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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怒火中烧

 

场面一下子冷在了那里,虽然赢载口口声声说要杀了季子,但还是下不手,毕竟人家现在也是秦国的大夫,更何况杀人总得有个理由吧。

赢恬毕竟比赢载大两岁,相对来说还是稳重一些,他上前拿下赢载手中的剑,对将士们说道,“诸位稍等,我们等他说完在出发不迟。”

众将士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季子,看他到底能说出什么。

“季子,你起来,把话说完。”

季子这才站起身,平了平心绪,对众臣道:“诸位尽可以怀疑我的初衷,但既然我们散人已经归顺秦国,就已经把自己当做秦国人看待了。所以面对今天秦国的所面临的不利形势,觉着还是应该尽到一个秦人的责任,更何况国君还封赐我为秦国的大夫,更应该为秦国的未来着想。”

“别说这些废话,有话赶紧说,平阳的情况万分危急,随时都有百姓死去。”赵骥不满道。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将军可知道吗,三戎为何出兵平阳,而不是直接进攻雍城吗?”

“这还用说,平阳兵马少、城墙低,进攻起来容易,雍城守护严密,不容易攻克。”

“说对了,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戎狄不善攻城战,面对雍城高大的城墙以及城外的护城河,秦国上万将士的守护,三戎自知难以取胜,于是他们只好改变策略,进攻平阳,其目的就是要把我们从雍城引出来。”季子说道。

“如果此时我们出城救援平阳,就失去了城墙、护城河的保护,正好进了他们的圈套,必遭敌人的伏击,到那时秦国失去的就不仅仅是一座平阳城那样简单了。弄不好整个国家就会随之灭亡了。”

“危言耸听,哗众取宠。我们与戎狄打了几百年的仗,早就知道他们的实力,消灭秦国?他们能吗?”赢载不屑的说道。

“能,一定能,公子你可知道,多年来我们与戎狄作战,实际上多半是与翟戎之间的战斗,单凭翟戎一家当然消灭不了秦国,可如果他们联合上镕戎、緡戎等其他戎狄的国家,一起进攻秦国,结果可就不一样了。你还敢保证他们消灭不了秦国?”季子反问道。

赢载语塞,刚才探马禀报的已经很清楚了,这一次翟戎确实联系了镕戎和緡戎等国家一同向秦国发难。

见赢载不说话,季子继续道:“诸位都清楚,这一次敌人不同于以往,他们已经联合了緡戎和镕戎的实力来进攻我们,为何呢?因为我们在北塬上修建了城池,而且还是都城,要长期在这里定居了,翟戎能不着急吗?能不拼了命的来夺回北塬吗?”

众人点头。

“所以这一次他们不但要抢劫秦国,还要消灭秦国。如果我猜的不错的话,只要我们一出城,敌人定会趁机来袭击雍城。到时候我们不但救援不了平阳,反而还会失去雍城。试问秦国将往哪里去?即使不灭亡,你还有地方去吗?至少在关中还有秦国的地方吗?”季子质问道。

“哼--,这都是你的猜测而已,翟戎哪有这样的智慧?”听了季子的话,赢载虽然吃惊,但嘴上还是不愿意不愿意承认。

“有----”季子肯定的说道:“近些年来,戎狄不断的与中原发生冲突,除了掠夺一些中原有文化的人进入戎狄的部落之外;另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中原各国之间不断的战争,使得一些有文化、有思想的人自愿进入戎狄的地方。经过这些人的熏陶和教育,戎狄的智慧早就超过了当年。”

“哈哈哈,你不会是说,经过你的教育,翟戎比以前聪明了吧?”赢载嘲弄道,“我知道你对翟戎有感情,向着他们说话,在这里来吓唬我们。”

虽然赢载在挖苦嘲弄,但季子还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公子还是这样认为,那季子的话已经说完了,听与不听,随公子的便。公子不是要杀我吗,现在就可以,来吧!”

“这?”

季子如此一说,赢载倒是没了主意。

因为,他能够看出,在场的大臣们大多数对季子的话持赞同态度,于是他又不甘心的对太子赢恬到:“大哥,你说说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因为他几句话我们就吓破胆吧。”

赢恬迟疑了,他不是不明白季子意思,但是面对平阳还在受苦受难的百姓,他也不能不出兵。

“这个,这个容我好好想想。”

“不用想了,听他的。”

“啊?”众人吃惊的来到床边,不知什么时候,秦君赢嘉竟然醒了,他虚弱的说道:“季子说的对,三戎之所以发兵进攻平阳,目的就是要引诱我们出城,想趁机消灭我们。”

其实,早在季子开始建议的时候秦君赢嘉就醒过来了,他一直默默的听着大臣们的对话,他心里很清楚现在前往平阳救援,也只是尽尽心罢了,根本起不到实质性的作用。目前他最担心的还是,小儿子赢任好的安危,这个孩子太有勇有谋,如果再长几年,他真想把国君的位置传给他。

“可是君父,如果我们不救援,平阳会有更多的百姓丧命的。”赢载说道。

“没有用了,平阳早就是一片废墟了,现在去与不去,都无济于事了。”秦君赢嘉说完,痛苦的扭过脸,侧过身秦君赢嘉挥挥手,示意大家退去。

国君说得对,一旦平阳被三戎攻陷,肯定是生灵涂炭,该杀的、该抢的,早就被他们肆虐过了,现在去与不去还有多大作用呢?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最后的决定,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默默的退出偏殿。

痛苦往往不是最可怕,忍受痛苦才是最煎熬的!

此时的秦人正在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明知自己的王妃被逼而死,他们没有办法报仇!

明知自己的公子生死未卜,他们没有办法寻找!

明知自己的百姓随时都有可能死去,他们没有办法出手相救!

巨大的痛苦正折磨着秦人。

他们的胸中早就积满了怒火,等着吧,这些怒火不烧毁自己,就要摧毁地敌人。

秋天的秦岭是一派五颜六色的美丽世界,原本苍翠茂密的树林,经秋风掠过,变成了一派金黄色的样子,山坡上山花烂漫,山涧里清泉叮咚。

纵马驰过,两边的树叶“哗哗”的落下,真可谓是: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渭水滚滚流。

被追至秦岭深处的平阳司马带着六岁的赢任好一路向着秦岭深处跑去。

“将军,都跑了一天了,还跑吗?”夕阳把最后的晚霞留在山顶的时候,二人终于跑累了,嬴任好问道。

平阳司马勒住马,望着眼前的壮美景观,只见前面群山连绵、沟壑纵横,云腾雾起、鸟兽鸣叫。

“这里是那儿啊?将军你以前来过吗?”望着深不可测的大山,赢任好担心的问道。

平阳司马摇摇头,“我以前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啊?将军你以前也没来过,那我们可怎么办啊?”一听说平阳司马从来没有来这个,赢任好可就急了。山里可不比王城,先不要说吃饭,就是睡觉都城困难;要知道山里的晚上,狼虫虎豹都有可能出现。

“公子莫急,我们现在先好好找找,山里一定会有人家的,找下人家,我们今晚就有住处了;不然露宿山林,弄不好可是要被野狼、老虎吃掉的。”平阳司马半是开玩笑的说道,摆脱了翟戎的追击,平阳司马稍稍有所放松。

“那好,我们赶紧找人家啊!”

二人来到一处幽静的小溪处,沿着有小溪一路找过去。

一般情况下,在山里有水的地方就会有人家。

天慢慢黑了下来,二人越来越心急。山里已经传来野狼的嚎叫声,二人不觉有些紧张。

“将军你看,前面有一户人家。”眼尖的赢任好看见前面的山涧处出现了一座茅屋。

平阳司马一看,还真是一处人家,二人大喜,纵马向茅屋走去。

“屋里有人吗?”来到屋前,平阳司马敲门喊道。

“谁啊?”一个五十多岁的壮汉打开栅栏门,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平阳司马和赢任好,“你们这是?”

“我们是平阳城的将军,这个是我的儿子,今天带着儿子来山里打猎,迷了路。想借宿一晚,不知如何?”

“哦,原来是这样,快请进。”

二人随着山民进了屋,屋内的布置相当简单,靠墙放着打猎用的武器,有铁叉、弯刀、长矛等,墙上挂着猎物的皮毛;屋子的中间一根绳索上吊着一大块黄羊肉,一位五十多岁的妇人,正在案板上切肉。

“老婆子,来客人了。准备准备,我们晚上喝一壶。”猎户进屋后对正在忙活的妇人喊道。

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赶紧过来打招呼道:“客人来了,快里面坐。”平阳司马一看,只见老妇人一脸的朴实像,拘谨而胆怯。

分宾主坐下后,猎户对平阳司马二人倒上酒,看似不经意的说道,“将军刚才给老夫说谎了。”

“哦,这是为何?”老猎户这么一说,平阳司马立即紧张起来。

“哈哈哈,将军莫要紧张,我虽然是个猎户,但也是秦国的臣民,岂能不知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老猎户虽然说得轻松,可是平阳司马却一点也不轻松,“那你说说,我到底哪儿说错了?”

“既然这样老夫也就直说了,你是平阳的将军不假,从你的着装就能看的出,可是你身边的这位小哥可不是你的儿子。”老猎户说道。

平阳司马惊得后背冒出了汗水,“哦,那你说他是说他是谁?”

老猎户没有回答,再次起身对着赢任好拜道:“山民陈老三见过公子。”

这一下,平阳司马和赢任好都吃惊了,他们根本就不会想到,在如此深的山里竟然还有人能够认出他们来。

“好好好,老人家快快请起。”赢任好对老猎户说道。

双方重新坐下后,平阳司马不解的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来的?”

“这有何难?公子的衣袖上绣着秦国的图腾玄鸟,虽然我久居山里,但是作为秦国百姓还是认得秦国的图腾。”老猎户客气的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平阳司马心中暗惊,真是百密一疏,一个简单的刺绣,竟然透露出公子的身份来。平阳司马不觉稍稍对赢任好的安危感到操心,一个陌生人知道他的身份,可不是好事。

老猎户看出了平阳司马的担心,笑着说道,“将军尽管放心,公子呆在我这里非常安全。”

“那是当然,那是当然。”平阳司马不好意思的笑着,毕竟人家一派好心收留你,你却在还以人家的诚意。“既然老人家是秦人,为何要住在如此深的山里?”

“来,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说说。”二人一起端起酒一口喝干,赢任好由于年龄小,还不能让他和太多的酒,于是就象征性的抿了一点。

“我啊,原本就是山下的百姓,可是将军你也知道,这些年咱们秦国的百姓过得不太平啊,每年翟戎都要来骚扰我们,轻则抢点东西,重则就要伤我们的性命。”

老猎户喝着酒,神情忧伤的借着说道,“经过几次抢掠之后,我的父母被翟戎士兵杀了,而我两个姐姐也被翟戎掠到被边去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就带着家人往山里跑,最初只是在山边种些地,勉强维持生活,可是山边还是不太安全,老婆孩子们夜里一听到战马的嘶鸣声就紧张的不行,这不我们就只好继续望山里面迁,最后就迁到这里来了。”

“哎---,秦国的百姓苦啊!”听着老猎户的话,刚才还默不作声的赢任好叹息道。

这时,老妇人把肉炖好了,用一个缺了角的陶盆端上来。老猎户指着里面炖好的肉,对二人道,“快尝尝,这是昨天我打的黄羊,肉可嫩了。”

望着热情直爽的老猎户,平阳司马心中的疑虑慢慢打消了,放开与老猎户一起喝酒吃肉。

既然老猎户已经知道自己和公子的身份,喝了酒的平阳司马也就放开与他交谈了。也就把三戎进攻秦国,以及自己败逃的事情告诉了猎户。

老猎户听罢沉吟一会道:“我想这天之内,敌人是不会退走的。公子和将军只管在我这里呆着,我和儿子出去给你们打探情况,等到敌人走了之后,你们再出去如何?”

平阳司马一听甚为高兴,“这样最好,不过我们怎么没有见到你的孩子们?”

