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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地下冰陵

 

“师父。”

墨璟肆轻声唤了竹音一声,竹音闻言,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她用另一只手细细抚过石碑上的字眼,仿佛用了整颗心去描摹那个人的名字。只是,让墨璟肆和竹音都没有想到的事情突然发生,竹音的手顺着最后一笔落下,萧君若三个字突然亮了起来,散发着幽蓝的色泽。

竹音微微一愣,随即下意识地抓住墨璟肆,只见一条紫金色的光线从石碑上蔓延下来,迅速将石碑周围方圆五步的范围包围起来。竹音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她紧紧抓住墨璟肆的手,脚下一踏,要离开金光包围的区域,然而她的动作还是迟了一步,紫金色的光圈先她一瞬闭合,霎时间,淡紫色的光芒冲天而起,将竹音与墨璟肆二人笼罩在内。

视线顷刻间昏暗下来,竹音在心里暗道糟糕,还没等她想到对策,脚下的地面突然凹陷下去。墨璟肆被骤然而至的失重感惊得心头狂跳,这种感觉她是如此熟悉,就好像当初,她不慎碰到红河阵法从而跌落到无极大陆的时候,那种从天而降的感觉。

墨璟肆也在第一时间抓住了竹音的手,她们像是落入了一个无底的洞,只能感觉到不断下坠,眼前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只是几次呼吸的时间,也或许过了很久,墨璟肆感觉竹音突然将她提起来,紧接着便是双脚落地的声音。

眼前终于有光线透过来,墨璟肆眨巴着眼睛,好半晌才适应昏暗的环境。她被竹音提在手里,四周很安静,安静到,她能清晰听见竹音呼吸的声音,想来竹音当是花了不少灵力,才保证她二人皆毫发无损地着地。

“师父……”墨璟肆动了动嘴唇,轻轻唤了一声,即便是如此小声的声音,依旧远远传了开去,甚至带起了些微的回音。墨璟肆咽了一口唾沫,才继续问道,“这里是哪儿?”

竹音摇了摇头,她将墨璟肆放下来,神色凝重地扫视四周,发现她们此刻像是待在一个甬道里,背后是冰冷的墙,前方的甬道墙壁上镶嵌了夜明珠,甬道中散发着一股寒气,让墨璟肆冻得打了个寒战。竹音捏住墨璟肆的手,将自己的灵力输入她的身体,替她保暖,然后才开口:

“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但我们待在这里也不是办法,看来只有朝前走了。”

她们身后乃是一条死路,两侧都是墙壁,只有前方能去。墨璟肆抿了抿唇,这个地方的气氛让她感觉有点像当初她与墨璟伍闯入的逍遥仙居禁地,同样的阴暗森冷,让人心里莫名地感到恐慌。竹音似乎感受到了墨璟肆的不安,她紧了紧握着墨璟肆的手,低声问道:

“怎么了?”

闻言,墨璟肆摇了摇头:

“没有,就是感觉这里有点奇怪。”

竹音了然,她拍了拍墨璟肆的肩膀,让她不用担心,而后便带着墨璟肆朝前方的甬道走,甬道不是很长,不过数十步,她们便走到了甬道的尽头。从甬道出去,前方有一个旋转向下的阶梯,竹音带着墨璟肆走出去,踩着阶梯朝下走。

随着台阶越来越矮,光线也逐渐亮起来,墨璟肆二人从台阶上下来,视野已经变得十分开阔,待墨璟肆看清眼前的景象,她的瞳孔骤然一缩。只见前方一片湛蓝,却是用冰雕筑的一个建筑群,正面与她们所处的平台相接的是一座晶莹透亮的窄桥,顺着窄桥过去,有两座凤凰的冰雕。

再前面是一个环形的湖泊,湖泊正中又是另一个平台,平台之上……不知道为什么,墨璟肆的手竟然有些颤抖,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竹音,低声问:

“师父,那是……冰棺?”

