哪里的?”

“就是位置,在城里什么地方。”

“大人想去看看吗?”

“也不是这个意思,我就问一问。”

刘妹妹不知道在思索什么,看了我一会儿才说:“是西市那边连着的几家铺子。”

刘家主对着她府上的人的训话渐渐偏离了一开始找小偷的主题,打扫的那个人站在方便逃跑的位置,偶尔向我投来几个眼神。刘妹妹说完商铺的位置就请辞去睡觉了,也没要我帮忙算小偷,我还有问题想问,但也不好强留用猫遮嘴打哈欠的刘妹妹。

之后在管家的提醒下,刘家主说:“马上要到鬼怪作乱说时间了,我也不因为一颗老鼠屎惩罚你们所有人,都回房去吧,但是这个小偷我是一定要找出来的,别以为我会放过你,大家都互相监督,逃跑的、行为异常的,给我把她抓住,我重重有赏。”

刘家主话音一落,前院里叽叽喳喳就散了,刘家主也回到主屋,她看我跟着她,说:“多谢大人护送我。”

啊?我没有啊。但我知道有时候实话说出来是不好的,于是便说道:“不客气,我还有点事想问。”

主屋内,刘家主把侍女打发到隔间,就急切地问我:“大人想问什么?我也有些事想问一下大人,你知道贼人到底是谁吗?”

不好!一下就被抢走了主动权,这件事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说呢,得先把主动权抢回来:“刘家主稍安勿躁,你先听听我的问题。”刘家主只好点头,我说,“听说刘家主丢的是西市的铺子?”

“对,还有一座宅子和园子。”刘家主强调。

不,那些不重要,我说:“商铺是去年买的连在一起的那几间吗?”

“没错,丢的那几张地契都在一块儿,小偷可能是抓了一把正好把它们抓走吧。”

“听说去年因为那几间商铺,有人上门闹事?”怪不得之前刘妹妹犹豫,都闹出了这种矛盾,原主人不可能来给她们作证,地契是肯定收不回来了。

“大人居然连这事也知道?是算出来的吗?”刘家主惊叹地“啧啧”不断。

我有点尴尬,这可不是我算的:“不是,我向府里人打听的。”

“是谁告诉大人这么多闲话,大人今天就在做这些事?没有找到鬼怪的痕迹?”

诶啊这个家伙,怎么咄咄逼人?但我不能露怯,安抚道:“抓鬼的事不要急,我在这里就不会让它伤人的。”刘家主所有不满,但也应下了,毕竟她就是得仰仗我嘛,“我问这些事,也是和驱鬼有关的。”

“是吗,之前那些道士和尚…”刘家主说着说着,音调飞了起来。

刘家主真死脑筋!我高声喝道:“刘家主!个人自有个人的方法,还希望家主不要胡乱比对。”似乎是被我的吓了一跳,她愣了一下,气焰低了许多,没想到凶一点还挺有用,“我问你,那个和你们起争执的人家你还有什么印象?都告诉我,我怀疑你们家的鬼说不定和她们有关。”

“这…不可能吧?”

“为什么不可能?我听说你们没和其他人有什么争执啊。”

“你是问的那些府上的佣人吧?她们知道什么啊,闹到府上的争执是没有,但是平时做生意,免不得和别人作对。”

…什么?我说要不然这事我不查了,直接把鬼怪抓回山上得了,但是抓回去也不能一直关着它啊,就算天天对它念经也要个好几年才能让它的怨气正常的消散,或者找个寺把它塞过去?可是我也算是她们的同行,同行委托肯定要收我钱啊,怎么可能还有倒贴打工的傻子呢?

刘家主接着说:“而且那户人家找不到了,可能是搬去其他地方了吧。”

…还是先专注眼前的线索吧,我问道:“那户人家叫什么,之前住哪儿?我去找找。”

“这个…我早忘了,每天打交道的人这么多,怎么会记得去年见过的无名小卒的名字。”或许是看我脸色不对,她赶紧补充,“但是还是有方法知道名字的,地契上写了。”

我怎么感觉她是顺势让我给抓贼呢,我真的要帮她去抓贼吗?心情十分不美丽,我拉下脸:“你管家也不知道?你找去闹事的人也不知道?那家商铺边上商铺的人也不知道?”

