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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8章 临行告别

 

048临行告别

听得小荷的话,齐锦绣瞬间睡意全无,整个人都清醒过来。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齐锦绣连忙坐了起来,然后够了搁置在床尾的衣裳,一件件开始穿。待听得那脚步声似是到堂屋了,齐锦绣连忙道:“小荷,请二爷在堂屋坐,你去烧水奉茶,我一会儿就出来。”

外头传来小荷的声音:“是,主子。”

齐锦绣声音喊得有些高,锦华也醒了,她揉了揉眼睛,瞧见姐姐在穿衣,蹭了过来问:“姐姐,谁来咱们家了?你要出去吗?”

“锦华乖,自己睡吧,姐姐就在外头堂屋,不走远。”说罢,将衣裳一应又整了遍,待得觉得利索了,这才穿鞋下床,而后弯腰给妹妹跟闺女又掖好被角,但见妹妹小脸儿睡得红扑扑的,齐锦绣摸了摸,笑着轻声说,“天亮还早,好生睡着。”见妹妹听话的又闭上眼睛后,齐锦绣吹熄了灯,这才撩起门帘子朝外头走去,才出了屋门,就见外头堂屋中,沈彦清罩着一件黑色大氅,正负手而立,目光朝自己这边看过来。

少年英姿笔挺,墨发以玉冠束之,一袭月白袍子,玄色大氅上沾着雪花,还未靠近,就能够感觉到他周身寒气逼人。

“沈二爷,怎么这个时辰过来?”齐锦绣只是才将出房门的时候迅速扫了他几眼,待得走出来后,就别开目光,只客气礼貌的请他上座,而后,她自己也坐了下来,这才继续道,“瞧二爷的样子,该是此刻就出发进京赴考了?这天儿还早,怕是城门还没开呢。”

沈彦清道:“的确是早了些,不过,我这一去,最早也得到明年四五月份才能归家。”他顿了顿,温润的眸子定定盯着齐锦绣看,目光也是极尽温柔的,“甜宝如今五个月大了,到了明年我回来的时候,该是差不多要满一周岁了吧。一周岁的孩子,聪明一些的,已经会走会说话了,就算不太聪明的,也该是会走路了。咱们甜宝聪明,到时候,想必会叫爹爹了……”

齐锦绣明白他的意思,想着,再怎么说他到底也是甜宝亲生父亲。除了对不住真正的齐锦绣外,目前为止,倒是没有做出什么叫自己恶心的事情来。至少,他愿意让自己带甜宝出来。再说,这沈彦清虽则下场不多好,但是从明年春开始,将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风光日子,不能得罪他。

思及此,齐锦绣便道:“二爷的意思我明白,不过,甜宝还睡着,天儿这么冷,我怕抱她出来会冻着。这样吧,二爷进屋去看看吧。”

沈彦清玉容含笑,冲齐锦绣点了点头,而后大步朝屋内去。

齐锦绣跟着进去,点了煤油灯,而后坐在床头,又将女儿掖好被她踢掉的被角。

小丫头小脸儿粉嘟嘟的,脸虽小,可肉不少,双颊处鼓鼓的,身上盖着被子,只留个圆乎乎的脑袋在外面,小脑袋上还戴着一顶粉色毛茸茸的帽子。眼睛闭着,睫毛又卷又翘,眉毛淡淡的,眉心还用胭脂点了颗小小的美人痣。

沈彦清脱了照在外面的大氅,这才坐在床边,静静瞧着熟睡的闺女,眉心轻锁着,脸上却带着笑意。

说实话,此刻他心里难受得很,很多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坐在书房中温习书卷,时不时的,脑海中就会出现齐氏抱着闺女笑意盈盈站在荷花塘旁边的情景。他跟齐氏四年夫妻,虽则聚少离多,也常常拌嘴吵架,冷战的时候就更多,可是细细想来,也不是没有过温馨快乐。

要是未有和离,此番自己离家远赴京都,该是在家跟妻子女儿告别的。

沈彦清心内酸楚,不由的,便抬手去轻轻抚摸着女儿的脸。女儿小脸滑嫩嫩的,凑得近了,还能够闻得到她身上的香味儿,淡淡的,甜甜的,那是她母亲身上的味道。虽则心中懊悔,可是事已至此,再想过回去,已然是没有可能了。

“你跟赵昇成亲,我到时候怕是没有机会给你送贺礼了,所以,今儿给你带了来。”沈彦清极力压制住心中那股子酸楚之意,遂起身,身姿秀挺,笔直立在齐锦绣跟前,从袖口中掏出薄薄一张纸来,“这是小荷的卖身契,原是想差人送来的,但想着,倒不如我亲自交到你手上来得好。”

“多谢二爷。”齐锦绣伸手接过,看了眼,的确是小荷的卖身契书。

“这里还有五十两银子,你也一并拿着吧,我一走数月,甜宝你要好生照顾。”说罢,他将腰间系着的钱袋摘了下来,递给齐锦绣。

其实他没有必要给这么多,甜宝还小,除了吃穿,根本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

“二爷进京赶考需要用银子的地方多得是,这些钱还是自己留着用吧,我如今开了锦绣斋,生意挺好,养活这一家子,根本不是问题。”齐锦绣只将契书卷着收了起来,至于银子,她倒是没有接的意思。

沈彦清道:“大哥在京城,到时候一应打点,也无需我费心。至于一路上所需要的费用,这些我都准备好了,你不必担心。这五十两银子,是我给甜宝的,你若是暂时用不着,就先存起来。将来哪里用得着了,应个急也行,拿着吧。”

话既然都说到这个份上,齐锦绣也不好意思再拒绝,只道一声谢,便接了来。

“你给女儿的银子,我一文不会动,等将来女儿大了,都给她。”齐锦绣接过钱袋子后放在枕头边,抬眸看着沈彦清,见他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一时间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八卦的心,问道,“昨儿见青莲妹妹心情似是不错,对我的敌意也没有那么明显了,想来,你们婚期已经订好了?”

提起白青莲来,沈彦清薄唇微微挑了挑,面上笑容有些冷。

齐锦绣看不明白了,他这是笑,还是嘲讽?又或者,他不想回答,从而对自己的敷衍?

“想着二爷关心我们母女,礼尚往来,我也应当关心二爷几句的。若是二爷觉得锦绣问得有些多了,不说也罢。”齐锦绣尴尬笑了笑。

沈彦清垂眸望着眼前女子,见她较之四年前,不但个头长高了,脸蛋长得开了,就连性情都变得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他心中越发觉得不是滋味起来。他不是想瞒她,只是,他对白氏的感情,渐渐的,已经的,已经再不似从前了。

“你的锦绣斋,目前看来的确是不错,但是生意场上的事情都不简单。咱们安阳县,但凡是成衣铺子,就有很多家,而且颇有些名气的也不少。见你赚了钱,旁人不会没有动作,你的根基薄弱,想跟人家比,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处。”沈彦清没有接她的话,只是叮嘱道,“你且多加小心。”

“多谢二爷关心,这些我心中都明白。”齐锦绣默了会儿,转头看了眼两个孩子,心中琢磨着,到底怎么说才能让这沈二爷到外面去,一个大男人总站在女孩子住的闺房,总归不是太好。正在齐锦绣犹豫着要如何开口的时候,沈彦清似是瞧出了她心思来,只淡声说:“甜宝我看了,心中也就放心了,不要打搅孩子睡觉,咱们出去说话吧。”

恰好外面小荷烧水泡了茶,端了进来,齐锦绣笑着对小荷说:“小荷,快谢谢二爷。”

小荷愣了会儿,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就要谢二爷,但既然主子这样说了,她还是照着吩咐朝沈彦清道谢。齐锦绣这才拿出那张契书来,递给小荷道:“这是沈二爷拿来的,我看了,的确是你的卖身契书。你现在就拿着去将这契书烧了,从今往后,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别再唤我主子,唤一声姐就成。”

小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幸福来得实在太快了些,她怎么都没想到,沈家将契书还给自己了?