墨璟肆的声音湮灭在寒冷的空气里,竹音没有给她回应,墨璟肆的视线落在竹音脸上,只见她愣愣地看着远处那座冰棺,整个像是被抽走了魂似的,呆滞地,不发一言。墨璟肆心头狂跳,她用力拉了拉竹音的手,竹音突然惊醒,她低下头对墨璟肆道:

“璟肆,我要过去看看。”

墨璟肆知道竹音的意思,她要去证实,那个叫做萧君若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墨璟肆无法反驳,她能看出来,那个人是竹音心里的一个结,是对竹音而言,极其特别的存在。墨璟肆没有辩驳,却也没有松手,她跟在竹音身边,一起迈上窄桥。

竹音带着她来到冰棺旁,只看了一眼,竹音的双眼便红了,墨璟肆吓了一跳,刚想询问,就见竹音突然出手,将冰棺上面的棺盖推开。墨璟肆也因肆也因此得以见到冰棺中的景象,但是出乎墨璟肆的意料,冰棺中并没有尸骨,只有一个浅蓝色的玉佩。

墨璟肆看着竹音,她脸上的哀伤几乎凝成实质,冲击在墨璟肆的心里。竹音伸手将冰棺中的玉佩拿出来,久久没有落下的眼泪终究还是砸在了玉佩上,墨璟肆不懂她为什么哭,但却能猜到,那玉佩应当是那个叫做萧君若的人所拥有的东西。

很长时间的沉默,墨璟肆一句话也没有说,竹音也未曾将心里所想讲给墨璟肆听,只是很久之后,竹音低低叹了一口气,又将那玉佩放回冰棺中,似是说给墨璟肆听,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墨璟肆听得云里雾里,她不明白竹音所说的是什么,这时候,竹音突然转过头来看着她,对她说:

“萧君若,没有死。”

“啊?”

闻言,墨璟肆迷惑地炸着眼睛,她不明白为什么竹音能从一块玉佩上看出这么多,竹音似乎也没有期待她能听懂,就只自顾自地说着:

“这个陵墓,若是我没有猜错,当是她自己建的。”

墨璟肆蓦地睁大眼睛,惊愕至极,怎么会有人为自己建一座陵墓的?既然那人没有死,又为什么会建陵墓给自己呢?墨璟肆感觉自己已经完全无法理解眼前的状况了,但竹音却又没有继续解释给她听,竹音只是摇头叹息,神色落寞而哀伤,却又有一股莫名的庆幸和喜悦。

这样的竹音也是墨璟肆未曾见过的,墨璟肆第一次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感到气愤和痛恨,既然那个人没有死,为什么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再出现,让在意她的人不断揣测她的去向,日夜企盼她的归来。为她落泪为她展露笑颜,墨璟肆感觉自己胸口堵了一团棉花,说不上多痛,只是有种莫名的悲哀和难过,她不喜欢看见竹音露出这样的神情。

她希望竹音能幸福,就像她的娘亲药青叶那样,找到幸福的归宿,这样一个温柔的人,不应该承受那么多莫须有的痛苦。墨璟肆低着头,竹音看不到她的神情,也无从得知她心头所想,过了很久,墨璟肆听见竹音再次叹了一口气,轻声道:

“走吧,璟肆,我们取了寒冰之柱就回去了。”

墨璟肆闻言抬起头来,惊愕道:

“寒冰之柱在这里?”

竹音此时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她朝墨璟肆点了点头,解释:

“那玉佩还有两座凤凰冰雕都是以寒冰之柱为材料制成的,既然萧君若能用它们做这些无所谓的事情,这座陵墓中,必然能找到其他寒冰之柱制成的东西。”

墨璟肆扯了扯嘴角,心里暗自说了一声真是浪费,但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快步随着竹音走过环形湖泊,来到正面的意见冰室中,在这里,果然有很多用寒冰之柱为材料做成的各种雕饰,竹音从中选出一些,装进须弥袋里。

待竹音做完这些,墨璟肆才出声问道:

“可是,师父,我们要怎么才能出去?”