老猎户听罢就笑了,“哈哈哈,不瞒将军,我已经来这里有好多年了,孙子都有了。我的孩子都在这条的河谷里面住着,沿着这条河往下,我的两个儿子还有孙子都在。”

“那你们怎么不住在一起啊?”平阳司马有些不解。

“没办法啊,住在一起有住在一起的好处,当然也有弊端,万一哪一天敌人发现了我们,岂不是连窝都给端了;住的散一点,虽然有了点距离,但也相对安全,总不至于断后吧。”老猎户甚是开朗,随意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

嬴任好和平阳司马听罢,轻轻的叹了口气,“哎--,秦国百姓受苦了,若秦国强大,你们何至于此啊!”

此后的五六天里,嬴任好就呆在这大山里,每天跟着平阳司马打猎游玩,等到他们出山的时候,三戎的大军已经退去。

灵山。

埋伏在这里的緡戎军队已经等了一整天。

“太子殿下,秦国怎么还不见出兵援救平阳?难道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在这儿伏击他们?”左将军问道。左等右等,还是不见秦军从雍城出来,等候多时的緡戎大军有些不耐烦了,来到太子的大帐,等他拿主意。

“我怎么会知道?翟戎的左贤王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秦国人一定会出城救援平阳吗?人家怎么没有救援,而是窝在城里不出来。”緡戎太子道。

“谁知道呢?要是秦军一直不出来怎么办?”

“实在不出来的话,那我们也只好回去了,说实话就算是拿下秦国与我们也没有多大关系。”緡戎太子不满的说道,“要不是父王非要我们出兵帮助翟戎,我才不原来呢!”

“就是,就是,只要我们有了这几车的宝贝,还有这么多的秦国美女就算没有白来这一趟。就算是拿下北塬,也是人家翟戎的地方,我们又不能居住,还不如趁早回漠北,我们也好准备过冬的粮草。”左将军建议道。

“嗯--,你说的甚合我意,要不我们再等一天,明天这个时候,秦国人还不出城,我们就回家。”

“好,我们听太子的。再不早点回家,这些抢来的美女可就守不住了,你看她们那个骚劲,嘿-嘿-嘿--。”左将军淫笑道。

左将军这么一笑,大帐里的其他緡戎将领都跟着笑起来。

“太子,不瞒你说这中原女人的滋味确实比咱们戎狄的女人好啊!身上都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哪像咱们那些女人,个个身上都有一股子青草味。一点都提不起兴致。哈哈哈哈---”大帐里发出一阵淫笑声。

“哼哼---,带秦国的美女回去,你不怕你帐里的那几个老婆扒了你的皮。”太子对左将军揶揄道。

“她们敢?”左将军豪气道,“有了这几个美女,谁还看上那几个丑女人,她们敢不乖乖的,我就把他们立马降为贱民,让她们去草原喂马。”左将军狠狠道。

“哎---,我怎么说你们这些人呢!”緡戎太子无奈的笑道。

说笑归说笑,但是緡戎太子却明确的感受到了,大家已经不愿意在这里待下去了。

第二天,秦国的军队还是没有出城。

这一下,緡戎军彻底是呆不住了,抢劫大量的珠宝玉器、丝绸锦缎还有女人放在秦国的都城周边,怎么都让人觉着不安全。

“来人--,你去问问翟戎王,秦军不出城,我们该怎么办?”緡戎太子等不下去了,命人前往渭水河谷向翟戎王拿主意。

“是--”

当緡戎使者赶到渭水河谷时,翟戎王急的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难受。

秦军迟迟不出城来救援平阳,而自己的爱将左骨都候还在追击平阳司马的过程中被杀,现在緡戎由沉不住气了,来向他讨要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一连串的事情让他身心俱惫。

“左贤王,你不是说一旦我们进攻平阳,秦军就一定会出城来营救吗?怎么两天时间过去了,还没有见到秦军的影子?你说说,现在緡戎来向我们讨要下一步的军事计划,该怎么办啊?”当着緡戎使者的面,翟戎王向左贤王问道。

当然了,两天时间过去,秦国没有出兵也让左贤王感到意外,到底是那一个环节出了问题,他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我们那个环节出了问题?让秦国意识到了我们的伏击计划。”左贤王试探性的说道,“我想,他们最多只能最多只能等上三天,三天后秦国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要是三天后,秦国还不出城,怎么办?”翟戎王不满的问道。

“这个?”左贤王无奈的说道:“那我们就只好联合三戎,进攻雍城。不然今年冬天我们可只好在陇山以北度过了。”

“只好如此。”随后翟戎王对緡戎使者说道:“回去告诉你家太子,让他们再等一天;如果明天秦国还不出兵,后天一早我们在雍城城下集合,进攻雍城。”

“是--”使者转身离开翟戎大营,快马向緡戎太子汇报。

“什么?他让我们再等上一天。”听到翟戎王还要让自己等上一天的消息后,緡戎太子大怒:“我凭什么要为他们等下去?你们说说我们为什么还要继续等下去。难道就因为我们都是戎狄?”

“太子说的对,我们不能再等了,今天就漠北。”将士们一起吆喝道。

“好,诸位现在就收拾收拾,午饭后我们的大军就撤回漠北。”緡戎太子下令道。

“太子且慢--”左将军拦住了。

“怎么,你不想回漠北?”

“太子,我知道大家急于回家的心情,但是大家试想一下。我们大白天大张旗鼓的撤兵,无疑是向秦国表明我们已经与翟戎闹僵了;秦国一旦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发兵进攻翟戎和镕戎。诸位试想一下,我们撤兵之后,翟戎镕戎能是秦国的对手吗?不管怎么说翟戎也是我们自己人,我们总不能一走了之,把他们丢给秦国挨打吧。”左将军说道,“即使我们不给翟戎帮忙,也不能害了他们吧!”

“这倒也是,那你说说该怎么办?”

“很简单,我们等到晚上偷偷的走,这样既可以迷惑秦人,让他们以为我们始终没有离去,而且也可以提醒翟戎,我们已经走了,让他们尽早退兵。不知太子以为如何?”

“好,就以你的,我们晚上退兵。”

当天晚上,緡戎大军趁着夜色,悄悄从驻守的灵山大营撤离。由于深夜,不管是城里的秦军,还是渭水河谷的翟镕两家都没有发觉。

直到第二天一早,前往商议联合出兵事宜的镕戎将领才发现了这一情况,赶紧将情况禀报给自己的大王。

“翟戎王,你知道不知道,緡戎已经退兵了。”得到消息的镕戎王赶紧跑到翟戎王的大帐给他说了此事。

“什么?緡戎太子退兵了?什么时候的事情?”翟戎王大吃一惊,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就在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翟戎王一下子坐在了地上,这么说,緡戎使者回去后,人家就决定要走了。

“哎---”翟戎王一声长叹。

緡戎一走,只剩下不到两千人的翟戎和不到三千人的镕戎还能与秦国抗衡吗?这仗还能打下去吗?

翟戎王的眼泪默默的下来了。

泪水落下时,他自己都没有觉察到。

他清楚,这次之后,翟戎是再也没有回到北塬的机会了;祖先的土地竟然在他的手里要彻底失去了。

他默默的落泪了。

静静的离开了。

这一次翟戎人没有一声怪叫,也没有劫掠秦人。

回望,秋风中北塬,雄伟的雍城,翟戎人伤心的回头。

走了--

秦都雍城。

雍水岸边,稍稍有所恢复的秦君赢嘉望着无边的秋色发呆,秋天了,北塬上寒意已经很足了;秦君赢嘉裹紧了衣服,望着远处的山川,久久不语。

几天来,不断有平阳败退的将士从各地赶回雍城。可是独独没有见到平阳司马和公子任好,这令秦君赢嘉心中的忧虑越来越甚。

“难道,他们在战斗中遭遇不测了?”

这种忧虑不断搅扰这秦君赢嘉的安宁,这让原本已经很虚弱的秦君赢嘉赢嘉更加消瘦。

乌云从远处的秦岭山边压过来,越来越浓,不一会儿整个山梁都被乌云笼罩住了。

风,越来越急,也越来越冷。

“国君,要下雨了,我们回吧。”身边的内侍提醒道。

秦君赢嘉没有动,他的目光始终盯住远处的秦岭,他知道那里有自己的孩子和爱将。

可是,你们到底在哪儿?

秦君赢嘉有些难受。

云层越来越厚,风中已经有了非常大的湿气,吹得秦君赢嘉的衣裳呼呼摆动。

“国君,赶紧回吧,这是要下大雨的征兆。”内侍有些急了,催促道。

秦君赢嘉慢慢的转过脸,回望一下远处的秦岭,依依不舍的往雍城走去。

刚走到城门口,豆大的雨点跟在脚后落下,“啪啪”打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散发出一阵泥土的味道。

天也越来越黑,黑云压顶,电闪雷鸣。

“啪---”一声闪电划过长空,大地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轰隆隆”的雷声响彻云霄。

“哗哗哗”漂泊大雨从天而降,溅起无数的水花。

好久没有这样的大雨了,将士们多少有些兴奋。可秦君赢嘉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敌人已经撤走好几天了,可他却没有了当初要杀回平阳的劲头;现在他都有些怕回平阳了,他不敢面对故都被毁的场面和存活下来百姓的目光。

他真的不敢面对!

“啪---”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大地瞬间又亮了起来。

一个身着戎装的将军骑着战马沿着闪电的光芒疾驰而来,犹如从天而降一般,向着雍城直奔过来。

“啊--,你们快看,一匹战马从闪电中奔过来了---”眼尖的守城士兵指着前面的战马给身边的将士们说道。

“在哪?在哪啊?”

大地瞬间又暗了下去,如注的大雨“哗哗”的落在大地上,哪里有将军的身影,哪里有战马的影子。

“咦---,刚才真的出现了,这下又不知道去哪了。”士兵疑惑的说道,难道自己的眼睛花了,出现了幻觉?

他没有看错,也没有说错,真的是有人来了,平阳司马带着公子嬴任好回来了。

经过几天的打探,他们已经知道三戎退兵了,所以就急匆匆的赶回来了,回来的路上,顺便前往故都平阳看了看。

“啪---”又是一道闪电划过长空,骑马的将军已经来到城下。

“你看,我说有人来了,你还不信,看看,这不是来了吗?”

刚才发现的士兵高兴的对身边的将士们说道。

“我是平阳司马,少公子回来了,快开城门。”来人对着城楼大声喊道。

“别啰嗦,快开城门,那是平阳司马大人。”守城将军对身边的士兵喊道。

“哦,好好好。”几个人赶紧打开城门,放平阳司马等人进城。进城的平阳司马很快通过雍城的大街小巷向王宫方向奔去。

雍城王宫。

回到宫里的秦君赢嘉正出神的望着殿外“哗哗”的大雨。

“孩子,你在哪里啊?”秦君赢嘉默念着,心中充满了对赢任了对赢任好的怀念。

这是今年以来少有的一场大雨,在大雨的冲刷下,原本烦闷的他,心绪稍稍有所平息。

都一个下午了,这雨似乎没有一点要停歇的迹象,秦君赢嘉朝屋外走了走,现在他已经不想过多的关注那些关于战争、掠夺、入侵等等打打杀杀的事情。

此时的他只想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与他的三个孩子坐在一起聊聊天、说说话,给孩子们讲一讲秦人的过去,听听他们说说自己的将来。

可是,他们现在都在哪啊?