“主子,那这得要多少银子?小荷一定好好干活,将来把钱还给您。”说罢,小荷跪了下来,给齐锦绣磕了头。

齐锦绣道:“二爷行好事,主动将契书拿过来的,他也没有要钱。所以说,你该是谢谢二爷。”

小荷闻言,又连忙给沈彦清磕头,沈彦清笑着道:“起来吧。既然不是奴仆,你我都是一样的人,往后也不必再给我下跪了。”待得小荷起身后,沈彦清望着她,颇为严肃道,“你不必报我的恩,但是却要报齐氏的恩,虽则恢复了自由身,但是只要你留在齐家一日,就需得好好照顾她们母女。”

“二爷,我明白的,二爷不说,我也晓得怎么做。”小荷激动得都哭了,连忙抬袖子擦了擦,而后道,“二爷,姐,你们说话,我去烧火做早饭。”

“去吧,做一碗酸菜肉丝面,就是上回我教你的那个。左右时辰还早,二爷要是无事,便留下吃碗面,也算是让小荷表一下对你的谢意。”齐锦绣面上笑容恰到好处。

沈彦清道:“下回若是能够吃到你亲手做的面,那才是福分,你的厨艺不错。”

齐锦绣道:“那下回吧,今儿你来就是客,总得有人陪着你才是。我若是去了,对你照顾不周,岂不是怠慢了……”

知她待自己客气疏离,沈彦清倒是没有再说话,只点了点头。

小荷学着齐锦绣曾经教她的法子做面,做出来的面,竟然也十分得沈彦清喜爱,满满一大碗,吃得个干净。一碗面下肚之后,浑身也都热了起来,正好外边天也渐渐露出些亮光来了,是时候出城赶路了,沈彦清起身,跟齐锦绣道了别。

齐锦绣亲自将他送了出去,关了院门重新折回来,才将转过身子来,忽然就感觉跟前竖了一堵墙。

齐锦绣不必抬头去看,就知道堵在眼前的人是谁,她笑着问道:“二哥不会一直都候在这里吧?外头这么大的雪,怪冷的。”

赵昇扯了扯她袖子,拉了她一并往堂屋去,暖和些了,这才说:“我素来眠浅,他敲门的声音也大了些,到底不放心,便就起床过来看看。”说罢,望向齐锦绣,“择在这个时候赴京赶考,想来是沈彦澄给他来了信,怕是京都那边出了事情。”

两人是并排坐在上位处,齐锦绣给他倒了杯热茶,但听得这般说,面上笑容更深,只啧啧道:“没有想到,二哥却也关心京都城中的事情?那沈二爷此番去,是京城中发生了何事?”

赵昇眸光微微闪烁一下,没有回答齐锦绣的话,只是端起热茶喝了。

喝完一杯茶热了身子后,这才回答道:“之前在外头跟人合伙做生意的时候,有了解过京里的一些情况,也接触过京里的一些人。不过,后来生意不做了,合伙的人也都散了,就再没有跟之前的人有过联系。仅仅如此而已。”

齐锦绣想着,有些人只要接触过了,便是暂时无甚联系,将来待得人家需要你的时候,必然是会拉你入伙的。不过,这赵昇赵二爷自当也不是好招惹算计的,否则的话,他也成不了未来的威远侯,权倾朝野,叫太子跟燕王是既忌惮又想拉拢。

天气是越来越冷了,锦绣斋里的生意,倒是日渐红火起来。

整个安阳县,说小不小,但是说大也不大,新开的成衣铺子锦绣斋不但做衣裳好看,而且价格还公道,为人更是客气和蔼讲诚信,四周街坊邻居相互说几句,就传开了。这瞧着又近年底,过年自当从里到外都需要换成新的的,一般普通老百姓过年穿的新衣裳,都是自家人做,可是锦绣斋口碑好,定好了时间,便就都能会在规定时间内赶制出来,所以,今年安阳县内,不少老百姓过年的新衣,倒是都愿意在锦绣斋买现成的。喜欢的样式没有了,就预定,到了时间来拿,定然能够做得好。

除了让姚氏进铺子来当导购员,齐锦绣还从外面招了两个人,一个也是导购,而另外一个,则是赵昇亲自物色过来的人,跟赵昇关系不错,是进来负责采买一块的。进货运货,是需要耗费体力的活计,男子来做,自当要比女子好很多。

添了几个人,每个人每天都需要做些什么,齐锦绣都一应安排得好好的。

以前差不多都是每天早晨九点钟上班,如今齐锦绣会让他们每个人早上提前一刻钟过来,这十五分钟,是用来开晨会的。晨会的内容,不过就是总结前一天的工作内容,以及分派新一天的工作任务。几人都是做事麻利爽利之人,对于齐锦绣这种管理模式也都喜欢得很,至此,锦绣斋也算是渐渐走上正轨了。

这一日,才将下派了任务,大家伙都忙着去做自己的活去了,外头刘氏笑着走了进来。

齐锦绣见了,忙请她在休息间坐下,而后给她倒了茶水。

049真好假好

“大伯娘,这些日子实在忙,都不得空去看您跟大伯父,你们现在过得怎么样?”倒了一杯热乎乎的茶水来,亲手递送到刘氏跟前去,漂亮的一双杏眼里含着满满的自信跟甜甜的笑意,只一直笑意盈盈望着刘氏,“上次听大哥哥说,大伯去码头扛货闪了腰,如今好些了吗?要我说,您跟大伯也上了年岁,不必那般辛苦挣银子了,等大哥哥将媳妇儿娶回家来了,你们就等着含饴弄孙,享福吧。”

刘氏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才回过头来,望着齐锦绣,一双眼睛都在发光,并没有急着回答齐锦绣的话,只急着好奇问道:“锦绣,这才多长时间啊,真是没有想到,原本已经死了的铺子,竟然被你打理得这样好。我瞧这时候还早着呢,就已经有这么些人上门来了,过了会儿,岂不是人更多?锦绣,你跟大伯娘说说,这一天能挣多少银子?”

齐锦绣不晓得这刘氏此番过来的目的,不过,短短数日的相处,她却是了解了刘氏的脾性。到底只是大伯娘,与自己这一脉是没有血亲关系的,不比大伯待自己跟弟弟妹妹们亲,就算是和气,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其实打从心底来说,她是不疼自己姐弟兄妹的。就拿那次盘下铺子的事情来说,自己亲大伯说只要五两银子,他便是实在困难,也不肯多贪自己的银子,而刘氏,却是立即表明态度,她虽然没有大吵大闹,可是却好一番细说自己的苦楚。

但是,刘氏跟方氏婆媳比起来,就目前来看,倒是要好很多。至少,她不会目中无人嚣张跋扈,不会莫名其妙就跑到自己家来耍威风!但是要真论起来,刘氏待自己兄弟几个的好,连赵大娘的一分都不如。不然的话,自己盘下铺子那么忙,她何故没有说过要来帮忙的话?

自那次拿了银子回家后,几乎是再也没瞧见过她人影,那方氏算计欺负自己,她也没有站出来说一句话。上次大伯受了伤,大哥哥来家里借钱,她听大哥哥锦盛说了几嘴,说是原本大伯父是要去方氏婆媳那里理论的,奈何被刘氏拦住了。

刘氏心中肯定是恨方氏婆媳的,不过,齐老三家到底有钱,她不会为着自己二房而去招惹三房。轮到要借钱的时候了,倒是没有忘记自己二房,上次借了一回,是五两银子。这一次来,又是借钱的?不晓得又是为着什么事情。

所谓日久见人心,齐锦绣心中明白刘氏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不会对她多贴心。但是,到底是长辈,明面上又没有撕破脸来,该给的尊重还是会给的。面上笑容一直没有变,齐锦绣道:“大伯娘也该是知道的,这成衣铺子里做的都是普通百姓的生意,瞧着是人多,可是利润却薄,一件衣裳除去各种成本,根本也就没有剩下多少钱了。”

听齐锦绣这般说,刘氏面上笑容渐渐冷了些,一时间没有再说话,只端起冷了些的茶水来喝。

喝完茶水,她只哀愁的皱起脸来,眉心也锁得紧紧的,又朝齐锦绣诉苦道:“大伯娘眼睛不好使了,做事也常常力不从心,所以,也实在帮不到你什么忙。”说罢,她沉沉叹息一声,一双枯燥的手紧紧攥住杯沿,“可我听说,你这铺子赚钱得很,原本城中百姓过年都是自己扯了布来做衣裳的,如今都道你这锦绣斋衣裳做得好,所以都愿意花钱到你这里来做过年穿的新衣裳。你这铺子的确是赚的小钱,可是积少成多,瞧着日日人来人往的,肯定是能够赚不少的。锦绣,你也别瞒伯娘了,你跟伯娘说实话,你这铺子一天到底能赚多少银子?”

本来做生意最为忌讳的,就是不懂行的人总喜欢追着你问到底能赚多少钱,再者,齐锦绣觉得这刘氏也非真的跟自己贴心,所以,她本能十分反感与她谈这个话题。若是换成赵大娘问,她肯定是会毫不犹豫就告诉她,可是刘氏问,明明知道她心中可能在寻什么不好的主意,怎么能够跟她说?

要是如实与她说了,怕是她越发会肆无忌惮地打自己银子的主意了,她不喜欢。

“大伯娘,您今儿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齐锦绣不想说,便扯开了话题,反被动为主动道,“是不是大伯身子又不好了?最近请大夫瞧得如何?”