闻声,竹音低低笑了,道:

“出口,应该就在我们来时的地方。”

墨璟肆不解地偏着头,她们来时的地方不就是一个黑漆漆死胡同,为什么竹音会说出口在那里?墨璟肆不明白,但竹音也没有过多解释,她们从窄桥上下来,原路顺着台阶朝上走,回到那个黑漆漆的甬道中。

竹音带着墨璟肆一路朝前走,来到她们最初的位置。竹音走在墨璟肆前面,她将左手食指咬破,然后用食指上浸出的血在墙面上画着什么。墨璟肆看不懂上面的纹路,只是依稀能猜测出那是一个她没有见过的阵法。

待最后一笔落下,所有竹音划过的纹路皆都亮起来,闪烁着暗红色的光芒,紧接着,墨璟肆感觉自己的手再次被竹音抓紧了,下一瞬,一股巨大的吸力从前方传来,只感觉天旋地转,最后直接昏迷过去。

等墨璟肆再次醒过来,她惊讶地发现,她与竹音已经回到了地面上,那座石碑旁边,竹音伸手拍了拍墨璟肆的脸,温柔地笑道:

“醒了就起来,我们要回去了。”

墨璟肆迷迷糊糊地坐起身,看着四周仿若梦幻般的景象,竟然有种怅然的感觉。

离开冰林的时候,墨璟肆回头朝那石碑看了一眼,眼中倒映出那石碑孤独而清冷的模样。竹音沉默着不说话,等墨璟肆将视线回转过来,才拉起她的手,像来时的时候那样,牵着她朝冰林之外走。

墨璟肆没有问竹音有关萧君若的事情,她知道那是属于竹音自己的秘密,其他人,哪怕是她,也不能触碰。一路上,竹音虽然同以往一样,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但墨璟肆知道,竹音的心思一直都挂在那个叫萧君若的人身上。

走到接近冰林边缘的位置,竹音突然停下脚步,墨璟肆疑惑地看着她,也跟着住了步子。竹音目光落在前方,但墨璟肆却什么也没有看见,正当她迷惑不解的时候,竹音突然带着墨璟肆迅速后退,速度之快,墨璟肆甚至没有来得及弄清楚状况。

竹音带着墨璟肆连续退了数十步,落地之后,墨璟肆迅速抬头朝她们原来战立的位置看过去,只见一只通体灰色的巨大蜥蜴正趴在那里,金色的瞳孔中映照出墨璟肆和竹音的样子,冰冷的瞳孔中看不出丝毫情绪。

那只极冰魔蜥个头很大,比墨璟肆之前见到的那一只不知道大多少,只是看一眼,便让人遍体生寒。墨璟肆抓紧了竹音的手,她从未见过竹音露出像此刻这般认真的表情,看来这只魔蜥的等阶不低,否则也不会让竹音如此重视。

竹音只是冷静且谨慎地将目光定在那魔蜥身上,过了一会儿,却是那只巨大的极冰魔蜥开口了,只一句话,便让墨璟肆二人惊得瞪大了眼睛:

“你……便是叫竹音?”

那极冰魔蜥竟然开口便叫出了竹音的名字,不仅是墨璟肆,连竹音自己也感觉不可思议,她疑惑地与墨璟肆对视一眼,而后才点头:

“是。”

那魔蜥直直地看着竹音的眼睛,过了好一会儿,又道:

“既是如此,你随我来。”

竹音与墨璟肆皆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这魔蜥的出现是为了什么,竹音心里有种浓烈的预感,她觉得眼前出现的这一切,应该都与那个人有所关联。墨璟肆感觉竹音的手心微微有些濡湿,竟然在冒汗,她惊讶地看了一眼竹音的背影,抿着唇不说话。

最终,竹音还是决定跟着极冰魔蜥去看看,墨璟肆跟在她身后,她们穿过了整个冰林,最后来到一个冰谷里,进入谷中,墨璟肆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只见两侧的冰岩上,随处可见灰色的极冰魔蜥,个头有大有小,皆都将视线投向墨璟肆和竹音两人。

