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抱歉少将我只娶我喜欢的雌虫
“滋……滋——”
“早上好,先生们女士们,现在是星历3741年11月23日星期六八点四十五分。欢迎收听今日的虫族新闻……”
“滋——”
太空。无声无光的真空环境,除去灯光就只剩下寒冷虚无的黑暗。杂乱无章的陨石带内,一艘银白的军用飞行器静静飘浮着,它的一侧机身已严重受损,破碎的机身碎片早已因先前的星系乱流不见踪影,唯有受损处还流动着幽蓝色的光芒。
操控室的地板已被鲜血和碎尸弄得一团乱遭,刺鼻的腥臭味弥漫在空气之中,操控面板因撞击时发生的小爆炸已完全失控,两个驾驶员,一个被炸成了无数碎块,另一个倒在地上的血泊中,生死不知。
此时此刻,室内唯一的声音是地面上掉落的光脑上播放的今日新闻。
不知过了多久,倒在血泊中的江赦终于在一片剧痛之中苏醒,他艰难的撑起身体,低头简单的查看了一下自己的伤势。身上的军装已被鲜血浸泡成了诡谲的血黑色,小腹有极为严重的穿刺伤,肋骨折了三根,左腿粉碎性骨折,一只眼睛也看不见了。
江赦动了动嘴唇,无声低骂,拼着最后一点力气爬到了操控面板旁,抬手按下了求救按钮,随后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一光年外,虫族废星边境军事基地。
基地顶层,指挥室内,无数光屏上实时闪动着废星各处的动向情况,并由十余名监视员牢牢看守把控,二十四小时轮流值班,绝不可能放过任何一点风吹草动。近年来废星异种有再度崛起之势,正值关键时刻,绝不可掉以轻心。
前方监视员兢兢业业不敢放过任何一点细节,后方,两名虫族将领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恕我直言,法尔林少将,崔斯阁下已是您最好的选择。何必为难自己继续挣扎于失控的边缘?您应当早就知道,臣服于雄虫胯下是我们的命运。”
斜戴着军帽的银发军雌笑嘻嘻的倚靠在监控室的墙边,他的话语中充满了笑意,却也充满了冰冷的讽刺。
被称做“法尔林”的金发军雌半侧过身,冷冷地瞥了一眼,他金发白肤,琥珀色的瞳孔锐利非常,宛如潜藏在密林中的捕食者:“多谢你的提醒,弗尔伯斯少将,看来你对崔斯阁下很满意,回到主星后,我会将你引荐给他。”
弗尔伯斯脸色微变,抬手正了正军帽,耸肩道:“千万别,我收回我的话。但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次出征回去,你就必须参与强制婚配了。若你不接受崔斯阁下,到时候无论强制婚配的雄虫有多歪瓜裂枣,你可都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法尔林摇了摇头,将视线移回到监视器上,半响才开口道:“我宁愿死在战场上。”
弗尔伯斯低低的笑了:“谁不想死在战场上呢?法尔林,现实点吧。接受崔斯阁下,虽然这位阁下已有六个雌侍,至少你能成为他的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江赦沙哑道:“法尔林少将。”
一瞬间提起的警惕也松懈下去。
若说军部里他最信任的虫族将领是谁,那定然非法尔林莫属。这位雌虫将领家世高贵、能力极强,同时行事公平公正、从不拉帮结派,许多士兵私下里腹诽他是根不懂虫情世故的木头,但对江赦这种毫无背景的军官而言,法尔林毫无疑问可以被称为心目中最值得尊敬的上级领导。
而且,两年前,在知晓自己失忆时,力排众议让自己能拥有足足一个月的缓冲时间用来熟悉这个陌生世界的虫族军官,正是法尔林。
法尔林见他醒了,动作僵硬一瞬,旋即将棉签和水杯都放到了一边,淡淡道:“身体怎么样了?”
