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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7章 走上正轨

 

走上正轨

齐锦绣立即面露喜色,权当做没有瞧见就要打起来的赵昇跟沈彦清,冲着那少年书生道了谢,齐锦绣转身望向锦荣道:“一会儿见了书院院长,锦荣你定要好好表现,将平日所学都好好展露一番,也好给王院长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锦荣也是激动不已,垂立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一个劲冲自己姐姐点头。

“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叫你失望的。”说罢,锦荣朝赵昇那边望去,“赵二哥,咱们这就进去吧,可别叫院长等得着急了。”说完后,目光又掠过沈彦清的脸,想起他对自己姐姐做的那些事情来,锦荣心中实则不痛快,但这些日子跟姐姐相处,他觉得姐姐似乎并未将和离那事情放在心上,锦荣自然也不会当着自己姐姐的面质问沈彦清,最多当做没有瞧见他罢了。

赵昇稳步走到齐锦绣姐弟俩跟前,伸手接过锦荣肩膀担着的包袱,而后淡声道:“一起进去吧。”

“我也可以进去?”齐锦绣惊讶,笑着转头望向一直默默站在一边盯着赵昇看的少年书生,却见那书生颇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

“院长说了,请赵师兄跟这位姐姐都进去。”那少年书生笑得腼腆,说罢,已然朝赵昇三人伸出手来,做了个“请”的姿势。

赵昇并齐锦绣姐弟稳步朝书院内去,沈彦清则立在书院门口,一袭青衣着身,玉面微冷,负在腰后的手攥得紧紧的。自始至终,白青莲都只是默默娇俏立在一旁,直到赵昇跟齐锦绣走得远了,她这才稍稍抬起头来,冲那远去了的身影望了眼,继而收回目光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男人。

“沈二哥,咱们回去吧。”白青莲看了眼前男人一眼,虽则面上没有过多表情,但她是聪明人,早在男人的脸上看出了蹊跷来。

她默默垂首,一袭青丝便倾泻下来,遮住她那如珍珠般白净小脸。

沈彦清喟叹一声,心中虽则有不甘有惋惜,但终是收回了目光。他望着站在跟前的白青莲,忽而又想起一些往事来,只扯唇轻笑道:“事隔四年,此番赵昇又回到聚贤书院来,想必王院长开心得很,总归是会比见到我更开心。”

白青莲道:“沈二哥是举人老爷,是这次聚贤书院前去参加乡试取得名次最高的,方才在院长那里青莲也瞧见了,院长大人瞧见沈二哥十分开心,还嘱咐二哥好生温习功课,以为明年春天的会试做准备。”她声音轻柔,不疾不徐说了几句,而后悄悄抬眸朝沈彦清看去,默了会儿子,这才又说,“沈二哥瞧着……似是心情不很好,可是跟锦绣姐姐有关?”

闻得此言,沈彦清立即垂眸,黑眸定定落在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女子身上。只见她穿着一身浅绿色的长裙,过腰长发只以一根绿色绸带挽起,永远沉默寡言,可他知道,她是极为聪明的。其实论起来,以前齐老师还在的时候,她倒是跟自己不亲,反倒是跟赵昇、齐氏,还有叶绒绒姐妹走得更近一些。

他们才是真的青梅竹马的交情,打从会说话会走路的时候就晓得彼此了,而自己,不过是半道上挤进去的。他还记得,初次见到这白氏的时候,她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长得白净又斯文,看着也乖巧听话,他特别喜欢她那双眼睛,虽然大多时候她都是不说话的,但每回一起念书解文章的时候,他关注最多的,就是她。

两人相识的时候,他也有十七岁了,正是知道什么情情爱爱的年纪。他是饱读诗书之人,自然喜欢那种窈窕淑女,齐氏虽则容颜娇丽,却过于乖张,永远不会是他喜欢的那种类型,而他当初就想,将来等白氏长大了,他若是能够娶她为妻的话,夫复何求?

他虽对白氏有些念想,但那个时候她还小,远没有到可以议亲的年纪,他不过是只将她藏在心中罢了。

直到后来被迫娶了齐氏,赵昇离开安阳县,曾经的那些朋友各自散了之后,偶然的一次机会,他喝醉酒巧遇白氏,一时情难自已,朝她吐露了自己多年来的心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喜欢她的那些岁月里,他也是被自己喜欢的女子挂念着的。

也因此,他更为不待见齐氏,总想着,若是当初没有齐氏,他就可以娶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了。

这将近四年来,他跟齐氏独处的时间很少,有些时候倒也不是刻意去躲着,只不过是一直在忙着书院里的事情罢了。他心中有旁人,他知道齐氏心中有赵昇,他们不过是对貌合神离的夫妻。久而久之,他倒是也习惯了,嘴惯了,嘴上虽则没说,但是他也从未想过休弃齐氏。

至于白氏,一直是他心中一个遗憾,但他清楚明白,似白氏那般聪慧的女人,是不会为着爱情从而放下身段去做妾。他跟白氏怕是这辈子都不再可能,却没有想到,有一天,齐氏竟然会不哭不闹主动提出和离来。如今的确两全其美,可他却并非如自己所想象中那般开心。

他觉得对不住白氏,也知道白氏虽然嘴上没说,但是却一直在用行动证明她不介意做自己的填房。

想了这么多,沈彦清再望着白青莲的时候,眸光温润了许多,眼中也多含着宠溺,只扯起唇角浅笑着道:“别瞎想了,我跟齐氏既然和离了,就不会再想着她。方才着实有些生气,不过是对赵昇有些意见罢了,再怎么说,甜宝是我闺女,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他来管。”

白青莲轻轻点了点头,这才与沈彦清并肩往山下走去,只轻言细语道:“你也放心,甜宝有锦绣姐跟赵二哥照看,不会有事的……”

沈彦清没再说话,只默默垂头看着脚下的路,白青莲见状,也不再言语。

这边齐锦绣等人事情办得也极为顺利,王院长亲自考了锦荣,对锦荣也较为满意。不过,聚贤书院自有其规矩,就算他是一院之长,但为了堵住众生之口,也得按着规矩办事。聚贤书院每年逢春才会招收新一届的学生,而如今才是深秋季节,锦荣得等到明年春日再行参加书院里的考试。

又嘱咐锦荣,若是想考进书院到重点班甲班来,还需得好生下一番功夫。

历年来,那些乡试得中举人的,大多都是出自每届甲班的学生。锦荣虽然有些底子,但较为薄弱,需得好生加一把火。不过,念在齐老师曾经在聚贤书院任教的份上,只要锦荣来年春天考进了一等甲班,书院便不收取其任何费用,包括书本费、学杂费等。

锦荣听后,想着能够替姐姐省下好一笔银子,心中着实开心。也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做到。

跟王院长谈完后,齐锦绣也很开心,表示一定要请院长大人吃一顿饭。

王院长只摸着山羊胡,笑着道:“吃饭就不必了,让锦荣在家好生念书,左右有阿昇在,老夫想,来年锦荣考进一等甲班,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说罢,又转头看向赵昇,叹息道,“阿昇,为师还是希望你能够考取功名,你天资聪颖,便是书本丢了几年,但只要你付出努力,也定然能够得中举人。”

赵昇恭敬立在一边,微微低了些头,闻言只浅笑回道:“多谢院长厚爱,不过,学生如今心思早没在念书上。不过,学生会好生辅导锦荣,只要锦荣书念得好了,学生就开心。”

“罢了罢了。”王院长沉沉叹息一声,又道,“今年乡试,虽则彦清表现不错,但唯一遗憾的是,未有夺得成衣铺子

打定主意后,齐锦绣弯腰将锦华抱起,转头见小荷打从房内走出来,齐锦绣小声嘱咐道:“我带着锦华去街上一趟,你在家好生照看着甜宝,要是这丫头醒后哭了闹了,你就先蒸点鸡蛋羹喂她吃。”说罢,眼睛又往屋内那张架子大床上瞅了眼,见裹着厚厚被褥的小丫头睡得正香,齐锦绣心内暖暖的。

只想着,虽然如今压力大了些,可白得了这么个便宜大闺女跟一双懂事的弟妹,怎么着也是赚了。

锦华乖乖趴在姐姐怀里,圆溜溜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姐姐看,见姐姐笑了,她也笑得欢。

“姐姐,你累不累?我不要你抱着我,我可以自己下地走路的。”锦华懂事得很,方才姐姐回家来的时候,她瞧见姐姐是抱着甜宝的。姐姐抱完甜宝又抱自己,肯定会累的。

见锦华如此乖巧懂事,齐锦绣亲了亲她小脸,而后放她下地来,只紧紧牵着她小手。

小荷笑着道:“主子您放心,奴婢在家会好生照看姑娘的,姑娘刚刚吃了奶,此番又睡下了,怕是得睡两个时辰才醒呢,主子您就放心出去吧。”

齐锦绣又朝里屋瞅了眼,但见甜宝的确睡得香甜,这才牵着锦华离开。

时值金秋,又正是午后,天上的太阳金灿灿又暖洋洋,午后的安阳县安静得很,被金黄色的阳光笼罩着,静谧而又温馨。太阳不辣,天气又好,齐锦绣牵着锦华手悠闲过了几条街,拐到整个城区主干道上的时候,只觉得空气中都是飘着淡淡香味儿的。

这个时候出来闲逛的人也不少,大姑娘小媳妇儿,但凡模样漂亮些的,或者穿戴得好些的,个个都撑着一把遮阳伞。放眼望去,那些五颜六色的遮阳伞,俨然也成了一道美丽的风景。抬头望着蓝天白云,深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情好得很。

在整个安阳县最繁华的地段逛了圈儿,领着妹妹吃了好些当地特色小吃,直到姐妹俩吃得肚皮都快要撑破了,这才罢嘴。锦华一边自己吃着,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哥哥,但凡自己有的一份,都念叨一遍哥哥都没有吃过哩。

齐锦绣伸出手来给小丫头擦了擦嘴角的卤汁,见小丫头小嘴吃得红红的,越发衬得肌肤胜雪,漂亮得很,她弯腰蹲在妹妹跟前道:“锦华,一会儿咱们还得去大伯娘家一趟呢,若是带着这些汤汤水水的东西回去,也不方便。咱们先去给锦荣买笔墨纸砚,再带些肉去大伯娘家,回头晚些时候再买些吃的带回去给锦荣吃好不好?”

锦华很乖点头:“好。”

齐锦绣轻轻抱了抱妹妹,这才直起身子来,因为方才吃得都有些撑,她只牵着妹妹小手慢慢走。

锦华乖乖跟在姐姐身侧,不时用舌头舔着嘴唇,又回味了一遍方才所吃的东西的滋味。她想着,自打姐姐带了甜宝回来之后,她跟哥哥每顿都吃得很好呢。姐姐待自己跟哥哥这么好,还让哥哥念书,她往后一定要更乖才行。

齐锦绣带着锦华去书斋给锦荣买了文房四宝,又多花了半贯钱给自己也买了一刀纸,她打算用这一刀纸来做自己的设计图纸。虽则这些纸张粗糙了些,跟自己以前用的那些设计图纸不能比,但是这个时空的纸实在贵了些,好的也买不起,只能先买这些糙些的将就着用,等以后赚到银子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这样一想,齐锦绣就开心,牵着妹妹小手儿便往齐老大家去。

正是黄昏时分,齐老大家的成衣铺子生意冷清得很,左右商铺三三两两还都有顾客关顾,偏生就只齐老大家的这间铺子无人踏足问津。其实齐老大家所在的这条街并非百姓们居住的街道,而是商铺街,虽则这条街旧了些,左右邻居的商铺也多是旧的,但总的来说,地段还算可以。

不在整个安阳县的主城干道两边,但是离着主城街道不远,她们姐妹方才就是从主城区那边来的,也并未觉得有走多远的路。

齐锦绣姐妹手牵着手进到铺子里的时候,那刘氏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盹,锦华脆生生唤了她一声,她才将动着身子望过来。见是老二家的两个丫头,刘氏连忙揉了揉眼睛,随即站起身子来,迎了出去,但见锦绣那丫头手上又拿了东西,刘氏道:“昨儿中午买肉花的钱也是你给的,怎生今天过了又买肉来?锦绣啊,你也实在不容易,有些钱可省着点花,往后日子还那么长呢。”

“大伯娘不必担心我跟弟弟妹妹,我今儿来,实乃是有重要的事情跟大伯大伯娘商量的。”说罢,她伸头往里头看了看,见没什么动静,便问刘氏道,“大伯跟大哥哥还没有回家?”

刘氏一边招呼着坐,一边倒了开水来,这才说:“这爷俩得到天黑才回来,为了给盛哥儿成亲攒银子,爷俩又多接了份工。这不,才将从那许员外家做工回来,就又去码头帮着扛货去了。”刘氏坐在一边,兀自低头一声叹息,“依着我的意思,左右这铺子不盈利,关了门我也出去寻份活计,还能添些家用。可那个死老头子,说什么都不肯,说这铺子是他祖上传下来的,怎么都不能关门了。”

“大伯娘,我今儿就是为着铺子的事情来的。”齐锦绣顿了顿,只眼含笑意看着刘氏,“记得昨儿我来的时候,大伯娘说过,若不是怕将铺子盘出去后没有地方住,怕是早将铺子转给旁人了。我今儿来,是有个想法,就是不晓得大伯娘愿不愿意。”

刘氏听齐锦绣似是话中有话,稍稍怔愣片刻,才问道:“绣丫头,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齐锦绣道:“打从沈家回来,也有两三天了,这几日我也一直在想着很多事情。正如伯娘所说,往后培养锦荣,养活锦华跟甜宝的重担,都搁我一人肩上了。所以。所以我想,若是大伯娘真有意将这铺子转出手去,倒是不如转给我来做,如何?”

“锦绣,你想接手这铺子?”刘氏惊讶,原本虚眯的眼睛也瞬间瞪圆了,“可你也瞧见了,这间铺子根本不赚钱,别回头你一文钱没有赚得着,反倒是赔本了。再说,甜宝如今才那么点大,她怎么能够离得了你,你又才出月子没有几个月,身子怎生吃得消。”

说起到这里,刘氏越发觉得那沈家实在不是人,简直就是欺负老齐家没人。

那沈彦清也是个龟孙子,枉他读了那么些圣贤书,枉老二在世的时候待他那般好,如今倒是好,他竟然将锦绣赶了出来。

“大伯娘,我明白您的意思,不过,做生意嘛,总归是有风险。我今儿在这里说出这样一番话,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并非一时冲动。”齐锦绣垂眸想了想,又道,“我如今身上倒是能够拿出二三十两银子来,虽然这二三十两照着买宅子来说,的确是还差了不少,但若是大哥哥心中真有了心仪的姑娘,给人家女方的聘礼翻一倍,拿出诚意,而后再商量着是否可以先赁个大些的宅子住着。到时候,大伯跟大伯娘也都一并跟着住过去,不必再在这里挤着住了。这间铺子转给我,到时候,我每个月再给您跟大伯租金,这样一来,您跟大伯既住进了宽敞些的宅子,每个月又能有固定的收入,大伯也上了年岁,能不出去做工的话就别出去了。待我这铺子经营得好了,到时候,您二老若是有钱,还可以入股分红,这样来钱快,买宅子,也更为实际一些。”

齐锦绣说的这些,刘氏听的是云里雾里,并不能完全明白她说的话。不过,齐锦绣的意思,她是明白的。锦绣丫头,她怕是铁了心想要接手这间铺子,想花钱接了这铺子去做生意呢。虽然她并不明白她说的那些有关生意方面的话,但是,有一点锦绣丫头说得没错,若是聘礼出高一些,不晓得是否可以商量商量。

想到这里,刘氏只觉得仿佛有些盼头了,再看齐锦绣的时候,面上笑意更多了些。

“锦绣啊,那你看,这间铺子若是转给你的话,能得多少钱?”刘氏眯成细缝的一双眼睛仿佛透着光,此刻十分期待地望着齐锦绣,一双手也紧紧绞着衣襟,她心中明白这间铺子值不得几个钱,但还是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值些银子。

齐锦绣笑道:“若是大伯娘跟大伯还有大哥哥商量后都同意的话,我愿意出二十两,再多拿五两银子出来,算是大哥哥成亲我给的礼钱。”

“竟能值这些钱?锦绣你还要多给五两?”刘氏实在激动,因为她明白,铺子里的这几件衣裳,根本不值几个钱,就算加上那几匹还未有做成衣裳的布,以及这些裁做衣裳的量具,原想着,锦绣能拿给五两就算烧高香了,却没有想到……

刘氏乐呵呵的,笑得都合不拢嘴。

齐锦绣转头看了看外边天,见天色晚了,便站起身子来道:“大伯娘,您再跟大伯商量商量,若是都愿意的话,回头给我个话就成。天色不早了,此番怕是甜宝也睡醒了,我得赶紧回家去。”说罢,又牵起锦华小手,姐妹俩边朝刘氏道别,边往外面去。

刘氏一直送到门口,招呼着道:“一会儿晚上你大伯回来了,伯娘就与他说,锦绣,你放心,这件事情,伯娘基本是可以做主的。”刘氏一直站在门口望着,直到再也瞧不见那姐俩身影,刘氏这才折身回铺子来,却是激动得再也坐不住。

从齐老大那里离开后,齐锦绣顺道给锦荣跟小荷两个各自买了一份桥头老杨家的馄饨,之后就回家了。

脚才踏进院子来,就听见甜宝撕心裂肺的哭闹声,齐锦绣心一颤,脚下步子没由得快了许多。快步跑进屋子去的时候,见隔壁赵大娘母子两个都在,齐锦绣步子顿了顿,而后放缓了脚步。赵大娘正抱着甜宝哄,见齐锦绣回来了,连忙道:“这孩子怕是饿着了,锦绣,快给孩子喂奶吃。”

说罢,赵大娘就将甜宝递送到齐锦绣怀中来。

说来也是奇怪,甜宝一到自己母亲怀里来,就不哭了,只眨巴着湿哒哒的大眼睛可怜兮兮望着母亲。小嘴撇着,白皙滑嫩的小脸哭得粉嘟嘟的,软软的小身子只一个劲往母亲怀里拱,似是怕一个眨眼,母亲又不要自己似的。

齐锦绣心疼闺女,也未有顾及许多,只坐下来便动手解自己衣裳。

齐锦绣低着脑袋,却瞧见身边有一道黑影迅速闪过,她这才反应过来,这屋子里,还有赵昇这么个已经熟了的大男人在呢。她手上动作停住,稍稍抬了头,就见那伟岸高大的身影矫健地蹿到了外边院子里去。虽然如今齐锦绣已经能够接受奶孩子了,可她芯子到底是黄花闺女,此番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到了晚上,一家子人才吃过饭,隔壁赵昇就又过来了。

小荷在厨房刷碗收拾桌椅,锦荣一吃完饭就直接奔自己屋子温习功课去了,锦华有近一天没有黏在哥哥身边,此刻正乖乖坐在哥哥身边,看着他念书写字。而齐锦绣,则抱着甜宝在外头小院子里晃悠,甜宝今儿晚上吃得有些多,她得帮着闺女消消食。

赵昇大步迈进齐家院子,就见那个女人抱着甜宝在院子里散步,他脚下步子骤然停住。

齐锦绣听得动静,转过身子来看,见是赵昇来帮锦荣温习功课了,她笑着迎了上来道:“赵二哥来了,快进来吧。”

赵昇冲齐锦绣点了点头,这才负手大步朝里面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步子。

“你今儿下午去了哪里?”男人声线依旧有些冷,但是语气却柔和了些,他是背着身子问话的,问完话,才缓缓转过身子来,一双黑眸闪着精锐的光,定定落在齐锦绣身上。

019共处一室

这赵昇平时素来寡言少语,就算来了自个儿家,也多半只与锦荣锦华亲近些,这几天来,跟自己说过的话,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所以,当赵昇冷不丁这么问了一句的时候,齐锦绣愣了片刻,而后才笑着道:“没有去哪里,就是带着锦华去了大伯家一趟。原是算好时间的,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甜宝还是哭了,倒是叫大娘跟二爷费心了。”

赵昇站在原处没有动,许是刚打完铁的缘故,精致如斧削般的脸上还挂着汗珠,男人呼吸略微粗重,火气也旺,隔得有些距离,齐锦绣还是感受到了他身上那团子热气。但见他没进去,只依旧笔挺站着,齐锦绣倒是有些尴尬。

“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赵昇开口问了一句,继而举步朝齐锦绣走来,在离她只一步远的地方停在,黑眸定在她脸上,只严肃道,“我可否帮你找到你的家人?”

齐锦绣本能往后退一步,别过头去干笑一声,才又说:“我来的地方,离这里很远,赵二爷帮不到我。”稍稍顿了顿,又道,“不过赵二爷真是愿意帮我的话,往后有得是机会,倒是不急于这一时。”

赵昇沉默片刻,眉心深蹙,又问道:“我知道你不是绣绣,但一直不明白,就算她去了,你何故会变成了她?”他薄唇紧抿,显然此刻提起真正的齐锦绣来,他心情还是激动的,“我在想,若是有一日,你回了你该回的地方,绣绣她……会不会再回来?”

他的这个问题,齐锦绣也回答不上来,虽然她在现代兼职写会天马行空乱开脑洞,但是自己穿越进书来已经够离奇的了,她哪里知道,将来会如何?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一步算一步罢了。

“我也不清楚,或许吧,哪日我离开了,真正的齐锦绣说不定就能回来。”说罢,她抬眸望向赵昇,唇角笑意更深了些,“所以,赵二爷不必过于灰心,开开心心活每一天,说不定哪天奇迹就出现了。”

“锦荣与我说,你待他们很好。”赵昇眸光柔和了些,“就冲这一点,哪日若是需要我帮忙,我赵昇必是赴汤蹈火。”

“赵二爷的话,我记着了。”见他脸色好了些,齐锦绣眨了眨眼睛,犹豫着开口道,“那天在沈家门口的时候,我瞧得出来,叶姑娘是真的将二爷看得重的。而且,大娘也是真心喜欢这叶姑娘。二爷跟叶姑娘都到了年岁,二爷不考虑,怕是大娘也会着急。”

提起这叶绒绒,赵昇没有任何反应,只默然道:“你放心吧,我还要等绣绣回来,不会娶旁人为妻。”

齐锦绣道:“二爷果真是重情义之人,不过,您要怎么说服大娘?”

赵昇眸光深邃,一双眼睛黑漆漆的,里面仿若藏了许多秘密,叫人琢磨不透。他沉默着看了齐锦绣会儿子,才又说:“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你话中的意思,我明白。你放心,你并非绣绣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会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娘。”

齐锦绣松了口气,抬眸冲赵昇笑,眉眼弯弯的,灿烂又活泼。

“二爷才是聪明人,我什么都没明说,二爷就将我心思猜透了。”齐锦绣颠了颠怀里的大闺女,抱着的时间长了,她觉得手酸,便换了个姿势抱,还是不忘趁机会拍马屁,“今天听王院长那意思,似是二爷书念得比沈彦清好,赵二爷是有本事有想法的人,虽则如今混迹市井,被人唤做混混,但将来,一定会有大作为。我想,肯定不会比沈彦清差。”

赵昇沉默着望着眼前这个女人,但见她笑得甜蜜又灿烂,仿若心情很好似的,赵昇跟着心情也好了些。听她提起沈彦清,赵昇挑了挑浓眉,好奇问道,“沈彦清乡试整个湖州第三,年轻有为,将来必是前途无量,你跟着他,必然能够妻凭夫贵,又何故和离?”

齐锦绣挠了挠脑袋,心里想着,一来这沈彦清将来结局不好,富贵是富贵过,但好日子也过不了几年。二来,沈彦清心中也没有齐锦绣,他爱着的人是白氏,她可不想自虐。三来,虽然他不喜欢这个身子的原主,但毕竟名义上是夫妻,是夫妻肯定要行夫妻之事,他若是想对自己怎样怎样,自己能拒绝吗?

当然理由她是不能够与赵昇说的,便只道:“他将来再富贵,可于我来说都是陌生人,我也不会因为贪图他的富贵从而委屈了自己。再说,我占了齐姑娘身子,总该为她做些什么,锦荣锦华太可怜了,我想好好照顾他们。”

“你很善良……”赵昇应了一句,再望向齐锦绣的时候,眸光柔和了很多,“放心吧,就算锦荣来年考不进一等甲班,他的一应学杂费都由我来出。你回来,锦荣锦华开心了不少,我很感谢你。”

齐锦绣只笑了笑,没再说话。

两人正沉默之际,小院子的门被人推开,齐锦绣扭头望去,就见一个高大男子并一对老夫妻走进来。那男子瞧着二十出头,健硕高大,面微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齐锦绣目测了下,觉得他比赵昇还要高一些,怕是得近一米九。

此青年虽则头一回见,不过,待得瞧见刘氏的时候,齐锦绣就猜得这三人的身份了。

“大伯,大伯娘,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快进屋坐。”齐锦绣招呼着,就抱着甜宝迎了去,然后将两位长辈请到堂屋去。

刘氏满脸堆着笑意,望着齐锦绣道:“你大伯跟大哥哥才回来,伯娘就跟他们说了那事情,这事情,这可是大事,你大伯要亲自过来一趟,好好问问你情况。”说罢,便虚眯着眼睛四周打量起来,惊讶道,“锦绣回来了,就是不一样,家里干净整洁了很多,倒是有个家的样子了。”

听说大伯一家来了,锦荣锦华也都出来了,两人安安静静站在姐姐身边。

齐锦绣会做人,但听刘氏说齐老大父子是回了家就过来的,忙吩咐小荷道:“去热了锅,做几样菜,好好招待大伯跟伯娘。”

小荷见家里来了这些人,着实热闹,也开心,脆生生应着就去了。

刘氏道:“不搁这吃,是怕来晚了你们要休息,这才赶着来的。锦绣,今儿下午你给买的肉还在呢,不必忙活了。”

齐锦绣道:“小荷烧菜不错,你们也尝尝。”又对锦荣道,“去倒些热水来。”

齐老大夫妻坐在上位,齐锦绣等人则左右两排坐着,齐老大是个又黑又瘦的老头,他沉默片刻,这才开口道:“锦绣,你说的那事情,你伯娘与我说了,现在过来,想知道你到底是咋想的,这铺子,还能活过来吗?”