她们竟然来到了极冰魔蜥栖息的地方,然而给她们带路的魔蜥并未停下脚步,它带着她们继续朝冰谷里面走,穿过长长的冰谷,最后来到一个洞窟里。洞窟中有寒气往外冒,墨璟肆站在洞窟口,都能感觉到那逼人的寒气。

竹音像以往一样用自己的灵力替墨璟肆温暖身体,见极冰魔蜥进入洞窟,竹音脚下的步子稍微顿了顿,便带着墨璟肆跟了进去。

洞窟之中又是另外一片天地,中间的位置有一个巨大的冰湖,湖面上架了一座广阔的平台,在那平台之上,有一只格外巨大的极冰魔蜥趴在上面。当墨璟肆与竹音走进去,原本闭着眼睛假寐的魔蜥之王突然将眼睛睁开,视线迷蒙地扫了竹音与墨璟肆一眼。

这时候,给墨璟肆二人带路的魔蜥趴在冰湖边上,对那巨大的魔蜥之王道:

“此女便是竹音。”

魔蜥之王闻言,稍微动了动庞大的身体,张了张嘴:

“你下去吧。”

那魔蜥得令,转身迅速离开了洞窟。竹音看着那巨大而苍老的魔蜥之王,疑惑道:

“您找我可是有事?”

然而魔蜥之王并没有回复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说道:

“你能来到这里,想来是已经打开那座陵墓了?”

魔蜥之王一开口,竹音便知道这魔蜥之王果然是与萧君若相识的,不由有些愣怔,情绪激动,甚至有不可遏制的趋势,那么多年来,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有关萧君若的消息,没想到却是在与云阳距离万里之外的东幕。

“是,我进入了陵墓里面,可是,君若并没有死,对吗?”

这是竹音第一次如此失态,她提高了音量,想要尽快印证心中的猜想,然而,魔蜥之王一句话让她当场愣住:

“死了,她死了。”

&死了,这两个字像是一盆凉透的水,给竹音当头淋下,冻透了她心里的期待和这么多年都不肯放下的执念。墨璟肆紧紧抓着竹音的手,她能感觉到竹音的手在不断颤抖,尽管她不能对竹音此刻受到的冲击感同身受,但她知道,这一刻,竹音真的很脆弱。

竹音愣愣地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又闭上,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起来,她的目光盯着地面,却又好像没有聚焦,凝固在虚空里。墨璟肆听见魔蜥之王叹气的声音,它轻轻摇了摇头,或许是因为不忍心看到竹音如此脆弱痛苦的模样,它又继续开口:

“那陵墓中的冰棺是她离开之前自己放的,我不知道她要去往哪里,但她曾对我说过,若是十年之后,她没有回来,便是死了。”

“十年?”

听见这个字眼,竹音心里一动,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心情急迫而激动,但魔蜥之王却并未给她期望,它冷笑一声,似是无奈似是自嘲,低声道:

“可她已经走了三十年。”

墨璟肆咽了一口唾沫,气氛沉重得让她不敢开口说话,墨璟肆仰着头,从刚才魔蜥之王那句话出口到现在,大概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竹音与魔蜥之王都没有再说一句话。墨璟肆低着头,想了很久,终于鼓起勇气,打破沉寂:

“既然这样,你们为什么知道师父的名字,而且好像已经等了很久。”

墨璟肆的话让竹音重新抬起头来,也看向魔蜥之王,要它给个说法。魔蜥之王看了一眼墨璟肆,对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小孩有了几分兴趣,便回答道:

“因为她走之前,曾与我说过,会有一个人来找她,始终相信她还活着,并且,也只有那个人可以打开冰陵并且安然无恙地从里面出来。”

“这个人,便是我?”