江赦却道:“少将,麻烦您让我喝口水吧。”
那些医生护士都是雌虫,说江赦自作多情也好怎样也罢,总之在军校和军部的这两年,被雌虫追在屁股后面跑的经历已经让他怕了,宁愿渴死都不敢麻烦他们。
法尔林什么都没说,很干脆的俯下身,托起江赦的后脑,让他就这自己的手喝了几口水。
“谢谢。”江赦感觉好多了,这才开始回复法尔林先前的问题:“伤势恢复的很好,只是右眼可能无法恢复了。”
法尔林皱起眉,伸手似乎想要查看他的眼睛,动作到一半却又顿住。
虫族雄雌有别的观念很重,江赦见状也没多想,歪了歪头,示意法尔林可以看自己的伤,同时问道:“是您救我回来的么?”
法尔林的手触到他右眼上的纱布上:“嗯。”
“多谢。”江赦从小到大跟在父亲身后见过许多高级军官,一直将他们当成自己为之努力的目标。如今穿越到了虫族,心中的偶像随之也换成了法尔林,此时也是真心实意的把法尔林当成值得尊敬的上级领导。“您救了我两次,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
“不算救,是你自己发出了求救讯号。”法尔林略微打开纱布的一角,看着江赦空荡荡的右眼眶,不觉皱起了眉,只觉得那伤仿佛在自己身上一般。
江赦笑了笑:“只可惜右眼一伤,我恐怕无法再留在前线了。”
法尔林道:“你是雄虫,身份特殊,帝国这样安排也情有可原。”
江赦道:“我知道。”
法尔林将他眼上的纱布贴回原处,顿了一会儿,又道:“等回到主星,就不像前线这么忙碌了。你对将来有什么计划?”
江赦玩笑道:“没什么计划,我年纪也快到了,可能就是娶几个雌虫,回家过富贵日子了吧。”
法尔林的声音却一下变得有点奇怪:“你要娶雌虫?”
这个问题有点莫名其妙了,虫族最重繁衍,雌虫就算了,雄虫结婚那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江赦先是一怔,后又明白法尔林大概也听说过自己无论那只雌虫来者全拒的传闻,忍不住笑了下:“不想也没办法,之后到了年龄还是要被强制婚配。”
法尔林不说话了,江赦转头看他,只觉得这位年轻少将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捉摸不透。
江赦道:“法尔林少将?”
“我可以治好你的眼睛。”法尔林忽然开口道:“也可以让你继续留在前线。”
江赦愣住。
他定定的看着法尔林,一瞬间心意相通般领会了法尔林的意思。
他是未婚雄虫,而法尔林是未婚雌虫。
一向铁面无私的法尔林少将,突然主动提出要给自己特殊待遇,其中意味如何,江赦就是傻子也明白了。
明白是明白,但想起自己几分钟前才坚定的认为法尔林与其他雌虫不同,江赦心里还是有点复杂。
诚然,法尔林提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而且对方家世尊贵,怎么也算是自己高攀了。
可……
江赦笑了笑:“法尔林少将,我只把您当成值得尊敬的上级领导。”
他将“值得尊敬”几个字咬得很重,似乎在提醒面前的雌虫什么。
虽然生活在虫族,江赦仍然没有忘记自己的人类身份。他就算要娶老婆,也只会娶自己真心喜欢的雌虫。
听了他的话,法尔林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但很快,他便恢复了正常。
“不要误会,江赦中尉。”法尔林抬手调整了下军帽,语气淡淡:“我并非在向你求爱,只是在提一个交易。”
江赦道:“交易?”