“真没骗你,我的管家也不可能天天记着去年这么件小事啊,就收间铺子有人来闹了闹,根本就无所谓的小事儿。那些去闹事的不是我府上的,街上随便找了些地痞,告诉她们位置给点钱她们自己就闹得很欢,地痞流氓都这样,根本不需要多做什么,至于边上商铺的,可能知道,但是商铺都归我了去哪儿找她们啊,也不知道她们住哪儿。”

服了,就是要让我找回地契呗,真服了,问什么都一句话“得拿回地契”,但是我现在已经不是不想卷入你们的事里这种心情了,而是绝对不想找地契,

。现在心情很不好,控制住快忍不住了的臭脸,我问:“那那户人家之前住哪儿?我去周围打听打听。”

“好吧,大人非要知道的话。”刘家主耸肩。哪里是我非要知道,说得好像我无理取闹一样,不过这次她倒是爽快地把位置给我了,然而她接下来的话给我浇了盆凉水,她说,“怕也是打听不到,那里之前拆迁过,要新修一条路,人全都搬走了。”

“没事。”我皮笑肉不笑地记下地址,心说怪不得呢,就觉得如果我只要想知道什么,就必须得帮她找东西呗?

“…大人,你是打算去找地契吗?”刘家主感觉有些试探地问道。

我斩钉截铁:“不打算。刘家主,我是来除妖驱鬼的,现在查的事情也只是觉得和鬼有关,其他的事我并不打算掺合。”

“啊…这样啊,没关系,那些地契我自己差不多能全拿回来,就是可能得花很多时间而已,不劳烦大人帮忙。”

她似乎又不打算让我找地契了,我疑惑地看了看了刘家主的表情,没什么异常,但就是感觉怪怪的:“那我现在也没什么要问的了,先走了。”

“好,就不送你出去了,小心。”

我点点头,打开门走出去,心里总觉得特别不舒服。

屋外没有任何异常,就是很平常的一个夜晚,感受不到一丝妖气鬼气,我直接往敬神堂走去,结果路上发现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

“谁!”我大喊一声打出一道拘束咒,那个人影发出一声超响的尖叫定住不动了。

我揉着耳朵走近一看,居然是打扫的人,她背着一个小包袱,恐惧地看着我。我把她放开:“你在干嘛?这个时候溜出来。”

“我…我打算离开刘府。”

“不要命了?不是知道晚上有鬼吗?”

“那我也不想被抓住啊,要是知道我偷了东西,家主肯定会把我送去官府坐牢。”

“你同房的人都没发现你溜了?”

“现在都半夜了,她们全睡了。”

我抬头看看天上的北斗七星,确实。可是我没觉得自己在刘家主屋里待了很久啊,这次又是那个鬼吗?搞完鬼后藏起来了?

“大人…我刚才喊一声要是把人吵醒了,就真的完了…求求您当做没看见我…”她开始哭了起来。

我纠结了一下说:“你回去,如果你同屋有人醒着,我会说是我带走你让你给我帮点忙。”哦太麻烦了,不要让我掺合进这种事啊,为今之计就是拖,我要把这件事拖到我完事的时候,抱歉了姑娘,我没有慈悲之心!

“大人…求求您…被发现了我会坐牢的。”

看我强硬的态度,她只好回房,屋里似乎没有醒着的人,于是她藏好包袱,安静地躺回床上去了。

从房里出来,我发现时间又过去许多,这时间怎么过得这么快呢?本想去敬神堂,但是我摸摸肚子决定算了,还是回去打坐修炼到早上吧,刘家主不可能不给小孩吃饭吧?给小孩吃饭不可能不准备我那份吧?心情真差,感觉自己被一群人欺骗玩弄,最重要的是还饿肚子,唉…

等我睁开眼时,天已经亮了,尘柳坐在桌子边练字,注意到我醒了,看上去十分惊喜:“师姐!”