竹音的声音有些颤抖,她已经很努力地抑制自己翻腾的思绪,让自己不要在这里失态到哭出来。

魔蜥之王点了点头:

“她让我们魔蜥一族在这里等待一个叫做竹音的女子,便是你,只是为了让我们向你传达一个消息。”

它的话引起了竹音与墨璟肆的注意,但还未等竹音开口询问,魔蜥之王又继续说道:

“在我告诉你这个消息之前,我先与你讲一个故事。”

魔蜥之王说着,它微微合着眼,目光像是在虚空中寻找着什么,语气悠远,好像在追忆多年前的景象:

“她第一次出现在东幕冰林的时候,全身是血,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完好,那是真的重伤到只有一口气在,随时可能毙命。那时候,我恰巧路过,将她带回冰谷,并且让她在谷中养好伤,也就是那一年,我们魔蜥一族遭受了一场浩劫,一拨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人侵入冰谷之中,将我们的族人残忍杀害,取走内丹与魔晶。”

“而萧君若似乎知道那些人的来历,她让剩余的魔蜥族人出谷藏匿,自己一人与那群人相战,整整三日,冰谷之中喧嚣声不绝于耳,待谷中安静下来,我回到谷中查看,那些人已经尽数被她斩杀,却也是那个时候,萧君若对我说,她要走。”

“她没有说要去哪里,却又在冰林中为自己造了一个陵墓,她说,若是十年之后她没有回来,便是真的死了,这算是自己给自己备了后事,省得往后死了,也没有人知道。”

魔蜥之王说道这里,竹音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落下来,她用双手捂住嘴,强行压抑自己情绪,但大滴大滴跌落的眼泪却出卖了她的心。墨璟肆也抿着嘴,绷紧了脸,对于这些过往,墨璟肆只能做个局外之人,没有办法,也无从给她安慰。

“那,她让你告诉我的消息是什么?”

竹音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让自己的情绪稍稍平息,哽咽着问道。

魔蜥之王看了她一眼,而后垂下眼睑:

“五行轮回,须弥百态,后世七子,可解浩劫。”

四句话,像是述说了一个谜题,却将谜底盖在了谜面下,墨璟肆仔细思索这四句话中的意思,后面两句比较好理解,大概就是有七个人,可以解除一场浩劫,但是前面一句,“五行轮回,须弥百态。”该作何解释呢?

她抬起头看竹音,想知道竹音是否能为她解答这几句话的意思,萧君若当初到底是想表达什么。但是竹音只低着头,神情呆滞,像是在思考什么。墨璟肆紧紧抓着竹音的手,终究没有开口。

“五行轮回,须弥百态,后世七子,可解浩劫。”

竹音呢喃着魔蜥之王告诉她的这一句话,神情纠结,半晌没有思索出其间暗含的信息,但这句话却让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萧君若去了哪里,又是如何得知这些或许是在很久很久之后才会发生的事情,再者,萧君若将这些事情告诉她,是想让她做些什么?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或许,这是唯一能解开这句谜题的东西了。”

魔蜥之王说着,爪子轻轻在地面上一拍,他面前的地面突然碎开,露出一个暗格,一股力量将那暗格里的东西拖出来,盛到竹音面前。竹音愣愣地看着漂浮在眼前的一块红色玉牌,只见那玉牌上缓缓浮现出一个景字,而后又一点一点消失,便再无其他。

竹音伸手接过那面玉牌,急切地问道:

“这玉牌,与那句话有所关联?”

魔蜥之王点了点头,回答:

“这是萧君若走之前,倾毕生修为,凝练天地精华,用自己的血为祭,窥探天机,得到的东西。”

景?竹音皱眉思索,过了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惊道:

“景?难道是指景龙帝国?预言上所说的后世七子,难道是在景龙帝国内?”

景龙,云阳以北,风海以西,在中都之上,与云阳和风海比肩的帝国,国力雄厚,极善兵法谋略。难道玉牌上的景字,就是指的景龙帝国?竹音越想越觉得可能,心下急迫,想来这便是萧君若想要她做的事情了,找到预言中所说的后世七子,至于其他的,都不甚重要了。

心里做了决定,竹音立即向魔蜥之王提出辞行,她要走一趟景龙帝国,虽然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传说中的后世七子,但是,不努力去做,便什么机会也不会有。从冰谷中出来,墨璟肆跟在竹音身后,见她缓缓停下步子,自己也不再向前。

“师父。”