相比起自家老头子的身子来,刘氏此番自然是更为关心铺子的,其实不然她也不会来,毕竟自己现在住的地方离这锦绣斋还是有些远的。当初之所以会选得远一些,刘氏自己也有些私心,她是怕离得近了,老二家的一大摊子破事,都会麻烦她。

离得远,她原也不晓得锦绣斋情况如何,只听邻家说生意的确不错。后来,还是老三媳妇儿特地来了自家,亲口告诉自己说锦绣的铺子如今一天能赚好几两,她这才回过味儿来。一天赚好几两,一个月岂不是得上百两?她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银子啊……

原本还是有些不信的,可方才问锦绣话,她却一直刻意回避,刘氏觉得老三媳妇的话更可信了些。

若这锦绣斋真就这么赚钱的话,那也该是有自家一份功劳,若是她没这铺子,又怎么会有今日?刘氏越想越觉得心中不舒坦,仿若那百两银子是自己的,而此番却叫齐锦绣给抢去了似的。思来想去,刘氏越发觉得不甘心,总想着要讨回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锦绣,虽则你大哥哥如今亲事是定下来了,可是只要这买宅子的事情没有落实下来,那姑娘家就算嫁了来,心中也不会好受。大伯娘是想,若是可以的话,咱先将买宅子的事情定下来。你大哥哥的婚期是定在来年五月,若是买了宅子再成亲,一来,咱们老齐家可以风风光光娶媳妇儿,二来,那姑娘家进门来,也是会开开心心的,这样多好。”

齐锦绣扯着面皮笑道:“在这安阳县城内,要想买宅子,至少是得需要二三百两银子的。大伯娘手上若是能一大半,叫我再贴一些,我便是四处去凑,也要把银子凑来给大哥哥买宅子娶媳妇儿。可是大伯娘如今手上根本没银子,莫非要是拿出二三百两来?你便是卖了我,也不一定能值这个价儿。”

“可是老三媳妇儿说,你这铺子,一个月就能有一百多两的进项。老三是做生意的,老三媳妇儿该是也懂些,她说的话该是不会错。锦绣,大伯娘已经看好了,就在城西,差不多靠着西城门边,远是远了些,可是便宜,一大间堂屋,左右各一间小房,院子挺大的,院子里面还种着几棵树,搭着秋千,实在不错。价钱也公道,左不过二百三十两,这主要是因为原先的房主急着要离开安阳,这才压低了价儿。要是搁在往日,哪里能占得这样的便宜,过了这村儿,怕是就没这店儿了,锦绣你可得帮帮盛哥儿。”

“三婶娘跟您说的?”齐锦绣好笑道,“大伯娘,您不是素来就不喜欢三婶娘吗?怎么现在倒是总喜欢将她挂在嘴她挂在嘴边?您别忘了,当初您日子不好过的时候,她是如何对您的。大哥哥娶媳妇儿没银子,大伯父亲自上门借钱,结果却被三婶娘赶回家,当时大伯可是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后来,是我拿了沈家赔偿给我的银子来,又替你们出主意,大哥哥这才解了急。原也是说好的,让大哥哥先成亲,之后再慢慢攒银子买房子,如今何故大哥哥才定下亲事,大伯娘却是寻我来要银子了?”

齐锦绣的确心中有气,这二百多两银子又不是小钱,她怎么好意思张口就要的?且不说自己铺子如今并没有她说的那样赚钱,就算是有,那这银子也是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自己的银子,凭什么要平白无故给旁人那么一大笔,要只是两的小钱,倒是好说,如今开口就是这么一大笔,真是……齐锦绣觉得,这刘氏如今会这样,一来是有柳氏挑拨的原因,二来,也是自己造成的。

往后该拒绝的一定要拒绝,想不给的就是不给,省得有些人的贪心填不足。

见齐锦绣连连反问,态度也强硬得很,刘氏怕鸡飞蛋打,倒是笑了起来。

“锦绣丫头,瞧你急的,大伯娘不是那个意思。”刘氏眯起眼睛笑,夹出了眼角的深深皱纹来,“你大伯父没有本事,不比你父亲跟你三叔,你大哥哥也是憨实,不比锦绣你好本事。大家毕竟都是一家人,能够帮衬的,就帮衬着些,想当初你还没从沈家回来的时候,我对锦荣锦华,也是多有照拂的。”

齐锦绣道:“这些伯娘不必说,我心中有数。若不是念在伯父待锦荣锦华尚算不错的份上,我当初也不会舍出那么一笔银子来帮大哥哥成亲。大伯娘若是真有什么难处的话,两银子我还是有的,不过,买宅子的事情,往后不必再在我跟前提。”说罢,站起身子来,直接去柜台处开了抽屉取了五两银子来,“想来大伯父身子还未有好得利索,这五两伯娘先拿去,再请了大夫来给大伯瞧瞧伤。”顿了顿,又说,“不是我做小辈的背地里议论长辈,但是三婶娘是什么样的人,大伯娘该是清楚,可千万别中了她的挑拨离间计。”

刘氏看了眼手上的银子,又想着宅子的事情,终归心情不太好。于是,对齐锦绣说的话,难免也敷衍了些,只应一声,转头就走了。

待得刘氏走后,赵小花蹦跶着跳了来,伸长脖子往外头看,直到瞧不见那刘氏人影了,这才嘟嘴道:“这伯娘可真行,买宅子这样的事情,随随便便就能说得出口来。而且,还是寻你一个晚辈说。敢情这铺子不是她经营,她不晓得赚钱有多不容易,忙起来的时候,起早贪黑的,恨不能一个人掰成两瓣来用。这老婆子,想得倒是挺美的。”

齐锦绣回过头来,见赵小花一脸鄙夷的模样,她伸手就捏赵小花没有几两肉的小脸,嗔道:“你要嫌累,明儿就不要过来了,我在外头重新再招人进来。”

赵小花嘻嘻笑着黏了过去,紧紧跟在齐锦绣屁股后头,哼哈道:“的确是累,可是我开心啊,也是锦绣姐心眼好,给大家工钱开的高。旁人那里,哪里能够赚得这么多钱啊?不信你瞧大嫂,大嫂以前是个闷葫芦,起初来这里的时候,多半也不敢开口说话,自从锦绣姐您说每卖出多少件就给她多少提成后,她那嘴巴成天都没有歇过,前几日,嗓子都哑了,让她休息一天,她都不肯,还不是因为有银子赚。”

“大家都很努力,我看你倒是挺闲乎的,是不是我分派给你的任务太轻了?”齐锦绣杏眼扫了赵小花一眼,威胁道,“以后工作时间,不许侃家常,否则的话,我一视同仁,绝对扣你分。分扣光了,不但月底你拿不到红包,年底大家都有奖金,你也一文没有。”

赵小花再不敢多说一句话,只闷着头就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然后埋头做事情。

被刘氏闹得心烦,齐锦绣一时没有心思再做事情,只随便拿了张图纸到休息间去涂鸦起来。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她搁下纸笔,跟铺子里几人打了声招呼,则出去了。其实已近年底,年前该揽的生意差不多也都揽过来了,都已经画好的花样子,左不过让绣娘按着新描出的花样子来绣,绣好之后,她再缝了便是。

近几日她倒是不忙,就等着小花小荷她们做好绣样后她来缝补,要说,缝缝补补的,也的确是劳心劳力的活计。现在批量不算多,又有铺子里其她几人帮忙,倒是一时应付得来,可若是将来生意大了怎么办?成千上百件的衣裳,她可不愿意招那么多人来,一个个低着脑袋一件件缝。

所以,最近她动了是否要设计一台最为简便的缝纫机的心思,以前上大学期间实习的时候,他们有过选修课程,就是关于缝纫机的。一整本书,从缝纫机原理,到其构成,以及作用,甚至还有内部的零件三视图,很全面详细的介绍。

她素来喜欢设计,所以对于这门选修课,上的还算认真。至少一些最为基本的东西,她是清楚知道的。不过,设计缝纫机可不是设计摇篮车,内部结构甚为复杂,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设计得出来的。没有想到这个法子也就罢了,如今既然想得到了,齐锦绣心越发痒起来,她就是想干。

从铺子里出来后,没有去其它地方,而是回了家。确切来说,是去了赵家。

前头打铁铺子没人,想来赵昇是出门送货去了,齐锦绣就直奔后院去。赵大娘正在厨房烧饭,外头堂屋前的廊檐下,甜宝正躺在摇篮里,东哥儿则趴在摇篮车边,一个劲在逗甜宝玩儿。甜宝眼巴巴望着东哥儿,见到东哥儿抠着鼻子在学猪,她咧着小嘴笑起来。

里头赵大娘大声喊道:“东哥儿,外头好似没太阳了,赶紧推妹妹进屋子去。”说罢,赵大娘拿着大勺走到厨房门口来,见到齐锦绣,她笑着道,“咋的回来了?”