“国君--,大好事,大好事啊!”内侍冒着大雨慌不择路的跑过来。

看着这慌慌张张的样子,秦君赢嘉有些生气,因为他打扰了自己对孩子的思念。

“什么事情,如此慌张?”秦君赢嘉有所不悦的说道。

“公子,他,他回来了。”

“哪个公子回来了。”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他有三个儿子,除了老大赢恬是太子外,还有赢载、赢任好两个儿子。

他已经安排老大派出去查看雍城的水情了,老二去接收从平阳逃回来的将士了。

老三赢任好现在生死未卜,当然他也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秦人打仗这么多年,除了无数的将士死伤外,公室的子弟也死不少。多一个少一个已经是很平常的事情了。

更何况,孩子已经失踪五六天了,派出去寻找的人也不下十次了,始终没有一点赢任好的消息,看来不是死了就是被“三戎”掠走了。

“任好公子回来了。”内侍兴奋的说道。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秦君赢嘉惊呆了,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赢任好这个时候能够活着回来。

“少公子赢任好回来了。”内侍再次确认了一遍。

“快--,带他到我这儿来。”秦君赢嘉高兴的说道。

话音刚落就看见殿外一高一低两个人冒着漂泊大雨走过来。

“孩子---”秦君赢嘉冲进无边的雨幕,向赢任好跑去。

“君父--”孩子挣脱平阳司马的手,跑向父亲。

秦君赢嘉半跪在地上,紧紧地抱住赢任好,泪水合着雨水“哗哗”流下,“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君父--”赢任好呜呜的哭起来。

许久他感到自己的后背有一点点的温热,“君父,你流泪了--”

“没有,没有。”秦君赢嘉哽咽着说道,他把孩子报的太紧了,让赢任好有些喘不过气来。

“国君,外面雨太大,回殿内说话吧。”内侍上前扶起了秦君赢嘉,众人一起进入大殿。

刚一进殿,平阳司马“噗通”一下跪倒在秦君赢嘉面前,“国君,末将守城不力,让平阳遭受如此大的浩劫。请杀了末将吧。”

秦君赢嘉没有说话,上前扶起浑身湿透的平阳司马,低沉着声音说道,“下去换身衣服,你都湿透了。”

不一会儿,三人都换好衣服,重新来到大殿。

“国君,末将--”见到国君再次来到大殿,平阳司马双手抱拳跪下来,准备再次要求国君处理自己。

秦君赢嘉摆摆手,示意平阳司马不要再说下去,“三戎联合出兵进攻平阳,乃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你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错了,我岂能怪你?更何况,你置自己家人的性命于不顾,孤身一人将任好从敌人的围追堵截中救出,理应奖赏才是。听诏,寡人任命你为平阳令,好好重建秦国的故都吧!”

听到国君对自己的肯定,平阳司马的眼眶湿润了,由平阳司马升任为平阳令,执掌一方,但他却没有一丝的高兴。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知道自己的妻子被緡戎掠走,父母儿女也被緡戎所杀。

国仇家恨压在心头,他真的好想找个地方大哭一场。

可是,现在秦国的情况,哪里有他痛哭的地方?

已经是深秋了。

清冷的秋风吹过,原野上原本青翠的树木、青草,都变成一派枯黄的样子。南边的秦岭一派萧瑟,而北边的陇山上,已经能够看见雪花的痕迹。

站在雍城的城楼上,秦君赢嘉望着两边的景色,踌躇满志。

虽说是秋风萧瑟,但是赢任好和平阳司马的归来,让秦君赢嘉的精神状态好多了,人也慢慢精神起来。

现在他又开始考虑秦国前途和命运了。

谁让他是这个国家的国君呢?

“季子,你说说现在镕戎人正在干什么呢?”秦君赢嘉问身边的季子。

“应该已经回到黄龙山以南,储备粮食,准备过冬了。”随后季子问道,“国君,想对镕戎发兵?”

秦君赢嘉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盯着遥远的东方。

许久秦君赢嘉转身对身边的内侍道:“召集大臣大殿议事。”

“诺---”

当秦君赢嘉回到秦国王宫的时候,诸位大臣已经在殿内等候了。

“拜见国君。”

“诸位爱卿请起。”秦君赢嘉坐定后,对众臣说道:“诸位爱卿,近日以来,寡人身体已经大有恢复,可以讨论一下秦国发展的事情了。我记得还在平阳的时候,曹叔曾经给寡人提出北上、东进的方略。北上的事情我们已经完成,现在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东进了,诸位以为如何?”

秦君赢嘉话音刚落,将军赵骥就说话了:“国君,末将以为此时出兵正当其时,既然要东进,我们到底应该从哪儿着手,我们的东边可有两个国家一座大城。东北的镕戎,正东的周王室故都镐京,东南边的矢国。我们到底要进攻哪一个?”

“赵将军问得好。这也正是今天我们朝会要讨论的议题,诸位爱卿说说吧。我们到底应该进攻哪一个?”秦君赢嘉接着说道。

“君父,儿臣以为应该就进攻矢国,我们已经拿下岐山以西的土地,距离我们最近的可就是矢国了。从地理上讲,只要我们要向东进,矢国是绕不开的,更何况一旦我们远过矢国,进攻其他地方,矢国就会成为埋伏在我们国内的一个隐患。所以儿臣建议下一步进攻矢国。”公子赢载建议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确实应该进攻矢国,诸位大臣以为如何?”

大臣都没有说话,等待秦君赢嘉的决断,这时一个人出列了。

“国君,下臣以为暂时不应该进攻矢国,而应该进攻镕戎。”季子出列道。

“说说你的理由。”

“相对矢国来讲,镕戎虽然远了一些,但是诸位有没有想过,矢国同我们一样,都是周王室的属国,一旦我们发兵进攻矢国,就会引起中原诸侯的警觉,说不定他们会联合起来对付我们。诸位,当下,我们秦国还处于发展阶段,不宜冒这个险。”

“冒险?这个险秦国迟早都要冒,不然我们就呆在这里不要动了,还谈什么向东发展。”赢载说道。

“公子,微臣说的是当下还不宜冒险,没有说将来我们不冒险。”季子解释道。

“那你说说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冒这个险?”

“等到秦国强大到可以无视东方诸侯的时候。”季子道。

“哼---,那要等到猴年马月。”赢载气哼哼道。

“好了,此事就不要争执了,季子的话很有道理,寡人也认同。”秦君赢嘉制止了二人的争执,随后转过脸对季子道:“你继续说。”

“诺--,当下进攻镕戎有三大好处。”

;“哦,说说看。”一听到此时进攻镕戎有三大好处,秦君赢嘉立即来了兴趣。

“一则此时已经深秋镕戎早就从北方回到了黄龙山南的鄜畤fuzhi过冬,距离周边的其他戎狄都远了,一旦我们进攻镕戎,其他戎狄国家难以援助。”

“二则,经过上次平阳之战,表面上看是三戎取得了胜利,但是同时镕戎也折了不少的兵马,实力有所消减,毕竟打仗可是杀敌一万自损三千的事情,所以现在攻打起来更容易一些。”

季子的话引起了秦庭的重视,众臣频频点头。

“其三,更为重要,那就是平阳之战之后,秦国将士对‘三戎’已经恨之入骨,一旦秦国与镕戎开战,将士们肯定会奋力杀敌,取胜的可能性就会更大一些。”季子分析道。

“嗯--,有道理。诸位爱卿,你们都说说季子进攻镕戎的想法如何?”对于季子建议进攻镕戎的想法,秦君赢嘉表示认同。

“君父,儿臣也以为季子先生的建议可行。”经过上次季子阻止秦国出战之后,太子赢恬对季子由衷的尊敬,不自觉的称他为先生。

“我等也认为可行。”虽然秦国的大臣多多少少对这位散人投奔过来的季子有那么一点点的排斥,但是对于他今天的建议,还是认可。

听完众臣的建议,秦君赢嘉站起身朗声道:“寡人心意已决,十月初九发兵进攻镕戎。在我出兵期间,由曹叔全权处理国家事务。”

“诺---”

公元前677年秋,秦都雍城。

“咚--”

“咚咚—”

“咚咚咚—”

。。

灵山脚下,雍水岸边。

秦人出征的鼓声震天,锦旗猎猎,在秋风的吹拂下“呼呼”作响。

秦军准备出征的一万多将士早就在城门外列队完毕。

三遍鼓声之后,雍城东门打开了。

秦君赢嘉一身黑色的藤甲、黑色的披风,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终于出城了。

在他的右边是长子赢恬,他的胯下是一匹红色的战马,左边是次子赢载的胯下是一匹灰色的战马。两个儿子也同样是一身黑色的装扮。

他们的身后秦国的文武大臣。

秦君赢嘉来到大军面前,巡视一圈之后,来到阵前,两个儿子分列在两边。

“众将士,几百年来,戎狄欺压我秦国,烧我房屋、欺我百姓,奸我妻女、夺我财物,秦人忍受久矣!”

听着秦君赢嘉的阵前动员,秦国将士不由得都握紧了枪杆。

“平阳一战,戎狄更是妄图灭我秦国,诸位将士的妻子儿女、父母亲人多有被杀,这样的深仇大恨,我们能隐忍吗?”

“不能--”

“不能--”

……

将士们举起手中的戈矛,山呼海啸般的应道。

“这样的大仇,我们能不报吗?”

“报仇--”

“报仇--”

……

最后,秦君赢嘉一勒战马,战马前蹄扬起,一声长鸣。

“众将士,报仇的时候到了,寡人命令你们进攻镕戎,报仇雪恨。”

秦君赢嘉拔出宝剑,剑指东方。

“出-发--”

沿着渭北高原的边缘,经过老龙山、小梁山、尧山等等大大小小的山脉,秦人一路向东北前进。

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夜里竟然还飘起了雪花,这让穿的夹衣的秦军感到了有些冷。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这个时候出征,那里还有因为寒冷而退回去的道理。

于是,秦军冒着“呼呼”的北风继续向东北前进。

当秦国大军终于来到了距离黄龙山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已经是初冬时节。这里已经是黄土高原,明显比平原上的雍城要冷的多。

望着前面绵延的群山,秦君赢嘉右手一挥,对身边的太子赢恬道:“命令大军,停止前进,今夜在此安营扎寨。”

“国君有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太子将国君的命令向大军传了下去。

“探马何在?”

两名探马很快来到秦君赢嘉身边。

“此处距离镕戎的大本营鄜畤fuzhi不到二十里,你等速去打探镕戎王的具体位置,探听好之后,速来报我。”

“诺--”

探马走后,赵骥等将军们开始组织大军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秦君赢嘉则带着两个儿子登上跟前的山梁。

山上的风比下面更冷一些,秦君赢嘉站在山上望着两边的风景,北边是群山连绵,一望无际;南边是关中平原,一直绵延到秦岭脚下。

秦君赢嘉指着南边平原对两个儿子说道,“从这座小山以南,原本是周王室的土地,可是近百年来,王室一步步衰退,最后只好离开关中,迁都去了中原,所以这些地方就被镕戎所占领了。”

“君父,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在镕戎的地界上了?”听罢,太子赢恬吃惊的问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镕戎的地界,为何一路过来,从没有见到镕戎的将士?”

“这样正是为父所担心的。你们是分析一下,为何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到镕戎将士?”既然孩子们提出了这个问题,秦君赢嘉顺势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两个孩子去分析。

“君父,孩儿分析,自从上次平阳之战后,三戎分裂。其中翟戎损失最大,现在已经彻底回到陇山以北不再下山来侵袭秦国;其次镕戎的损失也不小,为了安全过冬,镕戎王也许退回到黄龙山以北更远的地方去了吧?”听完君父的话,太子分析道。

“你的意思呢?”秦君赢嘉问二公子赢载。

“我同意兄长的见解。”

秦君赢嘉缓缓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不过一切都难以预料,我们拭目以待吧。”

天已经黑尽了,阴冷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不一会儿就把下山的路下白了,父子三人只好快步走下山。

吃罢晚饭,秦君赢嘉打算察看一下将士们的休息情况,毕竟太难这样冷,如何过夜,可是个大问题。

刚一出帐门,秦君赢嘉就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吹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好冷啊--”秦君赢嘉由衷的说道。

这时太子赢恬过来了,“君父,这里怎么这么冷,简直是要人命啊!”

确实是冷,秦君赢嘉虽然穿着藤甲,披着披风,依然能够感受到这黄土高原上凛冽的寒风。

既然作为主帅的他都感到如此的冷,那些士兵们可该如何过夜?