“大伯要是信得过我的话,便让我放手去做,我想,该是不会让大伯跟伯娘失望。”齐锦绣道,“听伯娘说,大伯十分瞧中这成衣铺子,锦绣心中有数,做出这个决定,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旁人要经营这铺子,我是不愿意,不过,若是锦绣你想做的话,大伯相信你。”齐老大望着侄女儿,黑瘦的一张脸皱着,颇为痛苦道,“也是大伯没本事,你爹娘不在了,大伯不但没能够好好照顾你们三个,竟连锦盛的亲事都为难。”

说罢,他只沉沉叹息一声,继而垂下脑袋。

齐锦绣还没说话,刘氏便冷了脸气冲冲道:“你以为老三就能耐?还不是当年老爷子偏心他,只将什么好的都给他们母子。你的那位后娘,可真好本事,老爷子在世的时候,可被她管得死死的,哪里还记得你亲娘?可怜了我那婆母,跟老爷子一道共患难走过来的,到了能享福的时候,却是一天福没享,就走了。这一应家业,倒是便宜了旁人,说起这个,我便生气。”

“你别说话!”齐老大冷冷训斥自己婆娘一声,似是有些生气。

齐锦绣忙道:“别说这些不开心的了,大伯伯娘,还是说说铺子的事情吧。”齐锦绣打圆场道,“我之前跟伯娘说了,接手这间铺子,愿意出二十两,再多给五两算给大哥哥成亲的礼钱。不过,大伯伯娘怕是不能再住在铺子里,我是打算将铺子整个布置都重新设计。”

“锦绣,你说的这些我不懂,不过,既然你愿意做,就安心去做,咱们不拘着。”刘氏乐呵呵的,搓了搓手,有些难为情,但还是说,“眼下的确盛哥儿娶媳妇急着要银子,不然的话,那铺子你想做就做,也不能跟你要银子啊。”

“不能要那么多。”齐老大默默开口,“那铺子里面的东西,包括衣裳布匹,一应量具等等,左不过五两。锦绣,你就给五两。”

“五两怎么够盛哥儿娶媳妇?不买宅子,怎么说也得多加聘礼,再赁个像样点的宅子才行。这五两,哪里够。”

“我说五两就五两,你别那么多废话!”齐老大依旧不松口,只气呼呼道,“锦绣如今带着三个娃,再给你那些银子,她怎么活?咱家再穷,也不能刮他们的,你休想占这个便宜。”

眼睁睁瞧着到手的鸭子就要飞了,刘氏心中着急,气得直哭。

齐锦绣尴尬得很,只站起身来道:“大伯也别怪伯娘,这个价,是我自己说的。若是大伯不收这个钱的话,那铺子我也指定不能接。再说,为着这事情再闹得你们不愉快,我那生意也做不好。钱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吧,大伯不必再说。”

刘氏道:“锦绣,你也别怪伯娘见钱眼开,这实在是盛哥儿再耽误不得了。”

锦荣捧了水来,给两位长辈倒上,听得这话,则侧眸瞧着自己堂兄笑:“大哥哥有意中人,我知道,那位姐姐我远远见过。”

刘氏抹泪,笑起来:“得了银子,就托了媒人去姑娘家提亲去。”

齐锦盛默不吭声坐在一旁,听得此话,一双眼睛都放光。沉默了会儿,齐锦盛才开口道:“这银子,算是我借大妹妹的,来日一定还上。”

“大哥哥说哪里的话,都是一家人,不必说外道话。”见事情已然定了下来,齐锦绣既激动又兴奋。事情算是谈完了,刚好外头小荷端了饭菜进来,齐锦绣赶忙招呼齐老大一家吃晚饭。待得齐老大一家走后,锦荣这才进屋念书去,而一直坐在一边默默不言的赵昇,也一并进了屋。

甜宝早睡下了,锦华熬不住困,齐锦绣让小荷陪着去睡,而她自己则捧了纸笔到锦荣屋子蹭光去。

长长一条案上,锦荣坐在一头认真看书,赵昇坐在中间看着锦荣,齐锦绣则坐在另一边案头,一直低着头,手上抓了一只细毛笔,在泛黄的纸上写写画画。姐弟两人各忙各的,都很认真,反倒显得坐在中间的赵昇有些无所事事了。

锦荣大多时候都是自己默默背书,或者自己做珠算,鲜少有问赵昇的。赵昇觉得颇为无聊了些,便撇头朝齐锦绣这边看过来,却见她用笔在纸上画了好些个穿着打扮各不相同的人,赵昇惊讶于她的才华,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020歹毒心思

齐锦绣做事认真起来,是很投入的,她一直埋头专注于自己的设计图,所以并未感觉到有人在偷窥。赵昇默默看了坐在自己身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人一会儿,继而目光又落在图纸上,见她作出来的话虽则出奇形象逼真,但衣着却怪异,赵昇越发好奇起来。

锦荣瞧见赵二哥一直偷偷盯着自己姐姐瞧,他忽然精神抖擞,看书也不老实了,只捂着嘴嗤嗤笑起来。

闻得动静,赵昇黑眸立即朝锦荣扫过去,他冷冷沉着一张脸,表情严肃,眸子攒着光。

锦荣撇嘴,小声嘀咕道:“你就是在偷看我姐,看了好一会儿了,眼睛都没离开过。”说罢,又嬉皮笑脸嘿嘿笑,“赵二哥,你跟我姐姐本来就是两情相悦的,现在我姐回来了,你要是还喜欢她,你就娶了她吧,你给我做姐夫。”

赵昇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觉得不自在,十分不自觉。这种感觉,就像念书的时候考试作弊被夫子当堂抓到一样。锦荣这小子,说话真是欠抽,他什么时候偷看人了?他明明就是光明正大地在看画。

赵昇内心十分焦躁生气,偏生面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严肃训斥锦荣道:“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多管,好好念你的书。”

被赵二哥骂了,锦荣挠了挠脑袋,还想说什么撮合自己姐姐跟赵二哥,可是赵二哥的脾气他知道,他不敢回嘴。

齐锦绣搁了笔,见锦荣被骂得只耷拉着脑袋啃书,齐锦绣不厚道地笑了。锦荣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爱装小大人,该是得有个能压得住他的人才行,省得以后主意大了在外面惹麻烦。

赵昇一回头,就见那个女人笑得诡异,赵昇心中微微怔愣片刻,继而怕她误会自己真是在偷看她,忙解释:“你这画作得新奇,我多看了几眼。”

齐锦绣低头吹了吹纸上的墨汁,这才说:“是我画的几副服装设计图,不过,这些只是练手的,这样的衣裳,想来一时间在这里也流行不起来。我既接手了大伯家的成衣铺子,肯定想好好干,所以得早早做准备。”

赵昇将那图纸拿到手中来,又近处细细端看一番,评价道:“太露骨。不过,看起来的确很有独特之处,普通老百姓是穿不得,那些青楼里的女子,想必会喜欢。”他中肯的做完评价后,默了片刻,目光落在齐锦绣脸上,认真道,“还是做一些寻常百姓能穿的就好。”

齐锦绣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希望自己跟青楼里的姑娘打交道呢,想来也正常,这毕竟是封建社会。不过,齐锦绣可无所谓给谁做衣服,她喜欢设计,喜欢被肯定,当然更喜欢自己设计出来的作品被人花高价钱买走。

赵昇说的这些,她虽不十分赞同,但也并未辩驳,她知道,有代沟,那是怎么都沟通不好的。

“能得到二哥的肯定,我就放心了。”齐锦绣笑着拿回自己的图纸来,想着已经很晚了,便让锦荣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去。小孩子正是长身体长个头的时候,熬夜怎么能行。锦荣乖乖地收拾了去睡觉后,齐锦绣并未有休息的意思,只端着煤油灯到外头堂屋去,她正兴奋,一点都不困,想着再做几副图来。

赵昇将锦荣房间的门合上,出来见齐锦绣还在点着灯忙,他蹙眉,只负手举步走过去。

齐锦绣感觉到了有人朝自己走来,她手上动作没停,只对赵昇道:“赵二爷也累了一天,回去歇息吧。”

赵昇见她没有要去歇息的意思,想劝几句,但关心的话到了嘴边也没说得出来,就又咽了回去。赵昇默默站了会儿,见她根本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赵昇只道一句“你也早点休息”便负手大步离去。

回了自家来,见后院黑漆漆的十分安静,赵昇想着家人该是早歇下了。他不困,又想着还有不少活没干,便不打算睡了。将通往后院的门关严实了,又点了灯,后又起了炉子烧了火,开始打铁。

差不多快天亮的时候,堆积的活终于做完了,赵昇撂下工具,熄了火又灭了灯,拾掇一番,便攥了钱出门去买早饭。给自己家人买,也不忘给隔壁齐家带一份,买了早饭后,便先去了隔壁齐家。

此时天已经大亮,小荷一早就起来熬了一锅香喷喷的粥,将粥闷在锅里用灶里的小火继续熬着,小荷攥了钱,正准备出门买些炊饼油条回来,便见隔壁赵二爷拎着早饭进门来。小荷眼睛一亮,立即请立即请赵昇进来,热情道:“赵二爷起得好早,锦荣少爷跟锦华姑娘已经起了,不过,主子还没醒呢,要不要小荷去叫?”

赵昇道:“不必了,让她歇着吧,这个你拿着。”

锦荣从屋里蹿了出来,跳到赵昇跟前,笑着道:“赵二哥,你给我们买了什么?”

锦华慢哥哥一步,但也摇摇晃晃晃到了赵昇跟前,只仰着小脑袋看。

以前赵昇出远门回来的时候,常常会给锦荣锦华带很多好吃的回来,所以每回只要赵昇拿了东西来,锦荣锦华都十分期待。

“豆浆油条,还有煎饼馄饨,都是你们爱吃的。”赵昇见锦华一个劲仰着脑袋看,弯腰将她抱起来,拿了根油条递给她,“吃吧。”

锦华伸手接过,然后两只手抱着油条,小嘴啃了起来。

“好吃。”锦华啃了一口香喷喷热乎乎又金灿灿油汪汪的大油条,一边咀嚼着,一边含糊不清说了一句,说完,又低了脑袋去啃了一口。

而此时,赵家门前也来了送早点的客人,叶绒绒拎着一个食盒,站在赵家门前,先是理了理自己的衣裳,见一应妥当了,这才上前一步去敲门。赵家人都醒了,正在小院子里摆着桌椅,听得有人敲门,赵小花道:“这么早,会是谁来?我去开门。”

姚氏烧好了早点,开始盛了粥端出来摆在外面桌上,赵大娘则抱着爱孙去儿子房间晃了下,见儿子床上一应被褥都整齐,人却是没在,不禁好奇道:“这么一大早的,阿昇没在家里,会去哪儿了?”

姚氏已经将粥都端了出来,听得婆婆的话,便道:“二叔怕是一夜都没回来,昨儿我被东哥儿闹得一夜都没睡得着,并未听见二叔回来的响声。”

赵大娘微愣片刻,继而道:“昨儿吃完晚上,是去你锦绣大妹子家了,说是帮锦荣温习功课。这也不能念一夜的书吧?”赵大娘默了片刻,又说,“锦绣回来了,若是在齐家住了一夜,叫街坊邻居知道了,怕是得说闲话。”

赵大娘的一番话,恰巧被迎面走来的叶绒绒听到了,叶绒绒听说赵二哥在隔壁齐锦绣家住了一夜,当即变了脸色,整个人只愣愣僵在原地。赵小花见状,拐了她一下道:“绒绒姐,你这是怎么了?怎生还愣住了。”

叶绒绒回过神,勉强挤出笑,这才继续朝院子走去。

“绒绒来了,快,坐下来一起吃早点。”赵大娘见到叶绒绒,明显十分热情开心,连忙抱着东哥儿站起身来。

叶绒绒莲步款款走到赵大娘身边,亲自揭开食盒,柔声道:“绒绒起早亲自做的豆腐花儿,拿了几份过来。”

“这是绒绒亲手做的?”赵大娘将东哥儿放下来,亲手去接,面上笑容怎么都抑制不住,看了那食盒里香喷喷的豆腐花,忍不住夸赞道,“要说绒绒就是贤惠,不但模样好性子温柔,还会做菜,以后谁要是将你娶家去了,真是福气。”夸完人家闺女,还不忘损自家闺女,“我们小花要是有你的一半,大娘做梦都能笑醒。”

赵小花噘了噘嘴,轻轻哼一声,然后跳着就往外跑道:“我去隔壁唤二哥去。”

“这孩子,总咋咋呼呼的,一点都不文静。”赵大娘摇头叹息。

叶绒绒则垂了眸,一双素手紧紧绞在一起,有些失望难过,但更多的是嫉妒生气。她实在嫉妒齐锦绣,都是嫁了一回的人了,还带了个孩子回来,家中又有弟弟妹妹要养活,就这样的条件,阿昇哥为何还要对她好?

自己比起齐锦绣来,哪里差了?齐锦绣当年书念得没有自己好,脾气还差,人也蠢得很,她就不明白,阿昇哥究竟喜欢她什么?为了她,阿昇哥三四年来都背井离乡的,如今又是为了她,阿昇哥还要起早贪黑干那么多活,他图什么?

叶绒绒越想越生气,眼眶渐渐也湿了起来,心中也较劲儿。就不信了,四年前,自己能耍心思让那蠢货生阿昇哥的气从而嫁给沈彦清,如今,还不能故技重施再对付她?想到这里,叶绒绒将眼泪硬生生憋了回去,然后努力挤出笑。

她一定要嫁给阿昇哥,老天眷顾,让她重活一回,她要对得起老天,更要对得起自己。

正想着,外头赵小花又跳着跑了进来:“二哥回来了,二哥说,昨天晚上他在前头铺子打铁,没到后院来。”

021棉里藏针

赵小花话音才落,外头赵昇便肃着一张脸大步走进来了,赵昇看都没看叶绒绒一眼,只往赵大娘跟前走来,微微低头道:“娘,孩儿昨儿晚上给锦荣温习功课,回来晚了些,怕打搅了娘跟嫂子休息,就没回后院来。”说罢,将手上提着的早点送到他娘跟前,“孩儿一早出去买的,娘您趁热吃。”

见儿子不搭理绒绒,只往自己跟前说话,赵大娘狠狠剜了儿子一眼,绒绒怎么就不好了?温柔贤惠,又知书达理,更是为着昇哥儿,谁都不肯嫁。锦绣也不错,可当初不也嫁去了沈家?不但如此,还害得昇哥儿整个人性情大变。如今她是回来了,可曾经的一切也不能当做完全没有发生过,她回来了,可昇哥儿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若论娶儿媳妇,还是得绒绒这样的好,一颗心都挂在自个儿儿子身上。就算身子弱一些也没关系,他们老赵家,娶媳妇来也不是干活的,她就是想能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好好体贴照顾昇哥儿。

如此一番思来想去,赵大娘直觉得闹心得很,阿昇这臭小子,旁的事情孝顺得很,偏生娶媳妇儿这事,怎么说都不听,真是要气死。

赵大娘生儿子气,也没多搭理他,只拉着叶绒绒手道:“来,闺女,坐下来咱一块吃。”拉着她坐下后,又嘘寒问暖道,“如今天儿见冷了,你可得好生顾着些身子,千万别冻着了。这么讨人喜欢的大闺女,要是冻着了,大娘得多心疼。”

“多谢大娘关心,绒绒没事。近来一直有听大夫的话,在好生调理着,大夫说,绒绒身子比起以前好了不少。”见赵大娘待自己好,叶绒绒心情立即好了很多,热情同赵大娘多说两句,而后望向赵昇道,“二哥,你累了一夜,也赶紧坐下吃吧。”

赵昇只冷漠轻“嗯”一声,而后端起自己的大海碗来,只闷头大口吃粥。

见他不搭理自己,叶绒绒尴尬得愣了一下,也就沉默不说话了。

赵大娘跟儿子赌气,越发热情招待叶绒绒,一口一个大闺女,唤得十分亲热。还不停将一些好的吃食都送到她跟前去,待她简直比待自己儿孙还要好。赵昇一直沉默无言,根本不将叶绒绒放在眼里,吃完后跟自己母亲和嫂子打了招呼,便进屋歇着去了。

叶绒绒一再受到自己心爱男人的冷落,只觉得心中堵着口气儿,心情怎么都好不起来。

叶绒绒走后,赵大娘便也推了碗,只起身大步往儿子屋子去,脸色不大好。姚氏跟赵小花姑嫂两个对望一眼,而后都放下碗筷,静静听着屋里动静。屋里赵大娘唤了儿子起来,坐在一旁,只冷着脸道:“你告诉娘,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赵大娘一宿未眠,此刻正困,被母亲揪了起来,他只闷着脑袋坐在一边。听得母亲的话,他沉默片刻,才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齐家的弟弟妹妹实在可怜,我想照顾他们。”

“你孝顺懂事重情义,娘也开心,可就算照顾齐家人,你也不能把自己的事情耽搁了吧?娘老了,还能再活几年?你的终身大事一直就这样拖着,得拖到什么时候?你也得给娘一个准话啊。”赵大娘实在生气,话说得有些急,结果岔了气儿,就咳了几声,见儿子终是探了头来,赵大娘一把攥住儿子手,“阿昇,你爹去得早,你哥哥也走得早,东哥儿还小,娘只有你了。”

赵昇沉默了,他的态度很坚决,但是也怕让娘伤心。一时间,倒是不知所措,不知道怎么做才能不让娘伤心难受。

“绒绒多好的姑娘,你为何就是不喜欢她?你们年岁相当,她又是将你看得重,一直等你到现在,你多大的好福气啊。”赵大娘叹息。

赵昇道:“娘,叶绒绒心思颇深,并非如你表面所看见的那样。早在四年前,我该说的话都与她说了,她却依旧如此……”说到这里,赵昇眸光更冷了些,一想起这叶绒绒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虚伪来,便打从心底厌恶,最后只道,“儿子不会娶她,以后也叫她少进咱家门。”

赵大娘见与儿子说不通,便不再提叶绒绒,只叹息道:“那锦绣呢?”

赵昇眸光微闪,继而喉结活动一下,那双眸子里似是结了冰一样。心也似刀剜一般,绣绣不再是绣绣,而是那个女人。

“你要实在不肯娶绒绒,娘不逼你,你想照顾齐家人,娘也依着你,但你要是还喜欢锦绣,娶了她就是。这样照顾起齐家人来,也名正言顺。”赵大娘道,“锦绣身份尴尬,你总这样往老齐家跑也不是个事儿,会叫人家说闲话。”

赵昇再度沉默,虽然那个女人不是绣绣,但她如今到底占了绣绣身子,他不愿意做任何有损绣绣清誉的事情。只是,要如何做?

叶绒绒离开赵家后,没有急着回自己家,而是往隔壁齐家去了。

齐家小院子里,一家子人正在吃早点,见有客人来了,齐锦绣忙让小荷进屋搬张软和些的凳子来,又而后笑着对叶绒绒道:“怎生过来了?快进来坐吧。”又热情张罗道,“这一大早的,来前可吃了早点,没吃的话,在这吃些吧。”

叶绒绒笑着道:“锦绣妹妹快坐下吧,不必忙了,我吃过了。”说罢,她悄悄抬眸瞟了齐锦绣一眼,唇角微微挑起一些,又道,“方才去隔壁探望赵大娘,赵大娘客气娘客气留了饭,是赵二哥亲自买的炊饼油条,还有我最爱吃的馄饨。”

齐锦绣来没来得及回话,那边锦荣道:“我家的早点也是赵二哥买的,赵二哥亲自送来的,我姐喜欢吃馄饨,赵二哥特地给我姐买了两份,我姐刚刚一口气全吃了。”

锦华仰头:“哥哥,我也爱吃馄饨,姐姐还分我吃的。”

锦荣道:“下次让赵二哥多买一份,这样锦华就不必吃姐姐的了。”

锦华咧嘴笑:“我还爱吃豆浆油条,我最爱吃赵二哥给我买的豆浆油条。”

齐锦绣没忍住,噗嗤笑出声来,但见场合不对,立马又严肃起来,只对锦荣锦华道:“吃完了都进屋去吧,少说话。”

锦荣见状,倒是不再言语,只牵着锦华进屋去了。

进了屋子后,兄妹两人并没有立刻开始乖乖看书,而是都悄悄躲在窗户后面偷看。锦华个子矮,锦荣就将她抱坐到书案上。

“哥哥,她是谁?”锦华一边小声问哥哥,一边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外面瞧。

“她叫叶绒绒,喜欢咱们赵二哥,可惜赵二哥一直都不搭理她。”锦荣回妹妹一句,漆黑的眸子也是死死盯住外面,“她现在来找姐姐,而且一来就挑衅,肯定没怀好心。咱们瞧着,一会儿她要是欺负姐姐了,咱就冲出去。”

“打她。”锦华皱巴着小脸,“欺负姐姐,打她。”说着,嘴巴一歪,就要哭出来。

锦荣抱住妹妹道:“锦华别害怕,她要真敢欺负咱姐,哥哥指定打她。”

“嗯!”得了哥哥肯定,锦华这才止住哭,然后依旧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外面,一双小手紧紧攥着,团子小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一副随时准备付战的姿态。

外头齐锦绣招呼叶绒绒坐下,心中什么都明白,面上却未露半分,只笑着道:“绒绒姐,怎生一早来这里?可有什么事?”

叶绒绒面上笑容温婉和煦,只亲热拉起齐锦绣手来,柔声说:“来看看你,方才赵二哥与我说了,你跟锦荣锦华很不容易,要我往后没事的时候,也常过来与你说说话。”她说着谎话,却脸不红心不跳,“锦绣妹妹,你这往后可有什么打算?带着锦荣锦华,还有一个婴儿,可怎么过活?你伯伯叔叔都不管吗?”

齐锦绣笑道:“多谢绒绒姐关心了,伯伯跟叔叔都离得远,自当照拂不到。不过,左右邻居倒是热心得很,尤其是赵二哥,对锦荣锦华可不比对他自己个儿亲妹妹差。”

叶绒绒面色僵一下,心中憋气,但到底忍住了,只又说:“你是知道的,赵二哥打小就心肠热,别说是咱们这样自小一起玩到大的情分了,便是那些不相干的人,他也会多有照拂的。”抿了抿唇,叶绒绒微微垂眸,只作羞涩状道:“要说赵二哥也真是,这些年了,一直都往外面跑,就是为着多赚些钱。也都怪我,打小身子不争气,平素常吃药。若不如此,赵二哥也不能这般拼命干活。好在赵大娘人好,于此并未对我有怨言,反倒是……”她脸越发红起来,自己扭捏半饷,但见齐锦绣并未主动开口问,她便直接道,“反倒是催着二哥亲事呢。”

叶绒绒话中意思,齐锦绣自当是听得明白,不过,齐锦绣偏不顺着她话说。

“是啊,赵二哥也到了岁数了,再不成亲,大娘肯定急。”齐锦绣蹙眉,“不过我听二哥说,他如今倒是不愿成亲,只想帮着我一起将锦荣锦华抚养长大。我也劝过二哥,可他脾气实在执拗,怎么劝都不听。如此,我也真是没法子。”

叶绒绒脸色终是变了些,只蹙眉道:“要论起来,锦绣妹妹更该找沈二哥去,沈家家大业大,出些银子帮你照拂锦荣锦华,实在绰绰有余。”

“绒绒姐说得对,不过,我如今已不再是沈家人,也没那个资格再朝沈家要银子。”齐锦绣道,“我虽贫困,可也不能失了尊严。”

叶绒绒道:“锦绣妹妹真是傻,沈二哥前途无量,你怎生在这个时候跟他和离了?你不是不知道,那白青莲可就等着这一刻呢。如此倒好,你离开,正好给她腾出了位置。”说罢,叶绒绒叹息,“有些事情,你怕是不知道,可我却是知道的。青莲妹妹打小就喜欢赵二哥,后来见赵二哥不念书了,又见沈二哥书越发念得好有前程,她这才勾搭上去。锦绣妹妹,说来姐姐真为你不值,你真不该离开沈家。”

齐锦绣倒是不知道,这白青莲原是喜欢赵昇的?后来见赵昇前途无望,便转而跟沈彦清暧昧起来?齐锦绣真是懵了,若不是穿越到这书中来,哪里会知道,原不是沈彦清负了白青莲,而是这俩货半斤八两,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眼前这叶绒绒也是心机深沉之人,话里话外,除了炫耀就是挑拨。

这可真是精彩了,这样的剧情走向,可比她书里的设定要复杂精彩。若是将来有幸再穿回去,她一定将这些情节润色一下加进去。

齐锦绣不知道这叶绒绒将来会不会也是什么厉害的大人物,她暂时不愿得罪,但也不会在叶绒绒跟前说白青莲坏话,便只笑一声道:“青莲妹妹比我好,沈彦清看上她,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叶绒绒没再说话,只想着,这齐锦绣,倒是变聪明了些,不那么好对付了。

022前夫情敌

叶绒绒细眉轻蹙,心中思量一番,只想着,怕是在沈家做了几年少奶奶,见过的人多了,这眼界也阔了些。再者就是,之前岁数小,又有齐家夫妻跟赵二哥百般疼宠呵护着,才养成她那样的性格,如今不一样,便是她心中有气,怕是也不敢说出来吧?

倒是奇了,前世这齐锦绣,明明就是在沈彦清乡试中举后没两天就去了,今生何故不但没死,反倒还跟沈彦清和离?叶绒绒百思不得其解,只又抬眸瞧了齐锦绣一眼,但见她神色间并无惆怅之意,叶绒绒不自觉眉心便蹙得更深。

她不该是这样,日子这般穷困潦倒,她该是成日为着柴米油盐愁眉苦脸才对,怎会瞧着心情不错?

叶绒绒越想越不明白,心中不安,也更害怕。只想着,不论齐锦绣如何,这辈子,她定要顺利嫁给赵二哥,顺利当上未来的威远侯夫人。想起前世,她便觉得憋屈不甘,前世她没有争取到最后,最后眼前着年岁大了,便委屈着嫁给了张屠户的儿子。

那男人的确对自己好,可又有何用?到底是没本事的男人,人家中状元的中状元,封侯的封侯,同样一起长大的,偏生就他没出息,一辈子就会杀猪,连带害得自己也一辈子都只是个市井小妇。

上辈子她就常常想,若是能够重来一回重新选择,她一定要死也傍住赵昇!

只可惜,赵二哥他……两辈子心中都只有一个齐锦绣,就只有齐锦绣!

叶绒绒咬唇,竭力压制住心中那股子怨愤之气,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勉强挤出笑容来道:“那锦绣妹妹你忙着,姐姐便先回去了,家里头的豆腐坊也忙,我娘跟妹妹还等着我回去。”说罢,起身,“不过锦绣妹妹放心,我会常常来看你。”

齐锦绣起身送客道:“改日我得空,也一定带着礼物去看望叶伯娘。”

待得送走了叶绒绒,齐锦绣重重呼出一口浊气来,见屋里锦荣锦华牵着手出来,齐锦绣笑着道:“你们两个不好好念书,又出来做什么?”