我朝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他安静,我现在正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尘柳吃过早饭了没…

“吃了吗?”我朝他笑笑。

尘柳愣了一下,随即开心又害羞似地说:“还没有,师姐醒来的时间刚好呢,我也想等师姐一起吃。”

哦耶太好了!刚偷偷欢呼完,我就感到肚子一阵异样,于是连忙使劲吸肚子,但是我感觉自己压制不住它,于是大声咳嗽盖过肚子叫的声音,说:“那事不宜迟,赶紧去吃饭吧。”

我匆匆洗漱时,尘柳说:“之前有人来,说刘家主为了感谢你告诉她重要的东西被偷的事,准备了特别的早餐来招待。”

“不能让她的心意白费,走吧。”我把毛巾往盆上一搭,抓起拂尘就急匆匆走出了房间,我的肚子实在是迫不及待了。

不过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喜极而泣?啊这个绝对不对。乐极生悲?事与愿违?总之我就不该相信刘家主,她和刘妹妹坐在桌子边,她们俩那面摆满了各种一看就好吃的,而我们这边摆着许多的水,有纯水还有各种飘着花瓣的水。

这是在做什么?

我迟疑地在桌边坐下,眼睛一扫桌面,迟疑地开口:“刘家主,这些是?”

刘家主爽朗一笑:“大人不必客气,这些是我带着府上的人一大早就去收集的露水,我听说你们追求洁净,凡人的食物对你们来说有杂质不能吃太多。昨晚大人不愿吃晚饭大概也是这个原因吧?所以特意收集了这些,无法每日都提供露水,只能偶尔准备一顿真是太惭愧了。”

我感觉脑门冒火,正想拍案而起,就感觉袖子被扯了下,低头一看,尘柳扯着袖子,手挡在嘴边和我说:“师姐,我饿了,不想喝这个…”

我的天呐我简直要哭了,太可怜了,晕了好几天,醒来没东西吃,我在这也是饥一顿饱一顿地被刘家主这傻子戏弄。这个时候,就只有师姐我出马来争取一顿美味的早餐了!

但是…我该说什么呢…刚才的火被尘柳一打岔,全没了…在我动摇之际,瞄到了角落里的春花,她正站在那儿偷笑,我急忙用眼神告诉她“别笑了,快帮忙。”

春花做了个怪表情,然后走到刘妹妹边上说话,刘妹妹垂着眼睛听完了,也没看我,又朝刘家主说话,不知道说了什么,刘家主总算把这些水给撤下去,让我安心吃了顿饭。

吃完,刘妹妹打个招呼就走了,似乎很忙的样子,刘家主则留在桌边,看起来是想聊两句,她把擦完手的湿毛巾递给边上人,然后对我说:“大人今天打算做什么。”

“先去去那户人家之前住的地方看看吧。”

“我不骗你,她们真搬走了。”

“那也没事啊,怎么觉得你不想让我去?”

“大人,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只是确实白跑一趟。”

刘家主还想说什么,这时刚出去了的刘妹妹拿着本册子走进来,走到她身边把册子递给她:“大人哪里去不得?姐姐你别成天管东管西,这里有正需要的事情让你管呢。”她对刘家主说完,转向我,“大人,我安排管家送您去吧,我本想陪大人一起去,但是我和姐姐还有工作要做,实在是没空呢。”

“诶?不用不用,管家也很忙吧?我和道童一块儿去就行了。”应付不来刘妹妹,我牵着尘柳起身。

“没事,大人毕竟对杉关不熟悉,还是让人带着好。”刘妹妹环视一圈,“我前几日不在家,听姐姐说过之前安排春花照顾您对吧,那就让春花陪您去,好吗?”

我看看春花,她没有看任何人,很是乖巧地低着头,我怕刘妹妹再纠缠,只好应下。

“我觉得刘家主的妹妹好难应付。”出了刘府远离了刘妹妹,我有种松口气的感觉。

“大人,说不定你查的方向是对的呢。”春花冷不丁冒出一句,我没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等着听下文,她说,“我只是来做工的,对府上重要的事不了解,但是也能看出家主和二当家很奇怪。我虽然不是贴身跟着家主和二当家,但也是时常跟着随侍的,这么多年从没见过家主插手经营之类的事情,她平日最好玩乐,会关心产业的情况也就是刘家产业里出了什么新的吃喝玩乐时她要把关,整个刘家可以说是二当家在管。刚才二当家说有工作实在是奇怪。”

我斜眼看春花,说:“你就这么和我说你主家?我刚才怎么感觉刘妹妹是想找人盯着我呢。”