秦君赢嘉裹紧披风,决定前往各营查看一下将士们的情况。

揭开营帐的门帘,秦君赢嘉看见将士们还没有休息,几个人围着一堆火在取暖,还不时的搓着手。

见到国君进来,将士们赶紧起身。“国君,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大家,是不是太冷了,将士们没法休息啊?”秦君赢嘉关切的问道。

“是太冷了,咱们塬下面没遇到这样寒冷的天气,冻得没办法睡觉啊。”既然国君问起,众人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实话实说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上前摸了摸将士们身上的衣裳,确实是有些单薄了。

秦君赢嘉摇摇头,无奈的离开这座营帐,向下一座营帐走去。

同上一座营帐一样,这座营帐中间也架起一堆火,不过这几个士兵却在里面“呼呼”的睡着了。

秦君赢嘉仔细一看,不觉着笑了,原来这几个士兵竟然把衣服脱下来,压在一起裹在身上睡觉。

一件衣裳是有些单薄,但是两三件衣裳压在一起,可就厚了;于是这座营帐的士兵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压在一起取暖,加之营帐又有火堆,所以也就将就着睡下了。

士兵已经睡着了,秦君赢嘉等人也不好打搅他们默默的退出营帐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天实在是太冷了,迟迟还没有见到探马回来,秦君赢嘉不由得担心起来。

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这几个探马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是死了,那一定是被镕戎发现后杀死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就说明镕戎已经发现秦人来到了黄龙山,极有可能会在夜里袭击秦军。

如果这几个探马还活着,那他们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秦君赢嘉的担忧越来越重。

“探马迟迟不回,我真是担心,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君赢嘉担心的说道,随后对二位公子道,“你二人今夜多加防范,小心镕戎趁机来袭击我们。”

“诺--”

虽然秦军加强了防范,但一夜过去,镕戎并没有来袭击他们。

第二天,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

“君父,探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等该如何处置?”一大早,太子赢恬就急匆匆的来到帐中。

“速速派人往北寻找。”

赢恬即可派出两拨人马向着黄龙山以北的广大原野上去寻找昨天派出去的探马。

中午时分,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国君,探马回来了。”将军赵骥跑进大帐,对秦君赢嘉禀报道。

“速速带来见我。”

不一会儿,早上派出去的探马扶着一名昨天派出去的探马走进帐来。

看得出他已经冻得不行了,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秦君赢嘉急切的问道。

“我,我-我--”

冻得浑身哆嗦的探马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只好补充道,“国君,我等向北奔出五十多里之后,在一处山洼里找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冻得快要死了。另一位兄弟已经被冻死了,而且尸体也被野狼撕咬的支离破碎了。我们没法带回来,只好带着他一个回来了。”

“什么?你们奔出去了五十多里,才找到了他?这么说你们一路上没有见到镕戎的营帐?”秦君赢嘉吃惊的问道。

这里是黄龙山的南麓,每年的这个时候,镕戎人都会回到距离这里二十多里的鄜畤来过冬,怎么今年在这个地方没有见到镕戎的踪影,这令秦君赢嘉非常吃惊。

“确实没有见到。”探马肯定回答道。

秦君赢嘉愣住了,他觉着自己的头脑一下子不够用了。

现在天寒地冻,竟然迟迟早不到镕戎的踪迹,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战与不战。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秦君赢嘉痛苦的思考着。

战,就预示会有更大的伤亡,毕竟目前的寒冷是秦军没有遇到过的,晚上点火可以取暖,可是白天的行军就不能取火了,必须在冰天雪地的黄土高原上行军,到时候能不能找到镕戎还在两可之间。

要是就此退兵,那秦人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来干什么?

以后再想组织如此多的秦军可就不是那样容易了,要知道打仗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士们就会慢慢淡忘镕戎对他们找成的伤害,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受到影响,还会让受到伤害的镕戎再次恢复元气。

哎---

秦君赢嘉一声长叹,他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太子赢恬看出了父亲的忧虑,待所有人出帐之后,赢恬道:“君父是不是在为到底要不要继续进军发愁?”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太子,“嗯---,是有这样的忧虑,说说你的想法。”

“孩儿认为,不管现在的困难有多大,我们都应该继续进军。”

听到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稍稍吃惊一下道:“哦,你认为应该继续进军?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秦人发举国之兵,从雍城赶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镕戎决一死战,而且一旦能够与镕戎兵戎相见,我们胜利的成分极大,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我们也应该一直打下去,至少在退兵之前应该找到镕戎与之一战。”

“说的有理,你继续。”秦君赢嘉赞赏道。

“其二就是现在虽然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们还是不应该轻言放弃,因为一旦我们此时放弃的话,就等于给了镕戎喘息的机会;一旦让他们抓住抓住这个机会重新恢复元气,那么今后的镕戎将会是秦国在关中地区最大的隐患。所以当下我们绝不能放弃这次彻底打击镕戎的机会。”

“其三就是孩儿认为,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困难还没有到必须撤兵的时候。”

一听到赢恬这样说,秦君赢嘉不仅抬起头望着他,“你是说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还不够大?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为寒冷丧命的。而且继续待下去,我们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镕戎。如果连镕戎的面都见不到,我们继续待下去,可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君父所说的这些孩儿都想到了,可是君父有没有想到,当下我们找不到镕戎,着充分说明他们的心虚。他们越是心虚,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而且,据孩儿的观察,镕戎一定不会距离这儿太远,只要我们认真寻找一定会找到的。一旦我们找到镕戎的藏身之地,那么他们的末日可就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除了黄龙山地区之外,镕戎已经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地。”太子继续道,“君父应该清楚,所有的戎狄部落,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从遥远的北方前往南面来过冬。镕戎的北方是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所以镕戎不会继续呆在北方;而镕戎的东方是梁国和芮国的地盘,镕戎也不会向东方迁徙,因为那儿没有他们所需要的牧场;西边是我们秦国,而南边就不用说了就镐京和矢国的地方,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查看过应该没有。所有。所以,从孩儿的角度来看,镕戎应该在距离这儿方圆百里的地方。只要我们下力气去找,不出两日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听完太子的分析,秦君赢嘉默默的点点头,现在他已经不再为战与不战发愁了,他的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场战斗打定了,即使再多付出一些人力物力他也愿意。

“命令大军,分左中右三路沿着黄龙山麓,一路往北寻找,三路大军相距不超过三十里,随时保持联系,互通有无。”秦君赢嘉对太子吩咐道。

“诺--”

午后的风雪并没有停歇的痕迹,而且越下越大,远处的山峦,近处的道路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国君有令,大军分三路,继续沿黄龙山向北进发。”

刚吃罢饭,传令官就前往各营传达国君的命令。

秦军已经收拾停当,按照国君的命令,分别由国君、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带队,向北边进发寻找镕戎的踪迹。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的恶劣,“呼呼”作响的北风能够把人吹透一般,漫天飞舞的雪花,一会儿就把将士们的身上下白了。

没走出多远,坐在马上的秦君赢嘉就觉着自己的快要被吹透了,于是他跳下战马,命令马夫牵着马跟在身后,自己则同将士们一起走路。

“走走路,就不觉着冷了,是不是?”秦君赢嘉同身边的士兵闲聊。

“国君说的是,走走跳跳,一点都不觉着冷。”虽然士兵被冻得满脸通红,但是在国君面前还是表现出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

雪越下越大,群山很快就被雪花覆盖住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将士们被这北方的美景震住了,边走边欣赏着这白雪皑皑的世界。

“光走路多无聊啊!让我们边走边唱吧。赵骥将军,你就先起个头,唱唱歌就不觉着路长了。”秦君赢嘉对赵骥说道。

“好--,那我就吧这几天将士们的心声唱出来。”赵骥顿了顿,扬起嗓子大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好--,赵将军唱得好啊!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没有攻克不了的困难。谁接下一句。”秦君赢嘉高兴的赞道,“谁来接下一句?”

将士们都不好意思接话,走在国君身边的侍卫不安的问道:“国君,我能试试不?”

“你会唱歌?好啊!”见到自己的侍卫都会唱歌,秦君赢嘉高兴的说道。

第一次在国君面前唱歌,侍卫有一点点紧张,清了清嗓子后,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不错啊!小伙子,唱得好,唱得好啊!”秦君赢嘉赞赏道。

侍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其他人跟着也笑了起来。

随后秦君赢嘉转向季子,“先生,我看着最后一句就由你来唱。”

“好--,那我就唱几句。”季子望着远处的绵绵群山,铺天盖地的大雪,朗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此时的黄龙山北麓已经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但是一身夹衣的秦军却顶着风雪,唱着歌谣,向着广袤的北方大漠来了。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峦,傍晚时分,秦军已经开到了黄龙山腹地。这里异常的寒冷。

可是,这样的深山里,哪里有镕戎的影子。

天已经黑了,秦君赢嘉只好命令大军在一个避风的山洼处安营扎寨,同时命令将军们多巡查营房,关注士兵们晚上的防寒情况。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秦君赢嘉早早睡下了。

走了一天的路,他实在是太累了。

“呼--呼---”

“呼--呼---”

……

夜里,北风卷着雪花“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揭起营房的门帘,把冷到刺骨的寒风吹进来。

实在是太冷了,将士根本没法睡,个个冻得浑身发抖,只好爬起来靠着火堆取暖。

可是白天准备的一点柴火很快就被烧完了。

冰天雪地,又是半夜时分,到哪儿去捡柴火?

大家只好挤在一起取暖,一点一点的煎熬着。

不一会儿,旁边的营帐里就传来了将士们“呜呜”的哭声。

有士兵冻死了。

这些战士可都是一起同甘共苦多少年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却死在了凛冽的寒风中,岂能不叫人痛心。

后半夜了。

秦君赢嘉中军大帐里的篝火也燃尽了。

“好冷啊---”秦君赢嘉一屁股坐起身,吃惊的望着黑洞洞的帐顶,下意识的想到,“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被冻死?”

一想到这儿,他再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走出大帐。

帐外寒风四起,“呼呼”的肆虐着秦军的营帐。

“呜-呜--”

“呜-呜--”

秦君赢嘉侧着耳朵,仔细一听,这声音明显不是风声,似乎是有人在哭泣。

循着声音,秦君赢嘉走进一座营帐,营帐中间的篝火早就熄灭,只有燃尽的灰烬,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地上一名年纪轻轻的士兵已经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边四五名士兵正哭的伤心。

即使秦君赢嘉走进来,他们都没有发觉。

望着地上衣衫单薄,已经发硬的尸体;不用问,秦君赢嘉都知道这是被冻死的。

多么年轻的一张脸啊!

就这样被冻死在了他乡。

秦君赢嘉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出营帐,碰上了正要走进来的将军赵骥。

“国君,您醒了?”赵骥连忙问道。

“嗯--”秦君赢嘉答应了一声,走出营帐。

帐外不远处又有“呜-呜--”的哭声传来。

秦君赢嘉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大帐,即便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冰天雪地的那里会有取暖的东西?

将军赵骥跟了进来。

“到现在死了多少人?”秦君赢嘉低声问道。

“面前还不清楚,至少也有五六个吧。”

“去告诉士兵们,把死了将士们的衣服拔下来,给那些衣裳单薄的士兵穿上。”

“这?这恐怕不吉利吧。”一听到国君说要把死人的衣服拔下来给活人穿上,赵骥愣住了。一则这些死去的士兵与活着的士兵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大家不忍心拔下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裸身曝尸荒野;再则就算是穿上死人的衣服,大家也觉着有些不吉利。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保命。人都要冻死了,哪里还能管这么多,你快去办。”秦君赢嘉发火了,对赵骥吼道。

“诺--,末将这就去办。”

一个晚上就这样煎熬过去了,天终于亮了。但是凛冽的寒风并没有一刻的停息,“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

“国君,太子和二公子过来了。”将军赵骥禀报道。

话音刚落,赢恬、赢载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了,从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忧虑。

“说说吧,秦军总共冻死了多少?”秦君赢嘉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们这边总共冻死了四十三人。”赵骥道。

“我那边死了那边死了三十六人。”太子道。

“你呢?”秦君赢嘉望着赢载道。

“六十八人。”赢载道。

“啊?这么多--”秦君赢嘉仰起脸,泪水顺着眼眶流下,这一百多人可都是秦军的精英,打了那么多的仗都没有战死,谁曾想到竟然死在了着冰天雪地的北方。

“都说说吧,该怎么办?”秦君赢嘉无力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太子赢恬的身上,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他坚持要继续北上寻找镕戎的。

太子虽然也很伤心,但他还是上前一步道,“大家要问我的意思,我还是一句话,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生命,就更不能半途而废了,应继续向北寻找。如果翻过黄龙山还找不到镕戎的藏身之处,我愿受军法处置。”

既然太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份上,退兵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不退兵的话,当然还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此冻死。

何去何从?