锦华摇摇晃晃小跑到姐姐跟前,一把抱住姐姐腿,只仰头道:“担心姐姐。”

齐锦绣弯腰将妹妹抱起来,亲她白皙嫩滑的小脸道:“锦华放心,姐姐不会有事的。那姐姐现在要去给甜宝喂奶,等甜宝吃饱了,姐姐还得去一趟大伯家锦华跟着哥哥呆在家里念书好不好?让哥哥教你识字背诗,但哥哥认真念书的时候,锦华不许打搅哥哥。”

“姐姐,那你会带我去大伯娘家吗?”锦华奶声奶气地问,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圆溜溜的,只认真看着姐姐。

“那锦华是愿意跟着姐姐,还是愿意跟着哥哥呢?”齐锦绣的好心情并没有被叶绒绒影响到,只抱着团子妹妹逗她,见漂亮的小妹认真思考选择的样子实在可爱,齐锦绣道,“昨儿跟着姐姐跑了半天,也该是累着了,今儿锦华就在家跟着哥哥。”又凑到妹妹耳边去,“姐姐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好不好?”

锦华圆溜溜的大眼睛蓄着光,一双小手绞在一起,她虽然小,却很懂事了,她在想着,天天都吃那么多好吃的,哥哥姐姐会不会要很辛苦干活?她见过哥哥辛苦干活的样子,她不愿意姐姐也那样。

“昨天吃过了,今天不吃,以后再吃。”认真思量半饷,锦华才做了选择。

齐锦绣觉得妹妹实在懂事,又抱了她好一会儿,直到听见里屋甜宝的哭声,这才往屋里去。

叶绒绒回到家后,便将自己关进房间里,只兀自伤心生气。

叶王氏忙完手上的活计,抽闲来长女房里,但见长女一双眼睛哭得红红的,她心一颤,立即大步走到长女跟前来。

“绒绒,你告诉娘,是不是那赵昇欺负了你?”叶王氏在怀长女绒绒的时候,因成日只知道干活挣钱动了胎气,故而叶绒绒打从落地身子就弱,后来两口子的豆腐坊生意渐渐好了,可闺女却三天两头生病发烧,叶家两口子越发觉得亏欠长女的,就算后来生得了健康活泼的次女翩翩,两口子也是更在意长女绒绒。

尤其是如今日子越发好了,家里豆腐坊不但生意不错,还能雇两三个工人来帮忙。如今有了钱,再想起以前,只觉得后悔。想着,要是年轻的时候不那么拼命干活,绒绒肯定跟翩翩一样,健康得很。

“他要是欺负我,就好了。”叶绒绒止住哭,只抽出帕子来擦泪,又说,“他都不愿意搭理我,不论我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情,他都当做没听见没看见。连他娘都看不下去了,他却装作不知道。娘,您说我哪里比齐锦绣差了,为何赵二哥不喜欢我?”

叶王氏道:“你要是听娘的话,就忘了赵昇,依娘看,那张家小子不错,不但人模样生得俊秀,待你也待你也好。你嫁给他,指定是享福的命。”

“他有什么好的,不过一个杀猪的儿子,再好,他也只是一个市井小民。”只要想起上辈子赵昇的赫赫威名,再想起张旭的碌碌无为来,她就百般瞧不起张旭,只道,“娘,我这辈子只嫁赵昇,否则的话,就谁也不嫁。”

叶王氏不明白长女何故如此执着,只叹息道:“那赵家小子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最是有主见的,他那明摆着不愿娶你,你要是再这样,岂不是失了体面?再者,便是费了心嫁过去,怕是也要被他欺负,依娘看,他怎么都不如张旭那小子。”

叶绒绒有自己的想法,不愿再与母亲多说,只道自己头痛想休息。

叶王氏无奈起身道:“你歇着,一会儿饭好了,娘来叫你。”

叶王氏走后,叶绒绒便只一直呆呆在窗前坐着,坐了会儿子,她起身来,避开母亲跟妹妹,只出门往沈家宅子去。

她不能眼睁睁瞧着赵二哥跟齐氏再勾搭上,如今能够搅和得了他们关系的,便就只有那沈彦清了。她知道沈彦清心中一直喜欢的是白氏,但齐氏毕竟是他发妻,她不信沈彦清真就忍着对齐氏母女不管不顾。

叶绒绒撑着一方碧青色的竹骨伞,只站在沈家宅子外面等,待得快到晌午的时候,终是见着那沈彦清伴着白氏一道从外面回来。叶绒绒见状,立即唤了沈彦清一声,而后收了伞,快步走到他跟前去。

“绒绒,你怎么来了?”沈彦清负手立在门前,见到叶绒绒,倒是觉得惊讶。

打从四年前起,他娶了齐氏而赵昇离开安阳县后,从前那些走得近的都不再走动。因着齐氏,他与赵昇几乎到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这叶绒绒打小便喜欢赵昇,为着赵昇,便是同在安阳,她也从没再找过自己。

今儿倒是奇了,寻上门来,沈彦清惊讶得很。

叶绒绒开门见山:“我是为着锦绣妹妹来的。”说罢,她看了白青莲一眼。

白青莲只静静站在沈彦清身侧,闻得叶绒绒的话,也并未有过多表情,只静默不言。

沈彦清微怔片刻,问道:“她怎么了?”

叶绒绒细眉蹙起,只道:“沈二爷当真是对她们母女再不管不顾了?齐老师若是还在,沈二爷也敢这样?”

沈彦清面色微沉,只紧抿薄唇,没再言语。叶绒绒继续说:“锦绣妹妹真是可怜,父母早亡,家中伯叔不管,如今不但要养闺女,还得拉扯大一双弟妹,她往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当初齐老师是信任沈二爷,这才将锦绣妹妹托付给了二爷,如今二爷乡试高中,却倒忘了昔年恩师了。”

沈彦清默了片刻,转身对白青莲道:“你先回去吧,我去看看齐氏。”

白青莲抬眸望了沈彦清一眼,没有多言,只轻轻点了点头。

沈彦清见状,反倒是心中越发燃气愧疚,但也只是愣了会儿子,便折身大步朝齐家方向去。

齐锦绣一早吃完早点便将银子如数送到齐老大家,顺便谈了一些事情,但听刘氏保证三日内赁到宅子搬出去住后,齐锦绣放了心。因为心情好,回来之后,便亲自下厨烧了几样拿手菜。锦荣锦华坐在房内,时不时闻到从厨房飘来的菜香味,怎么都不能继续安心念书了,只伸长了脖子往厨房看。

就连甜宝,也不安分,怎么也不肯呆在房内,磨着小荷抱她去厨房守着母亲,她才肯不哭不闹腾。

齐锦绣烧好饭菜,便让小荷盛了一一端到堂屋去,自己则接过闺女来抱。

小厨房里油烟味重,小孩子呆在厨房时间长了不好,齐锦绣便抱着大闺女到小院子里闻花香去了。

甜宝开心得手舞足蹈,在母亲怀里更不安分,只扭着小身子使劲笑。

见闺女开心,齐锦绣也起了玩心,只跟孩子似的,逗着甜宝玩起来。

沈彦清站在门外,看着规置得干净整洁的小院,一时间倒是有些恍惚。闻得笑闹声,他探头朝齐家小院子里面望去,就见齐氏正逗着闺女玩儿,小院子里时不时飘出菜香味,沈彦清现在门口看了好半饷,待得齐锦绣抱着甜宝进堂屋去了,他才回过神来。

微微垂下眼眸,想着,上一次齐氏这般开心是什么时候?似是四年前的时候,那个时候齐老师还在,她还是齐家人掌上明珠。后来两人做了夫妻,有的尽是无休止的吵闹摩擦,他也根本没有静了心来好好与妻子相处过。

待他有心想要好好过日子的时候,齐氏却提出和离,他只能被迫接受。

想到这里,沈彦清眸色更深了些,只抬起手来,在齐家小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023规整铺子

一家人正围桌而坐准备吃饭,听得敲门声,都不约而同转头朝门口方向望去,小院子就那么点大,齐家院子门又是开着的,一眼就能够瞧见站在门口的是谁。小荷见是自家二爷来了,面上一喜,立即就站起身子来。

原是要跑过去迎接的,但想着二奶奶跟二爷和离了,虽然二奶奶每天还是乐呵呵过日子,可二爷毕竟给她造成了伤害,就冲这一点,她也得听二奶奶的。她希望有一天二爷悔悟,还能将二奶奶跟姑娘风风光光接回去。

齐锦绣见是沈彦清,颇为意外,也不是很自在,面上笑容淡了些,那边沈彦清已经自己负手进来了。

原还有说有笑的一家人,但见来了不速之客,都敛了笑意。

锦荣牵着妹妹手站在一边,只冷眼瞪着沈彦清,明显十分不欢迎他。锦华虽小,但也极为会看脸色,但见哥哥姐姐都不笑了,就明白,家里来的这个人,不是什么好人,她便也不理他,只依偎在自己哥哥腿边。

沈彦清倒是有些尴尬,玉容上泛着自嘲的笑意,却也没有与旁人说话,只转头对齐锦绣道:“我是来看看甜宝的。”说罢,如点漆般的黑眸只盯着齐锦绣母女瞧,看了会儿,见那齐氏也没有将甜宝让给自己抱会儿的意思,便缓缓朝她抬起手来。

见他说是冲甜宝来的,齐锦绣倒是有些害怕,就怕他将甜宝要了去。

跟这小丫头相处这么些日子,她早习惯有她的陪伴,真不敢想象,若是哪日闺女被抢走了,自己可怎么活。

沈彦清一眼便看穿了她,也没有为难她,只道:“我只是想抱一抱她,你别多想。”

齐锦绣心想,以前也不见你多疼闺女啊,这会子离了,倒是特意跑过来看闺女了?怎么想,都觉得动机不纯。想归这么想,但面上却笑得灿烂,上前一步,将蔫哒哒正缩在怀里的大闺女递给他抱。

甜宝见母亲将自己送人了,一扭小脑袋,见是个不认识的,瞬间呆住。然后那小嘴一瓢,两眼一闭,就“呜哇”大声哭喊起来,一边哭一边使劲扭身子。齐锦绣心疼死了,忙将闺女又抱回去,只来回轻轻颠着哄着。

这下沈彦清面色越发阴沉,他缓缓收回手,将手负到身后去,却是不再提闺女这茬事。

自己的亲闺女不要自己只要她娘,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沈彦清也不愿意揪着这事情说。气氛略微尴尬一会儿,沈彦清瞟见堂屋正中间那长长的香案上用一只茶碗压了一叠纸,那纸上似是描绘着什么,他看了齐锦绣,而后好奇走过去。

“你别……”齐锦绣话还没说完,就见那祖宗已经拿起了她的作品来看。

齐锦绣心中有些不舒服,这是自己家,他怎么不经得自己同意就擅自做主动自己东西呢?典型的霸道,不懂得尊重人。见他自己兀自看得认真,齐锦绣不再理他,只招呼道:“天冷了,赶紧吃饭吧,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小荷瞧得出来自己主子不高兴了,就想做和事老,笑眯眯道:“二爷吃了吗?主子,要不让二爷一起吃吧。”

齐锦绣道:“你吃你的吧,他肯定看不上咱们家这些菜。”

“哦……”小荷应一声,然后缩写脖子慢慢坐下来。

说实话,二爷在这,她可不敢跟二奶奶一个桌上吃饭。二奶奶拿自己当亲人,那是奶奶心好,二爷虽则瞧着温润,可毕竟主子范儿十足,也不会允许家中奴才乱了规矩。又扭头朝爷那边看了眼,但见他只认真看奶奶的画儿,并没管自己,这才安心坐下。

沈彦清垂头看了会儿,而后扬起手上的一叠纸来,转头问齐锦绣:“这是什么?”

齐锦绣撇嘴,将甜宝给小荷抱,她则走到沈彦清跟前,将那珍贵的杰作拿了回来。

“我的东西你别乱碰。”说罢,掐了沈彦清一眼,将东西又放了回去后,才又说,“我打算接手我大伯那家成衣铺子,那上面画的,都是我研究了很久,想要设计的衣裳。”倒是也不愿与他多说,撇了撇嘴,抬眸道,“二爷要是不嫌弃,就在这吃吧。”

齐锦绣不过客气问问,想着,这少爷有轻微洁癖,想来是留他饭他也会拒绝的。却没想到,这人还真是不客气,大长腿一迈,就坐了下来。沈彦清一上桌,原吃得好好的锦荣锦华,就立即不吃了。

至于小荷,因有主子在,压根没敢提筷子。只抱着甜宝,用小汤匙舀鸡蛋羹喂甜宝吃。甜宝似是十分喜欢这鸡蛋羹,粉嫩的小嘴不停蠕动着,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桌上,贪吃的小鬼萌得很。

齐锦绣见闺女嘴巴吃得脏脏的,偏生眼睛还直瞟着鸡蛋羹,便笑着抽出帕子来替小丫头擦嘴。

沈彦清望着这样的场景,心中也不晓得是个什么滋味,只想着,若是他跟齐氏没有和离的话……

心中刚有那个苗头,沈彦清立即不愿再多想下去,只对齐锦绣道:“你要是缺银子,与我说一声,我会想法子给你银子。你大伯家的成衣铺子,不赔钱就是好的,你接手,怎能赚钱?趁早还是别折腾。”

齐锦绣道:“这事情二爷倒是不必管,左右以后每个月你看着给些银子作为甜宝的抚养费,旁的再需要花银子的事情,我自是会想法子。”不想揪着这个一直说,齐锦绣道,“二爷快些用饭吧,一会儿菜凉了,吃了胃疼。”

沈彦清没再说话,只轻轻点头,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倒是惊讶得很,他没有想到,这菜烧得,竟然这般好吃。

“菜是小荷做的?”吃了一口,沈彦清抬眸望向小荷。

小荷道:“回二爷的话,是奶奶做的,奶奶烧菜可比小荷好很多。”

沈彦清望向齐锦绣,竟是十分惊讶,因为他知道,以前的齐氏根本不会烧饭,更别说烧出这么好吃的菜来。他眸光微沉,想着,这些年,他实在错过太多,以至于,如今身边的女子变得都叫他不认识了。

吃完饭之后,沈彦清还想抱下闺女,这回甜宝吃饱喝足了,勉强让他抱了下不哭。

临走前,沈彦清又问道:“锦荣进聚贤书院念书的事情,王院长怎么说?”

齐锦绣道:“跟旁人一样,没有特殊待遇,一切还是得凭真本事。”

沈彦清微微颔首,又道:“锦荣聪明,又有赵昇住隔壁,想来来年春天定能够考入一等甲班。”微愣片刻,还是对齐锦绣说,“若是真有什么困难,便与我说罢,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也不容易。”

齐锦绣笑道:“如果没有猜错的话,绒绒姐让你来的?”

沈彦清点了点头,又说:“就算她不去找我,我也该来。”

齐锦绣点头:“你的好心,我记着了,不过二爷往后还是少来得好。一来,你母亲不待见我,我也不想再跟她吵。二来,我如今这身份实在尴尬,你说我俩都离了,你再来,也是怕左右街坊邻居私下议论,这影响不好。”

沈彦清挑唇笑,只侧眸望着齐锦绣,面上那笑意颇为嘲讽。

心中有话说,但到底没说,只背负双手大步离去。

待得沈彦清走后,一家子人才彻底放松下来,饭吃完,齐锦绣吩咐弟弟妹妹消消食,然后去歇晌。而她自己,逗了大闺女玩会儿,见大闺女累得睡觉了,则又拿起那图纸研究起来。

她想着,齐老大两口子那铺子里之前剩的几件衣裳,不论颜色还是款式,就算是照着这个时空这个小城的审美标准来说,那也是土得掉渣。老两口子,也也不雇佣旁人,只自己守着铺子,也不晓得与时俱进,不赔钱才怪。

铺子里的几件衣裳跟几匹布,不能浪费,所以,这几日趁着齐老大一家找宅子赁宅子的空当,她好生研究一番,终是在原来的基础上,设计出了一些新花样来。这衣裳,颜色土些没有太大问题,但这款式,一定得有特色。

三日之后,齐老大一家如约搬了出去,那铺子的格局跟一应摆设,齐锦绣便就想重新设计一下。衣裳本身质量固然重要,但营销环境的好坏,也是决定顾客去留、买与不买的重要因素。因此,在铺子没有重新开张前,齐锦绣打算将铺子先好好规整一番。

024无理取闹

齐老大一家才从那成衣铺子搬出去,家中一应都还会来得及收拾呢,刘氏便开心地往齐锦绣家来。齐老大跟齐锦盛只跟东家请了半天假,耽误不得功夫,所以这帮着齐锦绣打扫铺子的任务,便落在了刘氏身上。

如今多了二十五两银子,将女方家的聘礼说高了一倍,又重新请了媒人去说,女方家好说话了不少,看在银子的份上,又听齐家保证日后一定买宅子,便松口了。这亲事,算是稳妥了,所以,刘氏十分高兴,一来就紧紧握住齐锦绣手,感激得很。

家中就要添喜事,实在是开心的事,齐锦绣笑着与刘氏说了许多好话。但她如今一颗心都扑在她那铺子上,跟刘氏在家中闲唠几句后,就打算去铺子里看看。嘱咐锦荣带着锦华念书,又让小荷看着甜宝,她则伴刘氏一道出门去了。

之前瞧着铺子只觉得又脏乱又闭塞,如今里头用不着的东西一应搬空了,再瞧着,觉得空间大了不少。齐锦绣里外细细一番打量,想着,若是将中间这隔板拆了,整间铺子,得有二三十平米。

此处乃算是整个安阳城的闹市区,地理位置颇好,虽然不在主干道两边,但离最繁华的地段很近。这条街虽偏僻了些,但只要广告做到位了,不愁拉不来顾客。到时候做大了做出品牌来了,就不愁没顾客上门了。

齐锦绣心中盘算一番,只觉得未来被她规划得一片美好,她热血沸腾,立即就想着手干起来。

刘氏正用扫帚扫着地,一转身,见齐锦绣挽起了袖子正准备动手拆隔板,刘氏忙走过去道:“锦绣啊,这板子当初钉得厚实,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弄得动?这样吧,等你大哥哥回来,让他过来弄。”

齐锦绣可等不及到那个时候,只转头笑道:“大哥忙活一天也很累了,这点小事,哪里需要他帮忙。”一边说着,一边用手使劲晃了晃那隔板,见的确钉得厚实,齐锦绣拍了拍手道,“大伯娘你先在这里,我去请个工匠来帮忙。”

“叫外人过来不得花银子。”刘氏道,“当初是你大伯钉的钉子,后来你大哥哥又加固了一层,叫了工匠来,他指定得跟你要好些银子。你赚钱不易,就听伯娘的话,晚上你大哥哥回来了,让他来。”

“这些都是小钱,真不必麻烦……”齐锦绣不是客气,她是真的不想等。

再说,请工匠能花几个钱?有些时候,时间就是最宝贵的财富,耽误半天功夫,说不定得耽误赚好些钱呢。齐锦绣心中实在不愿等,偏生这刘氏态度坚决肯定,齐锦绣真是为难得很。正犹豫间,从外头传来一道清脆的少女的声音。

赵小花梳着麻花小辫儿,穿着兰底碎花的衣裳就蹦蹦跳跑进来了。小姑娘开心得很,身后还跟着一个似是头棕熊一样的少年。少年皮肤微黑,模样粗糙,却是生得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堂堂男子汉,只默默跟在赵小花身后,齐锦绣瞧见了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少年就似是一只忠犬,而赵小花就是他的主人。

想到这里,齐锦绣不厚道地噗嗤笑出声来,然后又赶紧崩住脸。

“小花,你怎么来了?”齐锦绣迎着走过去几步,笑眯眯望了会儿赵小花,而后目光落在那少年身上。

“锦绣姐姐,我去你家找你说话,是锦荣说你来了这里。我之前听二哥说了你要开铺子的事情,想着你此刻肯定忙得很,需要苦力,这不,我把葛铁牛给叫来了。”说罢,抬起下巴仰望着葛铁牛,一副命令的语气道,“给你一个在锦绣姐姐跟前表现的机会,你别站在这里了,看看有什么活,赶紧帮忙去。”

齐锦绣笑道:“铁牛倒是来得正好,其实旁的不需要他帮忙,若是可以,倒是希望能够将那道隔板给拆了。”

葛铁牛看了眼那板子,而后也没说什么话,只大步就走了过去。

齐锦绣忙跟了去,问道:“这板子钉得紧,铁牛你行吗?”

&nnbsp;葛铁牛伸出厚实的熊掌来,握住板子晃了晃,而后转头对齐锦绣道:“我应该没问题。”

赵小花蹦哒过去,蹲在他跟前道:“知道你力气大,可也别用蛮力,省得把锦绣姐姐的铺子给弄坏了。”

“你放心小花,我知道的。”葛铁牛一边动起手来,一边应着赵小花。

刘氏见既不必花钱,又省得自个儿儿子下了工再吃这份苦了,开心得直搓手。

“铁牛,这可麻烦你了,回头伯娘唤你家去吃饭。”

“齐大娘,你们家现在搬去哪儿了?听俺娘说,锦盛大哥要娶媳妇儿了?”说着便双手托腮,噘嘴道,“锦盛大哥比我二哥还小两岁呢,如今也要娶媳妇了,怪道我娘又念叨我二哥呢。要说我二哥也真是愁死人了,也不晓得早早给我娶个二嫂回来。”

齐锦绣知道这小丫头话里话外的意思,听话只笑着道:“小花,你也不小了,姐有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人了。大娘说不通你二哥,说不定转身就给你说亲去,将你嫁了。”

赵小花臊得脸红了一些,却也没有羞得跑出去,只起身来,笑眯眯望着齐锦绣,回敬道:“我娘说了,改日择个好日子,请甄媒婆上齐家提亲去。谁都知道我二哥喜欢锦绣姐姐,到时候锦绣姐给我做二嫂,我给你干活。”

齐锦绣干笑两声,忙岔开话题道:“小花,你绣活不错,回头等我铺子开业了,请你来帮忙,我每个月给你工钱。”

赵小花睁大眼睛:“锦绣姐姐的绣活比我好多了,我怕自己的入不了你的眼。”

“这么说,你是应了?”齐锦绣开心,只伸手拉了小姑娘手,“你跟着我干,大娘能同意吗?若是大娘同意,这事咱们就说定了。”

“只要你愿意,我娘那边我可以说服,没问题。”赵小花自信地拍胸脯。

刘氏见这铺子还没开张,锦绣丫头就要花银子雇人了,只觉得她行事不稳妥。且不说这铺子她接手去后能不能赚钱,就算赚钱,也远远没有到雇人的时候啊。这还没盈利,又多了一份花销,刘氏只觉得那银子掉得肉疼。

又想着,怪道锦绣丫头出银子这么爽快呢,看来她离开沈家,是得了一笔银子的。

如此一想,原本万分感激的心,倒是稍微淡了些。又在铺子里帮着一起收拾一番,见外头太阳偏西了,便对齐锦绣道:“家中一应都还没收拾,还得赶着给你伯伯跟大哥哥烧饭,锦绣,大伯娘就先回去了。”

齐锦绣正忙得一头汗,闻言道:“今儿实在辛苦伯娘了,伯娘赶紧回去吧。”

待得刘氏走后,三人又好一番忙活,直到太阳落山了,铺子里才一应拾掇干净。看着整洁干净而又被收拾得井井有条的铺子,齐锦绣十分满意。关了铺子的门,也不让葛铁牛走,硬是要请他吃饭。

葛铁牛忙得灰头土脸满头大汗,有些不好意思,但盛情难却,他就同意了。

去酒坊打了酒,又顺道买了些熟菜,还在福记买了三份鸡蛋糕。大包小包的,齐锦绣十分舍得花钱。她打小奉行的真理就是,钱是赚来的而不是一点一点慢慢攒的,钱花得多了,才更能激起她努力赚钱的动力。

再说,今儿高兴,得好生庆贺一番。

让葛铁牛跟赵小花拿着东西先去自家去等着,齐锦绣则拎着一份糕点,想亲自给隔壁赵大娘送去。顺便让赵大娘不必烧饭了,到自家去吃。打发了赵小花跟葛铁牛,齐锦绣便往赵家去,一只脚才踏进赵家前头那间打铁铺子,就见一个男人正赤着膀子现在中间,手上拧着一条毛巾,紧实的上半身湿漉漉的,水珠一滴滴从脖颈处说着结实胸膛一路滚到足有八块腹肌的小腹,水珠还在往下落,不过齐锦绣不敢看了,赶忙别开目光。

明明饱了眼福,却偏偏昂着脖子道:“你在做什么?”

025解算术题

赵家院子不大,前头一间小半敞开式的小屋子,中间连着后面屋子的是巴掌大的一个小院子,院里被收拾得倒还算干净,虽瞧着小,但却十分整齐。后面的屋子,跟齐家的格局是一样的,中间是堂屋,两边各有一间屋,一间大的,一间小的。

大的那间是赵大娘带着大儿媳妇母子跟闺女住,小的那间则是小儿子一个人住,说起来,寡嫂跟小叔一个屋檐下住,实在不方便。其实,赵大娘早想好了,这些年来,自己身上到底攒了些银子,再有阿昇这四年,每次回家带的银子她也都一文没动,只要阿昇愿意娶媳妇,存下的那些钱,算来也是够买一处小两口住的宅子的。

哪怕宅子旧一些,离这城中心远一些,都没事。

只是,小儿子如今态度似乎很明确,就是认死了不娶媳妇,她也怕自作主张买了宅子这银子会白花。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着,母子两个对峙着,事情也就一直耽误着。

赵昇近来真是拼了命干活,只要有银子赚,他不怕累。再说,他打铁技术比他父兄还要好,如今老赵家打铁铺子重新开张,不但以前那些老顾客都慕名而来,还多了很多新顾客。一传十,十传百,包括安阳县周边的四里八村,都传开了。

有活干就好,就怕闲着没事做。

这日赵昇收工早,便从后院打了水到前头来,原是想避开寡嫂的,却没料到,倒是无意间叫那个女人给撞上了。见她明明是盯着自己望了会儿,而后才假模假样捂着眼睛,虽然捂着眼睛,可他能看到那黑漆漆的眼珠子一直往自己这边探。

赵昇顺手捞了件布褂子,套上,这才镇定下来。

齐锦绣见他套了衣裳,这才挪开捂住眼睛的手,轻咳一声道:“赵大娘在吗?”