“是啊,可惜是我来了。”春花掩着嘴偷笑,“到时候回去可能就要叫我去问话了吧。”

尘柳仰着头看看我又看看春花,一副什么也听不明白的样子,春花被他这副样子逗乐,对我说:“小道童听不明白呢。”

我本来在想春花之前那些话,听到她这么说,顺嘴说道:“那我把我知道的事从头到尾说一遍吧。”不指望尘柳,我对春花说,“你不是卧底吧?你听完给我说说你怎么看。”

在春花的抗议里,我就从入府第一晚的事开始讲,把这几天的事都讲了出来。

尘柳一脸懵,问我:“师,大人,我们不是来驱鬼的吗?为什么要查这些啊?”

不知道怎么和小朋友解释,我只好说:“反正有查的必要,你看,官府断案都要查。”

尘柳天真地说:“我们不是官府啊,那查出来不还是要驱鬼吗?查了就不驱了吗?”

“要驱的…”哦我的天,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松地问出让我难以回答的问题。

正当我紧急思考接下来该怎么说时,安静了好一会儿的春花说:“你说的都太含糊了,总觉得你向她们问了什么但又没把真的重要的东西问出来,我也不知道当场到底什么情况,现在也只好去找找看那个铺子的原主人了。”

我抓住这个话题摆脱尘柳,说:“我也这么觉得!那个雕像师傅和打扫的一开始都欺瞒我,都是我逼问才说真话的。”

春花摇头:“你觉得是真话,但也不见得一定是真话,打扫的小许不也没真让她发誓吗?我和她不熟也知道她风评不好,偷东西,偷懒,撒谎,有好几次差点闹到家主她们面前去,真没想到她还偷家主的东西呢,不说了,也没证据说她们撒谎,我们快去那地方看看吧,等会儿回府上检查敬神堂,不过可能得等晚点才能检查,家主她们今天肯定要去拜神呢。”

按照得到的地址过去一看,那里被一条看起来就很新的路横穿过去。走到稍远处路边坐着择菜的老奶奶面前,我说:“奶奶,这路好新啊。”

老奶奶看我一眼:“诶呦!”被这声大喊惊到,我紧张地看着她,只听她说,“看着这么年轻,头发怎么都白了?要多吃点黑芝麻啊。”

听着春花和尘柳憋笑的动静,我面对老奶奶的关心有点强颜欢笑:“谢谢关心…”

老奶奶把视线往边上移:“诶呦!”被盯着的尘柳大惊,小小挪动几步半个人藏我身后,老奶奶说,“这小姑娘看着就喜气年画娃娃似的。”

“不是,这是男孩。”我帮手足无措的尘柳解释道。

听到我这么说,春花和老奶奶大惊,老奶奶说:“那他不该待在静心院吗?”

“这是我的道童,跟着修道的。”我真是哭笑不得。

老奶奶砸着嘴摇头,没多说什么,颤巍巍站起来要给我行礼:“没想到是仙人。诶呦,腰好痛!”

还没等她站起来,我和春花急忙扶她坐回去,春花一边搀扶一边开口:“奶奶,仙人今天来是有事想问问呢。”

“什么事儿啊?我在这儿住几十年了。”奶奶用手行着礼,一会儿看我们一会儿回头用屁股去够她的小板凳,然后突然开始自顾自说起来,“我和你们说,我这把菜是前面转角那户人家门口捡的哩,她家老丢些还能吃的菜出来,我看没人要,就拾走了,你们看,这菜多好啊。”她坐下后又开始择菜,两手各抓一把,摊开来给我们看,我企图插嘴,但是老奶奶像看不见我似地抬头用下巴往远处一努,说,“前段时间那家生了个女娃,真好,我也要给我闺女去静心堂登记一下,她叫我下个月去。诶呦,仙人你会测男女不?到时候给我家闺女测一下,听说那些人测不准呐。”

“奶奶…”测男女我倒是会,但是我可不是为了听这些事来的啊,我是有正事的。

“到时候我给仙人准备大红包,测出来就算是男娃也给。”

我拿出纸笔:“奶奶,这个联系方式给你,等你女儿怀了你就联系这个人,她会来联系我的。”春花和尘柳一齐看我,我厚着脸皮平静地回看,春花悄悄做个怪表情,眼神询问是否让她来问,我摇摇头。向老奶奶打听点事情罢了,我怎么会做不到呢?