都难—

既然太子坚持继续向北寻找,秦君赢嘉只好同意他的意见。

于是乎,秦军简单掩埋了那些冻死的同胞,打点好行装,拿起快冻硬的武器,再次向北进发。

前路艰难。

艰难前行。

风声呼呼作响,雪花纷纷落下。

秦军顶着凛冽的风、纷扬的雪,向着北方进发了。

“狼---”

“啊?狼群---”

还没等秦军走出很远,后面的将士就看见,一群野狼向着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跑了过来。

大雪封山,野狼实在是难以找到食物了,这里有如此多的秦军尸体,它们岂能放过。

“嗷---”

山顶上,狼王的一声嚎叫,饿极了的野狼扑向那些秦军的尸体,开始撕咬着,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的,我要去杀了它们。”

一名年轻的士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拿起武器转身向山下的营地跑去。

“走,我们也去,杀死这些野狼。”

在这名士兵的带动下,其他的将士也要冲下去杀狼。

“都给我回来--”将军赵骥雷鸣般的声音吼道,“这么多的狼,你们杀的清吗?你们能一直守在这里?”

士兵们停下了,他们满眼含泪的回望了一眼同伴们被撕裂的尸体,擦干眼泪,走了。

这里道路艰难,山高路远。

前面的路更加艰辛,风雪交加。

北风把所有人的都要吹透了,秦君赢嘉咬紧牙关,一路小跑着,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梁,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山谷。

白天吃一口又冷又硬的干粮,抓一把地上的积雪,放在嘴里咀嚼着。

就算是这样,队伍还是不能休息下来吃饭,因为一定能停下来极有可能会冻死在这荒郊野岭。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黑时分,秦军终于来到黄龙山最北端,过了这里可就是茫茫的黄土高原了。

风大---,呼呼作响,把地上的衰草吹得东倒西歪。

雪大---,唰唰落下,将士们的头上身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此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四下望去,除了这支军队外,惟余莽莽高原。

远处的狼叫声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看来一天的时间又要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镕戎的踪迹,秦君赢嘉的心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难道今天晚上又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度过?

秦君赢嘉既担心又有些失落。

信心百倍的他带领着上万秦军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黄龙山北,满怀信心的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结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自己的将士死了那么多,竟然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岂能不失落。

秦君赢嘉站在光秃秃的山梁上,望着眼前“簌簌”落下的雪花,惆怅不已。

“国君,山下有火光。”

一声惊叫声惊醒了惆怅的秦君赢嘉,赶忙顺着侍卫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茫茫的雪域之中,时

有火光就一定有人家。

秦君赢嘉心中一阵欣喜,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会是什么样的人居住呢?这里面肯定有戏。

顶着呼呼作响的北风,秦君赢嘉沿着山路,向东北方向查看过去。

好家伙--,沿着整条山沟里,帐篷扎的满满当当的。

虽然距离较远,加之风雪交加,视线不清,秦君赢嘉看不清楚山下帐篷里人的样子,但他已经基本确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镕戎大营了。

“速去请太子和二公子过来。”秦君赢嘉吩咐道。

“诺--”

不一会儿,赢恬、赢载兄弟二人就过来了。

“你二人看看山下。”秦君赢嘉指着山下的火光吗,对兄弟二人说道。

顺着秦君赢嘉的手指的方向,赢恬、赢载兄弟二人也看到点点的火光。

“君父,这山下一定有人,而且我可以断定一定是镕戎人。”赢载惊喜的说道。

秦君赢嘉不满的看了一眼赢载,“这还用说,秦人会跑了到这儿来?”

赢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肯定是镕戎不假,但是不是镕戎王的大帐,可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过去看看。”兄弟二人跟着秦君赢嘉沿着山梁的走向继续想前边查看过去。

好家伙,整条山沟里火光遍布,远远都能够听到山谷里传来阵阵的嬉笑声。

现在毋庸置疑,肯定是镕戎的老窝无疑。

父子三人心中一阵窃喜。

“君父,如此多的镕戎人,我们将如何进攻?”性急的公子赢载再次问道。

“这也正是为父所担心的,这几道山沟里住的镕戎人不下万人,而且住的也比较分散,进攻起来困难可是较大,你们兄弟二人也好好想想,该如何进攻,才能够保一举成功。”秦君赢嘉又把问题交给了赢恬兄弟二人。

稍加思索,太子赢恬道:“君父,孩儿以为当用火攻。镕戎人住的分散不假,可是君父有没有想过,现在正是初冬,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干透了,只要见到明火,就会燃烧;如果我们堵住山下的几个出口,再派人骑马冲进他们的老巢放火烧营,定会将镕戎一举消灭在这道山沟里。”

“好---,这个办法可取,就这么办。”听完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大喜过望,当即决定采取火攻进攻镕戎。

当山上的秦君赢嘉等人开始谋划如何进攻镕戎的时候,山下的镕戎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早早的就天寒地冻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镕戎的大队人马早就应该迁往黄龙山以南的平原地带过冬了,可是处于对自安全的考虑,镕戎王仅仅将镕戎本部迁往黄龙山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南边迁徙。

他很清楚,镕戎联合緡戎、翟戎进攻秦国,看似胜利,实质上并没有伤及秦国的根本。

现在翟戎已经逃往到陇山以北,不敢再次回到关中平原,那么秦人的下一个目标回事谁呢?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镕戎。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镕戎这一次没有回到平原地带过冬,而是留在黄龙山区,除了要避开秦人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里山高路远,秦人不好找到自己,即便是找到了也好逃脱。

呆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镕戎王的日子过得很惬意的。

到底是冬天了,也没有什么事情,每天除了打猎、喝酒、歌舞之外,时间一长镕戎王早就把远在关中西部的秦人给忘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秦人竟然来了,而且翻过千山万过千山万水找到了他们。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带着一身的风雪,握着冰冷的武器来了。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黑红的脸庞上冻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他们还是来了。

沿着山梁,秦军缓缓的向山下的河谷走去。

本来北方的风雪就比较大,山梁上的山风更是“呼呼”作响。傍晚时分,北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每一名士兵,都不觉打着哆嗦。

虽然冷的刺骨,可是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敌人的喜悦早就冲淡了他们身上的寒意。

他们小心翼翼的沿着被雪花覆盖的山路下到山底。

当大军移动至山谷之后,秦君赢嘉与公子赢载帅秦军堵住山谷的几个出口。

随后,秦君赢嘉对太子赢恬道:“开始--”

“诺--,秦军二部随我来。”说完,太子赢恬跨上战马,率领秦军二部大约四千兵马打着火把冲进了镕戎人躲藏的山谷。

已经是前夜了,喝酒吃肉、载歌载舞了一天的镕戎人早早就睡下了,就连平常的值夜的卫士也在寒风的侵袭下回到营帐里休息去了。

秦军来了。

在“呼呼”的风声中,秦军的马蹄声早就被淹没了。

“放火---”

太子赢恬带领的队伍穿过一座又一座的镕戎帐篷,所到之处放火烧营。

“呼---”一座帐篷燃起了火光。

“呼--”

“呼---”

第二座、第三座营帐跟着燃起火光。

着了火的帐篷犹如火蛇一般“呼呼”作响,在风的作用下,迅速燃着旁边的营帐。

这一下,睡的正香的镕戎人可再也睡不着了,顾不得穿好衣服,便慌不择路的跑出帐篷。

只见秦军不知道什么已经冲进了山谷,正在四处放火。

“秦军打进来了---”

“秦军打进来了---”

失神的镕戎人大喊起来,随后四散着向谷口跑去。

可他们哪里知道,秦军的弓弩手,早就对准了这里。

“嗖--”

“嗖—嗖--”

……

刚刚跑到谷口的镕戎人,随即就射死在山谷前。

女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喊声,将士们的厮杀声,响彻山谷。

“杀死他们---”赢恬指挥着本部兵马,一边放火,一边追杀那些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镕戎将士。

“啊--”一名镕戎士兵刚刚冲出营帐,就被赶过来的秦军对着头颅就是一刀,随即倒在血泊中。

“嗖嗖---”

一个抱着孩子的镕戎女人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冲上来的秦军拿起弓箭对着她的背一箭射去。

“啊--”女人中箭,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

“驾---”

秦军策马冲上前,马蹄对着孩子的头踩过去。

“哇-”

镕戎孩子还没有哭出声来,便被秦军踩死在马下。

“大王,不好了,秦军打进来了---”

秋天从秦国抢回来的女人很有滋味,酒饱饭足之后,镕戎王刚刚爬上床榻,准备享受女人的滋润,却被帐外的惊恐的喊声惊醒了。

“什么?秦军打进了了?这怎么可能。”镕戎王大吃一惊,望着身边的秦国女人,一脸疑惑。

“这个地方如此神秘,秦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镕戎王不解的自问道。

“哼--,你们这些野蛮人等着吧,国君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来了。”镕戎王抢来的秦国女人乃是秦国一位大夫的小妾,长相自然漂亮,此时她一听说秦军打来了,不仅对镕戎王嘲弄道。

镕戎王望着小妾漂亮的脸蛋怒气冲冲的说道:“想回去是吧?”

“那是自然,等到秦国大军一到,你们都得玩玩,到那时你想挡都挡不住,我们不回去还呆在这儿等狼来吗?”小妾对镕戎王嘲笑道。

“哼哼---,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永远回老家。”镕戎王冷笑一声。

拔出弯刀对着小妾雪白的胸脯,一刀捅了进去,鲜血瞬间顺着小妾的流下来。

杀死小妾,镕戎王不敢怠慢,撒腿跑出大帐。

定睛一看,只见大帐的四周,士兵乱窜,百姓奔命,早就乱作一团了。远处火光冲天,在北风的吹拂下,热浪一阵一阵的席卷过来。

“秦军来,秦军真的来了。”镕戎王慌了神,嘴里默默念道着。此刻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秦军已经来了,而且已经在他的地盘上杀人放火。

“这,这--”

镕戎王不知所措,左右跑了两圈,这才发现两边的山口已经被堵住了。

现在只有北边可以逃窜了,镕戎王稍作思考,提着刀向北边跑去。

“大王,快随我来---”就在他慌不择路撒腿的逃跑之际,左大当户骑着一匹骏马赶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镕戎王跳上马,随着左大当户向着北边的山峦跑去。

“太子快看,镕戎王要逃走了。”正在放火烧营的秦军发现了准备逃跑的镕戎王,指给太子赢恬。

“你速速禀报国君----”太子赢恬道:“其余的将士跟我来。”

镕戎王沿着山路一路向北逃窜,身后秦国太子赢恬带人也是穷追不舍。

这时,缓过神的镕戎将士也已经穿好衣服,拿起武器,开始在山谷里与秦队厮杀。

为了活命,谁都不会手软,就连平常不太出门的镕戎女人、孩子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开始起来反抗秦军,她们拿起平常养马的鞭子和木棍与秦军作战。可他们那里是正规军队的对手,还没反抗几下,就被秦军杀死在山谷里。

北边的山坡上。

眼看着自己的大王被秦军追赶,镕戎将士骑上马,沿着山路追赶赢恬的队伍。

“噢-噢-噢-噢---”

镕戎将士一边追一边喊。

吸引着太子赢恬的军队不得不分神来对付他们。

于是乎,镕戎王在前面跑,身后赢恬带人拼命追赶,在后面镕戎的军队追赶赢恬的队伍。

要知道,镕戎乃是游牧民族,骑马作战的水平要比秦军高超,他们的马匹在山路上跑起来,如履平地一般,很快就追上了赢恬的队伍,双方厮杀在一起。

这给逃跑的镕戎王创造了机会,在大当户的掩护下,快速跑出了好几里地。

来到一处空地,左大当户对镕戎王道:“大王,此处已经安全,大王可先逃出去,我这就过去杀了这帮可恶的秦人。”

“好--,记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最好能多带些将士回来,我在白于山等你们。”镕戎王对左大当户说道。

“大王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了的。”说罢,镕戎左大当户拔出腰刀,回身冲向赢恬的大军。