“找我娘做什么?”赵昇黑眸扫了她一眼,见她并无异样,自己也就没再提此事,只端了木盆,将水倒去外面,这才回身说,“她在后面。”又问,“小花去找你了,她人呢?”话音才落,就见那个女人只欢快的往后面跑去了。

赵昇挺直了腰站在原处,薄唇抿紧了些,黑眸微微闪了闪。

后院里,赵大娘听到齐锦绣的声音,忙从小厨房走出来。她正准备起火烧饭,此刻已经系上围裙,见到齐锦绣,笑着道:“大娘正在做饭,一会儿你回去也别烧饭了,叫你弟弟妹妹一起过来吃。”

听说来了客人,屋里头姚氏也抱着东哥儿出来,笑着跟齐锦绣打招呼。

东哥儿鼻子灵得很,一走进院子来,就凑着小鼻子四处使劲嗅起来。

“好吃的,娘,我要吃。”东哥儿开始闹腾,蹭着身子要从母亲怀里下地来。

东哥儿四岁多,有些胖,肉嘟嘟白嫩嫩的胖小子,可爱得很。

齐锦绣走到姚氏跟前,拆了纸包,拿了一块糕点递给东哥儿:“还热乎着呢,你拿着,慢慢吃,小心别烫着。”又转头回赵大娘话道,“大娘别起火了,我来就是唤大娘到我家去吃的,小花已经去了。”

“小花这孩子,她倒是还真不客气。”赵大娘在围裙上搓了搓手,又望向吃得狼吞虎咽的东哥儿,笑道,“这小子,也是个嘴馋的。”

“我还想吃,这个最好吃,奶奶,我就爱吃这个。”东哥儿小嘴沾满糕点碎屑,颇为霸道的讨吃的。

齐锦绣将一纸包糕点全递给他抱着,笑说:“你要是喜欢,等你吃完了姑姑还给你买。”

“谢谢姑姑。”东哥儿伸手接过,然后咧着嘴巴笑嘻嘻紧紧抱住。

姚氏颇为尴尬道:“大妹子,这好东西你带回去给锦荣锦华吃多好,何必给他吃。”又哄儿子道,“你要想吃,娘给你买,别抢你姑姑东西。”说罢,就从儿子怀里夺糕点,东哥儿觉得委屈,“呜哇”就哭了。

齐锦绣忙说:“这是我特地买给东哥儿吃的,锦荣锦华家里有,嫂子,就让他吃。”

姚氏道:“这是福记的鸡蛋糕,可不便宜,倒是叫大妹子破费了。”

齐锦绣自然知道这福记,大齐王朝百年前,另外一个穿越者穿到这里来,通过开了这福记,从而发家致富的。那位穿越者,是她另外一本书中的女主角,所以她清楚。想到这里,齐锦绣眉心蹙了下,总觉得心中有淡淡忧伤。

在这个时空,她穿越到了自己所写书中一个已经死了的n配女炮灰身上,她看不见未来。可以说,这里但凡有些名气的一干人的结局她都知道,却唯独不知道自己将来会何去何从。因为,在她自己用笔构造的那个世界,她早就是不存在的。

&r/>若是因为她的出现,而打乱了原本故事的走向,那么,故事中的其他人,都还会是那样的结局吗?若不是,那又会是怎样的,若是,那么她的存在,又算什么。齐锦绣忽然觉得莫名有些害怕,直到了晚上,吃了饭坐在案边继续忙碌的时候,依然有些心不在焉。

依旧一盏煤油灯,三个人排排坐,赵昇坐中间,齐锦绣跟弟弟坐在左右。

锦荣有道算术题不会做,赵昇给他讲解了一遍,说得也算是详细了。奈何锦荣底子薄弱,理解起来就有些吃力困难。一道题兀自琢磨半饷,还是有些没弄明白,只一个人缩在边上急得抓耳挠腮。

赵昇见状道:“你不必着急,左右到明年二月也还有好几个月,来得及。再说,就算考不进甲班,去旁的班上课,也是一样。”

锦荣苦着一张脸,没精打采道:“考进甲班,书院就免了我的学杂费,若是只上其它班,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我现在不能出去干活挣银子,就觉得很难受了,要是不争气再花银子,这书我不想念了。”

“不许说这些丧气话!”听锦荣轻易就言放弃,赵昇冷了脸,漆黑深邃的眼睛里面有怒火,也有失望,“银子的事情,你不必想着,有二哥在,还怕叫你姐姐吃苦吗?”

锦荣打小就听赵二哥的,但也打从心底畏惧他,见赵二哥生气了,锦荣忙道:“二哥跟姐姐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考进甲班的。”

赵昇面色这才缓和了些,拿了书册过来,用旁的方法又给他讲解一遍。

齐锦绣凑了过来,看了眼书册上的那道算术题,因为是繁体字,她半看半猜,勉强看得懂,只见上面写着:

一百馒头一百僧,

大僧三个更无争,

小僧三人分一个,

大小和尚各几丁?

看完题目后,齐锦绣脑海中就自动设了未知数列了方程,心算一番后,问道:“可是大和尚二十五人,小和尚七十五人?”

那本书册上只有算术题,却并没有答案,也没有解题的方法步骤。赵昇跟锦荣见齐锦绣几乎是瞄了眼就脱口而出,都微微惊住了。锦荣锦荣惊讶得瞪圆眼睛,痴痴说:“姐,你什么时候变这么聪明了?”

齐锦绣十分自豪,笑得灿烂道:“咱爹有学问,你姐我也不差,所以锦荣只要多做一些题目,肯定就会明白了。所谓熟能生巧,熟悉了,个中意思自然就会明白。锦荣,你底子薄弱,怕是以前没见过这样的题,也别怕,姐姐相信你可以的。”

锦荣冲姐姐点头,而后又埋头做题,认真得很。

赵昇望向齐锦绣,稍稍凑近了些,小声道:“方才见你似有心事,可是为着铺子里的事情?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说。”

齐锦绣道:“不是铺子里的事情,没什么。”说罢,她低头垂眸,只抓着只细细的毛笔又画起来。

赵昇坐得纹丝不动,只静静望着她,他能够感受得到她身上那股子哀凄,就是那种背井离乡的寂寞孤独。他有过那样的感受,所以他体会得到。想来也是,一个女孩子莫名其妙就来了这里,肯定是会不适应的。

几日相处下来,赵昇能够看得出来,这是一个真实坚强而又乐观的好姑娘。至少,他从她身上看到的,都是善良跟积极。她待锦荣锦华也是真的好,能够主动承担养活三个孩子的重担,需要多大的勇气。

而在沈彦清得中举人后,她还能够离开沈宅,说明她也不是爱慕虚荣的人。

虽然绣绣不在了,可锦荣锦华多了一位这样的姐姐,想来齐二叔跟婶娘在天之灵也会得到安慰。想到这里,赵昇目光柔和了些,对齐锦绣道:“你好歹也唤我一声二哥,我也真心将你当妹子,若是真有什么难事,可以与我说。”

而齐锦绣忧虑的是,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改变了书中原本的故事走向。若真是那样的话,她就又少了一个预知未来的金手指,大哭。

赵昇踏着夜色回到自己家,正准备轻手轻脚回屋歇息的时候,堂屋忽然亮了起来。

赵大娘从东屋捧了盏煤油灯出来,身上披着衣裳,还打着哈欠。

“娘,您怎么还没歇下。”赵昇折身,朝母亲走近几步。

赵大娘回头看了眼,又伸手指了指西边那间屋,单手笼了下衣裳道:“娘有话与你说,走,去你那屋说话。”

“是。”赵昇应一声,见母亲已然抬腿往自己屋子去了,他心中知道母亲要说什么事,愣了片刻,这才跟着进去。

026二爷说亲

西边小屋子里,赵大娘披衣坐在床边,赵昇进去后,则捡了窗前书案边的一个位置坐下。坐下后,微微低垂着脑袋,只轻声道:“知道娘要跟儿子说什么,儿子不孝了,是不会娶叶绒绒为妻的。”

赵大娘却笑着摇头道:“知你不喜欢绒绒,我也没那个福气,叫那么好的闺女给我做儿媳妇。你不愿娶绒绒,娘依着你,可是锦绣呢?”赵大娘凑近儿子一些,继续说道,“今儿去锦绣家吃饭的时候,我见锦绣这孩子懂事能干了许多,可是反而……反而你们兄妹倒不似之前那般亲了。阿昇,你是不是还在怪锦绣,怪她四年前负了你,而嫁给了那沈二爷?”

“那件事情……不怪她,怪我。”赵昇眸色暗了些,搁在膝盖上的手也渐渐攥紧,沉默片刻才又道,“绣绣打小是被齐二叔二婶捧在掌心宠着长大的,性子难免就养得娇纵一些。那日,听说沈家带人去齐家提亲,想起齐二叔对沈彦清的喜爱看重,一时心中不好受,便躲在家几日不肯见她。”说到这里,赵昇忽而想起往事种种来,他心中后悔,他清楚绣绣的脾气,他不该在她找来的时候不肯见,若是当初见了,是不是情况就不一样?想起这些,赵昇便越发痛苦起来,只用双手紧紧捂着脸,声音喑哑道,“我没料到,她会拿自己一辈子的幸福来与我赌气,当我后悔的时候,她跟沈彦清的亲事,已经铁板钉钉了。”

说到最后,他连自己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整个安静的小屋,只剩下男人懊悔的自责声。

低沉,暗哑,甚至,那声音都是微微颤抖的。

赵大娘不明白,为何如今锦绣回来了,阿昇还会这样痛苦。他此番这般痛苦的模样,甚至比四年前锦绣嫁人的时候还要更沉痛一些。她了解自己儿子,他是不会嫌弃锦绣的,那他何故这般沉痛难受。

“阿昇,你也别自责,那沈家的确不是人,可好在如今锦绣回来了。你想照顾齐家人,娘不反对,但至少有个名正言顺的理由。”赵大娘语重心长说,“你娶了锦绣,就是锦荣锦华姐夫,是小甜宝父亲,这样也免得旁人私下说闲话。”

赵昇渐渐控制住了情绪,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又恢复了冰山脸。

“娘,锦绣跟我一样,此番只想好生照顾几个孩子,没有旁的心思。”赵昇直起身子来,弯腰亲自将自己母亲扶站起来,“天寒了,更深露重,娘您早些歇着,千万别冻着了。”

“阿昇,锦绣真是这么说的?”赵大娘明显不信,可她又不明白儿子为何会这样说,在儿子的搀扶下,她穿过堂屋,回了自己屋子。心中存着事情,睡不着,只能在床上翻来覆去。姚氏素来浅眠,听有动静,就醒了。

“娘,您怎么了?有心事?”姚氏说话声音很低。

赵大娘叹息一声道:“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为着阿昇。”说罢,又沉沉叹了口气,“方才跟他说,既然他不愿娶绒绒,那娶锦绣回家也好得很,可他似乎不愿意。与我说他跟锦绣商量好了,说是都没有嫁娶的心思。”

“这不能吧,二叔对锦绣妹妹的心思,我也是知道的。娘,他们两个,会不会还在赌气?我瞧着心中是都有彼此的,肯定在赌气。”姚氏非常肯定。

“你也这样觉得?”听儿媳妇这般说,赵大娘心中还挺开心的,毕竟若只是赌气的话,说明她家阿昇还是愿意娶媳妇的,只要愿意娶媳妇就好,怕就怕,阿昇四年前受的打击太大,自那就怕了婚事了。

“这样吧,娘,既然二叔这边说不通,明儿你去探探锦绣妹妹的口风。”姚氏出主意说,“锦绣妹妹何故会离开沈家?还不是心中念叨着二叔,只是两人心中都有道坎儿,踏过去了,咱家怕是就要办喜事了。”

“你说得对。”赵大娘忽然就开心了,那些个糟心事都一扫而空,忙压低声音说,“不早了,赶紧睡觉吧,明儿娘就亲自去从锦绣那里探探口风。”

翌日一早,赵大娘才用了早点,就避开儿子往隔壁齐家去了。

齐家也刚刚吃过,小荷在厨房刷碗,锦荣在院子里劈柴,锦华蹲在哥哥跟前,一直眼巴巴守着哥哥。今儿天气甚好,蓝天白云,鸟语花香,不冷不热,齐锦绣抱着甜宝在院子里晒太阳。心里却想着,自己往后肯定是呆在铺子里的时间要比呆在家的时间长,不能总将甜宝扔家里让小荷看着。

一来,她不舍得,二来,这么大点的孩子,还是吃母乳好,那鸡蛋羹大骨头汤,隔几日带着吃一回还好,总不能叫甜宝当主食吃。再说,甜宝跟自己可亲了,她也真心将这小丫头当自己闺女待,可不愿她跟小荷呆一起的时间比自己多。

左右一番思忖,齐锦绣便拿定主意,改日画张图,再拿去请木匠按着图纸上的设计一个醒了可以站着玩儿,困了可以躺着睡的摇篮。虽然甜宝现在还只会翻身不会站,但将来总用得着。

想好后便折身打算进屋拿了纸笔作图,外头沈大娘唤了一声,就笑眯眯走了进来。

“大娘来了。”齐锦绣抱着甜宝迎过去,笑道,“这一早的,大娘过来可是有事?”

&nbssp;“哎呦,小甜宝今儿又穿了新衣裳,可真漂亮了。”赵大娘没有回答齐锦绣的话,只逗着小人家玩,见小姑娘长得白嫩嫩粉嘟嘟还香喷喷的,喜欢得紧,“这丫头长得可真好看,跟锦绣你小时候一样。”

齐锦绣垂眸看着闺女,见小人家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只盯着赵大娘,齐锦绣抓着软和的小手说:“甜宝,这是赵家奶奶,咱们让赵奶奶抱抱好不好。”边说着,边将闺女往赵大娘怀里送,谁知小丫头忽然动了下,然后只往母亲怀里钻。

“这丫头……”齐锦绣轻轻拍了拍闺女屁股。

赵大娘说:“锦绣,大娘今儿来,的确是有话想与你说的。”她心内琢磨半饷,这才笑着开口道,“瞧你如今拉扯着三个孩子,怪是不容易的,有没有想过,再寻个好人嫁了?你嫁了人,就有个汉子帮你撑了大半边天,你也不必这么累。”赵大娘话说得委婉,没提自己儿子,就怕她为着赌气而一口否了。

齐锦绣面上依旧含着笑,心里却是想,赵大娘此番过来说叫她嫁人的事情,怕是叶绒绒请她来的。叶绒绒既能有法子让沈彦清来,想必让一个稀罕她做儿媳妇的长辈来,也不是难事。又想着,这老人家也没坏心,不过是想自己儿子能娶个媳妇罢了。

她喜欢叶绒绒也正常,毕竟那叶大姑娘也算是百里挑一的妙人儿,有些小聪明,会哄老人开心,也有些小聪明。不过,她那样的小聪明只能对付一般人罢了,似赵昇那般心思深沉的人,她瞒不过。

“大娘说得是,若是将来锦绣遇到了该属于自己的缘分,会嫁人的。”齐锦绣配合着脸红了一下,只一直低着头逗闺女。

她以为赵大娘是过来委婉劝她不要对赵昇有想法的,所以应了会他嫁,就表示不会对她儿子有非分之想。可赵大娘却不这样想,她只以为齐锦绣是在暗示愿意再嫁,她再嫁还能嫁谁?当然得是自己家阿昇,得了准信儿,赵大娘乐得嘴都合不拢。

“锦绣,你能这样想,大娘就放心了。接下来的事情,就让大娘来做,至于阿昇那臭小子怎么想的,你我都不必管。”说罢,又乐呵着逗了会儿甜宝,这才称家中还有事情,便笑着大步往外面去了。

齐锦绣则抱着闺女回屋,让闺女躺在床上一个人滚来滚去地玩,她则铺开纸,又拿了笔墨来,在纸上画了一个她心目中摇篮的三视图。花了约摸小半个时辰才算完事,即刻唤了小荷来,让她出门去寻个木匠尽快做出来。

画纸才递出去,又抽回来道:“先算了,改日我亲自去。”她是怕小荷说不清楚,做不出她心目中的摇篮来,这图纸上画的有些复杂,还是得她得空亲自去了当面解说一番才好,默了片刻,又说,“小荷,抱着姑娘一起去铺子吧,看她现在这闹乎劲儿,怕是一时半会儿睡不着,我也走不开。”

小荷开心,脆声应着,想去抱甜宝,可甜宝见母亲在,死活不肯要小荷抱。

齐锦绣无奈摇摇头,只能弯腰亲自抱起大闺女来,走到院子里,嘱咐锦荣在家好生照顾锦华,她则领着小荷出门去。才进铺子没多久,那赵小花又拽着葛铁牛来了,赵小花气喘吁吁道:“锦绣姐姐,我与娘说了跟着你的事情,没想到,我娘今儿心情好,啥都没说,就答应了。亏得我还想了好些理由呢,一个没用到。”

“大娘真答应了?”齐锦绣将信将疑。

赵小花拍胸脯保证:“当然了,我哪里是会说谎的人。”

齐锦绣笑起来:“那就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开工吧。”又望向葛铁牛,“铁牛家中也该是有活要干吧,你来我这儿干活,家里人知道吗?”

赵小花噘嘴:“昨儿他吃了八碗饭,还带了一大包鸡蛋糕回去吃,占了那么多便宜了,当然得来干活。锦绣姐姐不必管他,他们家就他一个宝贝疙瘩,全家都宠着,才舍不得他干活哩。”又道,“再说他是自愿的,自己找上门来的。”

齐锦绣笑道:“如此,就多谢铁牛兄弟了。”

葛铁牛只扯着自己衣裳角,垂眸看了眼赵小花,又抬头对齐锦绣道:“不必客气,什么脏活累活,只管让我做就行。”

这边齐锦绣几人干活干得十分开心,个个都听齐锦绣的话,按着她的吩咐,将铺子重新归置一遍。而那边赵大娘跟姚氏婆媳两个,也是十分开心的,姚氏将齐锦绣说的话跟自己大儿媳妇说了,姚氏笑道:“媳妇就说了,锦绣妹妹跟沈二爷和离,怕就是为着二叔呢。这下好了,娘,这回二叔是真要娶媳妇儿了。”

赵大娘笑着说:“是啊,不娶绒绒,娶锦绣也好。”

姚氏道:“娘是觉得绒绒妹妹更好?可儿媳觉得,还是锦绣妹妹好。绒绒姑娘当然也好,可儿媳更喜欢锦绣妹妹。”

“娘也喜欢锦绣。”说罢,她也坐不住了,只起身对姚氏道,“不行,这事情我可等不及了,我得去找甄媒婆,老大媳妇,你在家看着东哥儿。”说罢,只乐呵地大步往外面去。

赵昇正在前头铺子打铁,见自己娘行为似是与平常有些不一样,临走前,还偷偷看了自己好几眼,但见自己望过去,她老人家则跑得更快。

027误会加深

赵大娘离开家后,便往那甄媒婆家去,甄媒婆见又是这赵家嫂子,不由轻轻蹙了下眉心,脸上也有些不耐之色,只当她又是来托自己去那叶家说亲的。这老嫂子,可真是磨人,上回自己在那豆腐西施跟前跌了面儿了,怎么着,还想要叶家闺女做儿媳妇?

待得赵大娘走得近了,甄媒婆面上这才挂了笑意,随而起身问道:“赵家嫂子,您今儿来,是为着何事?”边说着,边顺手拉了张凳子,示意赵大娘坐下,而后她也又坐了下来,望着赵大娘,面上一直挂着笑。

她是媒人,是红娘,乃是个喜庆有福的人,这邻里间的关系一定要处好。便是心中再不喜欢谁,面上也不能够表现出来,否则得罪了人,就等于是砸了自家招牌。

赵大娘是一路跑过来的,此刻还没缓过气儿,大口喘息道:“大妹子,登你家的门,自然是想托你说亲的。”顺了会儿气,这才平静下来,笑着说,“你也知道,我家阿昇都二十有三了,还没娶媳妇,可把我愁的,饭吃不好,觉也睡不着。这不,又来麻烦大妹子跑一趟了。”

甄媒婆依着笑着:“看老嫂子说的,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就是吃这碗饭的,你能来找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只是,上回嫂子您跟那豆腐西施不是闹翻了吗?她那话也说得很清楚,怎么,嫂子这是还念着绒绒姑娘?”

赵大娘道:“绒绒的确是个好姑娘,我们家阿昇没能够娶得到她,是阿昇没福气。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那叶家妹子也不多大喜欢我们阿昇,我看,这事情就算了。”

“那嫂子这回瞧中的是谁家的姑娘?可有个准儿?别回头我去说成了,阿昇又不同意。嫂子,你们家阿昇的确一表人才,可似乎谁也瞧不中似的,就连绒绒那般家世容貌品行的姑娘都入不得他眼,我想咱们安阳县,怕是难有入他眼的。”甄媒婆边说边摇头,颇有些为难的样子。

赵大娘道:“这回一定成,大妹子你只管说去就是。”

“谁家的姑娘?”甄媒婆倒是有些好奇。

“是老齐家的。”赵大娘乐呵应一句。

“老齐家三房的锦蕙丫头?”甄媒婆笑起来,“大嫂子,那丫头还没你家小花大,会不会岁数小了些?再说,那齐家三房的门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他们家姑娘又那么小,家中齐老太太跟齐三太太都是厉害的,要说……还真是有些怕。”

赵大娘忙摇头:“大妹子误会了,是齐老二家的锦绣姑娘,不是锦蕙丫头。”

“锦绣姑娘……”甄媒婆惊一下,又笑说,“那论年岁论相貌,跟你家阿昇倒是般配,只不过,她不是嫁过一回了吗?前些日子才从沈家回来的,这样的身份……”甄媒婆笑得尴尬,“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老嫂子,你不在乎,你们家阿昇也不在乎?”

赵大娘道:“大妹子你只管去齐家说亲吧,只要阿昇肯娶媳妇,我也不在乎。再说,锦绣丫头的确不错,我也是真的相中她做我儿媳妇,我们家老大媳妇跟小花,跟小花,也都喜欢她。”

既如此,甄媒婆便没再说什么,应下了这份活。

不过,齐老二夫妻早在三四年前就没了,齐家老爷子更是没得早,家中要说直系的长辈,就剩一个老太太方氏,且这方氏还是齐老爷子后头娶的,素来跟齐老大齐老二两房也不亲。若是娶齐家说亲,向谁说得好?

赵大娘道:“锦绣父母皆没了,此番提亲,怕还是得去一趟齐老三家,跟齐家老太太说这事儿。”

“也罢,既然老嫂子开了口,我便即刻亲自跑一趟。”说着,甄媒婆便起身。

赵大娘也起身,感谢道:“俺家阿昇的事情,可没少麻烦你,大妹子放心,这事情要是说成了,这谢媒钱,定然是不会少的。”

“好说,这个好说。”甄媒婆笑得嘴都合不拢,忙掸了掸衣裳,“那嫂子便先回去等信儿,我这里若是有了消息,一定亲自上门跟嫂子说。”

两人又客套几句,赵大娘便就乐呵呵往家赶,因为实在心情好,回家的路上,顺道在集市上买了些菜。知道自己大孙子爱吃福记的鸡蛋糕,她买了几块,然后拎着东西,乐呵进了门。赵昇还在打铁,正满头大汗,见母亲回来了,他忙扯过搭在肩上的布巾子,问道:“娘,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

“是有好事儿,但不告诉你。”赵大娘只答了一句,就兀自拎着东西进后面院子去了。

赵昇总觉得是有什么事情,而且这事情还是跟自己有关,心中存着疑惑,便也没心思干活,只侧着身子躲在门边,就瞧见自己母亲跟嫂子婆媳两个头挨着头凑在一起笑。她们声音太低,他听不清楚,心中就越发疑惑起来。

丢下手上器具进后院去,那两人见自己来了,就各忙各的去了。

赵昇愣愣站在院子中央,见四岁的小侄子一个人蹲在树下玩耍,他则稳步过去将小侄子抱起来。

“二叔。”东哥儿望着自己叔叔,想着刚才奶奶给他买的糕点,他昂着脖子炫耀道,“我又有糕点吃了,昨儿姑姑给我买的,今儿奶奶给我买。”

赵昇道:“东哥儿想不想以后天天有糕点吃?”

“想!”东哥儿使劲点头,将手指头塞进嘴里,眼巴巴望着自己叔叔。

赵昇挑唇笑了笑,抱着侄子进了前头铺子,这才说:“那你告诉二叔,奶奶跟你母亲方才在说什么?还得避着我。”

东哥儿道:“我听见了,奶奶跟娘说,隔壁姑姑想给你做媳妇儿,她自己不好意思说,奶奶就帮她。奶奶说,她刚才去请了媒婆去姑姑家提亲,二叔很快就要娶媳妇了,所以奶奶跟娘高兴。二叔,我都告诉你了,你给我买好吃的。”

“好……”赵昇应一声,眉心却蹙着,那个女人想嫁给自己?

东哥儿不会说谎,娘也不会做那么无聊的事情,既然娘此番这么开心,莫非真是那个女人对娘说了什么?

028极品亲戚

二十多平米的朝南向阳的铺子,被重新归置后,不但整个屋子看起来空间大了不少,较之从前,也更多了几分温馨惬意。格局并非条条框框的横竖向,而是趋于不规则归置,齐锦绣在大学的时候选修过室内设计这门课程,所以她知道如何做,才能够让顾客从踏进这铺子开始,就能够完全被吸引住目光。

产品固然重要,但更多的时候,乃是消费环境消费心情,还有就是消费服务。

齐锦绣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姑娘,虽然那些理想还没来得及付诸于行动她就穿越了,不过,只要有理想,到哪儿都可以干出一番事业来。看着归置得温馨整洁的小铺,齐锦绣觉得,这理想又近了一步,不由心花怒放。

四遭瞅了瞅,试衣间有了,柜台有了,甚至还去集市上买了四张绣墩跟一张木头的小圆桌,框成弧形,木头小圆桌上放着一套茶具跟一盘子糕点,这就算是一个小型休息室了。如今还差的就是一面稍微大些的铜镜,还有几个木头架子。

铜镜是作试衣镜来用的,至于木头架子,齐锦绣是打算用来挂衣裳的。

如此一来,还得用木头做几个衣架撑衣裳,若是这些都折腾来了,一应归置就算完整了。

至少目前来说,齐锦绣算是比较满意,至于以后,自当会在不断实践中提高。

赵小花几人都是听齐锦绣吩咐来做事的,做事情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待得事情做完后,四处瞅瞅,才发现不一样来。赵小花梳着麻花小辫儿,偏生她性子活泼,走路不好好走,总喜欢蹦哒着,所以那细长的小辫儿甩来甩去,一路甩到齐锦绣跟前。

“锦绣姐姐,这样布置后,看起来跟旁人家的成衣铺子不一样。”赵小花扬起苹果小圆脸儿,一笑起来,嘴角就显出浅浅梨涡来。

“那你觉得这样归置如何?”齐锦绣似是忙得有些累着了,笑问赵小花一句,就抱着闺女甜宝在歇息间坐下来,看了眼小圆桌儿上的茶水糕点,赶忙招呼着他们吃。

赵小花捡了块绿豆糕吃,边吃边说道:“这些我也不懂,不过,既然是锦绣姐姐花了心思的,想必肯定是好的。”樱桃小口轻轻咬了口绿豆糕,又歪着脑袋打量,眼睛望来望去,就瞧见外头那齐锦礼摇晃着往这边跑。

“锦绣姐,你三叔家的锦礼来了。”说罢,赵小花放下糕点。

齐锦绣抱着甜宝转过身去,果然见那与锦荣差不多大的小男孩跑了进来,似是有什么急事,气喘吁吁的。齐锦绣笑望着他道:“锦礼,这般急忙忙的,是有什么事情吗?”