墨璟肆看着竹音的背影,隐隐感觉竹音要对她说些什么,便轻轻唤了一声。竹音微微低了低头,过了一会儿,她转过身来,看着墨璟肆的眼睛,道:

“璟肆,这次离开东幕,我便将你送回丹药阁,而我,要去一趟景龙,可能近年里,都不会回来了。”

闻言,墨璟肆沉默了一会儿,她知道,竹音自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完成,这是她无法阻止,也无法改变的。况且,她一年之后也必须去云阳的都城参加丹药师鉴定大比,这是她早先便与轩辕晨说好的事情,唯一感觉心里难过的,便是竹音这一去,大概会走很多年,那时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让她刮目相看呢?

墨璟肆愣愣地看着竹音的脸,要将这个人记在心里,竹音于她恩重如山,这份恩情,即便过去再多年,也不会有丝毫改变。过了很久,墨璟肆才点了点头,对竹音说:

“师父,你要保重。”

竹音微微笑了,像往常一样走到墨璟肆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溢出慈母般的温柔,道:

“你也是,要懂得照顾自己,莫要轻易相信他人。”

墨璟肆闻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已经记下了她所说的话。墨璟肆跟着竹音从东幕出来,那个老船家在东幕之岛的岸边上搭了一个草棚子,他能在如此复杂纷乱的东幕之岛上保得性命,让竹音与墨璟肆两人惊叹不已。

回程的路上,竹音没事的时候就一直坐在船头,双腿盘膝,手里捏着那块紫色的玉牌,仔细端详,但除了那天在冰谷中出现过一次的景字,再没有过别的异样情形出现。那块玉的材质很特别,连她也说不上来这是什么材料。

墨璟肆也是从未见过,便不能说出其中玄机。从东幕之岛回到风海,一路上风平浪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在风海皇都,墨璟肆再一次见到了轩辕晨,但是,让墨璟肆和竹音都大惊失色的是,轩辕晨竟然已经昏迷了一个月之久。

轩辕弘见到竹音和墨璟肆二人,便将她们请到偏殿中,让人斟了茶,而后遣退四众,神情凝重地皱着眉头,对竹音道:

“少阁主,还望你救一救晨儿,她自东幕回来,不到一个月,竟然就染上了无解的恶疾,高烧不退,昏迷了一个月之久,着实让人焦心,却又没有任何办法。朕宫里那些御医替她诊过之后,皆说看不出是什么因由,朕只有这一个女儿,她不能有事。”

墨璟肆听闻轩辕晨染了恶疾,心里也觉得奇怪,同时焦急万分,但竹音尚未开口,她也不好说些什么,竹音心里自有思量。竹音思索片刻之后对轩辕弘道:

“能不能先让我们见一见晨儿?”

竹音所说的,正是墨璟肆想问的,不管发生了什么,什么,她都想先见到轩辕晨,看看她此刻究竟是什么样的情况,该怎么解决处理。轩辕弘犹豫了一下,而后才深深叹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竹音道:

“那,少阁主,你随我来。”

轩辕弘站起身,转身朝殿后走去,竹音与墨璟肆对视一眼,然后一起跟在轩辕弘身后走,穿过一座又一座宫殿,他们最终来到一处造型宏伟的宫殿,这座宫殿地处风海皇宫最东,该是东宫,也就是太子居所,但风海皇宫之中没有皇子,唯有一个公主轩辕晨,轩辕弘虽为一国之君,却在轩辕晨的母亲过世之后发誓不再选秀纳妃,故而轩辕晨理应便是风海帝国的太子。

这座东宫没有墨璟肆想象中的奢华,倒是显得分外朴素自然,殿外的小宫女见到轩辕弘到来,急忙弯腰行礼,轩辕弘只挥了挥手,让她们全部退下,而后带着竹音两人步入店内。走进殿内,墨璟肆没有来得打了一个寒战,她惊讶地四下看看,只见房间四个角落里都放着装了冰块的木桶,墨璟肆不由奇怪地指着四下的木桶问轩辕弘:

“这些装冰的木桶是用来作何的?”