镕戎王回望一下山下战斗的将士,“驾---”挥起马鞭猛抽一下,继续向北方逃去。

战斗一直从晚上打到天亮,双方死伤无数。

北方的风雪从来不去管下面的人是在战斗还是在安享天平,它只管以自己的方式“呼呼”地吹向大地。

天虽然亮了,但是风雪依然没有停歇。黎明时分,天气更加寒冷,身上衣服本来就单薄的秦军,只有更加卖力的厮杀敌人,在不断的冲杀中,才稍稍感到一丝的温暖。

山谷里,太子赢恬的军队与镕戎军队继续厮杀着;

山谷外,秦君赢嘉的军队已经上了山梁,从东北方向向逃跑的镕戎王包围过去。

而此时公子赢载的军队,也已经把准备逃出来的镕戎人射杀完毕,开始着山谷里面推进。

半山腰,赢恬的队伍正与镕戎左大当户等人杀得起劲,若是放在平原作战,镕戎的短刀快马,快速杀敌很能发挥作用,可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又是在山坡上战斗。

近距离作战,镕戎人可就不占优势了,更何况镕戎将士本来就是仓促应战,心理上也不占优势。在秦军长枪的刺伤下,镕戎将士不断有人死去。

眼看镕戎将士不断死去,而且山下的秦军又源源不断的涌上来,镕戎左大当户估摸着大王已经走远。

于是镕戎左大当户且战且退,向后退去。

战场上遍地都是被遗弃的战马,瞅准机会,左大当户跨上一匹战马,向北山逃去。

“太子,他要逃跑!”的秦军校尉发现镕戎左大当户的企图。

“射死他---”赢恬命令道。

秦军校尉拿起背上的弓弩,半蹲下身体,对准镕戎左大当户的后背“嗖---”一箭射过去。

“啊---”还没逃出多远的镕戎左大当户应声跌下马来。

这一次,他彻底失信了,没法向镕戎王交差了。

杀死镕戎左大当户之后,秦军继续向着残留的镕戎人发动进攻,继续将残留的镕戎灭绝。

在清晨的风雪中,除了少数逃出山谷的镕戎人之外,大部分在这里的镕戎人都被秦军杀死。

望着一具又一具的镕戎尸体,停下战斗的秦军赶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向这些尸体,拔下他们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镕戎人的衣服多是皮毛做的,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军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带着这里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秦太子赢恬命令道。

于是整条山谷里,镕戎的牛羊、马匹、兽皮以及珠宝玉器,被秦军装上了战车。

推车的是这里没有被杀死的镕戎男人、女人以及孩子们。

中午已过,车马已经装好,单等国君下令。

可是国君到哪去了?

怎么还不见回来?

此时的秦君赢嘉正带兵追击逃跑的镕戎王。

得到太子的汇报之后,国君赢嘉意识到这也许是彻底消灭的镕戎的最好机会,岂能让镕戎王逃脱。

于是秦君亲自带上兵马,从山梁上追击镕戎王。

当他们赶到山顶时,已经是清晨时分,北方的风雪正大,呼呼的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

秦君赢嘉命军队藏好身,还没过多久,就看见镕戎王单枪匹马的朝这边跑过来。

快到山顶时,镕戎王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虽然自己的臣民正在受到秦军的蹂躏,但自己毕竟还是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总算是逃出来了,所以多少有些庆幸。

“镕戎王,哪里逃?”

就在镕戎王稍稍感到高兴的时候,前面的山岗上一声大喝,秦军的旌旗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后秦军赢嘉从山后出现了。

镕戎王大惊,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没有到最后还是不敢轻狂啊!

“驾---”

镕戎王调转马头,向西北边奔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秦君赢嘉对身边的将士们命令道。

“诺---”

秦军撒开腿向前西北方向追过去。

撒腿跑岂能追上快马,更何况镕戎王骑得还是北方草原上的骏马,速度更是了得

秦君赢嘉见状,跨上骏马超西北方向追去。

既然国君都冲山前追击,将军们岂能落后,纷纷上马跟着国君向西北方向追击镕戎王。

这一下镕戎王可慌了,“驾驾--“拼命的抽打着战马疯狂的朝前奔去。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身边是“簌簌”落下的雪花,脚下是“哒哒”作响的马蹄声。

镕戎王开始奔命了,他那里还会去管这些声响,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快将身后的这些秦军甩掉。

他是奔着命的逃跑,身后的秦军将领岂能是让到手的肥肉轻易丢失,也是奔着命的追赶。

风声、雪落声、马蹄声,呼啸而过。

虽然此时秦军身上衣衫单薄,身体被凛冽的寒风冻裂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在国君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掉队,都拼了命的追赶着镕戎王。

你追我赶!

我赶你追-----

山岭上,枯萎的树枝,不断划伤着这些飞驰而过的将领。

“唰----”

枯树上的雪花落下来,差点蒙住了镕戎王的眼睛。

镕戎王只觉着头上冷飕飕的难受,一回头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帽子被树枝挂掉了,正在后面的树枝上摇晃。

他本想回头取回自己的帽子,可是哪里还有他回身的机会,就在他回神的一瞬间,身后的秦军迅猛的追了上来。

镕戎王慌不择路,“驾----”的一声,再次纵马急忙向前奔去。

“啊----”

镕戎王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抓住了一般,身体朝后倒去。

再次回头,这才看见一支枯树枝挂住了他的皮衣,差点没把他拉下马去。

“奶奶的---”

镕戎王心中暗骂道,挥起刀,一刀将衣服割开,继续向前奔命。

没多久,前面“哗哗”的水流声传来。

“吁------”

镕戎王赶紧勒住马。

一条宽阔的山涧出现在镕戎王面前。

虽然是已经是大雪纷飞,但山涧前的瀑布,还是“哗哗”的冲向山下,发出震耳声音。

镕戎王来到山涧前,朝下一看。

“我的妈呀----,这么深!”

这道山涧足足有几十丈深,山下在涧水的冲刷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山泉。山泉。

镕戎王心中大惊,这下可是玩完了,看来天要灭镕戎。在他迟疑的时刻,秦军也跟着冲了过来,把镕戎王围在了山涧边。

“镕戎王,投降吧,兴许我还可以免你一死。”

秦君赢嘉对镕戎王说道。

秦君身后,将士们已经搭弓上箭,做好了射杀镕戎王的准备。

“哈哈哈,赢嘉,你休想,纵使今天我死了那也是天意。投降?想都不要想。”镕戎王决绝的回了秦君的话。

“哼哼---,有骨气,不过你要清楚,镕戎已经完了,就算你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秦君劝道。

“放屁---,只要有一个镕戎人存在,镕戎就不会灭亡。”

“嘴倒是挺硬,来人啦,给我将这狗贼拿下。”既然好话不愿意听,那秦君只好来硬的了。

几名侍卫手持长戈冲上前来,再次将包围全缩小。

“镕戎王,快快下马投降。”秦军对镕戎王喊道。

风声呼呼吹过,夹杂着雪花吹在镕戎王身上。

此时他的皮帽早就挂在了路上的树枝上,他的衣服也已经裂开,空隙处,寒风不断的灌进来。

生冷的痛。

镕戎王没有下马,他骑在马上往后有退了几步,现在他距离悬崖只有一两步的距离了。

秦军也跟着朝前追了几步,将他围在中间。

“快快下马投降----”

秦军再次对着镕戎王喊道。

前面的路已经被秦军堵死;

退也没有了退路-----

镕戎王仰起头望着漫天飘下的雪花,仰天长叹一声,“天灭镕戎,我又能如何?”

随后他直愣愣的盯着秦君赢嘉,“赢嘉,你个狗贼,今天就算是我死了,二十年后,我还会来找你算账的,你等着-----”

说罢,镕戎王调转马头。

“驾-----”

镕戎王一头冲下悬崖!

“啊------”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秦军还没有回过神,就看见镕戎王犹如一只蝴蝶般向悬崖下飘去。

“快射死他----,射死他。”秦君赢嘉望着正往下落的镕戎王,大声喊道。

围上来的秦军将士拿出弓箭“嗖嗖”的射向山涧。

无奈山涧太深,根本看不到谷底,箭簇飞下去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射中。

“噗通”一声,镕戎王连人带马一头扎进水里。

“咕-咚-,咕咚”几下后,镕戎王再次浮出水面,虽然涧水冷的刺骨,但是为了活命,镕戎王还是拼命的向涧边游去。

“哈哈哈哈,老子还没有死。”

游上岸的镕戎王伸手把背上的箭簇拔出来,虽然镕戎王有幸逃脱,但还是被流箭射在了后背上,只不过这箭簇早就没有了威力。

随后镕戎王脱下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握紧右拳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咚咚”的锤了两下。

仰起头望着山上的秦君赢嘉等秦国将士,“哈哈哈哈,老子还活着,赢嘉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镕戎王再次上马向西北奔去。

秦君赢嘉失神的望着山涧下的这一幕,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国君,追不追?”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问他的将军,“你说,怎么追?难道你也要跳下去?”

将军讪讪的不再说话,这么深的山涧,镕戎王跳下去那是命大,自己跳下去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望着风雪中赤身逃走的镕戎王,秦君赢嘉失神的坐在山顶上默默无语。

风“呼呼”的吹过------

雪“簌簌”的落下------

秦人该回家了。

眼看着镕戎王离去。

秦君赢嘉只好带兵回到河谷,这时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见国君带队回来,两位公子都十分高兴,赶紧迎上来,“君父,镕戎王可抓住了?”

秦君一脸阴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径直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二位公子问后面过来的秦军校尉。

“镕戎王跑了----”校尉无奈的说道。

“跑了?”

二位公子大为吃惊,在他们看来,秦君带这么多的将士捉拿一个单枪匹马的镕戎王,那是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让他跑了?

见二位公子诧异的样子,校尉只好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给二人说了说。

二人听罢,对于这位镕戎王多多少少有些崇拜,这些野蛮人做事真的是不计后果。

既然没有将镕戎王拿住,那么到底还启程回不回国,可就要等国君发话了。

“君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不回国?”公子赢载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清楚现在君父的心情肯定不好。

“启程,回国。”秦君赢嘉肯定的说道。

“那镕戎王还捉不捉?”很显然赢载的这句话问的是多余了。

秦君赢嘉抬起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草原藏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你说说该怎么找?”

赢载知趣的“哦”了一声。

见孩子这样,秦君赢嘉觉着对待他有些冷漠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其实现在抓不抓镕戎王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他的手下没兵、没人、没有了土地和草场,与普通百姓无异,对我们没有多少威胁了,我们不必为他担心了。整顿兵马,回国----”

“诺----”

于是乎,秦军压着抢来的镕戎百姓以及大量的物资,开始了回国之路。

越往南走,天气也跟着好了起来,风也小了,雪也小了,穿着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皮衣,秦军身上也温暖了,当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将军赵骥的带领下,大军又开始唱起了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是同一首歌,但不同的时期唱出来,却有着不同的效果。此时,秦人欢快的歌声传遍了关中的秦山渭水,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他们的歌声是响亮的,他们的士气也是高涨的,当然了他们回家的心情也是迫切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秦军来到了镕戎过冬的鄜畤fuzhi。

这时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放晴,冬日少见的阳光洒满大地。

望着这冬日少有的晴好天气,秦君赢嘉的心情也好多了。

“季子,你说说,整场战斗过程中一直是阴云密布,为何到了这里却就是晴空万里呢?”秦君赢嘉望着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高兴的问道。

季子也抬起头望着万里晴空,心情开朗,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只能说明上天一直在眷顾这秦人,我们应该感谢上天才是。”

听完季子的话,秦君赢嘉刚才还是才还是热烈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国君,我说的不对吗?”见国君如此神情,季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问道。

“不,你没有说错,是我做错了。我在想整场战斗,上天真的是在眷顾这秦人,虽然在来的路上,我们受到了一些波折,但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你想想镕戎人隐藏的那么深,怎么会让我们很随意的就找到了呢,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吗?再想想,为何这么大的一场战斗下来,秦人却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呢,而且损失也很小呢?这些都说明上天在帮助秦人。”秦君赢嘉一脸凝重的说道。

“还有,为何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为何在这一刻就放晴了呢?这都在警示我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应该祭天了,应该感谢上天对我秦人的眷顾了。”秦君赢嘉道。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是非常迷信神灵的,一般有个什么高兴的事情,要感谢一下神灵;当然了悲伤的事情更要问一下神灵,看看自己的某些做法是否有违神灵的意愿。

“国君打算祭天?”季子问道。

秦君点点头。

“国君打算在这个地方祭天?”季子吃惊的问道。

“对,就在这里祭天,一方面可向上天告慰我们取得的胜利,二则也可以向周边的国家昭示这个地方已经属于秦国。先生以为如何?”