锦礼道:“大姐姐,是奶奶让我来找你的,我看有穿着花衣裳的人去找奶奶,言语间,似是说的大姐姐的亲事。”锦礼一口气说完,而后大口喘气,齐锦绣示意小荷倒杯茶水给他,锦礼接过茶水喝了,抹了嘴,这才平息些。

“大姐姐,我听锦荣说,你要拿大伯家的铺子做生意?”他皱着清秀的脸,只有些懊恼道,“其实大姐姐也不必这般辛苦,等父亲回家来,我想有父亲在,他总归是会管的。大姐姐这样抛头露面,实在不好,也累了些。”

赵小花道:“齐锦礼,还算你小子有些良心。”

齐锦绣心思却没在铺子上了,只疑惑,自己回家来才几天,更是没有跟陌生男子有过接触。怎么……突然的就有人上门提亲来了?齐锦绣刚回来的时候,有带着礼物去给齐老太太请安,奈何那齐三太太是个厉害的,她连齐老三家的大门都没有迈进去过。

齐三太太的势利,她是亲眼见识过的,齐老太太的厉害她虽然还没有亲自领教过,但从身边的人那里也打探得到,那位老祖宗,可不是好伺候的主。齐锦绣脑袋迅速运转,只片刻功夫,她便想明白了。

那两位,怕是想将她卖了呢,毕竟和离回来的女子,还带着孩子,多少会遭人非议。齐老三家的闺女齐锦蕙还没议亲,趁早将自己打发了,一来,他们可以得一笔聘礼,二来,也给齐锦蕙的名声做了保障。

这三嘛……张罗着将自己嫁了,在外人眼中,她们做长辈的,也是会讨个好的。

一举三得,的确是一桩有赚头的买卖,齐锦绣冷笑。

“锦礼,上次我带着礼物亲自登门去给祖母跟三婶娘问安的时候,瞧得出来,三婶娘并不希望我去你们家。而我也只想安心过自己的日子,不想被三婶娘说叨,所以……怕是叫你白跑一趟了。”齐锦绣微微抿紧了唇,又道,“你回去与祖母说,也不必为着我的事情费心了,甜宝还小,锦荣锦华也正是需要照顾的时候,怕是几年之内,不会他嫁。”

锦礼道:“大姐姐,那天的事情,是我母亲做得不好。”他声音越发低了些,垂头想了会儿子,又道,“大姐姐是真的不愿嫁人吗?”

齐锦绣笑道:“大姐姐说的是真的,锦礼是乖孩子,该明白大姐姐的难处,所以,锦礼还是回去吧,将事情跟她们说清楚。”

“那好。”锦礼应一声,朝着齐锦绣告了别,就又匆忙忙跑出去了。

待得锦礼走后,赵小花才气愤地捏紧拳头道:“哪个不长眼睛的,敢主意打到锦绣姐姐身上,这事要是叫我二哥知道了,肯定有他苦头吃。”转过脸来,又笑望着齐锦绣,笑得眼睛眯成两条细缝,“有我二哥在,锦绣姐姐肯定瞧不中旁人。”

“你也别贫嘴了,时候不早,且收拾收拾回去吧。”齐锦绣笑着捏了下赵小花没有几两肉的脸,又转头对葛铁牛道,“铁牛兄弟,不必回家去了,去姐姐家吃饭。还跟昨天一样,烧几样菜,不过,酒就免了。”

葛铁牛抬起熊掌挠头,没有言语,只冲齐锦绣点头,算是答应了。

齐锦绣等人才回到家,歇了没有片刻功夫,那齐三太太柳氏便搀扶着齐老太太方氏过来了。齐三太太齐锦绣早前是见过的,不过就是个穿着体面些的富家太太,论容貌,不过中人之姿。倒是这个齐老太太方氏,叫她看着稍稍愣了会儿。

老太太算起来得有近五十了,可瞧着,怎么也才三十多四十不到。跟齐三太太柳氏站在一起,不像婆媳,倒似是姐妹。不过,这“姐姐”的姿色可比“妹妹”好多了。怪道当年那齐老爷子什么都听这后娶的婆娘呢,原来方氏的确是个大美人儿。

稍稍愣了会儿子,齐锦绣便换了笑脸来,迎过去道:“祖母跟婶娘怎么来了?快,进屋去坐。”

方氏身上穿着的是上好绣线上好丝绸缝制的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间别着金钗,整个人瞧着似乎有些清高,总微抬着下巴,耷拉着眼睛看人。听得齐锦绣说话,她轻轻蹙了眉,拒绝道:“不必了,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齐锦绣知道她是嫌弃自家小屋,便也同意了,转头对小荷道:“进屋去给老太太搬张凳子出来,让老人家坐着说话。”又转过头来笑望着齐三太太柳氏,抿唇道,“三婶娘今儿怎生也得空来我家了?我还以为你往后永远不会再来呢,毕竟,我去你家,你是不欢迎的。”

柳氏装模作样用帕子掩住鼻口,一脸嫌弃道:“若不是陪你老太太来,你以为我愿意来你们家?你这死丫头,老太太的话你都敢不听了,还知道使唤我的锦礼替你办事帮你说话。”想想她都觉得生气。

齐锦绣道:“原来三婶娘轻易是不踏进我家院子的,来了,就必然是有事的。怪道呢,我回来,竟然没瞧见锦荣锦华有一件新衣裳穿。”她顿了顿,眼睛直勾勾盯着柳氏看,偏生面上带着笑意,“三婶娘,你可知道去哪里了?”

柳氏自认为自己是体面人,此番竟然被个小辈拐弯抹角指责,偏生她又理亏,一时答不上话来,急得面红耳赤。只拿一双丹凤眼瞪着齐锦绣,呼吸渐重,眼中似是带着杀气。方氏坐了下来,也不多说,只对齐锦绣道:“有人托了媒人上门提亲,我此番亲自来跑一趟,不是与你商量的,而是叫你好生准备一番,嫁了。”

听得这话,原听姐姐吩咐好生呆在屋子里的锦荣锦华,赶紧跑了出来。锦荣牵着妹妹手,挡在自己姐姐跟前,严肃望着方氏道:“我姐姐不嫁!我姐姐也不会听你的话!你们趁早打消这个念头,你们要是敢打我姐姐的主意,别怪我不客气。”

“你个小杂种,你甩脸子给谁?”柳氏说着便挽起袖子,怒气冲冲上前来,大有要打锦荣的架势。锦华原就害怕,一抬头瞧见柳氏那凶样,被吓得“哇哇”大哭,锦华一哭,屋里甜宝也和声哭起来。

一时间,哭声此起彼伏,响彻整个小院。

正是饭点,前后左右的邻居,家家户户都在烧饭。很快,齐家小院便陆续有人围过来。

赵小花看不过去,抬手使劲推了柳氏一把,叉腰怒道:“良心叫狗吃了的歹毒女人,小孩子你也想打,我告诉你,人在做天在看,你迟早是要遭报应的。像你这样的坏人,将来死了肯定下十八层地狱去。你做尽坏事,死了后齐二叔跟齐二婶也不会放过你。你下辈子投胎都做不了人,肯定做畜肯定做畜生,不对,是连畜生都不如。”

小姑娘声音脆,口齿也清楚,说话跟倒豆子似的。

柳氏气得抓狂,伸手就想挠赵小花的脸,可她手才朝着赵小花伸过去就被葛铁牛那厚实的熊掌给截住了。葛铁牛瞧着是个呆子,力气却是有的,轻轻松松就拧得柳氏哇哇大叫。嘴里却还是不干不净的。

方氏没说话,直到赵大娘从人群中挤了进来,方氏才开口道:“你们老赵家真是好有教养,教出来的姑娘,这么小的年纪就知道勾搭汉子了。你瞧我这儿媳妇没说什么也没做什么,不但无端叫这丫头骂了一顿,这小子还想打人。”

赵大娘原想好生与她说话,却不料这死老婆子开口就嘴巴不干净,拿个姑娘家的名誉开玩笑,赵大娘当即冷了脸。将自己闺女拉到身后,只沉脸数落道:“齐老太太,您是长辈,咱们都敬着您,可您也不能倚老卖老睁眼说瞎话。这么多人瞧着呢,你这媳妇有没有做过分的事情,大家心里都清楚。你说你这老太太也是,咱两家马上就要做亲家了,你怎么还这样开口说话。”

方氏还没说话,柳氏一愣,继而道:“谁就要跟你家做亲家了?你可别胡说八道!”

赵大娘倒是疑惑起来,皱着眉头说:“我托了甄媒婆去你们老齐家提亲,你们这番过来,难道不是与锦绣丫头说亲事的吗?”

柳氏笑得阴阳怪气道:“的确是来说亲事的,但可不是说你们家,我们老齐家的姑娘,便是一辈子不嫁,也不嫁你们家去。”

“你……”赵大娘一惊,随即就气得直捂住胸口。

齐锦绣虽疑惑,却也不愿叫赵大娘吃苦而让柳氏占上风,便只笑着回柳氏道:“是老齐家正室原配一脉的姑娘,还是填房所出的姑娘?若三婶娘做的是锦蕙妹妹的主,大可不必来我家说,若是想做我的主,你还不够资格。”

柳氏被呛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不说,那边方氏更是气得脸色成了猪肝色。

齐锦绣还不罢休,继续道:“我爹娘早去,也不见你们对锦荣锦华多有照拂,此番倒是假模假样,打着为我好的名义想将我卖了好拿聘礼。你们若是再这样为老不尊,就不要怪我做小辈的为幼不敬。我们兄弟姐妹虽没了父母,也是吃尽苦头,但不表示我们好欺负。以前我不在弟妹身边,对锦荣锦华照拂不到,由着你们欺负已是对不住爹娘,如今我在,若是还叫你们欺负到头上来,便是我齐锦绣无能了。也不要拿什么长幼尊卑来与我说叨,是你们为老不尊在先,就不要怪我为幼不敬。若论感恩,如今在场的这些叔叔伯伯们,哪一个都是帮助过我们的,我们该感恩他们。所以,如今还敬你们是长辈,唤你们一声祖母婶娘,你们若是觉得羞愧难当,便就回去,我们兄弟姐妹也是有容人之量的,往事便不追究,但我们家也不欢迎你们。”

齐锦绣一番话说得理直气壮,不但数落了三房的不仁不义,还坚决表明了自己的态度,顺道对左右邻居表示感谢。话虽有些不敬,但却是在情在理,倒没人说她做小辈的不懂事,全是私下议论方氏婆媳如何自私自利不顾情分的。

更有年岁大一些的,说这方氏早在齐老太爷原配夫人死前就跟齐老太爷勾搭上了,作风不好。不但如此,还有狐媚子手段,嫁过来,也不将前头两个孩子当人待,最后分家的时候,只将什么好的都留给了自己儿子。

齐老大跟齐老二,几乎什么都没有,到如今,齐老大家的锦盛还愁娶不到媳妇呢。

方氏表面装得清高,其实不过假清高罢了,见四周议论自己的声音多起来,她也坐不住了,只缓缓站起身子,望着齐锦绣道:“你既是老齐家的人,如今老太爷又不在了,便是我做主。你要是还有些廉耻心,就乖乖嫁人,否则的话,咱老齐家的家法,也不是摆设。”

说罢,便只搭着柳氏的手,漫步而去。

赵大娘急道:“这可如何是好?这老婆子,是个有手段的,否则的话,当年你祖父也不能那般事事依着她。锦绣,大娘知道你跟昇哥儿有缘分,可若是有人故意使坏,这不是讨气儿受吗?”

齐锦绣倒是没有将方氏的话放在心上,齐老太爷虽然死了,可齐老太爷那些住在乡下的兄弟侄子还有。方氏婆媳不来烦她,她乐得轻松,若是真来烦了,她也不会做包子,到时候走着瞧便是。

“大娘,没事,我应付得了她。”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齐锦绣突然转头看着赵大娘道,“大娘,您怎么差了媒人来替我说亲了,您不是一直喜欢绒绒姐给你做儿媳妇吗?”想起两人都误会了,齐锦绣也尴尬起来,“早上大娘来说,我还以为……”

“怎么,你不想跟你二哥一起过日子?锦绣,大娘想要你做儿媳妇。”赵大娘索性直接与齐锦绣说了,叹息道,“你家里人方才的态度你也瞧见了,你一日不嫁,她们是势必要一直折腾你的。大娘知道,你跟阿昇都还相互挂念着彼此,听大娘一句劝,都别再赌着那口气儿了。择个日子成了亲,好好过日子。”

“大娘……其实……”她想说自己并非真正的齐锦绣,可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笑了笑。

见她笑了,赵大娘开心,只拉着赵小花道:“走,跟娘回家吃饭。”看了那葛铁牛一眼,“铁牛,你也跟大娘一起家去吃饭?”

“我二哥在家!”赵小花补充一句。

葛铁牛微黑的一张脸有些红了,只摇头:“我回家吃去。”说罢,匆匆跟齐锦绣道别,加了句,“锦绣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找我,反正我在家也闲着。”

这么一闹腾,齐锦绣也没心情烧饭了,见都说要有,也没多留。

待得人都走了后,锦荣锦华一边一个靠在姐姐身边,锦荣护着姐姐,锦华红着眼圈打哭嗝,断断续续道:“你会再离开我吗?我舍不得你。姐姐,你不要离开我跟哥哥,我想跟姐姐在一起,我就要姐姐。”

小姑娘说着嘴瓢了下,又伤心地哭了。

齐锦绣弯腰将妹妹抱起来,抬袖子给她擦眼泪,安慰道:“姐姐答应过你,以后一定到哪儿都带着锦荣锦华在身边的。锦华不哭,姐姐保证,只要姐姐在,谁都欺负不了咱们。”又哄着妹妹问,“饿了吗?咱们叫小荷去做饭,你跟锦荣先拿了鸡蛋糕去吃。”说罢,放了锦华下来,给锦荣使眼色,让他带妹妹去拿吃的。

小荷将裹着花布襁褓的甜宝递给自己主子,这才笑着说:“主子方才真解气,早就该骂了,谁叫她们欺负人。”

“好了,你去吧。”齐锦绣看了小荷一眼,示意也不要再说了,凡事心中有数便好。

小荷噘了噘嘴,这才听吩咐转身去厨房。

到了晚上,夜色正朦胧,齐锦绣姐弟主仆正围坐在堂屋圆桌子边玩小游戏解乏,外头赵昇大步走了进来。今儿齐家出事的时候,他去城外送货了,直到天擦黑了才回家。一回家就听妹妹说了今儿中午发生的事情,赵昇饭都没吃,急忙忙赶过来。

男人穿着一身粗布短打衣裳,单薄的衣裳包裹着修长挺拔的身材,面色带着急切之色,直到亲眼看见了齐家兄弟姐妹无事,他才稍稍放了心。继而放缓脚步,往屋内去。锦荣瞧见赵昇,立即跳起来。

“赵二哥,我还以为你今儿不来了呢。”锦荣说着话,就已经跑到了赵昇跟前。

锦华腿短步子慢,但也摇摇晃晃到了赵昇跟前,她小手紧紧攥着赵昇裤管,委屈得哽咽道:“赵二哥,我姐姐叫人欺负了,她们还想打我哥哥。她们……她们说要把我姐姐嫁出去,我不要我姐姐嫁给别人,我不要姐姐离开我。”

锦华说着,既害怕又委屈,瓢着小嘴又哭了。

赵昇弯腰抱起锦华,温柔道:“锦华不哭,二哥会保护你姐姐。”

锦华哽咽着说:“可是今天……今天赵二哥没在。”

赵昇耐心的跟小丫头解释道:“那是因为二哥今天出门去了,往后再不会这样。”

“那你会娶我姐姐吗?”锦华不懂什么嫁娶的真正意思,她只知道,要是姐姐嫁了赵二哥,就没人敢欺负他们了。

赵昇眸光闪了一下,继而朝齐锦绣那边望了眼,喉结滚动下,才说:“二哥答应你,一定好好照顾你们。”

“可是……不娶姐姐怎么照顾我们呢?”锦华是吓得怕了,依旧不依不饶道,“可是我想你娶我姐姐,我姐姐多好,你也好,我跟哥哥也好,还有甜宝跟小荷姐姐,我们是一家人。”

赵昇被这个小丫头磨得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话了,只抱着她举步朝齐锦绣走去。

齐锦绣坦然得很,问赵昇道:“我瞧二哥是匆忙赶过来的,衣裳都没换,想必是还没吃饭吧。得了,小荷,你抱着姑娘,我去给二哥做汤下碗面。”

赵昇的确饿得很,听齐锦绣这么说,也没客气,只道:“阿锦,多谢。”

029一家三口

听他唤自己阿锦,齐锦绣有些愣住,其实这些日子来为时不多的相处中,齐锦绣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虽则说的确是重情重义,但那是对与他亲近的人,如自己这般的陌生人,他对待则是非常冷漠的。尤其,因为自己占了真正齐锦绣的身子,不管自己是不是愿意这样的,可对他来说,每天看见熟悉的一张脸在面前晃悠,却不再是从前的人,想来是一种灵魂上的折磨吧?

在现代的时候,齐锦绣也是有过暗恋喜欢的人的,那种求而不得、明明近手可触却碰不得的滋味,实在是酸楚。齐锦绣感叹,不论如何,如今这赵昇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有所改变,那就好,这样以后抱他金大腿,就更容易一些了。

“赵二哥客气了,你为着我们家的事情,忙得够累的了。现在我不过给你做碗面而已,还谈什么谢不谢的。”说罢,拍了拍手,又嘱咐锦荣锦华玩够了就早早歇息,见一双弟妹虽然依依不舍,但还是乖乖听话进了屋,齐锦绣这才迈出堂屋进厨房去。

家里昨儿熬的大骨头汤还剩不少,在张屠户家买的肉,齐锦绣只把肥肉割下炼油,还剩一块儿瘦肉,前些日子刚买的细白面儿,恰好还剩一把青菜。将细白面兑水和了,揉出劲道来,再切成小拇指粗的一根根,骨头汤烧得滚烫,正好下面,再将肉丝跟青菜切好洗净放锅里,时间不必煮得太长,闷个十分钟钟就好。

拿了一只大海碗来,切了细碎的蒜花扔碗里,再将滚锅面用大勺捞起。大骨头香配着蒜香味儿,那香味儿老远就飘进了堂屋去,便是定力素来很好的赵昇,闻着这香味,也都不由自主频频侧目朝外头望去。

已经进屋的锦荣锦华跑了出来,就连小甜宝,都咿咿呀呀叫,也不老实了。

齐锦绣端了大碗面进堂屋,见一屋子人都扭头往外面看来,齐锦绣一怔,继而笑道:“这都是怎么了,也不说话。”将大碗面放到赵昇跟前,齐锦绣将手在系在腰间的围裙上擦了擦,望向眼巴巴馋嘴的锦荣锦华道,“这么晚了,可不许你们再进食,要是觉得香也嘴馋,姐姐明儿起早也给你们做一样的面。都赶紧歇着去,小荷,抱着甜宝带锦华进屋去。”

“是,主子。”小荷悄悄咽了口水,而后牵着锦华小手进屋。

那边锦荣见妹妹都听话了,他都这么大了,肯定也不好意思不听话。

直到偌大的堂屋只剩下赵昇与齐锦绣两人,齐锦绣才在赵昇对面坐下道:“方才二爷唤我阿锦,想必也是渐渐能够接受我不是真正齐锦绣的这个现实了,那么,从现在开始,咱们重新认识一下。”齐锦绣稍稍挺直些腰板,清了嗓子,主动热情朝对面赵昇伸出手去,“我来自我介绍一下,齐锦,二十二岁,大学刚毕业的菜鸟一枚,初来乍到,还请多多支持。”

赵昇显然是从没见过女子这样,被她一番言语行为惊到了,也没说话,愣愣看了她一会儿,随即目光往下落,落到那只素白秀美的手上。默了会儿,这才又抬头看齐锦绣,浓眉轻蹙道:“你这是何意?”

“握个手,就是好朋友。”齐锦绣依旧笑容灿烂。

赵昇明白了她的意思,瞬间脸色就不好了。

“男女授受不亲,岂能有肌肤之亲?”他薄唇抿紧了些,黑眸静静盯着齐锦绣看,“你的家乡在哪儿?我有些朋友也是天南地北跑生意的,你告诉我你是哪里人,或许,我可以托朋友给你家人捎个信,也省得叫他们担心。”

“我的事情,你就不必管了,你管也管不了。”说起来,她还真是有些想念爸妈了,她打小家里虽然不富裕,却过得快乐温馨,父母都是人民教师,宠她惯她,却绝对不会溺爱,好不易大学毕业可以工作赚钱了,却莫名其妙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想起从前伴在爸妈身边时候的那些美好日子,齐锦绣觉得眼眶有些酸热,但就是忍着不肯哭。

她虽打小就是家里的宝贝疙瘩,但被教育得十分坚强,为人也开朗乐观。人生只要还有希望,她就不会放弃,何况,现在有弟弟妹妹有闺女也有朋友了,还有理想可以实现,也不算差。齐锦绣低了头,怕会哭出来,只对赵昇道一句“面要趁热了吃,凉了就不好吃”后,起身进屋去,拿了早上她自己设计的摇篮的图纸来。

再出来的时候,她情绪稳定很多,坐了回去,也不再言语,只垂头盯着图纸看。

对面赵昇能够感受到她的情绪,想着,一个女孩子背井离乡也的确不容易。搜肠刮肚想要说几句安慰的话,可他素来不是那种对谁都会关心的人,也不习惯多说话,那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埋头吃面。

面搁了些时候,不那么烫了,却还热乎,入口正好。

赵昇忙了一天,就只吃了早上一顿,此刻吃着香喷喷滑腻腻又很有嚼头的细白面,只觉得真乃是人间美味儿,沾口就停不了,直到吃得一滴汤都不剩,他才停下,抹把嘴,而后从腰间钱袋摸出几粒碎银子来。

“这个钱,你拿着。”他将钱往齐锦绣跟前推。

“赵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齐锦绣眨了下眼睛,想了想,这才反应过来,怕是这钱他是要拿来给锦荣锦华花的,想他日夜打铁也实在辛苦,这才没几天,就赚了三两,想来实在不容易,便又推了回去道,“你上有老下有小,担子不比我轻,钱你拿回去,我可不要。”

“不是给你的,是给锦荣锦华的。”他默了会儿子,又说,“家里我也给了银子,拿着吧。”见她似还是不肯,赵昇索性也不继续说这事,只将银子搁在一边,沉默会儿,才开口问道,“成衣铺子的事情,忙得怎样了?”

听他提起这事,齐锦绣心情又好了不少,应道:“铺子里的事情,赵二哥就不必担心了,我会处理得好。不过,还真是得感谢小花妹子,若不是有她带着铁牛兄弟来帮忙,我也不会这么快就做好一应准备工作。”

赵昇定定望着她,似是犹豫片刻,才又道:“士农工商,商人到底轻贱,再说,你毕竟是女孩子,不便于抛头露面。锦荣锦华还有甜宝,我有能力养得活,你便留在家好生照顾他们。”又默片刻,才继续说,“这些钱搁在你身上,便是你管着,若是你自己需要花,拿去用便是。”

齐锦绣也没再揪着这个话题说话,只兀自低头看自己的图纸,想了想,赵昇是自小在这里长大的,肯定认识能工巧匠,与其自己亲自去寻匠人,倒是不如问一问赵昇得好。思及此,齐锦绣便将图纸往赵昇面前推了推,问道:“二哥若是想帮忙,我此刻倒是想问二哥个事情,二哥可认识技术好些的木匠?”