法尔林道:“现在的你需要右眼的治疗,以及留在前线积攒军功的机会。而我,不久之后就会被强制婚配,届时行事会有很多不便。既然你我都有困难,而又恰好有彼此需要的东西,我认为这笔交易室互惠互利的。”
江赦听明白了,却依旧为难一笑:“抱歉,少将,我只愿娶我喜欢的雌虫,而且信息素……”
雌虫想要免去僵化症的痛苦,就必须被雄虫标记,再从标记了他的雄虫身上获取信息素。
问题在于标记的途径,是做爱。
怎么说呢,让江赦给法尔林卖命,那是绝对可以的。但让他去上法尔林……这还是有点太过了。
法尔林听到他只娶喜欢的雌虫时,神情微动,又不着痕迹的掩去了这一瞬的隐痛。他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却又闭上,将军帽帽檐压得更低:“我知道了,好好养伤。”
江赦看着法尔林离开的背影,有一刹那不由得思考起自己是否太过非黑即白。他是a级雄虫,在虫族律法的保护下能娶二十多个雌虫,如今只需要拿出一个位置来给法尔林,还能顺带着换来自己一片光明的前程,有何不可呢?
但江赦也很明白,有些歪心思是绝不能动的,一旦动了,就如同千里江堤溃于一旦,再难坚守本心。
药物带来的困意上涌,他挥开了脑海里的杂绪,沉沉睡去。无论如何,眼下养伤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然而,次日再醒来时,江赦却见到数名医生围在他的床边,似乎正在观察什么。
见他醒了,主治医师露出一个笑来。
“恭喜您,中尉阁下。法尔林少将今早送来了最新型的治疗药剂,可以治疗您右眼的伤势。”主治医师道:“这药剂十分稀有,是当年少将平定废星异种战乱时的赏赐,整个虫族也只有不到十瓶,我也是头一次见。您现在感觉如何?”
江赦:“……”
在传说中整个虫族都仅有十瓶的新型治疗药剂的加持下,只过了不到一周,江赦身上的伤就已好的七七八八,连本已被医生判处死刑的右眼也顺利再生,恢复如初。
实话说,那天醒来后知道那瓶药剂已经用在自己身上后,江赦几乎都以为法尔林是要跟自己做一笔强买强卖的买卖了,而以法尔林的家族背景和军衔,想要拿捏一个中尉不过是易如反掌之事。
然而,这一周来,养伤治病,岁月静好,什么都没发生。军部那边还派了个雄虫小文员给他,让他病中也有个能用来使唤的帮手。总而言之,十分滋润。
只是生活越滋润,越让江赦心生疑惑:法尔林少将……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懂。
病愈出院后,江赦一直提着心吊着胆,但一个月过去了,他每天照常训练、执行任务、应付追求者,却再也没见法尔林来找自己,于是乱七八糟的构想也慢慢消散了,连同那日的谈话一同被他甩到了脑后。
法尔林向他提出结婚的交易,的确很让江赦吃惊。但后来再想,又觉得没什么奇怪的,虫族的婚姻观念本就如此,没有恋爱的说法,也用不着有什么感情。初次见面几分钟就结婚,在这里属于家常便饭。
不过,很偶尔的,江赦会想起那天医务室病房里,那只金发白皮、凶凶冷冷的虫族少将,想起他身上一丝不苟的军装、想起他的劲瘦的腰与那双裹在军靴里笔直的小腿。那双琥珀色的眸子盯着他,一板一眼道:“江赦中尉,我不是在向你求爱。”
想想也真是有点受宠若惊,堂堂少将竟然对他一个毫无背景的中尉示好,这番经历让江赦想起法尔林时,再无法像以前一样将其当成一个单纯的上级领导看待了。