老奶奶喜笑颜开地收下承闵襄的联系方式,不等我想顺着这个时机问话就继续说:“这段路以前没有的。”

皇天不负有心人,我就说我怎么可能会做不到嘛?这不让我等来了?我急忙附和老奶奶,让她往下说。

她说:“现在好了,去哪儿都方便多了,之前这里也挤,一下就宽敞了,我看见那边的小张上次牵了头驴从这里走过去,那真是一头好驴,毛可真亮,驮好多东西,我寻思着我也搞一头来,下次…”

眼看她说话又跑偏,我急忙说:“奶奶,我是想问一下这条路的事。”

老奶奶安静一会儿,皱着脸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我想着我也搞头驴,到时候可以拉磨,我和你们说,有家铺子的豆腐可水灵,那家铺子…”

“奶奶,我想问一下修路的事,你对修路之前的住户还有印象吗?”我无奈地悄悄在心里叹气。

老奶奶呆呆地看了我一会儿,伸出手往周围指:“这里没有小路,你想去买豆腐这条路可以直走到西市,我带你们去吧,我也买块豆腐去。”说罢,她就慢慢起身。

“不麻烦。”边上伸过来一只手按在老奶奶肩上,力气不大的样子却让她坐了回去,转头一看,是春花,她朝我点点头。

我在心里朝她竖起大拇指,然后对老奶奶大声说道:“奶奶,我们有事想问呢!你先听我们说一下好吗。”

老奶奶掏掏耳朵:“行行,诶呦,仙人中气真足,声音这么大。”

我有点不愿说话了,但该问的还是要问:“奶奶,你记得这里之前的住户吗?原来就建在路中间那户。”

“就那儿是不?”她指了个方向,“记得记得,那儿之前有房子的,之后官府让她搬走了,不晓得去哪儿了。”

“那户人家叫什么啊?有没有和别人有什么冲突?之前听说她家因为铺子的事惹麻烦了。”

老奶奶挤眉弄眼地想了一会儿,说:“想起来了,去年哇,那家老娘说有人买铺子,她不要卖,后来也卖了,我看到她回家,说终于谈了个好价钱,高兴呦。然后就赶上说修路,她们就搬走了。”

“她们叫什么名字?还有其他人可以打听她们吗?”

“叫什么…叫什么?诶呦,我年龄大了记不得。我要择菜了,你们走吧。”说完,她就低下头把手泡进水盆里。

我叫了她几声,她只嘟嘟囔囔地说要择菜,不肯再说话,春花拉扯我的袖子,另一只手拉住尘柳,把我们俩带走:“她肯定知道什么,要是价钱谈好,怎么还会闹到府上去,看样子这奶奶现在不会理我们呢,先去别家问问吧,之后再来。”

然而别家都是些新搬来的,什么也不知道,正当我着急时,春花从别人嘴里问了老奶奶女儿工作的地方:“我们去问问她女儿吧,总能知道些什么。”

老奶奶的女儿比老奶奶好沟通,虽然也是和她妈一样,对我的头发表示了多吃黑芝麻的关心,我没有对她们都认不出我的超然气质感到不满,只觉得“真是母女啊”。

她开了个有几套桌椅的小吃摊,没人喊她时就过来和我们说两句,边说边盯着四周的动静,一有风吹草动就立马跑过去招呼,还时不时去搅两下熬着东西的大锅,陪其他老客寒暄聊上两句,这样让前来打扰的我们怪不好意思的,也不能白白占人位子,怎么也得买点吃的照拂一下生意,但是首先尘柳肯定没钱,而我的钱都给承闵襄了,于是在我严肃正直、尘柳期待渴求的目光下,春花一脸痛苦地解下荷包,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但是到底说了什么我不知道,耳朵痒痒的,可能是有耳屎。

这个摊主无论春夏秋冬天气如何日日出摊,每天早出晚归,对家里那些事的了解主要来自于早晚离家前和睡前与她妈的闲聊。关于修路的事,她告诉我们说,那条路听说本来不是修在那地方的,后来是被人从中搅合,所以才从那儿直穿过去,搅合的人好像姓刘,是城里相当有钱的富户,说完,她就转头和老顾客们招呼了两句。

听到这个,我忍不住想道:姓刘?不会就是刘家主她们吧?难道是刘家想逼人搬走?不是说不是什么大事吗?