齐锦绣将闺女从摇篮里抱起来,使劲亲她白嫩嫩的小脸几下,才说:“遇到些烦心事儿,想出来散散心,不晓得去哪里得好,就想回家瞧瞧闺女。”她在廊檐下坐下,让闺女坐在自己膝盖上,紧紧搂住她,逗着她玩儿。

赵大娘将油腻腻的手在围裙上抹了抹,笑说:“那你好好陪着小甜宝,这饭一会儿就烧好了。”

“大娘,我二哥呢?”齐锦绣抬眸问。

“他出去送货了,怕是一会儿就回来了,你要是有事,等他回来再走吧。”赵大娘一边炒着菜,一边扯着嗓门大神喊,“正好你也歇歇,不必那么累着自己个儿。”

有刘氏在前面比着,此番见赵大娘这般关心自己,齐锦绣越发觉得心里暖和。

“我知道了,我等二哥回来。”齐锦绣也大声应着。

050二叔婶娘

已经入了冬,就只有正午时分左右的太阳最好,一般这个时候赵大娘都在做饭,她会将甜宝抱进摇篮车里面去,将摇篮车搁置在廊檐下,叫东哥儿照看着甜宝,让兄妹两个一起晒太阳。若是太阳弱了些,赵大娘会立即唤孙儿将甜宝推回暖和的屋子里去。毕竟天儿冷,外头有太阳还好,没有太阳还吹风,岂不是要冻着了小丫头。

打从姚氏也进锦绣斋做事后,便由赵大娘一人负责来照顾家中几个孩子,锦华有锦荣带着一起念书识字,锦荣很大了,又很懂事,所以那俩孩子根本不需要赵大娘费心,只道吃饭时间,过去唤了兄妹两个过来吃饭。虽则东哥儿比锦华还要长一岁,但是东哥儿不爱念书,成日只贪玩儿,后来跟甜宝熟些了,就不蹲在树根下玩蚂蚁了,只愿意一直守着妹妹。

东哥儿在自己哥儿老赵家,那是混世魔王,但在小甜宝跟前,绝对的好哥哥。不但会费尽心思想着法子逗妹妹开心,还会对妹妹嘘寒问暖,哪怕妹妹皱一下眉头,她都要扯着嗓子把自己奶奶叫来,问妹妹是不是尿裤子了。

孙儿越发懂事了,赵大娘开心得很,只更疼爱几个孩子了。

此番齐锦绣抱女儿在怀中,旁人东哥儿则蹭在齐锦绣跟前,似是一步都不舍得离开妹妹。见妹妹扭了小脑袋过来看他,他则又扮了猪脸来,逗得小甜宝咯咯直笑。齐锦绣见了,一并揽了东哥儿在怀中,拉住他小手道:“东哥儿过完年五岁了吧?可识字了?”

东哥儿一听念书脑袋就疼,他抬手挠挠自己脑袋,憨笑道:“姑姑,我不爱念书,我长大了,要跟二叔一样,我打铁。姑姑,我力气可大了,我能一只手搬起那块石头来。”

齐锦绣弯腰够了不远处一只凳子到身边来,在凳子上拍了拍,示意东哥儿坐下。

东哥儿不知道姑姑要做什么,只悄悄瞄了姑姑一眼,就乖乖坐下来。

“东哥儿想学你二叔啊?是不是因为觉得二叔厉害?”齐锦绣只浅浅笑着,慢慢去引导他,但见东哥儿极为认真地点头后,齐锦绣又道,“那你可知,你的二叔曾经是聚贤书院的才子?连院子大人都十分欣赏他呢,你二叔那时候,书念得可好了。”

“二叔进书院念过书?我怎么不知道,我只知道二叔打铁很厉害,他们都愿意找二叔打铁。”东哥儿眼睛睁得又圆又大,表情也是极为自豪的样子,“二叔还会挣钱,每回二叔回家来,都会给我带很多好吃的,还会给我买好多好玩的。”

“你二叔在聚贤书院念书那会儿,你才多大点儿?怎么会知道。”齐锦绣搂着东哥儿在身边,轻轻抚摸着他小脑袋瓜子说,“你二叔要是当时能够继续将书念下去的话,如今肯定也是举人老爷了,咱们县,谁都没有他厉害。”

“姑姑说的可是真的?”东哥儿显然有些信了,越发崇拜起自己二叔来。

厨房赵大娘闻言够着脑袋往外头喊道:“你姑姑没有骗你,说的都是真话,你要是不信,一会儿等你二叔回家来了,你自己问问他。”话音才落,就见儿子打从前头进来了,赵大娘一边用锅铲翻炒着菜,一边继续扯嗓子喊道,“东哥儿,你二叔回家了,你问问他。”

东哥儿见二叔回来了,立即蹦跶起来,一个箭步就冲到二叔跟前,继而抱住他腿,一脸崇拜羡慕。

赵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由得抬眸望了坐在廊檐下的齐锦绣一眼,这才低头问侄子:“东哥儿,怎么了?”

东哥儿仰脑袋咧着小嘴笑:“二叔二叔,姑姑说……姑姑说你念书厉害,你也能考状元去。”

“我哪里说考状元了?我说的是考举人老爷。”说罢,齐锦绣笑着抱起甜宝站起身子来,走到赵昇跟前,这才解释道,“是这样的,锦荣来年春天就要进聚贤书院念书去了,我想,到时候多半是得住在书院,逢六休一的时候,才能回家一趟。东哥儿过完年五岁,再过个两三年,也得送去念书了。刚好我也有意请先生到家来给锦华上课,到时候,可以让东哥儿跟锦华一起念书。先打下点基础,待得东哥儿够岁数考聚贤书院了,也容易一些,二哥你怎么看?”

赵昇点头道:“我也正有此打算,这小子过于皮实了,需得要先生好好约束管家。请现在在家来,刚好我有空也可以盯着他一些,省得他胡作非为。”顿了顿,又望向齐锦绣道,“昨儿去给锦荣讲解习题,见锦华天资不错,是个聪明伶俐的。若是她有这样的天赋,倒不如请了女先生来,琴棋书画一应都点拨一些,只当大家闺秀来养着,左右你我也不差钱。”

齐锦绣笑道:“此事我也与二哥想到一处去了,我也不强制她必须要学得如何,不过是当做兴趣爱好,将来若是能够成为才女,就更好了。”笑了笑,又道,“至于东哥儿的事情,还是得等嫂子回家来了,再问问嫂子才是。”

&nb/>赵昇点了点头,继而目光落在齐锦绣怀中抱着的甜宝身上,他面色柔和了许多,眼里也渐渐露出温柔笑意来。抬眸望了齐锦绣一眼,赵昇道:“让我抱一抱吧,没几日,她就得唤我爹爹了。现在多抱抱她,就当做是事先培养父女感情。”

原本这假成亲不觉得有什么,不过是想各取所需便于行事罢了,可是方才听赵昇那番话,齐锦绣到底面皮薄,脸羞红起来。是啊,待得再过几日成亲后,甜宝唤自己娘亲,唤他爹爹,外人跟前,他们就是夫妻。到时候,会关在一个屋子睡觉,这大冬天,谁打地铺都会冷,肯定还得睡一张床上,最多各人盖各人的被子罢了。

她都可以猜得到,婚后不久,赵大娘肯定就会旁敲侧击问生孩子的事情。

齐锦绣自己也感觉到了脸颊烫起来了,她只稍稍低了些头,踮起脚尖来,尽量用些力气将甜宝递送到赵昇跟前去。赵昇是何许人?他什么都瞧得清楚明白,只不过面上不动声色罢了,察觉到了异样,他黑眸迅速扫了齐锦绣一眼,薄唇抿得更紧了些,只不点破。

换了个窝,原本懒洋洋眯眼晒太阳的甜宝忽然精神起来,她晃着脑袋瞅了会儿抱着自己的这个高大男人,又赶紧扭着脑袋四周去寻母亲。齐锦绣见闺女寻自己来了,玩心忽起,连忙矮下身子去,故意悄悄躲到赵昇身子后面去。

甜宝寻不到娘亲,小脑袋一直不停转来转去,白嫩嫩软乎乎的小手也开始挠脑袋,嘴里还时不时发出些声音来。呆愣愣瞅着赵昇,模样极为认真,哼唧哼唧的,仿佛在问他话。软绵绵的话,只将赵昇一颗心都甜软了,他忍不住地扯起嘴角笑,更是将个贴心的小棉袄抱得紧紧的。

“你娘在后面。”说罢,赵昇侧了身子,让齐锦绣现出身来。

甜宝突然间就瞧见了娘,开心得咿咿呀呀尖叫,小手还指着娘亲。齐锦绣又矮下身子隐在赵昇山一般的身躯后面,再逗着闺女去找她。

小甜宝咧嘴傻笑,小身子也不安分,使劲蹿来蹿去,短小的一双胳膊紧紧搂住赵昇脖颈,然后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肩膀上,小人家站在高处,很容易就看见娘亲了。每回寻到了娘亲,她就开心得一阵大笑,笑得口水流了赵昇一肩膀。

玩得来了,齐锦绣也不逗闺女了,只站在一边大口喘气。

甜宝有了娘亲,就不要任何人,只咧嘴笑嘻嘻探了半截身子朝母亲够过来。齐锦绣喘匀气息,伸手接过大胖闺女,而后问赵昇道:“二哥一会儿可得空?”

赵昇负手而立,黑眸注视着眼前的女子,声音低沉却又悦耳:“你是不是有什么事?”

齐锦绣笑起来道:“的确有事情想跟二哥商量,这样吧,我先去给甜宝喂奶,再哄着她睡觉,完事再来寻二哥。”说罢,便抱着闺女往屋里去,东哥儿见妹妹走了,也想跟着去,却被赵昇一把揪着衣领给扯了回来。

东哥儿委屈:“二叔,妹妹走了。”

“妹妹肚子饿了,你婶娘抱着她吃奶去了,你跟二叔过来。”说罢,赵昇牵着东哥儿手,往前头去。

东哥儿好奇,只抓着脑袋使劲挠:“婶娘?不是姑姑吗?”