无论如何,既然自己已经拒绝,事情看起来也没有后续的样子,江赦觉得这事应该就算过去了,便没再上心,只是右眼的事情承了法尔林很大的情,他得想个以身相许之外的法子来报答才是。
帝国派军来到废星边界驻守戒严,是因为上级不知从哪里得了异种与星盗互相勾结的传言,因此这一次出征前来的军虫较之以前多了三倍不止。而几个月过去了,皆是风平浪静,唯一一点小波澜就是江赦出去巡逻被偷袭的事情。
正当所有虫族都以为那条消息只是虚传、并准备打道回府的前一天晚上,凌晨三点半,废星军事基地的所有军虫都被刺耳的集合铃吵醒了。
江赦睡得迷迷糊糊的,全凭多年训练的本能从床上爬起来。穿内衣防弹衣军服,绑上军靴,又挎上两把光能枪一把匕首,拉链一拉,终于清醒了一点,随意的抓了把头发,抓起桌上新配的光脑打开了门。
前线突然遭遇敌袭是很正常的事情,江赦快步来到集合区域二楼,眼睛向下一扫,见到自己手底下的兵都已经集合完毕,这才放下心。他戴上军帽,下楼。
江赦年轻帅气,身姿颀长,看着就像是光网上的明星。积年累月的训练和任务却又让他拥有一种十分坚毅冷酷的军人气质,晒成麦色的皮肤充满了男人味。加之他本人为了防桃花,平日里训练交友都很谨慎,一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军帽军装军靴,英俊且禁欲。
法尔林站在台上,正在与旁边的副官低声交流这次遇袭的情况,余光瞥见下面一大帮子军虫不看正前方,全都直勾勾的往楼梯那边望,于是也侧头看了一眼。
江赦没想到法尔林竟然会注意到自己,想了想,还是对他笑了一下,指了指自己的右眼,以示感谢。
法尔林没有任何回应,似乎只是为了确认发生了什么事,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江赦见法尔林态度冷淡,反而放下了心。他快步走到自己队伍前,正前方,法尔林的声音响起。
虽然是敌袭,但因为此前的预防措施做得足够周全,异种的偷袭并没有成功,只是外围的保护墙略微受损。不过对方既然已经出兵,必然是有备而来,而且监视画面也显示,对方携带的是最新型的光能武器,显然是那些臭名昭着的星盗们提供的。
法尔林的指挥一向简洁明了,三言两语间便将各个小队都部署到了该去的位置,并合理分配了所有的任务。
江赦负责的是高空巡逻以及歼灭,简而言之就是开着飞行器在空中打转,放放冷枪,搞高打低的火力压制。但是他的飞行器之前毁了,这会儿只能用训练用飞行器凑合。
他站在灰扑扑的飞行器旁边,检查上面的子弹等资源。
手上光脑弹出悬浮屏,是他手底下的一名雌虫士官:“中尉,您真的要使用训练机应战吗?安全系数实在太低了……”
江赦笑了下:“我的飞行技术还要被质疑?不能因为我失手一次就再瞧不起我了吧。”
士官忙道:“没那个意思!我是说,如果您愿意,我可以将我的飞行器……”
他的话说到一半,倏然顿住,愣愣的看向江赦的身后。
江赦察觉到了什么,回过头,却见法尔林不知何时竟然找了过来。
法尔林是负责后方指挥的高级将领,这会儿他应该在指挥室坐镇,而不是在飞行器停放库里。
江赦立正行了个军礼:“法尔林少将。”
法尔林看了一眼旁边的训练机:“伸手,我把我的飞行器权限共享给你。”
江赦怔了一下,下意识回绝:“不用了。”
法尔林冷冷道:“别废话,拿训练机打拿着最新装备的异种军队,你以为在过家家吗!伸手!”