“自是认识。”赵昇应一声,狐疑地望了齐锦绣一眼,继而目光落在那图纸上,“这是何物?看起来像一只船,但又不像。”

齐锦绣道:“我往后肯定是在铺子里呆的时间长,也不能总将甜宝留在家让小荷照顾。我画的这个,是一只摇篮,若是能寻得人来按着我想的这样做好,往后我在铺子里,也可以边忙生意边照顾甜宝。”

听她如此说,赵昇倒是来了兴趣,便捡起桌上的图纸来看。

沉默看了会儿,他将图纸折起来,这才对齐锦绣道:“寻工匠的事情,便由我来做吧。”说罢,他起身,“今儿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

“这图纸你不带着?”齐锦绣也跟着起身。

赵昇认真道:“我已经记住了,也明白了你的意思。”顿了顿,似是有话要说,但似乎要说的话难以启齿,他犹豫着。

齐锦绣歪着脑袋,笑问道:“二哥犹豫不决,可是为着大娘请媒婆上我家门来提亲的事情?”但见他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即刻望了来,齐锦绣继续说,“这事情这事情我需要解释一下,想来是我话没有说清楚,而叫大娘误会了。今儿早上,大娘过来问我可有再嫁之心,我以为大娘是为着你跟叶大姑娘考虑,这才问我的,便答了是。之后中午才知道,大娘言语间的意思,原是想说你我的亲事,所以……”这事情说起来,齐锦绣也尴尬,说到最后,也只是笑了笑。

赵昇见是误会一场,便点头道:“这事情,我回去会与我娘说清楚,阿锦姑娘也不必烦恼。”

齐锦绣道:“这事情要解释清楚很容易,想来二哥也跟大娘说了很多次了,可大娘他有自己的想法,她觉得二哥到了年岁该成家立业,也是正常。我想……如今唯一能够说服大娘的理由,便是告诉大娘实情。”

赵昇明白她的意思,但他答应过她,不会将她并非绣绣的事情告诉旁人,包括自己母亲。他也考虑过,若真说出真相,对她没有好处,对锦荣锦华也不好,说不定还会引起更多风波,得不偿失。

“既是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便不会食言,今儿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赵昇向她承诺,“天色也晚了,阿锦姑娘也早些休息。”说罢,便负手转身,只大步朝门外走去。

月光皎洁,月色朦胧,天气又渐渐凉了,外头的风吹进堂屋来,带着丝丝寒气。齐锦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笼了笼衣裳,打着哈欠便进屋睡觉去。晚上答应了孩子们要用骨头汤做面条给两个孩子吃的,齐锦绣信守诺言,原本一向起得最晚的齐锦绣,第二日起了个大早,外头天边才露出一丝亮光来,齐锦绣就摸索着起床了。

起了火热锅,待得煮好面,孩子们也都闻着香味醒来了。

齐锦绣转身,见锦华眼巴巴站在灶边,笑着道:“去外头帮着哥哥摆桌子,面条已经煮好了,一会儿用小碗盛了端出去给你吃。”见妹妹果然听话的出去了,齐锦绣便拿了几只碗,按着每个人的食量把面条装进不同的碗里。

外边一应都已经收拾好,锦华摇摇晃晃跑进来,倚在灶边,仰头馋兮兮地说:“姐姐,真的好香啊。”说完用小舌头舔着嘴。

唤了小荷进来端面条,齐锦绣则抱起妹妹,刮她娇俏的小鼻子道:“锦华要是喜欢,以后姐姐可以经常做给你吃。”

“姐姐厉害。”锦华认真说,“姐姐什么都会。”

“那将来等锦华长大了,姐姐将会的都教给锦华,这样锦华就也很厉害了。”抱着妹妹到外边桌子边让她坐下,正好小荷端了面出来,齐锦绣将最小的那只碗推到妹妹跟前,又拿了筷子给她,“锦华自己吃。”

锦荣疼爱地摸了摸妹妹小脑袋,正在抓筷子吃面的锦华立即转过头去看哥哥,认真说:“吃完饭,哥哥在家好好念书,我跟姐姐去忙。”

见妹妹用小大人的口吻说自己,锦荣愣了会儿便笑起来,继而道:“锦华不在家跟着哥哥念书了?”

锦华低头咬了口面,吞咽下去后,才说:“一天在家跟哥哥念书,一天跟着姐姐学本事。”

“锦华都给自己派好任务了?”齐锦绣越发觉得妹妹懂事乖巧,抬手摸了摸她小脑袋,“锦华的主意不错,以后就这样定了。锦华,面条好吃吗?”

“好吃,香。”锦华仰着小脸。

“那你就多吃一些。”又对小荷道,“你也多吃一些,今天一会儿可还有不少活要干呢。”

吃完早饭后,留锦荣一人在家安静看书,齐锦绣则带着其他人去了铺子。外边天已经亮开了,推了院子门出去,就能听见外头街上大大小小的吆喝声,混杂着各种早点的香味,扑面而来。如今的日子虽则忙碌,却很充实,这样的小县城,环境好,左右邻居也都热情得很,除了有三两个极品亲戚外,其它的一切,齐锦绣还是很满意的。

齐锦绣几人出门路过赵家打铁铺子,见赵昇这么一早就在打铁,齐锦绣走过去向他打了招呼。赵昇冲齐锦绣点了点头,而后撂下手上一应工具道:“我听小花说,你的铺子一应准备得都差不多,就是还差一些东西。今儿你也不必再往外面跑了,我跟你去一趟。”说罢望了齐锦绣一眼道,“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换身衣裳。”

齐锦绣觉得赵昇打铁也十分辛苦不易,自己能够做的事情,本能不想麻烦他。奈何他动作太快,说完话也不等齐锦绣同意,就大步往里面去,没一会儿的功夫,赵小花就颠颠跑了出来。穿着一身蓝底白色小碎花的裙子,依旧梳着麻花辫,一脸绚烂笑意。

“我哥跟我们一道去。”赵小花颇为有些邀功似的朝齐锦绣扬了扬下巴,继而望向正缩在母亲怀里的甜宝,“小甜宝,让姨抱抱你。”

“你要是能将她从我怀里抱去,也算你本事了。”齐锦绣顺手撩起耳边被风吹乱了的碎花,笑望着赵小花。偏偏任由赵小花如何逗甜宝,小丫头就是不理不睬也不动,气得赵小花嘟嘴直跺脚。

“这丫头,肉丁一点大,就晓得认人了。”说完不服气,凑过去抱着小甜宝肉嘟嘟的包子脸使劲亲。

小人家才不到五个月大,皮肤滑滑的,比上好的玉还要好。

赵小花亲着就爱不释手了,牵着她的小手,逗着她玩儿。

甜宝先是睁着黑漆漆圆溜溜的大眼睛好奇打量赵小花,看了许久,忽然笑起来。小孩子闹脾气的时候的确磨人得很,可乖巧懂事的时候,又十分招人疼。见闺女心情不错,又见小花的确想抱甜宝,齐锦绣便逗着闺女道:“甜宝,让小花姨抱抱好不好?”

一边说,一边示意要将她送到旁人怀里,她可不敢直接就让赵小花抱甜宝,小丫头脾气横得很。但见闺女不排斥,齐锦绣看得出来,怕是甜宝对赵小花倒是有了些兴趣,这才敢将甜宝递到赵小花怀里。

这边赵小花刚沾上手,里头赵昇已经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出来。

见素来毛手毛脚又细胳膊细腿的妹妹抱着甜宝,赵昇不放心,便伸手从妹妹怀里接过来。倒是也怪了,今儿被陌生人抱,甜宝倒是不哭,看着娘还在,她眼睛就一个劲盯着娘看。无力地趴在赵昇肩头,软和的小身子缩在赵昇紧实坚硬的胸前。

感受着怀中的柔软,赵昇没来由觉得心情好,将甜宝抱得更紧了些。

赵昇开心,赵小花可不开心,一直眼巴巴颠颠跟在哥哥身后,拉着甜宝软软的小手,见甜宝在找娘,她就故意挡住她目光,惹得小丫头瞪圆眼睛咿呀大叫,小手也不客气地朝赵小花招呼过去。

赵小花开心得很,越发逗得乐,眼瞧着小丫头就要瓢嘴哭了,赵小花赶紧将齐锦绣推到甜宝跟前去。

“瞧,你娘在这儿呢。”赵小花嘻嘻笑。

赵昇回头看妹妹,训斥道:“多大的人了,还跟孩子似的。”又看向正牵着甜宝手的齐锦绣,“这丫头好不易愿意要我一回,就让我多抱会儿。”

齐锦绣看了他一眼,倒是没有说话,又怕自己离得闺女远了她会哭闹,便站得离赵昇近很多。前头男人身形高大挺拔,虽则穿着极为普通,但是模样极为英俊,气质也好,后面的女人则更是有出水芙蓉一般的容貌,男人抱着孩子,女人跟在后面逗着孩子,任谁瞧着,都觉得这肯定是温馨快乐的一家三口。

小城正渐渐热闹起来,过往的人都忍不住会要多看这“一家三口”几眼。

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子旁,两个穿着漂亮裙子的女孩正在吃馄饨,年纪稍小些的抬眸间也瞧见了这“一家三口”,惊了一下,而后连忙拍另一个女孩肩膀。

“姐,姐,你快瞧,那是不是赵昇跟齐锦绣。”眼瞧着人走远了,叶翩翩则跟着扭了身子看。

030女人之心

听得妹妹提到赵昇跟齐锦绣,叶绒绒本能就立即转过头去,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她瞧见自己日夜思念的郎君正抱着别人的孩子。而齐锦绣那个女人,则紧紧跟在二哥身后,那样的美好温馨的场景,任谁瞧着都是会嫉妒的。

赵昇就是跟旁人不一样,她打小就觉得他跟旁人不一样,将来肯定是有出息的。想当初一起玩耍一起念书识字的玩伴中,不是就数赵昇跟沈彦清有出息么。不过,最后能够善终的,却是只有赵昇一人,那沈彦清的下场,可是很惨。

上一辈子,她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虽则是活够了岁数,可那样糟心的日子,她是一日都不想多过的。嫁一个没本事的男人,不但糟践了她的青春年华,更是毁了她一辈子,让她一辈子都活在懊悔中,懊悔当初没能再坚持坚持,就算死缠烂打,也要嫁给赵昇,做未来的威远侯夫人。

一想到这里,叶绒绒便坐不住了,提着裙子就追着去。

叶翩翩虽知道自己姐姐一颗心都是挂在赵昇身上的,但却没想到,这大庭广众之下,她会追着一个男人去。立即付了银子,叶翩翩也追着自己姐姐去了。赵昇正高兴这小丫头今儿这般稀罕自己,一边逗着甜宝,一边转头时不时与齐锦绣说几句话,忽然前方的路被人挡住了,他蹙了蹙眉,但瞧得清楚挡住自己去路的人是谁的时候,他脸色更阴沉了几分。

“赵二哥……”叶绒绒跑得气喘吁吁的,大口喘气,连带着胸口那浑圆的一处抖动得厉害,似是怕赵昇下一刻就要走似的,抬起双臂挡住他去路,因为委屈伤心,此刻眼眶蓄满泪水,着实楚楚动人。

但赵昇却明显不愿意怜香惜玉,只冷漠望了她一眼,而后一句话没说,只抬腿大步绕过她。

这正是每天最热闹的时刻,起早从乡下推着菜蔬进城来卖的人已经都摆好了自己的摊位,这里又是整个小城最为繁华热闹的地段。俊男美女原就惹眼,而且此番上演的还是二女夺夫的好戏,个个都凑了脑袋来看。

见赵昇根本理都不理自己,叶绒绒隐在袖子中的一双粉拳紧紧攥起,狠狠跺脚,便转了身去,对着赵昇背影吼道:“赵昇,你娘早托了媒人去我家提亲了,我们两家长辈都商量好了你我的亲事。我已经是你的未婚妻,可是你倒是好,一颗心都扑在齐锦绣身上。你忘了吗?当初是她抛弃的你,是她不愿意嫁给你的,如今回来了又如何?她曾经是别人的妻子,还跟沈彦清生了儿子,她早就不是干净的女人了。”

赵昇脚下步子停住,听了这些难听的话,他一张脸已经黑得不成样子。

静静在原地默了片刻,继而转过身子来,抬腿缓步朝叶绒绒走去,站在她跟前,冷眼望着她,那双黑眸此刻喷着火。朝旁边齐锦绣看了眼,把甜宝递给她抱,又示意她带着孩子先离开。

齐锦绣想,赵昇跟叶绒绒间的事情,她还是不搀和的好。

这叶绒绒爱一个人似是爱得都走火入魔了,自己实在不能留在这儿,否则的话,说不定她精神失常就会对自己做出什么事情来呢。这般想着,齐锦绣冲赵昇点了点头,一手抱着甜宝,一手牵着锦华,便往自家铺子去。

赵小花知道自己哥哥脾气,方才绒绒姐那般说锦绣姐,话太难听,哥哥肯定是怒了。自己这个二哥,轻易不会跟女人一般见识,可若真是哪个女人惹怒了她,他便也不会分什么男人女人了。

看着哥哥这样子,说不定会打人呢,之前沈彦清是男子,他自己个儿也是有身手的,所以被哥哥打了没什么大事。可叶绒绒不一样,女流之辈,手无缚鸡之力,被打,那也是没有反抗的力气。

说实话,她对叶绒绒这个人倒是没多大感情,平时虽然一口一个“绒绒姐”唤得亲热,不过是看在她表面刻意待自己好罢了。其实两人都心知肚明,那般交情,浅薄得很。她倒不是担心叶绒绒被打,而是担心自己哥哥因为一时恼怒打人惹上官司。

自己留下来,一会儿要是真打了,也好拉着。

赵昇的确没有对叶绒绒客气,但见齐锦绣带着两个孩子走远了,他一伸手就紧紧抓住叶绒绒衣领,沉着一张脸道:“平时在我娘跟前装好人,现在终于熬不住露出你真正面目了吗?叶绒绒,我再清楚明白告诉你一次,你往后少缠着我。再有,往后你的嘴巴要是再敢不干净,我会让你自此以后再也说不出话来。你要是不信,就试试看。”

说罢,他手上更用了几分力道,直掐得叶绒绒脸涨得紫红。

但到底还是忍住那口气,手渐渐松了力道,只是狠狠将她甩得跌坐在地上。

叶绒绒忍不住使劲咳嗽,那边叶翩翩也追了来,但见自己姐姐被人欺负了,她气得三步并做两步就冲到赵昇跟前,恶狠狠道:“赵昇,你堂堂男子汉,怎么能对一个弱质女流动手?你别欺负我们叶家没儿子,你要是敢对我姐怎样,我跟你拼命。”

索性已经撕破脸,赵小花叉腰挺胸,冲到叶翩翩跟前,昂头道:“这里这么多人,为何我二哥只欺负你姐却不欺负旁人?叶翩翩,你自己好好想想。你的这个姐姐,瞧着柔弱,可当真不要脸得很,说翻脸就翻脸,而且嘴巴还不干不净。明明自己个儿还是个大姑娘,却说出那样没有礼义廉耻的话来,我二哥没打她一顿撕烂她的嘴,就是便宜她了。”

赵小花厉害,叶翩翩也不是好惹的,只叉腰跺脚,瞪圆眼睛跟赵小花理论。

叶绒绒咳了好久,终是顺匀了气儿,但想起方才赵昇待自己那态度时,心中怨恨委屈,那泪水止不住就往外流。她外流。她艰难的站起身子来,泪眼婆娑站在赵昇跟前,哭得梨花带雨道:“二哥,你当真对我这般绝情吗?”

赵昇没搭理她,只冷漠看了自己妹妹一眼,继而转身大步离去。

见自己哥哥走得远了些,赵小花道:“叶绒绒,不烦告诉你得了,你再怎么胡闹挑事,我哥哥对你的印象也就是那样,他说了,这辈子非锦绣姐姐不娶。我娘已经托了甄媒婆去齐家提亲,锦绣姐才是我二哥未过门的妻子,你要是真聪明,就死了那条心。”

说罢,她又朝叶翩翩瞪了眼,继而才转身就跑。

叶翩翩气得半死,攥紧拳头追着骂道:“你二哥又不是香饽饽,有啥了不起的,我告诉你们,就我姐这样的,瞧中你们老赵家,那是抬举你们,别不要脸。”骂完抹了把嘴,但见赵小花身影不见了,她才停住,瞧四周围观百姓越发多起来,她怒道,“看什么看?都看什么看?没见过谁家吵架啊,都干活去。”

围观的百姓见好戏没了,也就没再多心思不干正事,只都笑几句便各忙各的去。

叶翩翩又跑回去扶住自己姐姐问:“姐,你可伤着了?”但见她只哭却不言语,叶翩翩嘟囔道,“我就说,那赵昇有啥好的,值得你那样对他。现在死心了吧?姐,他那种态度,分明是不将你放在心上,你何必自讨没趣,听我的话,咱回家吧。”

回到家后,叶翩翩悄悄带着姐姐躲过母亲的视线,只往闺房跑去。回到了房间,关上房门,叶翩翩这才道:“姐,你今儿这是怎么了?怎生这般失态?大街上那么多人,你怎么就跑去到他们跟前胡说八道去了呢。”

“我怎么胡说八道了?我说的难道不是实情吗?”叶绒绒委屈,说两句话后,又淌泪。

“好好好,你说得是对的,可那样的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啊。”叶翩翩好生安慰自己姐姐,挨着她坐下,叹息说,“你跟赵昇都这样了,难道还指望嫁给他?你可好好想想,他为着齐锦绣,可是能跟你动手的!”又说,“说句实话,就算他的确不错,可全安阳就他一个男人了吗?你非得嫁他不可。我跟娘想的一样,觉得张家大哥不错,为人稳妥,待你更是一片真心。你嫁给他,绝对过好日子。”

“好了翩翩,我累了,想歇着,你出去吧。”叶绒绒有些不耐烦,只淡淡开口。

叶翩翩站起身子来,又叮嘱道:“你好好想想,也放心,今儿这事情,我不会告诉娘的。那你休息,我去帮娘干些活儿,一会儿午饭好了,我叫你。”

见妹妹走了,叶绒绒只一个人坐在床边,脑海中一直跳出小时候那些事情来。要说小的时候,赵二哥待自己也好,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突然对自己冷漠很多,到最后,甚至与自己说句话都懒得说了。

她不知道问题到底出现在了哪里,那齐锦绣蛮横又娇纵,自己从小外人跟前就是娴静乖巧的,赵二哥为何会一直对齐锦绣好,却如此冷漠自己?叶绒绒越想越委屈,最后气得将满橱的衣裳都寻了出来,抓起剪刀,一一铰了。

赵小花一路追着自己哥哥跑到铺子的时候,齐锦绣已经在忙活了,旁边小荷抱着甜宝,见赵昇黑着一张脸进来了,她只静默呆在一边不说话,只稍稍打量赵昇。她没有想到,这赵二爷为着自己主子,竟然会对女人动手。

这样一想,小荷觉得,这赵二爷待自己主子,倒是比自己家二爷待主子还要好些。原本希望主子能跟二爷重修旧好的,可今儿一看,立马就不那么想了。若是今儿伤主子的人是白氏那狐狸精,沈二爷会如赵二爷这般护着主子吗?

显然是不能的。

这般心中一番思忖,小荷越发觉得赵二爷或许才是自己主子良人,于是再看向赵昇的时候,那眼神立马就不一样了。

见赵昇进来了,齐锦绣忙迎过去道:“其实二哥真不必跑这一趟的,差不多一应都准备好了,今儿我跟小花就打算将几件衣裳改整一下,过两天,差不多就可以开业了。”

赵昇四周打量着,见屋内一应摆设新奇,倒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原先在外面,其实也是跟着几个人一起合伙做生意的,生意虽则不大,买卖也多杂,但见过的场面见过的人还算不少。

认识的人中,也有经营成衣铺子的,可如这般归置铺子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怎么样,二哥。”齐锦绣凑到跟前来,笑着问,“看你四处打量得认真,却是一句话不说,二哥是见过世面的人,要是有什么想法,尽管提,我若是觉得好了,一定采纳。”

赵昇回头望向齐锦绣,摇头道:“这样就挺好,不必再改。”目光落在中间空出的一大块儿,问道,“这里是要放什么?”

“放衣裳。”齐锦绣回了一声,又说,“若是二哥愿意帮忙的话,这件事情倒是需要二哥给个帮助的。”说罢,她拉了赵昇袖子,往柜台处去,拿了另外一张图纸来,“二哥打铁技术那么好,想来给我打出这些来,不难吧?”

赵昇拿过那图纸来,低头细细一番打量,瞧得十分认真。

“不难。”过了片刻,他才回了一句,继而望向齐锦绣,黑眸中闪烁着光,那眼里明显有惊讶有赞许也有钦佩,“阿锦姑娘,你这些都是跟谁学的?”

齐锦绣笑道:“怎么,二哥想学?我可以教你,而且不收学费。”

赵昇难得挑唇笑了笑,似是想起什么,拉了齐锦绣到一边坐下说:“你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031第一桶金

赵昇拉着齐锦绣的袖子,往一边休息间坐下,齐锦绣笑了笑,见面前案几上茶壶里的茶水还是昨儿的,早凉掉了,便唤了小荷来,从她怀里接过甜宝抱着,又让小荷去烧壶热水再泡一壶新茶来。

当初设计的时候,考虑到冬天要喝热茶,既是留了地儿做休息间,不能当做摆设,做了就要做好,于是早早便从家拿了个小煤炉子来。搁在铺子里一来不占地儿,二来,冬天还能取些暖,还是不错的。

齐锦绣抱着闺女,见她方才明明还精神得很,可这一到自己怀里,就开始各种撒娇犯懒。小丫头软趴趴地缩在自己怀里,懒懒的,软和的好似生病了一样,眼睛舒服的闭着,闻着香味儿就凑着小嘴朝母亲胸前够去。

“臭丫头。”齐锦绣尴尬得很,脸颊红得似烧云,她也不晓得这般小的孩子能不能听懂话,反正还是与她说,“坐要有个坐样,你做好了,否则的话,娘可是会生气的。娘要是生气了,就不喜欢甜宝了。”

小甜宝摇晃着小脑袋朝母亲看去,黑葡萄似的圆圆大眼睛愣愣盯着母亲看,看了会儿就咧着嘴巴笑,小人家嘴里没牙,口水流了一嘴,然后一双小短手紧紧搂住母亲脖子,脑袋搭在母亲肩膀上,只将脏脏的小嘴往母亲衣裳上蹭。

自己小嘴蹭干净了,可是忽然发现,将母亲衣裳弄脏了……小丫头呆呆看了会儿衣裳上的口水渍,又转头看母亲,表情呆呆的。齐锦绣早就觉得女儿是鬼灵精,于是轻轻拍打她屁股,半嗔半笑道:“这么不听话,下回娘不带你出来了。”

甜宝跟个木头似的,听完只咧着小嘴乐呵傻笑,然后抱得母亲更紧。

赵昇坐在一边,见她们母女玩得开心,眼底也渐渐浮现笑意。他觉得这样的场面很温馨,又想着,这齐锦姑娘是个聪明人,小甜宝由她一手抚养带大,将来长大后,肯定也是个聪明机灵的。

不过,这齐锦姑娘跟甜宝非亲非故的,只怕以后齐锦姑娘想他嫁了,甜宝会舍不得她。又觉得十分对不住齐锦姑娘,原本好好一个姑娘,却是突然间需要扛住这么大压力。好在她乐观坚强,这事情若是搁旁人身上,怕是早想着法子逃了。

“二哥,你有什么话要说?”齐锦绣一边抱着闺女,一边扭头问赵昇,但见他脸色瞧着似比之前好了很多,好奇道,“是什么好事吗?”

赵昇道:“是有件事想与你商量,昨儿晚上看了你画的那个图,回去后我又想了想,觉得若是真做得好的话,想来不仅可以便于你行事,也可以造福旁人。其实一般人家,但凡有小孩儿的,都会有个小摇篮。但是你所想要制造出来的那个,与旁人家的不一样。我想,若是真可行,可以请木匠多做几个,拿去集市上卖的话,兴许也能赚钱。”

经赵昇这么一提醒,齐锦绣似是突然间又打开了一条发家致富的道路,之前只一心扑在铺子上,便是设计这样的摇篮,也是为着方便一边照料铺子一边照顾女儿,还没有想过,可以先通过现代的一些技术赚些钱,先挖出一桶金来了。听说可以卖钱,齐锦绣当然同意,不过她如今已经很忙,旁的事情也实在抽不出空来去照顾,便道:“我如今实在忙了些,这事情既是二哥提出来的,便由二哥去办吧,赚了银子,二哥也自己留着吧。”

赵昇道:“你既同意了,我一会儿便寻朋友去办这事情,不过,至于银子的事情,赚了多少我还是悉数给你。”又道,“你这铺子开张了,购置布匹、招人帮忙,想来需要用银子的地方还很多,自己留着用。左右我如今吃住都在家,又有营生手艺,小花的嫁妆银子一应都备好了,旁的也花不了什么钱。”

听他这样说,齐锦绣倒是也没再说话,沉默着也就算是应了。左右她也不会乱花钱,再说,赵昇说得对,将来若是铺子真开张了,还真是先需要一笔钱来购置布匹绣线和绣娘,这哪一样,都是需要花银子的。

赵昇坐着喝了杯热茶,逗着甜宝玩了会儿,但见这小一头今儿跟自己倒是亲得很,赵昇心情也好了很多。直到见外头太阳偏高了,这才恋恋不舍的将小丫头递给孩子她娘抱,他又与齐锦绣说了几句话,这才大步离去。

赵昇离开后,齐锦绣让小荷照顾甜宝,让锦华自己在一边玩儿,她跟小花则去忙正事儿去了。

赵小花绣工好,齐锦绣便让她在不同款式衣裳的不同位置绣上不同形状跟颜色的花。而她自己,则拆了线,将每件衣裳按着自己心目中所想的那样重新设计。两人都是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一时间忙得都忘记了时间,直到小荷买了饼来,两人才发现,原是早过了吃饭时间。

自己饿着倒没事,不能叫几个孩子饿着,于是忙让赵小花去吃饭,她则抱着甜宝进试衣间喂奶。喂过了闺女,她才出来草草吃上几口。到了下到了下午,又是继续好一顿忙,这回心中可暗暗记下时间了,期间又喂了女人一次奶,待得一应差不多忙完的时候,外头天都擦黑了,左右邻居家的铺子,也都关了门。

赵小花伸了个懒腰,看着自己一天的成果,不由兴奋起来。

“锦绣姐,这衣裳料子虽则差了些,可是经咱们这样一改装后,倒是觉得还挺好看的。”说罢,赵小花便就近拿了一件,在自己身上比划起来,转头让小荷看,“小荷你瞧瞧是不是?原本那样的颜色跟款式,我是不会瞧得上的,可现在瞧着,倒是好看得紧。”

小荷仔细认真看了一番,跟赵小花的想法一样,她笑起来。

“这一来是因为小花本来就长得好看,二来,是我家主子跟小花姑娘手艺好。”这小荷说的倒是实情,不过,赵小花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赵小花扭头望了望小荷,见她眉清目秀的模样也好,就将自己手上的衣裳搁她跟前比划。

“小荷模样也俊俏,穿上这衣裳,就更俏了。”

小荷羞涩说:“小花姑娘就会取笑我……”羞归羞,可哪里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衣裳的,但见赵小花拿了衣裳到她跟前,她也悄悄低着头看。齐锦绣给闺女喂了奶从试衣间出来,见两个小丫头拿着衣裳爱不释手,她笑道:“要是喜欢,你们一人拿一件穿去,你们两个都模样俊秀,这衣裳穿在身上肯定效果好,也相当于给我打广告了。”

听说主子要送自己衣裳,小荷忙摇手说:“奴婢只是觉得好看,所以多瞧了几眼,可不敢要衣裳,这衣裳主子您还得留着卖银子呢。卖了银子,才能将日子过好,有银子了,主子往后也就不会这么累了。”

齐锦绣道:“这衣裳不值很多钱,再说,你照顾甜宝也累,该是拿件新衣裳穿。”说罢,细细瞧了小荷几眼,见她秀眉细眼,皮肤细嫩白净,平素也不多言语,安静得很,便择了件蓝色的给她。

又见赵小花柳眉大眼,巴掌大的桃心小脸儿,瞧着机灵得很,性子活泼,皮肤粉白如二月初春里的桃花瓣一样,便择了件红色的给她。这两件,也是唯二颜色稍微鲜亮一点的了,适合小姑娘穿。

外头天暗下来,渐渐呈黛青色,瞧时间实在不早了,齐锦绣便关了铺子,领着一群孩子回家。

几人才走出铺子没几步远,就见暗黑的夜色中,似是有个高大的身影。天太暗,齐锦绣也瞧不清楚那人的脸,但看那身材,以及看那走路的姿势,就猜得到,这人乃是赵昇。果然,待得那高大身影走得近了,还真就是赵昇。

赵小花得了漂亮新衣裳,开心得很,此番又见哥哥来接自己跟锦绣姐姐回家,她开心得很,几步就蹦到哥哥跟前,炫耀道:“你瞧,锦绣姐姐送给我的衣裳,是不是比外边旁的成衣铺子里买的漂亮多了?”