“刘是…”

尘柳疑惑地开口想问什么,但还没问完,我就迅速把桌上的团子塞进他嘴里:“昂?要吃团子?吃呗。”

尘柳嘴巴被塞得鼓鼓,马上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始认真嚼团子。

摊主听到我的话,转回来笑嘻嘻看着尘柳:“好吃不?”尘柳很配合地点头,嘴巴被黏得说不了话,只好比着大拇指扯开嘴角笑。

春花开玩笑似地说:“摊主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呢,赚不少吧?”

“哪有那回事儿啊。”摊主摆手,“每天累死累活赚不了两个钱,你看。”她指向自己那架摆着东西的板车,“天天自己拉着来自己拉着回去。”

“我们听奶奶说要买驴呢,感觉不是开玩笑。”

“听她胡说,根本没有买驴的钱。”摊主哈哈大笑,看起来不像是说谎,然后又就着这股欢喜的劲儿回头和打打趣她的熟客说话。

“有驴了,可不敢累着它,驴比人贵,到时候驴站板车上,人拉着驴跑哈哈哈。”说完,摊主、春花还有那些客人们一起哄笑起来。

等她笑完注意力回来,我急忙问最想知道的那户人家的事。

她食指指向天,前后颤动着手,两个嘴角扯开往下压,一副说什么坏秘密似的样子,虽然她的话和坏还有秘密完全无关:“真巧,今天早上我妈还问我记不记得那家,那家人我倒是记得,之前那家的妈突然就去世了,不过我想了半天没想起来那家叫啥,我妈说那家姓陈来着,但是我对陈完全没印象。”摊主翻着眼睛好像在想到底姓什么,很快放弃似地说,“不过我妈说姓这个那应该就是了,她家母女俩好像经常住她们铺子里,我又这么忙,很少遇到,我妈倒是和她们还算熟。”

姓陈吗?看来更详细的名字在这儿是问不出来了。陈是大姓,这还能怎么捞呢?去西市那边问问店家吗?我皱着眉头,问起另外一个在意的点:“你说那家的妈突然去世了,怎么回事?”不会是刘家搞的吧?

“稍等啊,今天生意还不错嘞。”摊主去转了两圈招呼了好几个人才回来,说道,“当时好像有人想买她们家铺子,找人去她们店里闹事,那个时候有好一段时间她们都没回过家住——反正我没见她家亮过灯。后来有一天我妈和我说那家的突然就回来了,之后女儿也回来了,没一会儿女儿又气冲冲跑出去,我妈说她去敲门,没人应。后来她们店也没了,她妈很快葬了,我妈说自从那天后,那个人也不理人了,遇到也不喊,就当什么都没看到似地走掉,可没礼貌,后来那块儿要修路,就搬走不知道去哪儿了。”摊主说到一半,扭头挥着手回应客人,语速越来越快,急匆匆和我们说完就又忙去了,只叫我们有问题再喊。

我和春花对视一眼,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反正我在想:搞什么啊,这绝对是命案吧?尘凛说人间命案十分麻烦,一不小心就可能会被牵扯进去很深,我的天呐,是刘家主她们杀人了吗吧?要报官吗?这该报官吧?感觉查出来的事情和猫狗小鬼完全无关了啊,说不定鬼就是个意外。这事我还要查下去吗?真的要掺合吗?感觉大家都在骗人,那个奶奶说的什么谈拢价钱开心感觉也是骗人。要不把鬼抓走寄放到庙里去好了,就当被骗钱了。

我一脸严肃地拍拍尘柳:“快吃,吃完走了。”他乖乖点头,开始拼命往嘴里塞。

春花见摊主走了,周围人都不关注这儿,凑过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打算晚上回去把鬼抓了就走,感觉这事有点严重了,不是我能管的。”我莫名不敢看春花的眼神,也不想骗她。

春花压低了声音,听起来似乎在生气:“你说什么?就这么一走了之?查到现在了你说不是你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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