此时停放库内还有不少军虫,见状纷纷看了过来。军中上级呵斥甚至打骂下属都是很常见的事,但江赦可是一名a级雄虫阁下,法尔林少将竟然用这种态度对待他……
江赦却丝毫没觉出什么不对,说到底,他雄尊雌卑的观念太淡泊了,上下级关系倒是深入骨髓。眼下战中,自然应当服从上级的一切指挥调动。拒绝来拒绝去的,是他太矫情了。
于是低声道了歉,伸出手,接受了法尔林共享的权限,转身调出法尔林名下造价高昂的战斗型飞行器,简单的检查后便上了飞行器。
这下不用在训练机上吃苦了,江赦按了几下操作面板,发现法尔林给自己的是最高权限,上面所有的设备与资源都可以使用,他满意的笑了笑,只觉得赚到了。
启动飞向灰蒙蒙的即将破晓的天空时,江赦回过头,看了一眼。
法尔林竟还在原地静静的站着,目送他离开。
那一刻,江赦心中莫名的划过了一丝无法用语言阐述的感觉,他收回视线,连接上军内联络频道,并抬手翻下雷达屏幕。
却不想雷达落下的瞬间,一张夹在里面的照片随之飘飘悠悠的落到了操控面板上。
江赦低下头,愣住。
照片上,赫然是刚入军部不久的自己,看角度还是从远处偷拍的。
停放库内,所有飞行器都已起飞。
法尔林也终于迈动步子,前去指挥室。
弗尔伯斯今天没跟着大部队走,他负责带队把守基地,不然都走了,到时候对面来一招偷家,那就全傻眼了。
他半靠半躺在指挥室的椅子里,一边哼歌一边查看3d地图上代表己方士兵的光点。见法尔林回来了,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法尔林少将,我对你改观了。”
法尔林道:“有话直说。”
“你去给江赦阁下送飞行器,送温暖送关心,这很好。”弗尔伯斯玩味道:“但你是怎么想的,竟然在那么多虫面前吼一位雄虫阁下?这下就是个傻子,也不可能喜欢上你了。”
法尔林在指挥椅上坐下,淡淡道:“本也就不可能。”
“不去尝试怎么知道?”
“试过了。”
弗尔伯斯眉头一扬,露出八卦的神情:“什么时候?”
法尔林道:“和你有什么关系?”
弗尔伯斯笑道:“我只是听说,有虫把自己压箱底的治疗药剂巴巴送去了医疗室,还下令不允许这件事传出去,觉得这虫实在太傻,才想多问两句的。”
法尔林没再搭话,连接上了军部内部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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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场战斗打了足足三天,期间有惊无险。异种们虽说拥有新型武器,却依旧是一群乌合之众,和训练有素的虫族军队简直有着天壤之别。
江赦开着法尔林的飞行器,如入无人之境,像是一尾灵活又狡猾的游鱼,将战场形势搅得一团乱遭,期间还绕到后方轰了一座敌方信号塔。
这架飞行器的操作感实在太完美了,可惜军部研究部只会给将级军官定做这种高级战斗型飞行器,而自己想要从中尉升到少将,中间还不知道要走多少路……不过这次回去晋升是十拿九稳的了,没背景,慢慢熬吧。
回到基地时,江赦想了想,还是把那张照片夹回了原先的地方。
他走下飞行器,左侧腋下夹着军帽,右手在光脑上查看军部的通知。旁边与他相熟的雌虫军官和他打了个友好的招呼。
江赦点头回了个招呼,与那军官一同坐电梯上楼。
正说话时,江赦忽然发现对方军服下方竟然有一道血红色、类似于鞭痕的伤,不由问道:“你受伤了?”
军官愣了愣,意识到江赦问的是什么,手掌向后捂住了那伤口,有点尴尬的笑了笑,没有回答。
他的态度让江赦感觉有点莫名其妙,这时电梯升到一楼,那军官行色匆匆的离开了,江赦顶着满脑袋问号走出电梯轿厢,却听身后自己的下属士官低声道:“中尉,您不该问的。”
江赦转过身:“什么不该问?”
士官也是只雌虫,不过是只已婚的,得益于此才和江赦走的比较近。他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那伤痕……您应该也清楚的。”
江赦挑起眉,不解道:“什么?别打哑谜,直说。”
士官怔住:“您……真的不知道?那是鞭伤啊。”
“鞭伤?他吃军部处分了?”