“晨儿高烧不退,御医说她是体内热气太重,却无法排出,便开了这么一个方子,让我将四下的温度降下来,这样驱走了晨儿体内的热气,她的病自然就好了。”

闻言,墨璟肆皱紧眉头,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竹音四下看了看,也微微蹙眉。走到内殿中,墨璟肆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轩辕晨,她双颊绯红,确实在发烧,双目紧闭,丝毫没有要醒过来的样子。

竹音与墨璟肆走近,看到轩辕晨痛苦地拧着眉头,即便在昏迷中,也不安稳。竹音替轩辕晨把脉诊治,但让众人意外的是,竹音也没能看出什么异样,她奇怪地眯起眼睛,惶惑道:

“不可能啊,她的脉象十分平稳,并非一个病重之人所有的脉象。”

墨璟肆抿了抿唇,听竹音说完诊治结果,她并不感觉意外,如果轩辕晨的病那么好治,也不至于一个月都处在这样的情况下,宫里的太医却毫无头绪。但是墨璟肆不甘心,不管是什么病,绝不会一点痕迹也没有。

她死死地盯着轩辕晨的脸,从轩辕晨的脸上并不能看出什么,这时,竹音要将轩辕晨的右手放回被辱里,墨璟肆的双眸却突然微微眯起来,她急急地喊了一声:

“且慢。”

竹音手上动作一顿,疑惑地看向墨璟肆:

“怎么了?”

墨璟肆没有立即回答,只摆了摆头,说道:

“能让我看一看吗,或许我能知道什么。”

轩辕弘诧异地看着墨璟肆小脸上严肃的模样,奇道:

“你懂医术?”

竹音见墨璟肆的神色,像是有所发现,便接话道:

“璟肆从小便有良师指引,对医治病人也有独到见解。”

轩辕弘了然,没想到这么小一个孩子,竟在医术上也有绝佳造诣。墨璟肆得了应允,便将轩辕晨的手拿起来,轻轻翻了一个面,仔细看了一会儿,突然眉头一拧,惊道:

“果真如此!”

这一声惊呼将竹音与轩辕弘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特别是轩辕弘,他急切地上前两步,神色焦急:

“可是有所发现?”

墨璟肆放下轩辕晨的手,看了竹音一眼,见竹音点头,她才开口:

“果然如我所想,晨儿这并非染了恶疾,而是被人下了蛊。”

“蛊?”

“嗯。”墨璟肆点了点头,复又拿起轩辕晨的手,将手掌朝上,自掌纹向下手腕关节的位置,有一个小红点,因为红点很小,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颗很小的痣,故而没有人会在意。她指着小红点,对轩辕弘道:

“伯父,晨儿此处可是有痣?”

轩辕弘一看,摇头道:

“没有。”

“这便是蛊虫入体之时留下的痕迹,下蛊之人很是奸邪,他既要保留晨儿的性命,却又要让她痛苦不堪,还不能让人察觉,故而用了如此阴损的方式,竟然对晨儿下了蛊。”

轩辕弘闻言怒火冲天,他一巴掌拍在旁侧的矮桌上,几乎压抑不住怒气,废了好大精力,才终于没有怒吼出声,他看着墨璟肆,眼神诚恳:

“可能救治?”

“能。”

墨璟肆微微眯了眯眼睛,点头,语气确凿。

“能。”

墨璟肆说着,眼睛却微微地眯了起来,她将视线重新落回轩辕晨的手上,仔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对轩辕弘道,“这种蛊毒我能解,但是现在第一件事,便是将这满屋子的冰都拿走,它们不仅不会让晨儿的情况好转,反而会更加糟糕。”

轩辕弘闻言大吃一惊,气得脸色发青,他立即高声唤来宫人,让她们将轩辕晨房间里的所有冰块都搬到外面去。忙完这一切,轩辕弘的面色十分难看,他在轩辕晨床前来回踱步,眼中绽放着凌厉的凶光,那个给他方子的太医必然不能活命了。

“晨儿这到底中的是何种蛊毒?”