赵昇一愣,继而笑说:“现在是姑姑,过几日便是婶娘了,你这么笨,早些改了口,将来才能叫得顺溜。”走到前头铺子里,赵昇随手将一应器具重新搁置了下,显得空间大些了后,才严肃望向侄子道,“方才二叔跟你姑姑说的话,你可听到了?以前惯着你宠着你,是因为你岁数小,如今你大了,得要学会争气,以后不能再成日玩泥巴捉蚂蚁了。”

“嗯!不玩泥巴了,陪着妹妹玩儿。”东哥儿咧嘴笑嘻嘻的,又调皮起来,说着就要跑。

赵昇揪住他不肯放,脸又沉了几分:“你别把甜宝给带坏了,你想陪她玩儿可以,但是只能在她跟前念书背书,可记得了?”

东哥儿还从没有见过二叔对自己这么凶呢,一时间不晓得怎么回事,吓得险些要哭。

赵昇见了,忙呵斥道:“憋回去!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鼻子!记住了?”

“嗯……”东哥儿吓得感觉连连点头,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二叔看,“男子汉,不哭鼻子。我往后也一定都听二叔话,二叔让我做什么,我都就做什么。”

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藕粉色身影打从后面走近,赵昇抬手拍拍侄子肩膀,这才缓和语气道:“妹妹睡着了,你不许打搅她,自己去后院玩吧。”

东哥儿听话应着,转身见隔壁姑姑进来了,他刚想开口喊姑姑,忽然想起二叔对他说的话来。

“婶娘,你跟二叔说话,我去后头玩去。”说罢,一个猛扑就蹿得老远了,想抓都抓不着。

051唇枪舌战

齐锦绣被他那一声婶娘叫得有些愣住了,待得见他蹿得远了抓不回来了,这才颇为有些尴尬的转过身子来。赵昇没有闲着,又开始规整打铁铺子,上午刚刚送完一批货,一会儿吃完饭,他还还有很多活计要干。他打铁手艺好,自打重新接了父兄的铺子后,名声越来越大,生意也自当越来越多。

如今家中劳动力有四个,都是能吃苦能赚钱的,加之之前就存了一些,其实根本不缺钱花。不过,不缺钱不代表可以贪懒,家中养着这些孩子,往后用得着钱的地方,可还多着呢。齐锦绣想问赵昇东哥儿忽然唤她婶娘是不是他教的,但转身见他忙着,再加上这话也说不出口来,于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二哥,现在也很忙吗?”齐锦绣凑到跟前去,主动弯腰帮他忙。

“不忙,在等你开口呢。”见她开口说话了,赵昇也就停了手上动作,也示意她不要忙这些了,“阿锦姑娘,此番寻我,是什么事情?”

齐锦绣憨憨笑起来:“几次三番都麻烦二哥,实在不好意思得很呢,我那成衣铺子,能有今日这般光景,二哥都帮了我好多。”

赵昇黑眸定在她脸上,喉结滚动一下,才轻声道:“说什么傻话。”

齐锦绣知他脾性,他说话不喜欢绕弯子,索性也就直说了道:“如今铺子里的生意很好,的确,目前也不缺钱花。可是,我也不会仅仅满足于此,若是过完年后生意还是这么好的话,到时候我打算扩展客户群体。只赚普通老百姓的钱,发不了大财,只能奔个小康。若是能够跟那些大户人家做生意,能够一应承包了城里那些大户人家的四季新衣的话,收入肯定十分可观。过完年,我头一件需要着手考虑的事情,就是如何去赚那些有钱人家的钱。关于这一点,我也列了几个方案,想来可以一一尝试。不过,我今儿找二哥商量,不是说这件事情的,而是……”她顿了顿,才继续道,“确切来说,我希望能够提高做事情的效率,花最少的劳动力达到最佳的效果,所以,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考虑,如何打造出一台机器来,代替劳动力。”

赵昇不解道:“机器?”

齐锦绣点头:“还记得之前我跟二哥提到过的,我所来自的那个世界吗?我们那里做衣裳,都不需要人拿着针线来一针一针缝的,是用机器代替。我们那里叫它缝纫机,差不多就长这个模样。”说罢,齐锦绣展开手上那卷着的图纸来,寻了个干净的地儿,将图纸展开抹平,“看,就是这个样子的。不过,我这个是较为简易的,依我的能力,复杂的肯定设计不出来。但是只要原理对了,也不需要那么复杂,反正再怎么样,肯定也比人工机器好。”

赵昇以前只晓得那个女人是有些聪明的,很多方面都非常有主见,在他所认识的人中,这阿锦姑娘的确算是有智慧的姑娘。可是他没有想到,她给他带来的意外竟然会这么多,他身姿笔挺立在一边,微微垂首,黑眸定定落在那图纸上,看得又快又细。

他打小无事的时候就会跟着父亲打铁,常常也有乡邻会让他打造一些比较特别的器具,他于那方面也算是颇为有天赋的,一般只要乡邻稍微讲述一下他们所需要的器具的大概功能,他就能够打造出令他们非常满意的东西来。

可是如今,他算是晓得,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个世界里,那里的百姓竟然那么有智慧,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世界?那个地方在哪儿,莫非得出海,在海的那边?可是阿锦姑娘说了,她是来自千年之后的人,他不明白,如今明明就是大气元盛年间,一千年之后,那是怎么回事?

赵昇想了很多,越发觉得事情不可思议,可这摆在眼前的东西却是真实的。他不相信,却又不得不相信,思来想去,最后也只能定下心来继续研究这张图纸上所画的东西。这图纸上画的东西,其实比较负责,他看了一会儿,才渐渐明白过来这图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旦懂了一些入了门之后,就觉得越发有趣起来,甚至,他还可以利用他的智慧,添加一些东西,去完善这副图。赵昇打小就喜欢设计□□这些小玩意儿,待得大些了,就对设计各种兵器感兴趣,如今倒还是头一回做这样的设计呢……于是,越看越觉得手痒,想要即刻就着手动工。

齐锦绣没有说话,只凑到跟前去望着赵昇,见这男人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图纸看,模样极为认真,她就渐渐笑了起来。赵昇听到笑声,这才回了神,扭头脑袋看着她,看着她,看了会儿子,自己也扯了扯唇角,很自然的抬手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道:“你这脑袋里还装了什么?索性全都倒出来算了。”

“二哥,这么说,你是感兴趣的喽?”齐锦绣倒是也不在意他敲了自己脑袋一下,反正他心甘情愿帮忙,她就很开心,只继续扯着面皮笑,讨好道,“等二哥帮我打制好了,我一定亲自下厨做一大桌子菜给你吃,好不好?”

“如今想吃你做的菜,竟是还要拿条件来换了?”赵昇渐渐将手负到身后去,身姿依旧英挺立着,只微微垂着眼眸,似笑非笑望着眼前女子。

齐锦绣道:“那这件事情就当二哥答应帮我了,今儿晚上便亲自下厨答谢,怎么样?”

“我与你玩笑呢,你如今铺子里生意忙,白天都够累的了,哪里还有力气做饭。”说罢,赵昇眸光微微闪动一下,安静看着眼前女子,见她较前些日子明显瘦了许多,脸色也苍白了些,可面上笑容却是未减,依旧总将笑挂在脸上,他不禁有些心疼起来。

其实,她大可不必这般拼命,便是要他养着,他也养得活。

可是他瞧得出来,她成日这么忙忙碌碌的,并非只是为了生计,更多的,是因为她喜欢做这些。如此,赵昇也就未再多言,只道:“不日便是你我大婚的日子,就算再忙,只吩咐了下去让他们去做。你还是好生休息休息,至少,多腾出些时间来陪甜宝。”

齐锦绣笑道:“多谢二哥关心,我知道了。”

两人又站着说了几句,后头赵大娘午饭烧好了,便冲前头喊了一声。

跟赵昇说了会儿话,在家吃了饭后,又给甜宝喂了奶,然后亲自拎着食盒送饭去铺子。脚才踏进锦绣斋大门,就瞧见了刘氏跟柳氏妯娌俩正坐在休息间,齐锦绣脚下一滞,继而唇角挑出一抹嘲讽的笑意来,没再犹豫,只大步走了进去。

“吃饭的时间到了,大家伙先别忙,快过来吃饭吧。”说罢,齐锦绣就近将食盒递送到姚氏手上,“嫂子,你领着他们去吃饭吧,这边我来处理。”

姚氏又瞅了眼休息间,眉心蹙起,这才悄悄附到齐锦绣耳边去说:“方才我听到了,她们俩在拿我跟小花说事儿呢,说是你这还没有嫁来咱家,就开始寻思着把银子都悄悄搬到赵家来了。总之,说了许多不堪入耳的话,锦绣妹子,你自己个儿可应付得来。”

“没事,嫂子,你不必管了,去吃饭吧。”齐锦绣笑道,“大娘烧了你爱吃的鱼。”

姚氏看了眼,见的确是自己爱吃的,笑着应一声,就转身去了后面。

安顿好员工后,齐锦绣这才转过身子来,直接在刘氏跟柳氏的对面坐下,开门见山道:“大伯娘,您此番领了三婶娘来这里,可还是为着买宅子的事情?”说罢,她便垂了眸子,只抬手倒了一杯茶水,但却不是奉给她们俩的,而是自己端起来慢慢品尝。