士官忍不住笑了笑,在光脑上轻点几下。江赦手上的光脑随之响起滴滴声,他点开查看,顿时无语。
这虫竟然给他发了一本《中小学生性别教育》,还是配图注音的那种。
江赦扯了扯嘴角,却见那本图画书后,又跟着一个论坛网址,猜测对方应该是让自己自行找答案,于是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晚上集合后,江赦回到宿舍,洗了个澡,本来想着算了,反正和他也没什么关系,也不是多么的好奇。穿越来以后,他一直潜心训练个人能力,还考了许多证书,飞行器驾驶证就是其中之一。因此对虫族雄雌什么的事情并不多么了解,只知道一些大概的诸如一雄多雌、信息素等级、僵化症之类的事情。
但躺到床上后,他翻了个身,还是拿起光脑,打开了那个论坛。
这竟然是个会员制的雌虫互助论坛。江赦废了大劲注册了个新账号,转头给那士官发消息,让他推荐自己成为会员,这下总算是能开始看了。
点进去后,首页飘红的帖子,标题是《求助,雄主想把我送去地下聚会怎么办》。
江赦:?
他此前完全没接触过这些东西,过了好一会儿才弄懂地下聚会是什么:有些雄虫玩腻了自家的雌虫,又无法再娶新的雌虫,就会把家里的雌侍送去地下聚会里,跟其他虫换着玩。且因为不是自己的雌虫,下手都不会留情,雌虫同时服侍好几个雄虫什么的十分正常,轮奸、肉便器、尿壶等等,各种玩法在里面屡见不鲜。
因为雌虫是会怀孕的,在地下聚会里生出的孩子也不知道是谁的杂种,有的生下来就成了地下聚会里养的雌妓,有的则一被检测出来就打掉了。
江赦只知道雄尊雌卑,却没想到能卑到这种程度,震惊的无以复加。看了看帖子回复,却发现里面的雌虫们却表现得十分稀松平常,一部分安慰,另一部分出招。最后楼主采纳了一个用户的方法,选择自己刴去自己的一只腿,因为残疾的雌虫在地下聚会会被嫌弃。
江赦:……
他复杂的退出,又点开另一个帖子。
这个帖子标题只写了几个句号,但大致内容倒是表达清楚了,这只雌虫和自己的雄主是强制婚配认识的,结婚时对方已经有好几个雌侍了,不过这雌虫是唯一的雌君。本以为这样日子能稍微好过一点,但那雄虫每次做爱的时候,都要反复的鞭打他,不止是背,正面、腿、手臂都会被打,鲜血淋漓的。
这样也就算了,上次做的时候,那雄虫竟然一鞭子抽在雌虫的脸上。
于是他再也受不了,前来论坛求助了。
江赦本以为这么过分的事,下面评论总得群情激奋一番,谁知一水儿都是劝楼主忍的,说现在雄虫不好找,能得到雌君位置更是不容易,被抽几下而已,哪家雄虫不打雌虫呢?已经很不错了。
江赦宛如在看天方夜谭,半响关了光脑,平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
这下他算是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电梯里问那军官的时候,对方的表情会那么尴尬了。那鞭伤哪是处罚,根本是那军官的雄主留下的伤痕。军雌的痊愈能力极好,他们又已出征半年,那伤竟然还留着。难以想象,当时的伤势有多严重。
莫名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日在病房里,法尔林平淡的对他说“……而我,不久之后就会被强制婚配,届时行事会有很多不便……”。
当时江赦没把这句话放心上,现在才迟迟意识到,这岂止是不便。被一只雄虫反复鞭打,和其他雌虫一同跪地伺候,还有被送去地下聚会玩换妻的风险……雌虫只要嫁给雄虫,便失去了自我,失去了所有的权利,只能任其摆布。
江赦心中的法尔林少将强大且高贵,然而哪怕贵为少将,也难逃跪在雄虫脚边被鞭打操弄的命运。
思及此,他心中顿时涌出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半响,又挥散那些让人郁闷的想象,翻了个身,睡了。
夜深了,指挥室内,法尔林还在写报告,弗尔伯斯则写一会儿摸一会儿鱼,态度很不端正。
他看了看认真严肃的好友,开口道:“这仗打完,最多再过一个月,咱们就得出发回主星了。”
法尔林“嗯”了一声。
“你真不再去争取一下了?”弗尔伯斯道:“别说我多管闲事了,到时候后悔的是你自己。趁着他还记得你药剂和救命的恩情,抓紧拿下他。”
法尔林沉默,正当弗尔伯斯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闷闷的来了一句:“我不想让他为难。”
弗尔伯斯惊讶的看向法尔林:“我听错了?”