季子愣住了,秦君身边的将士们也愣住了。

祭天?

国君要祭天。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上,祭祀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和程序,并不是你有诚意、有想法就可以祭祀的。

《礼记?曲礼》记载:“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偏。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偏。大夫祭五祀,岁偏。士祭其先。”这句话就是说:“士”这个阶层的人在一年终了只祭祖先,“大夫”阶层为五祀,“诸侯”阶层不能祭天地只能祭社稷,“天子”职掌祭天地的专有权,在这里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一步。至于普通老百姓吗?连祭祀祖先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秦国的国君要祭祀上天,这可是典型的“非礼”啊!

更何况祭祀上天,哪有那么简单,首先要搭建一个土丘作为郊祀的台子名为“祀天寰丘”;还要请祭师来主持祭典。

这些秦君可都没有啊!

“这个?不好吧。”季子担心的说道。

“有何不好?”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

“周礼有规定,祭祀天地这可是天子的事情,我们作为周王室的属国,祭祀上天,可是有违祖制的事情,国君还请三思。”

虽然季子感到担心的,但是秦君却不那样认为,他摆摆手道:“季子先生多虑了,我们只是为了感谢上天对秦人的眷顾,并不是要代替天子行使祭祀的权利。这个分寸我还是有把握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越礼的。”

季子虽然担心,但是听到国君如此说了之后,也感到无可奈何,于是继续道:“即便是国君要在这儿祭天,祭师从哪儿请啊?总不能从雍城请我们的祭师过来吧,这一来一往,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祭师?

主持祭奠的关键人物,从哪儿请呢?

这倒是难住了秦君赢嘉。

这个?

这可如何是好?

秦君赢嘉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许久,公子赢嘉的眼珠一转对秦君道,“君父,虽然当下我们没有祭师,但是不远的镐京有啊。我们何不请镐京的祭师来主持祭天大典。”

“嗯?”秦君愣住了。

“这个合适吗?”秦君担心的说道,随后目光转向季子。

“这样做当然不合适,镐京可是周天子的故都,祭师也是为天子服务,我们一个王室的属国当然不能用了。”

这倒是一个大问题,秦君赢嘉沉默了。

还是赢载脑瓜子聪明,他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季子先生的担忧是多虑了。周天子早就搬到了洛阳,镐京现在早就不是天子的都城了,至于这些祭师吗,多少年都不用了,我们现在能看上用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他们岂能不同意。”

赢载说的也是实情,自从天子迁到洛阳之后,确确实实镐京的祭祀活动已经是很少了,偶尔的祭祀活动也是前往洛阳参加天子的大祭,给哪里的祭师拉拉下手罢了。

赢载的话提醒了秦君赢嘉,他立即反应过来道,“赢载说的不错,反正雍城距离这儿太远,来往一次时日太长,还不如就近请镐京的祭师过来主持一下我们的祭天活动,我想天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季子先生你说是不?”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季子还能说什么话呢。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试试吧。”

秦君想了想道:“为了显示我对此事的重视,我决定安排一位使者以我的名义写一封邀请书,代表我前往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来鄜畤主持秦君的祭天大典。大家看看谁出使更合适一些?”

“能够代表国君的人,除了二位公子,还能有何人?”季子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这里的都是一些领兵打仗的将军,既然要代表国君出使,除了两位公子,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秦君赢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公子赢恬身上,“既然你提出这个计策,那你就代表寡人前往一趟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前来鄜畤主持寡人的祭天大典。”

“诺---”公子赢载拱手道。

周室故都镐京。

秦人在黄龙山打败镕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

主持镐京事务的大夫虢guo仲听罢,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这秦人真的不简单啊,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接连打败翟戎和镕戎,不得不防啊!”

“大人,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一步秦人的大军可就要开到镐京了。”留守在镐京的内侍说道。

镐京是周王室的故都,宫殿、内侍、宫女等等王室应有的都有,周天子倒是想着有朝一天他在洛阳呆腻了,要回镐京来住住;可是一晃多少年过去,就是没有回来住过一次,不过下属还是一直都做好天子有朝一天回来居住的准备,于是乎洛阳该有的这里都准备着。

“?”

虢仲不解的望着内侍,“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试想一下,现在秦人在北部已经打到了鄜畤,西部已经占领了岐山,南边是秦岭,他们没办法越过去,那么就只有向东边发展。大人试想一下,东边的第一站将会是哪儿呢?除了镐京还会有什么地方?”

虢仲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除了镐京,秦人还能向哪儿发展?

&nbspp;“镐京乃是周王室的故都,想他秦人再有胆量,也不敢向镐京发动进攻吧!”虢仲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除了发动进攻之外,难道秦人不会想其它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虢仲急切的问道。

内侍摇摇头,“这个我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过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秦人会对镐京下手,至于具体如何下手,我一时半会还是弄不明白。”

二人沉默了,谁都知道下一步秦人的方向,都隐隐有一种担心。

“报----,秦国公子赢载求见。”

“啊?”

就在二人担心之际,守城将士的一声禀报惊醒了虢仲和内侍,二人不仅吃惊的望着对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他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说道。

“看来来者不善啊!”内侍叹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见还是不见?”虢仲急道。

“见,当然要见,不见倒是我们胆怯了。”

“请,秦国公子客厅相见。”虢仲道。

镐京有宫殿,但那不是守城大夫所居住的,所以虢仲只能在自己的府衙的客厅见秦国太子。

双方坐定后,虢仲道:“秦国公子前往镐京,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夫客气了,赢载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请大夫帮忙。”

“哦---”虢仲心中一惊,看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公子直言。”

“君父这里有一封书信,请我转交大夫。”说罢,赢载递上亲国国君的书信。

看罢秦君的书信,虢仲脸色大变,“这,这,这不太好吧。”

随后他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内侍,内侍看罢,望着虢仲,等他解决;毕竟他只是一个内侍,在这种场合不好说话。

“这有何不好,我家国君要在鄜畤感谢上天,请他主持一下祭祀活动,有何不可?”秦国公子赢载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这里的祭师毕竟是为天子准备的,你们请他去为一个诸侯国主持祭祀,明显不合礼法。”虢仲说道。

“这有什么,天子早就迁往洛阳,这里的祭师本来就没多少事情可干,现在秦国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敬,有何不可!”赢载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个?”虢仲语塞,看了一眼内侍后说道,“是这,公子先下去休息片刻,顺便用下膳,我与祭师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你看如何?”

“商议可以,不过不要误了我们的事情,国君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祭天,可不能因为祭师未到,影响到秦国的大事。”说罢赢载起身下去吃饭了。

赢载走后,虢仲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大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到镐京来给我下命令了,好像我是他们秦国的臣子一样。”

内侍冷冷的看着他,“我早就知道秦人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镐京的,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等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虢仲不说话了,他知道内侍的话说的不错,这只仅仅是个开始。

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愤怒从来都是需要有实力的。

既然你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

虢仲既然没有那个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了,他默默的站起身向宗庙走去。

当虢仲把秦君请他前往鄜畤主持祭祀大典的事情告诉祭师时。

祭师并没有像虢仲等人那样反映强烈,他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哦,是这样,知道了。”

在他看来,给谁主持祭祀还不都是那么回事,既然秦国需要自己,总比闲在这里强多了。

“别说什么知道了,明确的说说你的意见。”虢仲见祭师这种不明朗的态度,于是问道。

“只要大人同意,我去哪儿都成。”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明确点。”虢仲不满的说道。

祭师也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说道:“如果我说不同意,你能挡得住吗?”

这倒也是实情,即便是祭师不同意去,虢仲也挡不住秦国的威胁。

虢仲一声叹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当赢载带着祭师赶到鄜畤时,秦君赢嘉早就安排人搭建好了祭祀的土台,反正抢来的镕戎人多的是,用他们修筑土台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见到祭师到来,秦君赢嘉非常高兴,赶紧迎上前道:“哎呀呀,可把你盼来了,你看看,这些准备怎么样?”

秦君拉着祭师的手,指着前面的祭品说道。

顺着秦君的手指的方向,祭师看见,成群的牛羊猪整齐的摆在祭台前,牛三百头,羊三百只,猪三百口。牛羊现成就有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猪也好找,就近在百姓家里买就是了。

看罢,祭师心中暗惊,这哪里是感谢上天那样简单,这分明是按照天子祭天的形式准备的啊!

“你看还需要什么准备的吗?”秦君高兴的问道。

祭师正在为眼前的场景吃惊,被秦君这样一问稍稍有些吃惊,随即说道:“哦,很好很好。国君当沐浴更衣,明日便是吉时,可进行祭祀。”

“好-好-好--,祭师请随太子他们用膳,我这就沐浴更衣。从今夜起寡人就斋戒了。”秦君甚是虔诚,连饭都没吃便去沐浴更衣了。

当天晚上秦君赢嘉斋戒沐浴,以示对天神的敬意。

太子赢恬、公子赢载等人则陪着祭师用膳。

用完膳,公子赢载悄悄的来到了秦君的帐篷。

秦君赢嘉正闭目静坐在帐篷里等待明天的祭天大典。

“君父---”赢载轻声叫了一下。

秦君睁开眼,“有什么事吗?”

“孩儿想把前往镐京的事情向您禀报一下。”

“说吧。”

“君父,孩儿这次前往镐京虽然还算顺利,但从虢仲的态度来看,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想推脱我们的事情。”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他们想推脱也在情理之中。”秦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想想,你一个属国的国君想请天子的祭师来主持你的祭天大典,人家当然要有所反映了。

“我想----”赢载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这样吞吞吐吐。”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镐京的虢仲等人。”

秦君睁大眼睛,“你是什意思?”

“君父,我在想我们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我们的近邻镐京,还不如接着这件事敲打一下镐京,看看他们的反应。”

秦君沉思了一会,孩子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秦国的东部边境已经到了镐京,迟早有一天要正面面对镐京,还不如借机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说说你的办法。”

“我想是这样,祭祀结束之后,我们的大军就要返回雍城,何不趁此机会护送祭师回镐京,顺便吓唬城里的那些大臣们,让他们也见识一下秦国大军的威势。说不定在我们大军的威胁下,镐京会有所反应的。”赢载口气坚定的说道。

秦君听罢,重重的点点头,既然迟早要面对,还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镐京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秦国国君赢嘉换上大裘衮服天子祭祀时专用服侍用服侍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祭师缓步登上祭台,在东南边站定后,环视了一下台下的秦君和众臣,顿了顿高声道:“奏--乐---”

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乐毕。

祭师高声道:“进献牺牲---”

话音刚落,秦君带头,将士们牵着献给天帝的牛、羊、猪各三百头,来到土丘前,将其宰杀。

这些牺牲祭祀的牲畜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

“请国君点火----”祭师高声喊道!