容忍一次,那是顾着亲戚情面,若是一再不识抬举,她也不怕撕破脸来。

刘氏一门心思只想买宅子,便也不多说旁的,只开口便道:“锦绣,大伯娘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想你能够出钱给你大哥哥购置一处宅子,这样明年五月成亲的时候体面。大伯娘知道,你肯定是赚了银子了,方才听你三婶娘说了,那回,你与那赵家小子合谋,还算计了老三一家二百两呢。那老赵家瞧着不咋滴,可赵老二搁外头做生意那些年,肯定挣了银子的。如此算来,只拿出二百三十两来给你大哥哥买宅子,根本还算少的了。”

齐锦绣搁了茶杯,好笑道:“我出嫁,三婶娘既是收了赵家聘礼,就该按着祖上规矩办事,多加一倍银子来,算是我的陪嫁。这是咱们齐家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怎么能说是算计呢?大伯娘这样说,莫非是觉得老祖宗做得不对,这可是忤逆大不孝,若是叫族长太叔祖父知道了,可是要组织宗族里的人将大伯娘您浸猪笼的。”

刘氏没有想到会这样,愣了愣,到底是吓得不敢再言语。

那边柳氏气道:“锦绣丫头,可别见你大伯一家老实,你就可劲儿欺负他们。你咋就这么忘恩负义呢?若是没这铺子,你哪里能有如今这般好日子过?此番倒是好了,便宜都叫你捡了,左不过让你出二百三十两来给盛哥儿娶媳妇用,你就翻脸不认人了,可还有良心没有?我可瞧见了,你对自家人小气,对外人倒是一点不含糊,这还没过门呢,就将赵家的人都塞进铺子里,是来撸钱的吧?”

052公堂上见

齐锦绣倒是也不客气,只冷了脸道:“三婶娘这说的什么话?我这铺子招什么人,如今竟然还需要您来管了?您这手伸得未免也过长了些。既然说到大哥哥成亲的事情,那我也就说几句,大哥哥成亲,上有祖母健在,下有伯父伯娘跟三叔在,何故需要我一个小辈出银子购置宅子?三婶娘既这般关心大伯一家,何不自己个儿出银子帮大哥哥?”

柳氏一噎,顿了一下,这才说:“这在说你呢,扯到我身上来做什么?再说了,你如今这般赚钱,可是沾了老大一家的光,若不是有这间成衣铺子给你用,你咋能有如今这般?锦绣,旁的咱也不说了,我就问你,这购置宅子的银子,你是拿还是不拿。”

“我不拿!”齐锦绣拒绝得十分果断干脆,“别说我没有,便是今儿有这个钱,我也是不会给的。”说罢,只冷冷瞥了柳氏一眼,继又缓缓转过头来,望向刘氏道,“大伯娘,您跟三婶娘不一样,以前我没回家的时候,您对锦荣锦华到底算是有些照拂。至少,是肯给一口饭吃的,不像三婶娘,去了只将人赶出来,连门都不让进。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你的好,我自当是记着的。所以,当初晓得大哥哥娶媳妇有困难,我宁可自己日子紧巴一些,也是要尽力帮助大哥哥的。该对谁好,有多好,我心中自是有数,不必你们时刻来提醒。再说这铺子,我是赁的您的,房契地契一应都在您手上,每个月,我是按着市面价格的三倍来付的租金,您要知道,就这条街上,我若是租旁人家的铺子,可不需要花这些钱。我做到这份上,一来是念恩,二来,也是因为你是我伯娘。可是你如今这番行为,叫我寒心得很,那么点仅有的感情,也消磨得一干二净了。这铺子,您要是想继续租,我便还如往常一样,若是不愿意租,待得过完年,我寻了新的地儿,即刻搬走,到时候,您可别说我还是沾了您的光。”

刘氏望了柳氏一眼,心中有些犹豫起来,她不比柳氏,她没钱,若是连这租金都丢了,家中可又少了一份收入。如今虽则日子依旧过得不富足,但是至少比以前好得多了,住的地儿好了,吃的好了,就连盛哥儿也定下亲事。

她来要宅子,不过是为着盛哥儿,再有就是,她也的确是瞧着老二家的锦绣丫头赚着钱了,眼红。

柳氏见刘氏面上似有犹豫之色,连忙给她使眼色,而后皮笑肉不笑道:“锦绣丫头,既然不想租这铺子了,可别等到过完年啊,你今儿要是不给银子买宅子的话,就即刻搬出去。”她哼哈笑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轻蔑得拿眼角余光看着人,“你现儿生意这么好,每天都这么忙,即刻搬出去的话,得腾出时间来重新寻铺子不说,怕是这活也得落下许多吧?再说这年前,大家都忙得很,哪有闲工夫赁铺子给你,到时候可别鸡飞蛋打,什么都捞不着。现在摆在你面前只有两条路,第一,给银子,第二,即刻卷了铺盖搬出去,这铺子咱不租了。”

齐锦绣气得大了,倒是也不气了,只觉得好笑起来。

她慢悠悠端了茶水抿一口,没有理睬柳氏,只问刘氏道:“大伯娘,这可也是您的意思?”

“我……”刘氏的确有些犹豫,她虽则不想把事情搞得太僵,可见着这老二老三一家家都过上了好日子,偏生只有自家还连宅还连宅子都买不起,不由得嫉妒眼红起来,攥了攥拳头,牙一咬,也坚决道,“对,你三婶娘说的,就是我的意思。”

“那好。”齐锦绣只淡定道,“这事情与三婶娘毫无干系,她不论说什么,我都是不会理睬的。不过,既然大伯娘也这么说了,那我也给大伯娘两条路走,第一,即刻回家照顾伯父去,往后没事少听人挑拨离间,多多呆在家中好生照应伯父才是正经,第二,咱们公堂上见。当初赁铺子的时候,可是定下了契约,契约上说好了是一年一签,而我也是如数付了您半年的租金的。如今您反悔了,按着咱们契约上所说,您该是需要按着十倍的价儿来赔偿我。大伯娘若是拿得出银子来赔偿,咱们便即刻去衙门吧,让县老爷给个公道。”

“十倍?”刘氏屁股坐不住了,显然是吓得不轻,连手都抖了起来,“锦绣,你莫不是在吓唬我?”

“我吓唬你做什么?做生意是有做生意的规矩的,我想这一点,三婶娘心中该是清楚得很。”她瞥了柳氏一眼,继续道,“三婶娘常年伴在三叔身边,就算不懂生意场上的事情,但是也该是听过几耳朵的。这样的事情,她不会不清楚,既然清楚的,却还撺掇着您来闹事,想必是居心叵测。大伯娘您想想,若论远近亲疏的话,您到底是与三房近些,还是跟二房近。在您困难的时候,又是谁费劲心思帮了您,而谁又不但不帮,反而还气得伯父生了病。我还记得,当时大伯娘恨得三婶娘,可恨得紧呢,简直是咬牙切齿,就差没举着一把刀去抹了她脖子了。这才多少日子,莫非您都忘了?”

齐锦绣毫无顾忌,只当着这两人的面,全都说了。

刘氏跟柳氏皆不言语了,两人脸上都青一阵紫一阵,表情就更是精彩纷呈。

齐锦绣没功夫再搭理她们,只兀自起身,临走前又提醒柳氏道:“我那嫁妆,还请三婶娘好生准备着,若是有半点差池,太叔祖父都是不会饶了你的。你们若是没事了,便请回吧……”说罢,片刻都没有多呆,只大步奏凯忙自己的去了。

刘氏默默站起身子来,恋恋不舍四处打量着这铺子,心中懊恼着,为何这铺子在自己手里就是必死无疑,到了人家手里,生意就能够这般红火。又想着,不管她说得再怎么义愤填膺,那也改变不了这是沾了自己铺子光的事实。

这锦绣丫头,亏得以前还觉得她是个孝顺心善的,没有想到,也愣是这般绝情寡义,跟老三一家也没有两样。这铺子生意明明这么好,偏生藏着掖着,一个女孩子家,还没嫁人呢,这胳膊肘就朝外面拐了,将来若是嫁了人,她眼中还能有自己个儿吗?