法尔林抬眸,冷冷道:“不然还能如何?他亲口说,只会娶喜欢的雌虫。你觉得他会喜欢我么?”
弗尔伯斯怔住。
法尔林年轻俊美,外形条件并不差,家世又显赫,军功累累,实话说并不缺追随者。但他是s级雌虫,能安抚他的最差也得b级雄虫,这么个门槛一设,就把百分之八十的雄虫拒之门外了。而剩下那百分之二十,法尔林又看不上,毕竟雄虫都是那么个样子,一直拖到了现在。
但江赦……
弗尔伯斯想起那日出战时,江赦从楼梯上走下,引得大半雌虫都去看他的场景,叹了口气。
他道:“你不该遇见他的。”
如果法尔林没有遇见江赦,就依然会认为雄虫都是懒惰凶残、性情恶劣的,心中不会有任何的期盼、不会有任何的幻想,面对强制婚配,也会理性的接受。
可两年前,偏偏是他救了江赦。
病房里,黑发雄虫冷淡帅气,举止谈吐极有教养。面对身份的质疑,也没有大吵大闹,冷静的接受了所有的质问,甚至还表示了感谢。
那天,法尔林坐在江赦的病床边上,问了他几个简单的问题。午后阳光刺眼,为面前的雄虫镀上一道浅金色的轮廓。
法尔林微微眯了眯眼,黑发雄虫却与他对视片刻,旋即轻笑起来。
“少将。”他说,“您的眼睛很漂亮。”
那瞬间,法尔林头一回明白了什么叫做情窦初开。
当时的他并没有仗着职责的便利做些什么,只是不着痕迹的帮着拦下了一众看热闹的家伙,给了对方一个能够安静养伤的环境。后来江赦回到主星,法尔林驻守废星边界,相隔万里,他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忘记雄虫的身影。
再后来,江赦进入了军队,并来到了废星。短短两年,雄虫便成长的比那时更加耀眼,法尔林好几次见到过江赦,却只是远远的看着,并不接近。听传闻,江赦从不接受任何雌虫的接近,冷漠又冷淡,只和几个已婚了的或雄虫文员打打交道。
有时候法尔林也会想,谁都不接受,那自己会不会成为他的特例?然后翻来覆去的把自己的优势拿出来,觉得好像也差不多,何况那时江赦还说过自己的眼睛漂亮……
偏偏没那个勇气开口,而且他的性格,也注定了他做不来讨雄虫喜欢的事。
最后江赦果然拒绝了他。
那日出战时,自己还在那么多虫面前吼了江赦……更不讨虫喜欢了。
法尔林自嘲的笑了笑:“不,我很感激遇见了他。”
弗尔伯斯叹了口气,不再聊天,也专心的写起报告。
次日,法尔林正在办公室里处理文件,副官敲门走进来,神情有几分古怪。
“少将,”副官低声道:“江赦中尉有事想与您商谈。”
法尔林动作一顿,头也不抬,仿佛一点都不在乎,淡淡道:“让他进来。”
副官离开办公室,不多时,另一道脚步声响起,办公室门也关上了。
“少将。”
江赦的声音偏低沉,很好听。
法尔林抬起头。
黑发黑眸的雄虫军装笔挺,显出他宽肩窄腰的好身材,腰间佩枪,军帽戴的很端正,压在下方的头发有些凌乱,依旧挡不住那双明亮狭长的漂亮双眸。
他与法尔林对视,微微一笑。
法尔林的心乱得不成样子,表现出来的态度却依旧平静冷淡:“江赦中尉,有什么事吗?”