赵昇轻拍妹妹脑袋道:“你锦绣姐做活不容易,便是她说送了你,你也不该拿着。”

齐锦绣见状,忙走过来说:“二哥别怪小花,这几日她帮了我不少忙,怕是比我还累。再说,也就一件衣裳,不值几个钱的。”想了想,又笑说,“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小花身段模样都好,穿着我设计的衣裳出去,旁人见着了肯定要夸几句,到时候,小花就说这是我铺子里做的衣裳,也相当于变相提高了我的知名度。”

“就是!我都是跟锦绣姐姐说好的,二哥不分青红皂白就骂我一顿。”赵小花委屈得很,只撇嘴往另外一边看去。

赵昇说:“你也不小了,别总跟孩子似的,还有,以后跟那葛铁牛离得远些,那小子什么心思我看得清清楚楚。你们都大了,要避些闲话。”

赵小花还在赌气,跺了脚就说:“那哥哥要是不娶锦绣姐,你往后也离锦绣姐远一些,今天叶绒绒那教训你见着了吧?再这样下去,省得害了锦绣姐失了名声清誉,要么,你就八抬大轿将锦绣姐娶回家,这样谁都不会说你。”

赵昇没有想到,这小丫头如今竟然变得这般牙尖嘴利,自己才说一句,她竟然驳了这么多句,只瞬间,脸就黑了。

“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别管。”赵昇垂落着眸子,严肃地看着妹妹。

赵小花也算是豁出去了,回嘴道:“二哥刚才还说我不小了,怎么这会儿子,又说我是小孩子了?反正我不管,你要是不娶锦绣姐,就别指望我再听你的话。”说罢,似是怕她哥哥会打她一般,只抱着衣裳就欢快跑了。

小荷会看眼色,觉得此刻还是给赵二爷跟主子独处才是,于是牵起锦华的小手,就追着赵小花去了。

夜色中,只徒留两个大人……还有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甜宝。

032铺子开张

原本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相处就很尴尬,偏生还总要被不了解情况的人往一起拉。一回两回便也罢了,次数多了,赵昇自己都会觉得有些难为情。他素来不是多情之人,打小也就待绣绣不同,就算以前与绣绣好的时候,也不会有谁会成日将他们的婚事挂在嘴边。

如今与齐锦姑娘,认识没几天,在旁人眼里,倒是早将他们看做一对了。赵昇抿唇,垂眸想着,自己大男人一个,还好,就是怕齐锦姑娘这样的话听多了会嫌烦。其实齐锦绣早习惯了,再说她骨子里不是保守陈旧的人,这样的事情,没怎么放在心上。

但见赵昇沉默不语,齐锦绣咳了一声道:“二哥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我办完了事情便去你家找你,见你还没回家,想来还在铺子里忙,就过来了。”赵昇缓缓开口,四周寂静,男人声线低沉清冷,却是格外有穿透力,说完后微顿,又问齐锦绣道,“你铺子什么时候开张?”

“差不多就这几日。”齐锦绣觉得手臂有些酸,便换个姿势抱闺女,甜宝小姑娘则已经缩在母亲软和的胸膛睡着了,齐锦绣怕夜风凉会冻着闺女,于是又用力抱得更紧了些,用她窄小的胸膛圈住闺女。

赵昇见了,朝她伸出手去:“我来吧。”

齐锦绣正好累了,也没客气,就小心翼翼将小丫头递给身边高大的男人。

挪了个窝睡觉,甜宝小丫头似是有些不习惯,皱巴着小脸,还颇有些嫌弃的皱皱鼻子,小身子扭动了好一会儿,这才勉强乖乖老实睡觉。齐锦绣身上轻了很多,脚下步子也就快了,两人没有多说话,只快步往家赶去。

一路睡得安生,反倒是进了家门的时候,甜宝醒了。一醒来就闭着眼睛哭,任赵昇怎么逗她哄她,小丫头都不领情,反而觉得更厉害。齐锦绣了解自家姑娘,见如此,对赵昇道:“怕是尿裤子了,二哥先抱她进屋吧。”

听了齐锦绣的话,赵昇没多想,抱着小人家就进屋子去。而后见小人家依旧觉得厉害,赵昇舍不得松手,只抱着颠颠。齐锦绣给女儿拿了尿布跟干净的换洗小衣裳来,撩帘子一进屋,见赵昇还抱着甜宝舍不得松手,她笑着道:“一会儿怕是尿了二哥一身,还是放到床上来,一会儿先帮她洗干净了,小荷打热水去了。”

赵昇其实无所谓,尿了一身又如何,他喜欢这丫头。

再说,自己身上味道也不好闻,一会儿回去,肯定得洗澡的。不过,既听齐锦姑娘这么说了,赵昇也没有再继续抱着的道理,也是怕自己于照顾孩子上笨手笨脚的,会给齐锦姑娘添乱。齐锦绣从赵昇怀里接过甜宝,褪了她裤子,取出之前垫在里面的尿布来看。果然是尿了裤子,不但尿了,还拉了。

“主子,让奴婢来。”小荷将热水盆搁下,赶紧伸手要去抱小主子。

齐锦绣道:“没事,我就这样抱着,你赶紧给她洗了。天凉,光着屁股时间长了,怕这丫头冻着。”说罢,小荷听命蹲了下来,捧了热水给甜宝洗屁股。甜宝原本还在哭,感觉到有温热的东西泼在自己屁股上,她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也不哭了,只扭了小脑袋去瞧,见到了水,她兴奋得咿咿呀呀叫唤。

“她这是想做什么呢?”赵昇立在一边,见小丫头乐起来,他也心情好,眼睛里浮现笑意。

“想玩水呢。每回帮她洗澡洗屁股,都乐得跟什么似的。”但见小荷帮她洗干净了,齐锦绣道,“赶紧将水端出去,省得这丫头越叫越兴奋。”又肃着一张脸对女儿说,“天气这么凉,还想玩水,都是平时将你给惯的。”

见水水离自己越来越远,甜宝够着身子要跟出去,还伸出小手指来往外捞,见自己挣脱不了束缚,便回头来望着自己母亲,呆呆的,依旧咿咿呀呀的,将眼睛睁得圆睁得圆圆的,在竭尽全力跟母亲说话。

齐锦绣不理闺女,只让她仰着躺在床上,然后拿了尿布跟新裤子给她换上。

赵昇站了许久,见终于有机会搭把手帮忙了,连忙跨一步过去帮着齐锦绣一起。

甜宝心情不好,只蔫蔫躺着,仿若在做无声反抗。

换干净了,齐锦绣抱起她,亲了亲她小脸,又转头对赵昇道:“时候不早了,二哥也有些回去歇着吧。”

赵昇点头:“阿锦姑娘也早些歇着。”说罢,如劲松般挺拔的身子动了动,又看了甜宝一眼,这才离去。

大步离开房间走到廊檐下后,赵昇步子顿了会儿子,忍不住又透过窗户的缝隙朝屋里望去。暖黄色灯光下,那个女人正温柔抱着甜宝在屋内来回走动,不晓得为何,有那么瞬间,赵昇觉得,赵昇忽然有些留念这样的日子。

温馨,安定,有说有笑。他很佩服那个女人,能将原本过得十分糟糕的日子过好了,足以证明她的本事。而这种本事,并不是紧紧体现在赚钱上,他忽然明白,开心过每一天,总比不开心要好。

这些日子,齐锦绣跟赵昇两人都很忙,赵昇也实在没有空再来帮着锦荣温习功课。锦荣自觉性很强,他念书也不需要人监督,只自己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屋子里背书做习题。妹妹在身边跟着学习的时候,他则还要教妹妹识字。

数日来,赵昇将齐锦绣铺子需要的东西都一应备齐了,不但如此,特地为小甜宝做的摇篮也做好了。赵昇取货回来的时候,看着实物非常高兴,连自己家都没回,就推着那摇篮到齐家来。

的确是推着,因为经过改整后的摇篮,底下有轮子。

在家的时候,可以将下半部分折叠起来,只做普通摇篮来用。但是出门去了,也不必总是抱着孩子,这个时候,四只小轮就派上用场了。将原本折叠起来的东西都抽出来,俨然成了一个小车。

别说是赵昇了,便是齐锦绣自己,也觉得这工匠师傅的手艺实在了得。

再说,这才几日功夫,便能按着自己的意思做出这样的来,实在是了不得了。齐锦绣开心,赶紧让小荷拿了旧掉不穿的棉袄来垫在里面,吩咐她多垫上几层,弄得厚实些,省得铬着碰着她的大胖闺女。

小荷一应照做,见窝里已经拾掇得暖和,齐锦绣这才轻手轻脚把女儿放进去。放进去之后,抓着侧沿摇起来。小丫头起初明显是紧张害怕的,渐渐适应后,便觉得出有趣儿来,躺在摇篮里,只咧嘴笑。

见自己没有白忙活,到底是帮到忙了,赵昇心里踏实不少。

有了这摇篮,在铺子里的时候,小荷也不必时时都抱着甜宝了。只让甜宝躺在摇篮里,过半个时辰抱起来走一会儿,再逗着她玩一玩,如此一来,她还能够帮着自己主子做些事情。自那次改整过衣裳后,齐锦绣又花了银子买了些颜色鲜亮点的布匹来,跟赵小花一起,没日没夜的又赶出几件衣裳来。

最后一应都准备好后,择在了十月二十八这日开张,铺子换了主人,牌匾自当一应都得更换,牌匾上的字,是特地请了聚贤书院王院长写的。而铺子开张这日,书院里的王院长十分给面子的来了。

不但自己来了,还带了书院里几个学生来,学生都是来帮着一起干活的。

而此时,正在犹豫要不要去齐氏铺子里看看的沈彦清听说王院长来了,自当再也坐不住。而原本一直竭力阻止儿子过来的沈太太,听说聚贤书院王院长也去了之后,便没再说什么。虽由着儿子去了,可还是万万叮嘱道:“早些回家,差不多给王院长请了礼就行,不必在那里坐得太久。”

沈彦清只应了一声,便抬腿大步离去。

033不作不死

自打那日街上被赵昇当众羞辱后,叶绒绒就心中暗暗发誓,这个仇,她是一定要寻回来的。明明前世的这个时候,那齐氏已没了,何故自己重生一回,她倒是还活着,不但活着,而且她还跟沈彦清和离了,从而坏了自己本来的计划。

叶绒绒知道,怕是只要有这齐氏在一日,赵二哥就永远不会瞧上自己。赵二哥不喜欢自己,甚至说,他厌恶自己,虽然不晓得赵二哥为何待自己会这般绝情,可她却是明白,若是没了齐氏,想来自己还是有些机会的。

上次在街上的时候,她听赵小花说,赵大娘已经请了媒人去齐家提亲了。她听话是既心痛,又隐约不相信,自己在赵大娘面前素来表现得好,她瞧得出来,赵大娘也是十分希望自己给她当儿媳妇的。怎生才过几日功夫,她就改变主意,选了那个已经嫁过人的齐锦绣了?叶绒绒想问个究竟,于是第二日一早,便备了礼物亲自登门拜访齐家老太太。

如今齐氏父母双亡,若齐氏真是要再嫁的话,怕是媒人会去跟齐老太太说。

登门拜访了齐老太太,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赵家还真是差了媒人上门提亲的。不过,齐老太太没答应,反倒是想将齐氏嫁给老太太她娘家的老光棍侄孙。齐氏娘家就在这安阳县周边一个叫做柳家村的小村庄,村上大多户人家都姓柳,而老太太那侄孙,如今二十有八,因为家里穷又生得丑,故而一直没有讨到媳妇儿。

这侄孙自己长得四肢短小而又肤黑如碳,偏生也是个爱美色的,那些个愿意嫁给他的丑姑娘他还瞧不上,那双眼睛成日只盯着村里那些漂亮的大姑娘小媳妇看,有些时候趁没人在的时候,甚至还敢壮着胆子动手。

时间久了,他就成了柳家村里的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村民们避之,就如避瘟疫一般。

到了最后,别说是柳家村,就是周边旁的村子,也都晓得了有他这么个烂德行的人。瞧着岁数越来越大,可亲事越来越难说,柳老汉夫妻急了,便带了两只家养的鸡进城来拜访小姑,也就是齐老太太。

要说事情也巧,那时候齐锦绣刚刚与沈彦清和离归家,这么一想,她倒是有意撮合齐锦绣跟她那侄孙柳大栓。所以,当即她便对柳老汉夫妻说,让他们回去赶紧寻了媒人来,这样的话,她才好撮合这门亲事。

所以,那甄媒婆上门给赵昇说亲,齐老太太当场便拒绝了,一心只想将齐锦绣说给她侄孙柳大栓。叶绒绒从齐老太太那里探得这一切后,心中忽然有了主意,她想着,等那齐氏铺子开张了,她便托人去柳家村与那柳大栓说,他媳妇被人抢走了,看他来不来。

他若是来了,当着那么多人的面闹上一场,齐氏的名誉多半就得毁了。齐氏原就是嫁过一回的人,再被一个乡野村夫毁了名声,看她在安阳还怎么立足。到时候,她怕是没有第二个选择,非嫁那庄稼汉不可了。

将齐氏送走,除了一大障碍,她跟赵二哥的亲事,才能重新寻到一丝希望。

叶绒绒知道齐锦绣铺子是在十月二十八这日开张,故而特地起了早,去集市上雇了辆骡车,先付了银子,让他去柳家村寻一个叫柳大栓的人,顺便告诉他他媳妇要跟人跑了,然后再用骡车驮着他进城来。

只要那柳大栓进城了,那么,一切就好办了。

叶绒绒坐在梳妆镜前,只要一想到那齐氏很快就不会再在自己跟前晃悠了,她便激动开心。悄悄抬眸,目光幽幽落到镜子中那个人脸上,蹙眉认真盯着看了好久。镜中女子二九年华,容长脸儿,秀眉大眼,五官清媚娇爽,瞧着柔柔弱弱的,却是又娇弱得恰到好处,这副模样,明明是最能够勾男人心的,想前世的时候,自己就勾得那张旭只一心待自己好,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自己管着,可为何赵昇……愣的这般不懂怜香惜玉呢?

自己那般倒贴,他都不放在眼里,还当众羞辱自己!难道就是为着齐氏那个小狐狸精吗?

想到这里,叶绒绒越发控制不住自己脾气,只气得将梳妆台上一应物什都挥得摔碎在地上。正好叶翩翩推门进来了,见不知又是谁惹了家中这祖宗,疑惑道:“姐,谁惹了你,你这又是在发什么脾气呢?要是叫娘知道你又生气了,她可是会心疼的,快别气了。”说罢,叶翩翩弯腰在自己姐姐跟前坐下,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笑道,“我看你闷在家里好些日子了,大夫说你总呆家里对身子不好,该是要时常出去走走。刚好今儿天气好,要不,咱们去逛街吧?”抬手指了指碎了一地的胭脂水粉,叶翩翩寻借口说,“你这些东西都摔碎了,正好,咱们出去买新的。”

叶绒绒正愁着如何寻个理由出门去呢,听得妹妹这么说,她想这个理由也不必寻了。先跟她一道出去,到时候,再寻个机会将妹妹甩开,她则亲自与那柳大栓会面,好当面嘱咐他一些事情。

要么不闹,要闹就得往大了闹,叶绒绒美眸攒着狠意,下意识攥紧拳头。

“也好,许是很久没出门去了,今早起来只觉得心里堵得慌。”叶绒绒寻了借口,柔弱道,“既如此,咱们走吧。”

叶家条件不错,豆腐坊生意也挺好,叶王氏一个人忙不过来,又没有真正指望两个女儿能抵事干活,便请了工人家来帮忙。没有卖身契,不过是过来干活拿工钱的,时间长了,大家熟络些了,那几个人平素都是唤叶家两个姑娘名字。

出了房间门,那些在院子里干活的人见两位姑娘似是要出门,笑着打了招呼。叶翩翩还好,笑着回了几句,可叶绒绒的脸色就十分不好了。上辈。上辈子日子过得实在太苦,再加上眼瞧着曾经一起长大的人个个过上了富足生活,偏生就她还是市井小妇,心中极度觉得不公,所以重活回来之后,她本能觉得这是上天想弥补她……

打从开始,骨子里就有种高于旁人的优越感,本能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与众生不同。她潜意识里很希望被人捧着尊重,想过尊贵的生活,想与上流名门之人打交道,所以,当听家中帮忙的长工只唤自己名字而非尊称“姑娘”的时候,她是反感的。

叶绒绒脸色不好,也没搭理那些粗俗妇人,只兀自高抬着下巴出门。

叶翩翩尴尬得很,忙跟那些人道了别,就也跑出去了。

集市上很热闹,人也多,挤来挤去,俩姐妹就被人群冲散了。叶绒绒是故意想摆脱妹妹的,但见成功后,连忙从袖口里掏出一方丝帕来蒙住脸,只露出两只眼睛在外面。左右瞧了瞧,见没人注意自己,便朝一处街头走去,等了会儿子,见那赶骡车的终于回来了,叶绒绒迎了上去。

人还没站稳呢,便瞧见从车里跳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来,叶绒绒吓得连连朝后退。

那黑乎乎的东西不是旁的东西,正是齐老太太的侄孙柳大栓,这柳大栓跳下车后,一双绿豆小眼便毫无避讳地盯着叶绒绒打量。叶绒绒定下神来,但见他如此,便懊悔自己亲自来见了,不过,好在自己脸上蒙着丝巾。

“你再敢盯着我瞧一眼,我戳瞎你的狗眼。”叶绒绒毫不客气地放狠话。

那柳大栓直入主题道:“俺媳妇儿呢?”

爹娘从小姑奶奶家回来后,便兴奋地说要给他娶媳妇儿了,还说他那未来媳妇儿是个如天仙般漂亮的姑娘,而且还是城里人。他就一直想着念着,若不是爹娘拦着,他恨不得即刻赶着驴车进城来亲自看一看。

直到今儿早上,有人来说,自己漂亮媳妇要被人抢走了,他才实在坐不住,赶紧搭着这送信儿人的骡车进城来。一下骡车,就瞧见一个如天仙般美貌的姑娘,他一时间瞧得挪不开眼睛,只想着,这要是自己那媳妇,该多好。

这人实在丑,叶绒绒看了一眼险些没恶心到,就不愿再看第二眼了。

“你寻人问着去锦绣斋,那是你媳妇开的铺子,今儿铺子开张,那里热闹得很。”叶绒绒淡淡出声,“你的媳妇本事,想娶她的人很多,所以你若想抱得美人归,就得先下手为强。跑到锦绣斋门口去,当着众人面一喊,那齐锦绣就非嫁你不可了。”

“你是谁?”柳大栓依旧肆无忌惮盯着眼前貌若天仙的女人看,绿豆小眼眨都不眨一下,“你为何要帮俺?”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叶绒绒被他盯得实在恼火,原想即刻离开,可又舍不得功亏一篑,便只强压下心中那股恶心,道,“是齐老太太托我告诉你的,叫你过来,也是齐老太太的意思。你若是还想娶漂亮媳妇,就赶紧去,若是不想,自己趁早与齐老太太说去。”

“俺那媳妇,有你漂亮吗?”柳大栓依旧追问,“你为何要蒙着脸。”

叶绒绒攥紧手,努力镇定道:“我哪里能跟齐锦绣比,我打小便毁了容貌,这张脸上全是刀伤,不蒙着脸,哪里敢出门。”

听得叶绒绒这么说,柳大栓立马不再看她,只立马跑了,似是没头苍蝇一样,往人堆里钻。

而此刻,齐锦绣的铺子里来了不少人,热闹之下,也引来了不少客人。

铺子里的衣裳,一件件挂在自己设计的特殊衣架上,前来观看的顾客,瞧见喜欢的衣裳就拿起来看。见那料子虽则都是廉价的,可是衣裳上绣着小花,瞧着立马就不一样了。每个衣架上都标有价格,瞧着价钱也比旁的成衣铺子里的便宜,自当个个动了心。

齐锦绣站在一边笑道:“可以先进试衣间试穿,看大小是否合身,若是试穿了不满意,可以不买。”说罢,她细细瞧了眼前之人一眼,而后亲自选了一件适合她的衣裳,“您的气质好,这件衣裳会更适合您。”

不过都是一些市井小妇,还从来没有被这样对待过,兴奋之余,自当对齐锦绣印象好了不少。都是热心肠的人,见这老板娘待人温和客气,她们也夸赞道:“老板娘好手艺,做出来的衣裳,件件都是这么漂亮。”又笑着说,“还能先试了再买呢,我便去看看,回头你们也给我瞅瞅。”

齐锦绣招呼客人,赵昇一直站在一边看她,但见她终是闲下来些了,便举步朝她走来。

“生意不错。”赵昇站在她跟前,如劲松一般伫立,眸光轻轻落在她脸上,眼里隐隐藏着笑意,就连嘴角,都带着笑。

齐锦绣喝了口水,这才说:“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设计出来的衣裳会这么多人喜欢,原还担心呢,要是没人来买可怎么办。”

“现在不必担心了。”赵昇轻声说,“你只管大胆放心去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与我说一声就行。”

齐锦绣笑道:“二哥已经很忙了,又帮了我这么多,我怎么好意思再麻烦你。”她眼里有着藏都藏不住的笑意,仰着一脸灿烂笑意的小脸仰着眼前男人道,“二哥今后有什么打算吗?我指的是,长远一些的计划。”

她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心思可是很大的。

赵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外面有人大声叫唤,似是闹事的,赵昇蹙眉,只对齐锦绣道:“你先呆着,我出去看看。”

034忍无可忍

赵昇耳力好,再加上外头那闹事的人嗓门特别大,所以在跟齐锦绣说话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外头那闹事人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在屋里头的时候,他尽量保持着镇定,待得转身负手大步出了铺子,那原本就有如冰山似的脸,瞬间又冷了几分,只阴沉沉的,任谁见着都不会敢惹。

今儿锦绣斋开业,请了聚贤书院的王院长来,故而安阳县内不少曾在聚贤书院念过书的人都来了一遭,怎么说也得给恩师问个好。这一早还放了鞭炮,再加上这里离小城闹市中心近得很,百姓似是天□□看热闹,所以,待得赵昇大步出去的时候,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围了好多人。

柳大栓正被书院里两个学生使劲按着,他动弹不得,便只能又扯着嗓子吼起来。

见从铺子里头走出来一个英武高大的年轻男子,柳大栓本能觉得,这个人该就是要抢走自己媳妇的人,柳大栓急了,卯足劲来挣脱了按压住他的那两个书院学生,只蹿到赵昇跟前去,昂头问:“俺媳妇呢?你是不是要抢俺媳妇,快把俺媳妇还给俺!”

赵昇黑眸微动,脑子便已经运作一番,他知道,眼前这桩事情,绝非偶然。

“谁派你来的?”赵昇朝欲走上前来的那两个学生摆摆手,示意他们先忙自己的去,又强压住心内那股似要喷发而出的怒火,只双手交负腹前,似笑非笑地盯着柳大栓看,语气倒是不错,“你大老远跑来,想必是听了谁的摆布,是谁指使你的?”

“你管是谁叫俺来的,反正俺就想娶漂亮媳妇儿,这里是啥……锦绣斋吧?俺媳妇叫齐锦绣,这铺子是俺媳妇开的,俺要进去。”柳大栓见到了这铺子,又见门口的确有人拦着自己不让进去,心中越发笃定,那姑娘没有骗自己。

“想娶媳妇儿是吗?”赵昇轻笑一声,那笑容阴森森的,看着叫人只觉得害怕,他又朝柳大栓走近一步来,继续道,“实在抱歉,你来晚了一步,这锦绣斋的老板娘,已经跟我定亲了。我们赵家已经差了人去齐家提亲,所以,这里没有你的媳妇儿。”

柳大栓急得跳脚,一双绿豆小眼睛都急红了,又嚷嚷起来:“果然!那姑娘说得没错,果然是有人要抢我媳妇儿!”

赵昇原本心中怀疑两个人,一个是齐家老太太柳氏,一个则是叶绒绒。此番听他自己亲口说是一个姑娘指使他的,心中大约确定了一半,那个欲要毁齐锦姑娘名誉的人差不多就该是叶绒绒。赵昇这人在外头混得不错,那是因为他讲义气有原则又有本事,很多年轻小伙子都死心塌地愿意跟着他干。可这并非代表他是个怕事的人,一再容忍,只会更加助长叶绒绒的气焰,既然她不想好好过日子,那么,就遂了她的愿。

赵昇面上依旧云淡风轻,心中却是恼火至极,他不明白,怎会有女子无耻到如斯地步。若不是顾及着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那些情分,他也不会一直放任着由她胡来,正好,如今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给她一个教训。想到这里,赵昇道:“你不是想娶媳妇儿吗?左右如今这齐姑娘已经是有了家室之人,你若是再敢胡为,那咱们便公堂见。不过,引你来的姑娘也是美人,你该是见过。”

柳大栓被他绕进去了,听他这般说,也不管齐锦绣了,只回道:“那姑娘小身段儿的确不错,说话声音也是酥酥软软的,看着该似个美人儿的样。不过,她毁了容貌,脸上带着面纱,俺也瞧不见她到底长啥样,她跟俺说,自己毁了容貌,是个丑女。”

“想不想见见?”赵昇没心情听那么多,只说道,“是美是丑,你见到真容就知道了。”

说罢,也不再理会这柳大栓,只兀自负手大步往人群外头走去。百姓们瞧了好长时间热闹了,此番见还有更大的乐子瞧,都乐呵呵跟在赵昇身后,成群的一边走着,一边低头相互小声说着话。柳大栓挠挠脑袋,又恋恋不舍望了锦绣斋一眼,但见门口几个穿着一样衣裳的少年还拦在铺子门前,他索性作罢,只迈着小短腿乐颠颠跟了去。

待得人群一应差不多散开了,沈彦清才从人群中现出身来,一袭青衣,身姿秀挺,有如林中翠竹一般。玉容微怒,星眸攒火,明明觉得心中憋着一股子气儿,可却又不知道,这气儿到底是从哪儿来的。里头齐锦绣觉得外面似乎有些不对劲,跑出来站在门边,手搭着门框往外望,但见原本热闹着的场面忽而变得冷清下来,疑惑道:“这都是怎么了,人都去哪儿了?”