想到这里,刘氏越发着急,却也没法子,只能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往外面去。

柳氏紧随其后走出去,但见刘氏心不在焉,她就知道,这事儿没这么容易就完了。眼珠子转了几转,柳氏便有了主意,于是凑到刘氏跟前去道:“嫂子,以前的事情,我的确有做得不好的地儿,您大度,可别与我计较。但你我到底是同辈,偶尔有个口角,也是正常。可这锦绣丫头……这丫头也委实厉害了些,竟然这般目无尊长,反了她了!嫂子,你也别灰心难过,我倒是还有一计。”

说罢,便笑着凑到了刘氏耳边去。

053要出嫁了

冬月里头天儿还不算太冷,只间歇下过几场小雪,待得入了腊月,天便真正冷起来。江南小城,也有如北方那样的鹅毛大雪,只过了一夜,天地间便白茫茫一片,似是要晃花了人的眼。赵昇跟齐锦绣的婚期,定在了腊月中旬,到了腊月中,锦绣斋已经不怎么忙了,赶制了最后一批大单子后,齐锦绣也想让大家轻松轻松,便不再接大单子,只偶尔做几件小件。

铺子里渐渐闲了下来,近年关,家中需要忙的事情也多,齐锦绣这个老板十分人性化,各个岗位上,便采取了轮休制。一人轮着一天过来上班,休息的那日,工钱照算不误。其实就算过来,铺子里也不忙,不过是吃吃茶水磕磕瓜子聊聊天罢了。

前两天忙的时候,人手实在不够,齐锦绣又在导购跟绣娘这两个岗位上各招了一名员工。不过才忙了一阵子,如今蹭着过年的光就闲了下来,工钱还照发不误,铺子里的员工都开心得很。只想着,锦绣斋的这份工这么好,待得来年了,一定得好好做事才行。

临近婚期,这些日子,齐锦绣也忙得很,便鲜少来铺子。锦绣斋的一应大小事务,便都暂时交于赵小花处理,一些琐碎小事的话,赵小花可以自己全权处理,但若是涉及到一些订单财务等方面的大事情,需得一应向齐锦绣汇报。

齐锦绣坚持的经营理念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小事交与赵小花打理了,那自己不在的时候,她就是一把手,她齐锦绣当时不会过问,事后必然也不会追问。其实齐锦绣非常看好赵小花,这样做,也是有目的的,想着,若是来年生意越来越好的话,到时候生意大了,总归是要培养管理人才的。

赵小花是她未来姑子,为人品性一应都好得很,能力也有,跟自己也亲。若是将来培养心腹之人,必当头一个就选择她。再者,该放权的时候就放权,只有把权力用对了地方,才能够把铺子经营得更好。齐锦绣并非守财奴,有些赚钱的小聪明,也十分舍得花钱,尤其是待亲近之人,阔绰得很。

这几日,赵小花也忙得很,她除了要帮着未来二嫂管铺子的事情,还得抽空帮着她娘一起准备二哥的亲事。不过赵小花为人开朗活泼,便是忙得跟个陀螺似的,她也依旧成日嘻嘻哈哈的,不但毫无怨言,反倒还很开心。

这日太阳落山后,见铺子里没什么生意了,赵小花便早早关了铺子。没有回家,而是进了隔壁齐家,齐家门前已经挂上了大红灯笼,小院子里头,也四处挂了红色彩带,再往里头,门上窗户上,还有香案上,都贴了大红喜字。

明儿便是出嫁的日子,按着规矩,今儿晚上,娘家人是需要多来些人陪着新娘子的。可是齐锦绣父母双亡,前不久又才与伯娘婶娘闹过不愉快,因此,此刻齐家冷清得很。还是齐家族长夫人太叔祖母实在瞧不过去,特意叫她自己的亲孙媳妇儿跟曾孙女儿过来陪着新娘子。

族长夫人的孙媳妇儿,是个不到三十岁的农家夫人,穿着身粗布衣裳,挽着头发,话也不多,只抱着闺女坐在一边笑盈盈望着齐锦绣。她闺女名唤枣儿,才将六七岁,穿着一身半新的花袄子,跟她娘一样,腼腆怕是,也是不言语,只瞪圆了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齐锦绣看。

齐锦绣主动与这对母女说话,话题换了又换,还是聊不到一处去,正尴尬着呢,就听见外头传来赵小花的笑声。齐锦绣与那母女说了一句,便起身迎了出去,就见沉沉暮霭下,赵小花不好好走路正蹦跶着过来,两条细长麻花辫甩来甩去。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过来了?吃饭没?”齐锦绣笑着抓住她的手,拉她进堂屋来,而后又赶紧关了门,挡住外头那风雪,见她身上脸上都落了不少雪,忙伸手给她拍了,这才道,“锅里还闷着一碗面,你要说没吃,让小荷端来给你吃。”

“二嫂,我不饿,你就别管我了。”赵小花嘻嘻笑着,“今儿太冷,没什么生意了,我就早早关了铺子。就是过来看看,一会儿就得过去呢。”说罢,又凑到齐锦绣跟前去,耳语道,“二嫂,你伯娘跟婶娘今儿晚上真的不过来陪着你过夜?她们可真行,这是想断绝来往的意思?要说那柳氏倒也罢了,你们素来就没什么来往,可是刘氏,真的是说不过去,也不晓得,她是怎么想的。”

齐锦绣扯了扯嘴角,笑了道:“刚刚托了人来打招呼,说是病了,而且还不轻,此番正躺在床上呢,连床都下不来。伯父之前码头扛货就闪了腰,就算他想来,也不方便。大哥哥倒是来了,帮着忙了会儿,可没一会儿子,就又被大伯娘托来的人唤走了。说是家里有事,缺了大哥哥,怕是连饭都吃不了。至于三房,从议亲至今,连个人影也没有瞧见。”

“你三叔回来了吗?”赵小花道,“你三叔不该是这样的人,再说他是做生意的,需要脸面,侄女儿嫁人家中却没人过来陪着,说出去,可是打脸的。依我看,刘氏是受了柳氏的挑拨,此番正气着呢,她觉得你应该花钱给他们家买宅子,你没有出这个钱,她便就不来看你。”

“其实于我来说,这些都是无所谓的,只要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她来不来我都不在乎。”说罢,又笑起来,拽着赵小花走到那对母女跟前去,“谁说我娘家没人了,这不就是嘛?小花,这是住在秀水村的婶娘,这是枣儿,我堂妹。”

见状,那对母女连忙站起身子来,朝着赵小花憨憨笑。

赵小花天生话唠,拉着那对母女一处侃,三言两语就说到一处去了。齐锦绣见了,倒是松了口气,虽说她们是来帮自己撑场面的,可是她也怕招待不周呢。

而此刻,齐家三房上房内,柳氏正伺候在老太太跟前。老太太方氏躺在榻上,两边各有一个小丫鬟在给她老人家捶腿,柳氏则默默站在一边。屋内安静得很,屋子外面,北风呼啸,大雪飞扬,那风扯着枯黄的着枯黄的枝条耍耍抽打在窗户上,发出一阵阵似鬼哭狼嚎般的声音,惹得人心燥。

“明儿可就是那死丫头嫁人的日子了,左右这银子,咱们是不会出的。到时候,那丫头若真是胆敢告了咱们去公堂上,你便去与她对质吧。”方氏慢悠悠说起来,她眉心蹙得紧紧的,明显精神不是很好的样子,“我这一把年纪了,要我去衙门,还不得去了我半条命。”

柳氏不傻,这样的亏,她自然不会吃。但是眼前的老太太是她婆婆,她也不敢过于违背她的意思,想了想,便稍稍弯了腰来,道:“老太太,您还瞧不明白吗,锦绣丫头这是在针对您呢。若是您不去,只舍了儿媳一个,她不会善罢甘休的。再说,当初画押的时候,是您按的指印,儿媳去了,也无济于事啊。”

“真是蠢货!”方氏一听,越发气得上火,“当时我就觉得哪里不对劲,事有蹊跷,我是一时糊涂了,你可是一旁眼睁睁瞧着的。见那赵家婆子引我着道,你怎生不晓得劝我一劝?你当时若是劝了我,如何还会有今儿这样的事情?说起来,我就气得很,你也是个无用的。”

方氏越想越气,柳氏还觉得自己冤枉呢,明明当时是她老人家自己钻进了钱眼里,如何此刻还说道自己?奈何她有理不敢说,有话不敢回,便也只能默不吭声立在一边,只低着脑袋不言语。又静了会儿,外头突然传来敲门声,而后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低着脑袋道:“老太太,太太,爷回来了,正往老太太您这儿赶来呢。”

“夫君回来了?”柳氏简直喜出望外,面上立马露出笑容来,不自觉便抬手抚了抚头发,又低头瞅了瞅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想着,夫君这一走,有大半年了,好不易回家来了,她可得打扮得漂漂亮亮见了才是,这般想着,就越发觉得自己这身衣裳不够鲜亮了。

夫君容貌好,生意场上跌爬滚打这些年来,性子也磨得越发稳重了。他在外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男人俊俏,又有钱,勾搭他的年轻寡妇黄花闺女肯定有得是,自己原就容貌不多出彩,如今又日渐上了年岁,若是再不妆扮一番,怕是入不得他眼。

“老太太,夫君回家了,媳妇儿想先回去换身衣裳来。”柳氏既兴奋又紧张,一双手只紧紧绞着丝帕,一边在等老太太的话,一边又着急,生怕再迟一步走,夫君就会瞧见自己现在这副寡淡的模样。奈何老太太也不搭理她,只默默坐起身子来,而后让小丫头来帮着梳头。

“你搁家做个贤妻良母就行了,你的地位,是不会有人能够撼动的。再说,老三外头什么样的人没有瞧见过?你便是打扮得再漂亮,那也不比十多岁的年轻小姑娘,索性还是免了。”老太太颇为高傲地抬起下巴,只端端坐着,原紧绷的脸稍稍露出些许笑意,“老三回来了,回来得好啊,回来得正是时候。叫他给拿拿主意,看看这事情,到底怎么办。”

柳氏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了头,只觉心中委屈,眼眶便渐渐热了起来。

不一会儿,外头便推门走进一个男子,穿着一身崭新的白色袍子,外头罩着件黑色大氅。男人三十出头,身形高大英武,面皮却白净,他进来后赶紧脱了大氅,而后上前几步来,弯膝在老太太跟前跪了下来,给母亲请了安。

老太太眼圈儿红了,颤巍巍伸出手去抓住儿子,细细看一番,而后道:“瘦了,黑了,外头肯定吃了不少苦楚。”她紧紧攥住儿子的手不肯松开,拉他在自己跟前坐下,又细细问候一番后,这才在儿子跟前诉起苦来,只将老二家锦绣丫头如何不孝的事情添油加醋又说了一遍。

静静听完后,齐老三没有片刻犹豫,只道:“母亲既是立了字据,该是要给这个银子的,再说,咱们家拿得出这二百两银子来。依我看,这件事情不必再说了,就按着字据上说的来吧。”

老太太原以为儿子会帮自己,却没想到,他竟然帮了那丫头说话,于是越发觉得委屈。

“咱们家是不缺这个钱,可二百两不是小数目,哪里能说拿出去就拿出去?”老太太紧紧抓住儿子手说,“三儿,就算给银子,拿个十两也就够了,何故要给这么些?再有,这件事情论起来,就是赵家老二诓咱们的,娘就是不服这个!”