轩辕弘心急如焚,轩辕晨保持这种状态已经有一个月,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他的心每日都在忍受煎熬,轩辕晨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她绝对不能出事。竹音见轩辕弘完全失去了一个君王该有的冷厉和镇静,他此刻表现出来的,是一个父亲对子女的厚重感情,便轻轻摇了摇头,对轩辕弘道:

“你莫要过于忧心了,既然璟肆说能救,便必然能保她无忧。”

墨璟肆也点头应道:

“伯父莫急,晨儿身上这种蛊叫熔血蛊,此蛊较为罕见,中蛊之人昏睡不醒,浑身血液有如火烧,与晨儿一般无二,解蛊方式也无非两种,一是将蛊虫直接在体内杀死,二是将蛊虫驱逐出来,晨儿年纪与我一般,若是采用第一种方式,风险较大,蛊虫寄居于丹田,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所以我打算用第二种方式。”

轩辕弘沉着脸,看着墨璟肆的眼睛,只见墨璟肆目光清亮有神,神色中隐隐带着自信和从容,这绝非一般孩子能有的气质和神态,让轩辕弘暗自心惊,如此年纪便有这般见识和作为,想来长大之后当又是一个龙凤之才。

“既然如此,便交给你了,定要保我晨儿无恙。”

墨璟肆点了点头,即便轩辕弘不说,她也不会让轩辕晨有事。她找轩辕弘要来纸笔,迅速写了几样药材,然后交给轩辕弘,道:

“这些东西,想来风海皇宫中都能找到。”

轩辕弘接过药方,只是扫了一眼,便将药方转交到竹音手中,对她道:

“对于药材,我不如你熟悉,宫中那些太医我已经信不过,便麻烦少阁主将这些药材帮我取来。”

竹音看了墨璟肆一眼,点头道好,然后随着两个宫女离开,去风海藏药的地方将药材找来。竹音离开之后,墨璟肆又替轩辕晨检查了一遍,除了熔血蛊之外,再无其他症状。她心里疑惑,不知道这下蛊之人究竟是存了怎样的心思,为何要让一个孩子经受这样的痛苦却又不伤其性命,那人究竟与轩辕晨有怎样的仇怨?

这时,轩辕弘来到墨璟肆身边,目光中裹着担忧,看着轩辕晨昏睡中的脸庞,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墨璟肆说话:

“晨儿自懂事起,就没有见过她的娘亲,我常年忙于政务,也无法时时看顾于她,她很懂事,却什么都不愿与我说,她从小便不哭不闹,懂事得,让我觉得难过,她过早失了孩童该有的活泼模样,被这风海皇宫中的各种压力逼得过早熟识人情冷暖,权谋心术。”

“我时常在想,晨儿心里对我,是不是有着怨恨,若非我是风海之君,她是帝君之后,便不会有这般的压力,也不会遭受这样的事情。”

墨璟肆微微仰着头,看向轩辕弘的脸,轩辕弘的脸颊棱角分明,他的目光很深邃,墨璟肆知道,他是真的很在意轩辕晨,是一个将轩辕晨放在心尖上疼爱的父亲。她想起了一年前,那时候她才刚到丹药阁不久,轩辕晨也还没有离开,她们两个一起坐在云庭峰顶上,轩辕晨面带笑容地讲起她的父亲。

“晨儿心里对您没有丝毫怨恨,她曾与我说过,您是真的很爱她,若非有您在,她的童年不会过得那般平静自然,正是有您护着她,她才能无忧无虑地生活。”

墨璟肆说完,轩辕弘惊讶地睁大了眼睛,诧异道:

“晨儿曾与你说起这些?”

轩辕晨是怎么样的性子,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若非是交心之人,轩辕晨绝对不会与人谈起她自己的事情,光这一点来看,便可知,墨璟肆与轩辕晨的关系,已然比他想象的还要好。轩辕弘深深地看了墨璟肆一眼,似是无意的,笑道:

“璟肆,既然你与晨儿如此熟络,此熟络,不若就此留在风海,我让你做晨儿的侍读,你可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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