沈彦清闻言,转过身,举步朝齐锦绣走来。

门口两个书生回齐锦绣话道:“方才有人闹事,叫赵师兄给赶走了,齐姑娘不必担心。”

沈彦清站在门口,左右望了望,问道:“院长人呢?”

那书生道:“沈师兄您来迟一步,书院里还有一堆事情等着院长他老人家处理,所以,老人家来了会儿便走了。”

沈彦清淡淡点头,稍稍顿了顿,温润的一双眸子轻轻扫向齐锦绣,微含笑道:“锦绣,我有话与你说,咱们进去说。”说罢,也不等齐锦绣同意,便举步负手迈进铺子里头。齐锦绣回头望了眼,但见那沈彦清已经站在铺子里四处打探起来,想着,这未来状元郎的面子总该是要给的,便也不与他理会。

“沈二爷今儿怎得空?您能来,我这小铺实在蓬荜生辉。”齐锦绣面含微笑,只在休息间坐下,拿起茶杯倒了一杯水,但见沈彦清回头朝自己这边看过来,齐锦绣道,“沈二爷请坐。”说罢,将已经倒好的茶水递送到他跟前,礼貌又客气道,“沈二爷请用茶。”

沈彦清抬眸望了她一眼,继而轻轻撩起袍子,弯腰坐在齐锦绣对面。

“你这铺子归置得倒是有趣得很,一应摆设都不会落入俗套,看起来也觉得清清爽爽的,进来之后,总觉得想要多看几眼。”沈彦清将周遭一应细细打量完后,给了中肯的评价,“没有想到,近来你变化会这般大,大到……若不是我亲眼瞧见,真不敢相信这是你经营的铺子。”

被人夸赞,总归是开心的,齐锦绣笑着谦虚几句。

“很不巧,王院长书院忙,来了会儿子就走了,原还想去酒楼摆桌席请他老人家吃饭呢。”说罢,齐锦绣又望向沈彦清道,“你来这里,沈太太可知道?”

沈彦清无奈笑一声,端起案上茶水喝了一口,这才说:“知道。”

齐锦绣应了一声,觉得与他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原本相处的日子就不多,再加上,这沈彦清是富家阔少,就算人瞧着温和雅致,可身上那股子高高在上的清高劲儿还是有的。与赵昇截然相反,赵昇瞧着冷漠,可相处时间长了会发现,其实他是个热心肠的人,为人也随和得很。

两人皆无言,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齐锦绣刚准备寻个借口离开,那边沈彦清开口道:“方才听赵昇说,老赵家人差了媒人去向你提亲了?兜兜转转这些年,你们到底还是在了一起,恭贺你。”他虽则嘴上这样说,其实心中还是不信的,说完便一直盯着齐锦绣看,似就是想从她口中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齐锦绣一愣,继而颇为尴尬地笑道:“那是误会,并没有……”

沈彦清浓眉一抬,继而也清爽笑起来,修长手指轻轻握住杯沿。

“要说误会,四年前那才是误会,如今郎未娶,妾未嫁,又是何故……”说到这里,他触及到对面女子投落过来的颇为恼怒的目光,后面的话没有再继续说,只又转了话题道,“虽则说是误会,可赵昇方才在外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了此事,怕是……与你名誉不好。”

“赵二哥的人品,我是信的,他若真是这样说,我相信自然有他这样说的道理。”齐锦绣顿了会儿子,又抿抿唇,“沈二爷,您今儿来,不会就是关心这事情的吧。哦对了,如今沈二爷也是单身未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喝到你跟青莲妹妹的喜酒?”

沈彦清沉默着没有回答,只垂眸望着案几上的茶壶,良久才道:“若是成亲了,会告知你。”

齐锦绣轻笑,笑容颇有几分嘲讽的意味,倒也不客气,直言道:“沈二爷如今的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如今蟾宫折桂,成了举人老爷,将来那前程肯定是极好的。来年若是再做了天子门生,不说扬名天下,也定然风光无限,到时候,京城中想要沈二爷做自己乘龙快婿的高门之人,肯定很多。”

沈彦清轻笑:“你觉得我是这样的人?”

齐锦绣道:“沈二爷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不清楚的,不过,青莲妹妹可是个聪明人。她虽然平日默不吭声的,可心中有主见得很,二爷在想什么,她肯定明白。如今不说破,自当有不说破的道理,待得将来时日到了,一切都不好说了。”说罢起身,“二爷屈尊来弊舍,锦绣感激,将来若是有机会,还请二爷关照我的生意。”

沈彦清听明白她这是想送客了,也跟着站起身子来,转头左右瞧了瞧,见铺子里又结伴来了几个客人,倒是也不想耽搁她,只道:“今儿你忙,我便不打搅你,改日我亲自去看望你们母女。”说完,沈彦清也没再多逗留片刻,只大步走了出去。

待得沈彦清走后,齐锦绣才皱起小脸来,想着,这赵昇到底何意?

035许诺亲事

赵昇这回是真的动怒了,一口气上来,他是真的就想毁了叶绒绒名声。她不是想害人吗?那好,让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让她退无可退,而后无奈之下不得不嫁给这老汉。这些年,叶绒绒是什么样的人,他心中清楚得很,要说让她有个这样的结果,赵昇一点都不觉得可惜。

自食苦果,她该是明白这个道理。不过,就是可惜了张旭那小子,张旭虽则软弱无能了些,可为人善良又憨实,偏生一颗心都是扑在叶绒绒身上的,若是叶绒绒真嫁了这老汉,不晓得张旭那小子会如何。想到这里,赵昇心软了些,到底不能不顾及张旭感受,便停下步子来,随手点了个小少年,让他跑着去屠户张家,让张家小子跑着来叶家豆腐坊一趟。

张旭那小子,只要听说是叶家豆腐坊的事情,指定会跑着过来。

今天叶绒绒的事情,必须得有一个了断,若是张旭得知她是这样的人后还肯坚持娶她,那是他们的命。若是不能,那就是叶绒绒的命,除非她愿意一辈子不嫁。

心中一番思量着,脚下步子却是没停,很快就到了叶家豆腐坊门口。

却没有立即进去,转身给熟悉的几个人使眼色,那柳大栓便被人给死死按住。赵昇望了眼,见妥当了,这才举步朝豆腐坊去。而此刻,叶绒绒母女姐妹都正在院子里忙活,同在院子里的,还有几个帮忙的工人。叶绒绒平素都不干活,不过今儿是有事情,她需要等信儿,故而做做样子罢了。

但见赵昇来了,叶绒绒原本紧锁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兴奋得似是林间快乐小鸟儿一般,只欢快的就跑到了赵昇跟前来。

“赵二哥,您怎么来了?”叶绒绒心情实在好,面上有抑制不住的笑意,站在赵昇跟前,仰着脑袋看他,又明知故问道,“今儿是锦绣妹妹的铺子开张,二哥没去她那里帮忙吗?”说罢,笑容更深了些,意味深长道,“还是说,那里出了什么事情。”

“锦绣斋出了什么事情,你心里不是最清楚吗?”赵昇双手背负,身姿笔挺立在院中,微垂着眸子,只冷漠看着叶绒绒。

叶绒绒愣了会儿子,继而心虚地笑道:“二哥,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一会儿你见个人,就全都明白了。”说罢,赵昇也没再与他多废话,只折身往院子外头去。

叶绒绒呆住了,一双素手紧紧绞在一起,心中紧张得很。

叶王氏跟叶翩翩母女觉得这赵昇此番行径有些蹊跷,便丢下手上活计走了过来,叶王氏伸头朝院子门口看一眼,见那赵昇折身出去了,这才问长女道:“绒绒,你跟这赵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赵昇八百年也不来咱家一趟,今儿来,是几个意思?再有,他方才说的那话,什么意思……”

“是啊姐,不会又出什么事情了吧?”叶翩翩也担心地问。自打那次街上赵昇对自己姐姐动了手后,叶翩翩算是彻底明白,这赵昇虽则为人算是仗义,可他跟自己姐姐,是再一点可能也没有的。试问,若是心存一点感情,就算不是感情,哪怕是将她当一回事,哪里能动手?

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真是……她当时都气死了。

叶绒绒没有回答母亲的话,而是紧张地转头往院门口的方向望去,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是那丑夫跟赵昇说了实情?可她明明将脏水都往齐老太太身上泼去了,为何……为何赵昇这么快就寻上门来。心中又存着一丝侥幸,只想着,或许是旁的事情,并不一定就是那件事。

可待得见到那柳大栓的时候,叶绒绒整个人都傻眼了,她只觉得头晕眼花,连站都站不稳。

当时叶绒绒见这柳大栓的时候,虽则脸上蒙着面纱,可她穿的衣裳还是那身衣裳,她的身段也摆在那儿,故而柳大栓只瞄了叶绒绒一眼,便就知道她是谁了。柳大栓心中大喜,没有想到,那姑娘竟然是这等模样的大美人儿。

他虽则没有见过那齐锦绣的模样,可若是真能够娶得着眼前这位姑娘,他柳大栓就算是死,也无憾了。

“原来你是骗俺的,你不但没有毁了容貌,而且还长得这么漂亮。”柳大栓一双绿豆小眼肆无忌惮地盯着叶绒绒瞧,只要一想着眼前这位如天仙似的姑娘即将是自己媳妇儿了,他就馋得直流哈喇子。他不但生得丑陋,行为举止更是猥琐不堪,吓得叶王氏赶紧拉了自己闺女往身后去。

拉走了叶绒绒,那柳大栓又贼贼落在叶翩翩身上,一样的肆无忌惮。

“你是什么人?来我家做什么?给我滚,都给我滚!”叶王氏简直气得发抖,大口喘着粗气,骂完后,便四下开始寻找能够打人的东西来,在墙角根处捡了一只木棍,指着那柳大栓道,“你要说再不滚,我可是要去县衙门报官的!”

柳大栓并没有被吓着,反而一副有理的模样,只双手抱胸道:“俺想娶你们家姑娘当媳妇儿,你要是不答应,俺就将她让我做的事情全给说出来,到时候,她的名誉可就不保了。失了清誉,跟我有了瓜葛,她还是得嫁给我!嫁给我!”

“你胡说什么!”叶王氏毫不客气就挥着棍子在柳大栓身上狠狠打了几下,而后恶狠狠瞪着赵昇,“赵二爷,你便是不想娶我家绒绒,做事情也不能够这般绝情吧?你带着这么个东西明目张胆的寻上门来,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嘛?你欺负我们叶家没有男丁是不是?”

赵昇道:“叶婶娘误会了,并非我要挑事,我也是叫令爱给逼得再无退路,这才出此下策。至于我何故会这么做,想必叶大姑娘心中最是清楚,婶娘还是亲自问个究竟吧。”

“绒绒,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叶王氏看向长女,语气竟也不是很好。

叶绒绒吞吞吐吐,眼神也躲躲闪闪的,她并不觉得理亏,也不觉得自己做得哪里不对。只不过,她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了,突然得……她根本不晓得该怎么办。同时心中也是恨透了赵昇,觉得赵昇这般做,无异于逼她去死。

“姐,你快说啊,你都急死我了!”叶翩翩也忍不住,只狠狠跺脚。

叶绒绒攥紧了拳头,只将心中那股子恨意暂且咽下,继而泪水盈盈抬眸望向赵昇,一副委屈模样道:“二哥,你在说什么?我根本一句话都听不懂。这个人是谁?你想做什么?”

柳大栓急道:“就在半个时辰之前,咱们还见过面呢,你跟我说,有人要抢我媳妇儿,让我立马赶进城来。我进了城之后,你又与我说,我那媳妇叫齐锦绣,是锦绣斋的老板娘,让我去那里闹事。我听了你的话去锦绣斋铺子前大吵一顿,结果媳妇儿没瞧见,被他揪来了。”

叶绒绒道:“你是赵昇请来陷害我的,你自然帮着他说话,你说的话,谁信?”

“俺有证据,俺有人证!”柳大栓急得一本正经说,“你差了个赶骡车的去俺们柳家村,俺们村人都瞧见了,那个车夫现在肯定还在集市口呢,你要是不信,俺可以揪他过来跟你对质。你要是还不肯承认,俺还可以将俺们村人都叫到你家来,他们都可以给俺做证。”

“够了!你再敢胡说,我打断你的狗腿!”叶王氏大喊一声,说罢,举起棍子就照着那柳大栓一顿打。

这柳大栓为着能够娶到漂亮媳妇儿,可是什么都豁出去了,便是被打了,他还是大声嚷嚷道:“你们家姑娘私下叫车到俺村子接俺进城,还私下跟俺见面,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了,就要娶你们家闺女当媳妇儿。我告诉你,这事情是你们先招惹的我,要是不答应,我就赖你们家不走了。”

叶王氏一口气没有上得来,气得晕了过去。

赵昇处理完叶宅的事情往家赶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今天他自己说了什么话,心中很清楚。虽则当时情况摆在那儿他是无奈之举,可既然说出了那样的话,就该是得负责任才是。一路往家走,他心中想了很多,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需要征求齐锦姑娘的意见的。

将今天的事情全都告诉齐锦姑娘,自己说过的话也都告诉她,然后,再一起想法子。

这样一想,赵昇便不打算先回自己家,而是打算先去隔壁齐家。

白天的事情,闹得实在有些大,近乎半个安阳的人都知道了。又有赵小花这嘴门把不住风儿的,要说赵大娘不知道,那根本不可能。赵大娘没有想到,原瞧着乖巧懂事的绒绒,原来背地里竟然会做出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来。

今儿好在是有阿昇替锦绣那丫头挡了,若非如此,这叶绒绒岂不是要逼着锦绣去死?

齐家兄弟姐妹三个,原就可怜得紧,如今这般境地,竟然还有人要害他们……赵大娘想着,就觉得心中不好受,又有些懊悔,怎么之前没有瞧得出来,原来叶绒绒是那样心狠手辣又心肠歹毒的女人。赵大娘心中闷烦,搁后院呆不住,便只坐在前头打铁铺子里。

闻得熟悉的脚步声经过,赵大娘在黑暗中喊了一声,而后点了煤油灯。

赵昇见自己母亲坐在铺子里,连忙折了回来,踏步进了屋子去。

“娘,这么晚了,您怎么没歇着?”赵昇一边说,一边弯腰要扶起自己母亲。

赵大娘朝儿子摆手道:“娘没事,娘在等你回来,有话跟你说。”赵大娘抬眸看着儿子,见他脸色很不好,她叹息一声,“你跟锦绣都不容易,都是苦命的孩子,白天的事情,你妹妹都跟娘说了。是娘不好,瞎了眼,想当初竟然还想让你娶叶绒绒为妻。”

“娘,这跟您有什么关系,您是关心儿子。”对于母亲一再让自己娶叶绒绒这事,赵昇的确从未有怪过母亲,他知道,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着他好。

赵大娘抹了把脸,又道:“锦绣他们回来了,娘知道你方才是要去隔壁的,快去吧,将该说的话都说了。有什么问题,你们都说出来,说出来总比窝在心里好。”

“儿子知道,娘您先进屋去,儿子这就过去。”赵昇应一声,又说,“有什么情况,儿子回来再与娘说。”

036达成协议

今儿是铺子新开张,一切都在摸索中,故而天黑了才关门。回来后,齐家一家也没有即刻歇下,依旧还忙。齐锦绣坐在堂屋桌子边上算账,小荷在厨房里烧饭,锦荣劈了柴火,就进去灶台帮忙烧火。

天色已经很晚了,旁的人家都已经熄灯歇下。就只齐家,还依旧灯火通明的,到处都透亮。算完了账后,齐锦绣合了账簿,转头去看睡在摇篮中的闺女。摇篮边,锦华正一边揉搓着眼睛,一边小手轻轻推着小摇篮晃来晃去。

见妹妹困了,齐锦绣心疼,大步走过去将锦华抱起来,亲她小脸说:“不推甜宝了,锦华要是困了,便进屋先睡会儿,一会儿饭烧好了,姐姐再盛了端进去给你吃。”但见妹妹不言语,只蔫蔫靠到自己怀里来,齐锦绣轻轻抚摸着她小脸问,“锦华这是怎么了?跟姐姐说说。”

“想跟姐姐多呆会儿,想姐姐了,怕姐姐不要我。”锦华小声说着,委屈又害怕的样子,说完后一双小手便紧紧攀住姐姐脖子紧紧抱着,小丫头都哭了,“姐姐,你每天都这么忙,会不会累着。”

见小妹妹关心自己,齐锦绣心里暖暖的,抱她起来往一边坐下,这才说:“姐姐不累,姐姐心里开心。不过,姐姐现在这么忙,倒是累得锦华不能早早歇息。是姐姐没有顾虑周全,锦华,容姐姐好好想想,看怎么做,才能既顾得上铺子,又能让你们早早歇着长身子。”

“给赵二哥当媳妇儿。”锦华一脸认真地看着姐姐,小表情严肃得很,明明就是个孩子,偏生说着大人的话。齐锦绣被妹妹这小大人的模样给逗乐了,只问她:“那你说说,姐姐嫁给了赵二哥,怎么就能兼顾了?”

锦华想都没有想,就脱口而出道:“小花姐姐说,要是姐姐嫁了二哥,二哥就可以帮着姐姐了。不嫁二哥,二哥不能帮姐姐,坏人会说。”

“我发现你一个小孩子,如今好像该懂的不该懂的,什么都懂。”齐锦绣瞪妹妹一眼,然后伸手捏她小脸,嗔道,“如今,听你小花姐姐的,倒是比听姐姐的多。”将妹妹放下来,又折身到摇篮边,已经困得睡着了的甜宝抱起。

外头有些凉了,齐锦绣怕闺女着凉,便抱着往屋子去。

一转头,就见赵昇正站在门边,乍然见到大活人,她吓了一跳。

“二哥过来了,怎么也不出个声?”齐锦绣抱着闺女站在房门边,想着方才锦华的话,他怕是听到了,有些尴尬起来道,“孩子什么都不懂,大娘小花她们也是好心,二哥别怪她们才好。”

赵昇明白她话中意思,只大步跨进屋子来,目光落在熟睡的甜宝身上。

齐锦绣道:“瞧二哥似是有心事的样子,对了,叶家的事情,最后怎么解决的?”说罢,她便进屋,也示意赵昇一道进屋来。齐锦绣将甜宝放在床上,又给她盖好被子,她坐在床沿,疼爱地轻轻抬手抚摸闺女小脸,心疼道:“这丫头,好像瘦了些,脸上肉没那么多了。我记得,初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粉嘟嘟胖乎乎的,可爱得很。如今瘦了下来,倒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就怕亏了她。”

赵昇道:“东哥儿刚生下来也胖,几个月后,就瘦了很多。这很正常,你不必担心,我瞧着她挺好的样子。”说罢,抬眸瞅了眼齐锦绣,继而对趴在床沿的锦华说,“二哥有事情与你姐姐商量,锦华,你去厨房寻锦荣去。”

锦华听话,应了一声后,晃着身子就跑了。

待得妹妹走后,齐锦绣又道:“叶家那边,到底怎么说?”

白天那事情闹大了,而她又是当事人之一,事情最终结果如何,她得知道才行。说来那叶绒绒实在是咎由自取,活该,不过,要真是嫁了柳家村的柳大栓,岂不是叫齐老太太得了便宜?齐老太太这个人,也是一肚子坏水,就冲着她能够想私下做主将自己许配给柳大栓,就够不是人的,但凡有她占便宜的事情,齐锦绣就是不乐意。

赵昇道:“原是想闹得叶绒绒名声尽毁,但想着,她娘跟她妹妹是无辜的,给点教训就是,若真闹出人命来,也不好。我暗中让人叫了张旭,他表示,便是知道叶绒绒是这样的人,也还是愿意娶她过门。至于柳大栓,给了他笔银子,他回乡下去了。我回来的时候,张旭父母也都赶去了叶家,此刻怕是在商量事情。”

听后,齐锦绣只点了点头,忽而笑着道:“张叶两家的这门亲事,我看该是悬。叶绒绒瞧不上张旭,不会因为此事,就委屈嫁了的。我瞧得出来,她是有些心计城府的人,将来,怕还是得伤那张得伤那张旭的心。”

“她往后与张旭如何,我是管不了的,阿锦姑娘,我现在过来,是有件大事情要与你商量。”紧接着,赵昇便将事情从头到尾都与她说了,最后,还说了他自己心中的想法,“不过,这只是暂时的,你我只图夫妻之名,无需夫妻之实,待得阿锦姑娘想离开这里了,或者是,遇见了心仪的男子,你要我怎么做,我都没有异议。”

齐锦绣的确有些吓到了,她没有想到,这赵二爷瞧着行事这般有规有矩的人,竟然也会想出这样的招来。不过,到了如今这地步,怕是也只有这一条道可以走。自己如今身份敏感,若是一日不定了亲事,那齐老太太跟齐三太太肯定会接着出损招。

她倒是不怕她们,不过,如今铺子的事情已经很忙了,她再没有多余的时间跟精力去应付那些无聊的人和事。嫁给赵昇她也不亏,毕竟,人家自身软件硬件都是极好的,这等姿色的人,每天多看几眼也下饭。

左右一番权衡下来,齐锦绣明白了,原做出这样的决定,赵昇并非一时脑热糊涂,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她若是与赵昇结为名义上的夫妻,不但往后他在任何事情上都可以光明正大帮自己,而且,锦荣锦华还有甜宝,也有人照顾。不过,要说这事情最大的危险,就是怕赵昇婚后会不遵守诺言,对自己动手动脚的。

他身强力壮的,要是真想做什么事情,自己哪里反抗得了?再说了,虽然他瞧着老实,可男人内心最是猥琐的,从古到今就是,有些时候,外表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回了家,立马就饿狼上身,谁知道呢?

赵昇似是瞧出了她心事一般,笑了笑说:“成了亲之后,你睡床上,我打个铺子睡在地下,关了房门谁也不会知道。或者,我睡在前头打铁铺子里也行,正好如今生意忙,累了就直接歇下。”

齐锦绣这才想得起来,这赵昇,一颗心都是扑在这个身子的原主身上的。自己在这里瞎担心,说不定人家还觉得自己吃亏了呢。弄清楚了他的态度,齐锦绣又前前后后将事情顺了一遍,见的确是只有这一条路了,便点了头。

赵昇起身道:“你既同意了,我便回去与娘说,让她三媒六聘的也赶紧走起来。”

“不必整这么麻烦吧?还是简单点好,又省银子又省事。”齐锦绣也忙跟着起身。

赵昇说:“不能委屈了你,隆重一些,旁人不好说闲话。”

见他自己心中似是有了主意,齐锦绣便也不再多言,见赵昇出门去,她也紧走了几步,一直送他到院子门口。而后,顺手将院子门给关了,正好,小荷饭也烧好了,齐锦绣则带着一群孩子赶紧吃了饭。

吃完饭后,又打了热水洗了洗身子,待得真正躺下来歇息的时候,都已经快要到三更天了。期间,甜宝醒了一回,齐锦绣给她喂了奶,之后就抱着女儿,让她跟自己睡一个被窝里。锦华才将睡得着,就感觉到自己碰到了一个软团子,她知道是小甜宝,就凑过身子去,小短手轻轻抱住香软团子。

“姐姐,今天晚上甜宝跟我们钻一个被窝吗?”锦华一边抱着外甥女,一边仰头问自己姐姐,但听自己姐姐应一声后,又说,“让小荷姐姐一个人睡吗?”

齐锦绣一边迷糊着,一边搂着妹妹说:“今儿让小荷一个人睡,姐姐带着你们睡。”

锦华开心地应一声,吧唧在外甥女脸上亲一大口后,又笑着道:“我喜欢甜宝,我想以后每天都抱着她睡。姐姐,我长大了,我可以照顾甜宝。姐姐,甜宝喜欢我摇她,我明天再帮着姐姐摇摇……”

“好,锦华真乖。”齐锦绣实在是又累又困,含糊不清应了妹妹一声,就彻底睡了去。

锦华兴奋了会儿,也困了,打了哈欠,就轻轻抱着甜宝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差不多到了八点钟,外头天大亮了,齐锦绣才醒来。迷糊四周打量一番,见小荷摸索着穿衣裳了,妹妹锦华还睡得香,至于最小的那个,正闭着眼睛凑着小嘴往自己胸前最软和的地儿够来。齐锦绣知道闺女是饿极了,便解了里衣,露出那高耸浑圆的一边来,让闺女含住那山峰一点。

吃饱喝足后,甜宝歪了脑袋,吐着奶水就睁了眼。

见娘在,小丫头满足地咧嘴笑了,然后拱着小身子就朝母亲怀里钻来。

一觉醒了,养足了精神后,齐锦绣忽然又想到昨儿晚上赵昇与自己谈论的事情来。隔了一夜后再去想,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感慨,也不晓得,将来会如何……

037不做包子

很多时候,有些事情当时答应得爽快,但事后再去想一遍的时候,又会觉得自己当初应得过于匆忙了。虽然答应的时候,的确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可一觉醒来后再想起这件事情来,总觉得还是有些荒唐。自己活了俩辈子了,恋爱经验几乎为零,也就是高中的时候有暗恋过班上一个男生一阵子而已,难道,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

而且,嫁的还是一只潜力股,未来几近是呼风唤雨左右朝局的一个大人物。

想着往后会发生的那一桩桩朝堂大事,想着太子跟燕王争夺皇位的事情,想着朝中各位大臣、京都诸世家都私下分分站队结党营私的事情,那些明争暗斗血雨腥风……只要想起这些来,齐锦绣都会觉得畏惧。写书的时候,自当是觉得剧情怎么爽怎么写,场面怎么惊心动魄怎么来,可当自己真正进入其中去感受的时候,齐锦绣不想要这样一份震撼,她只想安安稳稳过平淡一些的日子。

然而,以上这些还不是她最为担心的,她最最担心害怕的是……这齐锦绣,根本就没有在她那本书中出现过。那么如今她嫁给赵昇为妻,之后待得赵昇功成名就了,她是跟他离了离开了呢,还是说,因为她的出现,然而已经改变很多,包括原本书中的剧情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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