齐老三黑眸闪了闪,默了片刻,才说:“娘,正因此事是赵老二设的计,咱们更该不与计较。这赵老二……前些年在外头闯荡,结识了京城里的贵人,便是沈家老大都要让他几分,更何况是儿子了。娘您听儿子一句劝,赵家老二这尊佛,咱得罪不起。就听儿子的,这钱该怎么给,就得怎么给。”说罢,也不容有人再拒绝,又望向默默立在一边的妻子,蹙眉道,“你也别站着了,换身衣裳便带了银子赶紧去老二家吧,这个时候不去,岂不是叫旁人看笑话?”

久未想见,见夫君开口便是谴责自己,柳氏那颗心顿时冷了下去。又悄悄望了自己婆母一眼,但见老太太没有反对,柳氏这才应声出去。

待得柳氏走近门口的时候,齐老三又叮嘱:“再选几件像样的首饰,一并带了去。”顿了顿,又问自己母亲,“大哥那边呢?”但见老太太只鼓着嘴不言语,齐老三心中明白一些,吩咐一个丫头,“你去前头跟旺儿说一声,告诉他,让他亲自去大爷家一趟,就说……三太太去二房了。”

“是。”那小丫头应一声,便就听话地低着脑袋出去了。

待得屋子里没什么人了,老太太终是忍不住道:“老三,何必这样做?那死丫头目无尊长,气得为娘几日没有睡好觉,你何必还要给她这个脸面?再说,你让你媳妇儿去就让你媳妇儿去好了,怎生还管着大房那边做什么?”

齐老三道:“儿子不过是在按着规矩办事罢了,若是丢人,说出去也是丢齐家的脸,丢大哥跟儿子的脸。再说,赵老二也不是能得罪的主,儿子心中自有打算。”

054左右摇摆

齐老三跟前伺候的小厮旺儿得了老太太身边丫头的信儿后,片刻不敢犹豫,直接就打听着往齐老大新的住所去了。旺儿去的时候,齐老大一家才刚刚吃完饭,齐老大在跟婆娘闹脾气,刘氏被丈夫说骂一顿,心中也觉得委屈,眼圈儿红了。

可是她跟老三媳妇儿约好了,说好了都不去的,再说,她如今就是心中有气,就觉得那丫头是白眼狼,得了银子,根本就没有帮衬自家盛哥儿的意思。锦绣那丫头也不想想,以前她没有回家来的时候,是谁给锦荣锦华饭吃的,如今倒是好,发了财了,开始跟自己划清界限了。

刘氏一口气堵在胸口,但见丈夫又黑着脸说骂自己,她脾气也上来了,狠狠就摔了个碗。

“齐老大,你那侄女就是个忘恩负义的,有了钱就忘了咱的恩,这成亲别想我去帮忙。”刘氏平素瞧着软得很,可若是真正急得发起脾气来,那也是十分凶恶的,只见她面目狰狞瞪着齐老大道,“你自己摸着良心想想,我自打嫁了你,可有享过一天福?瞧瞧老二老三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再瞧瞧咱家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你有本事冲我吼,有本事你也让我当阔太太!你要是有本事能赚得到钱,我用得着为着一处宅子去这般低三下四求人吗?在外头受那丫头的气儿,回家来还得被你指着鼻子骂,这日子我没法过了!”

越说刘氏越觉得委屈,如今眼瞧着二房三房都飞黄腾达了,就只有他们长房还连个宅子都没有。大家都是兄弟,为何差别就这么大呢?她当初真是瞎了眼了,才会选择嫁给这样一个没有本事的窝囊废!儿子娶媳妇儿的本钱都没有,他还有什么资格说骂自己?

索性已经吵开了,刘氏不管不顾,只将桌上的碗碟全都挥落到了地上。

齐老大平素默不吭声,可一旦发起火来,也是十分吓人。眼睁睁瞧着自己婆娘嘴里说出那么难听的话来,他也火了,气得两眼猩红,抬手就要给刘氏一巴掌。旁边一直默默垂首立在一边的锦盛见了,连忙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他爹的手。

“爹,娘,有什么话你们好好说,能不能别动手?”齐锦盛老实,嘴也不多会说话,因为打小家里便穷的缘故,他也是见多了爹娘从拌嘴吵架,到动手摔东西打人,他习惯了爹娘的争吵,可每回爹娘吵起来的时候,他又十分畏惧,打从心里害怕。

有些时候,两人吵起来他能够拉得住,可有些时候,两人吵得急红眼了,他根本拉都拉不住。此番见两人似是又要打起来,齐锦盛心里畏惧得很,他只想逃避,可若是自己逃开了,爹爹下手太重将娘打死了怎么办?这样想着,便硬着头皮来劝架,心中只祈祷着,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刘氏见丈夫为着那丫头竟然想动手打自己,一下子就懵了,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去,只扯着嗓子哭唱起来。只道,这辈子是瞎了眼睛了,才嫁到齐家来,这辈子是走了多大霉运,这才嫁了这么个没本事还又会打老婆的窝囊废。

一个人哭了几声,又麻溜爬起来,跑进屋子收拾东西去,只道要回娘家。

刘氏前脚才进屋子,刘家大门便被人敲响了,齐锦盛望了自己爹一眼,但见他熄了火气并没有再追进去打娘的意思,到底松开了自己爹,而后木着一张脸走到院子里去开门。外面风雪挺大,扑朔朔的似是鹅毛似的,开了门,见是三叔身边的小厮旺儿,齐锦盛奇道:“三叔回家了?”

“锦盛少爷。”旺儿唤了一声,便哆嗦着进了院子来,然后大步往堂屋去。

刘氏正好卷了包袱出来,见是旺儿,刘氏也惊道:“旺儿,你咋的回来了?”

“大老爷,大太太。”旺儿依着规矩给两人弯腰请了安,瞥见落得一地的碎瓷片,他眼神微微晃了晃,这才说道,“我们老爷今儿傍晚才将回家来的,也晓得了锦绣小姐明儿成亲的事情,我们老爷已经让我们太太亲自带着东西去锦绣小姐那里了。小的现儿过来,也是我们老爷吩咐的,老爷让小的来跟大太太说一声,锦绣小姐出嫁,齐家若是太冷清的话,丢的是齐家人的脸。”

“什么?老三媳妇儿去那丫头那里了?”刘氏瞬间懵了,“可老三媳妇儿不是说好了,谁都不去的吗?这会儿子怎生反悔了?”

&nnbsp;“听里头的丫头说,我们老爷一回家来,老太太就在老爷跟前哭诉此事了,老爷不但没有偏帮老太太,反倒是帮着锦绣小姐说话。”旺儿一直微微弯着腰,垂着脑袋道,“老爷说骂了太太一顿,太太不敢不听老爷的话,就去了。这不,我们老爷怕大老爷跟大太太失了脸面,特地叫我来告知一声的。小的将话带到了,这还得回去复命呢,小的告辞。”

旺儿说完话,也没有多逗留,只转身就走了。

齐老大气愤愤望着婆娘刘氏,大声喊道:“你还吵嚷不吵嚷?还回去不回去?你作为齐家长媳、锦绣丫头的亲伯娘,如今却倒是还不如一个隔着肚皮的婶娘。我齐老大是没本事,不能让老婆孩子过好日子,可锦绣丫头没有对不住咱们!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发什么疯?你是去不去!”

刘氏并未将自家老头子的话听进去,此刻只是想着,老三媳妇儿又改了主意去老二家了,那她答应过要帮自家跟那丫头要宅子的事情,岂不是没得指望了?想到这里,刘氏越发恨起来,只觉得这齐家真的是没有一个好东西。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番田地,连隔着肚皮的老三媳妇儿都去了,自己这个亲伯娘若是不去,岂不是叫二房三房走得近了?这般一想,刘氏越发觉得老三媳妇儿不是人,甚至都在怀疑,她是设了圈套来诓自己。心中再恨也没有法子,这一巴掌扇在了自己脸上,只能咬碎了牙齿混着血咽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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