江赦道:“法尔林少将,多谢您的药剂,我的右眼已完全好了。”
法尔林明白了什么:“不用放在心上,那日的交易并不算数,我不会借此威胁你。”
江赦看着面前的雌虫,怎么都想不到对方竟然是暗恋自己的。
暗恋就暗恋吧,二十三年来,暗恋江赦的人或虫实在太多,数也数不清,江赦也从未放在心上过。
但毕竟是心中的偶像,也承了对方太多次恩情。若非法尔林,江赦早就从前线滚蛋了,哪里有这么个立功升官的机会,恩同再造,他为人处世冷淡,但并不是混蛋。
江赦道:“请您给我一个报答您的机会。”
法尔林道:“不必。再怎么珍贵的药……”
他顿了下,才继续道:“结婚后,也不是属于我的个虫财产。给你也算物尽其用了。”
江赦的心倏然缩了下。
他怔怔的看着法尔林,忽然意识到,法尔林这种高傲的性格,若是强制婚配到了一个王八蛋,如同论坛里那些雌虫的雄主一样,对他动辄打骂侮辱、或将他当成肉便器尿壶、或带着他与其他雄虫玩互换游戏……
那么眼前这个前途无量、才华横溢的少将,迟早会被折磨的失去所有光彩。
而法尔林从军数载,从未做过任何亏心事,公平公正,对毫无背景的军虫也会多加照顾,不说其他虫,就说江赦自己,都不知道多少次得过法尔林的帮助。
法尔林做了这么好事,却得到那样的下场,这不公平。
自己想要报恩的机会,这不近在眼前么?
江赦沉默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笑了下:“法尔林少将,那日的交易真的不算数吗?我想,我改变想法了。”
诚心的说,江赦脾性并不善良、更不热心,只是在军人世家长大,耳濡目染多年,心中总有种放不下的责任感和正义感。
此刻,他是真心实意的认为法尔林不该得到那样不公平的结局。
端坐在办公桌后方的雌虫少将抬起头,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划过短暂的怔愣:“江赦中尉,我记得你说过,你只愿娶喜欢的雌虫。”
“我改变想法了。”
“原因。”
法尔林的脸上既无惊喜,也无任何其他情绪,平淡的就像是在听日常汇报。
江赦见他这副模样,再一次暗自的自我怀疑了一番,面上笑容不改:“您是一位优秀的将领、上司,我很尊敬您。您对我有再造之恩。”
法尔林无意识攥紧的手微微松开。
他道:“和我结婚,就是你的报恩?”
江赦默认:“您不应当被埋没折磨。”
只是报恩而已。
不是喜欢。
不是。
可法尔林的心跳中还是掺杂进了欣喜的滋味。
他忍不住再一次确认道:“你真的考虑好了?”
江赦点头,又顿了下,还是决定敞开天窗说亮话:“法尔林少将。”
法尔林看向他。
江赦略有迟疑道:“您……喜欢我吗?”
他不喜欢搞那些猜来猜去的东西,法尔林的态度太让他无法琢磨,他不愿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多,干脆掰开了说明白,免得日后总是挂念。
法尔林瞳孔微缩,手指蜷紧,努力维持住平稳无波的语气:“为什么这么问?”
江赦如实道:“我使用您的飞行器时,看到了我的照片。”
话出口的那一刻,江赦清楚的看到面前的金发雌虫脸上闪过类似懊恼的情绪。
然而法尔林给出的答案却是:“照片?应该是之前检查你军功履历时,不小心忘在那里了。我已向你保证过了,江赦中尉,你我的关系只会是交易。”
江赦隐约的明白了一点眼前雌虫心口不一的脾性,意味不明的笑了下,重复道:“只会是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