秦君赢嘉亲自打着火把,庄重的来到柴垛前,点燃积柴,瞬间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这个仪式叫做燔燎,也叫“禋y祀”。

“奏乐----”

又是一阵鼓乐之声。

“请天帝---”

众人抬着由活人办成作为天帝登上圜丘。

在天帝的面前陈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

“请国君进献牲血。”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盛着牺牲的鲜血的金樽进献到“天帝”面前,跪倒,双手捧上牲血,送到“天帝”面前。

天帝象征性的尝了一口,送给内侍端下。

“进献五齐---”

紧接着,秦君赢嘉又捧五种不同的酒称作五齐进献给“天帝”,天帝又象征性的一一尝上一口。

“请国君进献全牲---”

随后,秦君赢嘉命人抬着一只全羊,进献给“天帝”,并亲手捧上大羹肉汁、铏羹加盐的菜汁等,谨献给“天帝”。

“请国君进献黍稷----”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黍稷进献给“天帝”。

四次进献之后,秦君长跪在地上,等待“天帝”赐福。

祭师高声道:“天帝赐酢----”

内侍捧上“五齐”递给“天帝”。

“天帝”从中拿出三种酒,赐给秦君。

秦君再拜,双手捧起酒一一饮而下,此时这时秦君进献就结束了。

“献舞----”

秦国国君起身与将士们扮成的舞队同舞“云门”之舞。传说这时黄帝创作,专门用来歌颂“天帝”功德的歌舞。

此时祭天大典进入到了,在场的大臣、将士等等都跟着一起舞蹈,展示对上天的崇敬之情。

歌舞完毕,祭天的仪式也就算是进行完毕了。众人开始享用祭祀所用的酒醴,叫“饮福”,“饮福”一直持续到夜里。

整场祭天活动进行的圆满而紧凑,不可否认,秦国的这次祭天仪式完全是按照周天子的规模来祭天的,祭师心中虽然稍稍感到有些不妥,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整场活动结束,饿了一天一夜的秦君赢嘉终于可以同大家一起享用这些祭品了。

“祭师,感谢你把今天的活动主持的如此完美,很浓重,很紧凑;寡人甚是高兴,来--,寡人敬你一樽。”秦君赢嘉端着酒樽来到祭师面前。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岂能不尽心。”祭师客气的说道。

“好--,说的好,为了彰显对祭师的敬意,寡人决定亲帅大军护送你回镐京。”秦君豪气的说道。

“啊?这个?”听到秦君的话,祭师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秦君会来这一套。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护送回城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祭师连连拒绝道。

现在祭师的心中更多的是担心,秦人会趁着护送他会镐京的过程中,顺道把镐京给灭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岂不是成了周王室的罪臣。

“哈哈哈,祭师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会趁着护送你回城的机会灭了镐京;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护送你回城就是护送,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说了镐京乃是王室的故都,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秦君高兴的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虽然秦君的话说的很明确,但是祭师的心还是凉透了,

护送他回城,看似风光,可是背后他将会

冬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渭水岸边的镐京城。

霞光万丈。

整个城池犹如涂上一片金黄的颜色。

镐京大夫虢仲登上城头,眯着眼望着东方。

真是太美了。

渭水安静,秦岭巍巍。水边、山边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虽然这一切是那样的美丽,但是虢仲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夫,城北出现大批军队。”就在虢仲踌躇满志之时,守卫过来禀报道。虢仲不敢怠慢,赶紧随着守卫来到城北。

天啦---

整个城北一望过去全是大军的身影,锦旗猎猎,迎风招展。但从这身黑色的军服一看,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秦军来了。

“快---,加强守卫,保护城池。”虢仲连忙喊道,此刻他已经吓坏了,镐京的守军连两千人都不到,可是从北面过来的秦军可不少于上万,更何况还有几千从镕戎那里抢过来的人。

虽然加强了守卫,但是虢仲的心里还是担心的不得了,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秦国的大军就开到了镐京城下。

当秦军开到镐京城下的消息传开后,镐京的百姓纷纷跑上城头,想一睹秦人的风采。在他们看来,这些高个、黑衣、黑面、黑色骏马的秦人简直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在一年之中接连打败翟戎、镕戎两大劲敌,这可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城下的秦军阵容整齐,步伐坚定,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正从北边向着镐京走来,为首的是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中年人,同所有的秦人一样,他也是黑面高个,唯一不同的是当所有秦军以吃惊的眼神望着高大的镐京城时,他却一脸的平静。不用说,大家心里也明白此人就是秦国国君赢嘉了。

在他的身边正是镐京的祭师。

“哼---,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把秦国大军带来了!”虢仲见到祭师与秦国国君并马来到城下,愤愤的骂道。

秦国大军已经来到城下。

待大军立定之后,公子赢载纵马来到城下,对城上的虢仲喊道:“城上的虢仲快快开门,我们送祭师回城了。”

“哼---,”虢仲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但还是笑了笑说道:“哦--,原来是二公子。小小一个祭师,何劳秦国大军护送,让他自己进城就行了。”

这又是一场较量,虽然不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但这种不流血的较量也相当费人。

“大夫这是何话,祭师为了秦国的千秋大业,由赢载接到鄜畤去帮助我们;现在大事已成,我们送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请大夫命人打开城门让我们亲自将人送进城才是。”秦国公子赢载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公子说笑了,秦国带着大军就是为了护送一个小小的祭师回城,这样的玩笑岂不是开的太大了。莫非他一个祭师比天子还高贵吗?我好像记得百年前秦公曾经带兵护送过周天子从镐京迁往洛阳,此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秦国带兵护送过任何一个人,今天秦国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祭师,出动大军护送,真不知道是我们的这位祭师太伟大,还是秦国有什么其他的考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虢仲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很直接的说道。

“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就是简单的护送祭师回城,同时也表示一下我们秦国国君爱惜人才的初衷。”

“既然秦国国君如此爱惜人才,那我们也就做个人情,把祭师送给你们了。”借着赢载的话,虢仲直接答应把祭师送给秦国,但是想要他打开城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一听到虢仲这样说,赢载倒是没话可说了,你不是要出兵护送祭师回城吗,那好,我现在直接将他送给你们,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二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打着口舌之争,可作为当事人的祭师却非常难堪,他当然明白秦国的本意,也知道秦国根本不敢出兵吞并镐京,至少现在不会。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君赢嘉。

赢嘉端坐在马上,冷冷的望着对面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当然了,对于秦国来说,肯定有吞并镐京的想法,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因为现在的秦国根本还没有强大到无视东方诸国的时候。一旦秦国现在敢出兵吞并镐京,那么大河以东的头号强国晋国,大河以南的大国楚国,还有大海之滨的齐国等等,都会有所行动的,一旦他们联合出兵,秦国岂能有活路。

现在秦国还真没有吞并镐京的胆量和实力。

不过试探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们就在试探着。

见秦国公子赢载一时无话可说,虢仲继续道,“公子,祭师我们也不要了,雍城距离这儿还有好几百里的路,请回吧。”

赢载抬起头,望了一眼城上的虢仲,眼珠一转说道:“这么说大夫是不愿意开城欢迎我们了,要知道我们的国君已经来到城下;按照周王室的礼仪,大夫也应该亲自出城迎接才是。更何况秦国可是对周王室有过大功的人,大夫不欢迎一下吗?”

既然镐京不同意秦军护送祭师回城,那赢载就改变策略,要求镐京大夫出城欢迎秦国国君。

这下难题又踢给了虢仲。

不管怎么说,秦国也是周王室的属国,秦国国君也算是自己人,你一个守城的大夫见到人家的国君,还能不出城迎接?

“这---”虢仲难住了。

但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随即一笑道:“秦君来了当然应该欢迎,只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不符合我们欢迎的礼仪。”

这下又轮到公子赢载吃惊了,“国君就是国君,还有什么合不合礼仪的?”

“一般情况下,国君要前往某个城池,首先应该派使者前往通禀,并送上文牒;前往的城池接到文牒后,这下就要安排人员做许多的准备,例如安排馆驿、准备膳食、安排接待的人员等等。还有国君即便是要来镐京,也只是带着仪仗队伍和少量的卫队,我不知道今天秦君带领如此多的队伍来到镐京城下,属于那种性质,故而不能出城迎接,还请公子见谅。”

虽然把难题交给了虢仲,却平白无故受到人家一通教育,公子赢载心中很是不平,但他一时间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击虢仲,有些恼羞成怒,“这么说,大夫是故意刁难秦国了?”

“虢仲就事论事,并没有一点刁难公子的意思,不对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虢仲在城上拱手道。

这样不愠不火的话把赢载气的快要跳起来了。

他抬起头,愤怒的指着城上的虢仲,“你----”

若不是碍于双方的面子,他真想拔出弓箭,一箭射死这个老奸巨猾的虢仲。

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秦君赢嘉看出了赢载的难处,纵马向前对赢载道,“你切退下。”

“诺----”赢载知趣的退下了。

秦国国君抬起头对城上的虢仲拱手道:“秦国国君赢嘉见过镐京大夫。”

城下来人竟然是秦国国君,虢仲也变得客气起来,赶紧拱手道,“镐京大夫虢仲见过秦国国君,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守城乃是你的本分,我岂能见怪。不过我们大军已经将祭师送到城下,还请大夫将他接回。”

“虢仲代表镐京所有臣工感谢秦国国君的厚爱。”虢仲拱手再次感谢道,“来人---,放下吊篮。”

虢仲始终没有打开城门,而是命人从城上放下一只吊篮来。

秦君赢嘉当然知道人家的意思,挥挥手,示意祭师上前。

祭师来到秦君跟前,赢嘉拱手道,“祭师,赢嘉未能将先生亲自送到城内,还请多多见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邀请先生为秦国主持祭祀大典的。我们后会有期!”

祭师还礼道,“下臣能为国君主持祭祀大典,乃是我终生的荣耀,国君已经仁至义尽,某感谢不已。”

“先生请---”

祭师下马来到城下的篮子跟前,缩着身子坐进篮子。

随后,城上的将士一同用力将篮子往上拉。

望着装着祭师的篮子一点一点的上升,秦君赢嘉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遗憾,一点点的怒气。

秦君赢嘉望着镐京高高的城墙,城头镐京将士长戈在阳光的照耀下,实在是太刺眼了。

“终有一天我定要金戈铁马踏进这周王室的故都。”秦君赢嘉心中暗想道。

吊着祭师的篮子一点点升高,终于上到了城头。

挥一挥手。

再挥挥手。

“大军开拔,回雍城----”秦君赢嘉抬起右手向前一挥命令道。

大军调转方向向着西方走了。

当秦国大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城的百姓这才看见,所有的秦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冻伤的痕迹,有的将士的手指拜冻得又红又肿,伤疤处有脓血流出;有的将士的脸上被冻成了红色的疤痕;就连秦君也难以幸免,他的脸上也有被冻伤的痕迹。

可是,当秦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百姓却看到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和豪迈。

他们军纪严整,步伐整齐,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一路向西而去。

此时,红日初升,西风萧瑟,渭水东流,旌旗猎猎。

冬天真的来了---

终南山地处镐京正南方,高耸云端,终年山气氤氲,云雾缭绕,冬日来临,山上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终南山下,一个城邦小国----矢国,此时国君矢伯正处在一片惊慌之中。

矢国其实是一个古老的国家,早在商王朝时期就已经建立的姜姓古老诸侯国,曾因支持周武王伐纣,故而在西周初期仍被封为诸侯国。

秦人没有进入关中之前,矢国曾一度时期相当强大,吞并了周边好几个小国家,范围到达汧渭之会,多次与关中最西端的散国发生冲突。

后来秦人来了,这两个相争的鹬蚌,便被渔人得到了利益,散国被灭,矢国也岌岌可危。

此时国君矢伯的心,犹如这终南山上的积雪一样冰冷。

一连串的事情让矢伯再也睡不着觉了。最初当他听到秦君接连攻打翟戎、镕戎成功,这让他高兴了一阵子,心想从此之后再也不用为戎狄所困而烦劳了。

可是随后的消息,他听后就越来越感到担心了。

先是秦国要在鄜畤祭天的消息传来,矢伯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心,秦国一个公国竟然要祭天,这不是违反祖制的事情吗?担心归担心,但是人家还是要祭天,要向上天表达自己的诚意,这多多少少还有一点说的过去,毕竟现在的周王室不同于以往了,早就没有完全掌控自己手下那些属国的能力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矢伯就坐不住了,秦国竟然把大军开到了镐京城下。

这一招着实把矢伯吓着了,秦国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秦国还真的敢吞并镐京?矢伯狠狠的想到。

可是万一秦国真的要想吞并镐京,又该如何是好?

矢伯再也坐不住了,现在他真的是坐卧不宁,秦国如果真的要向着东方下手,除了镐京可就是自己的矢国了,虽然矢国说起来也是一个伯国,但是实力比起公国的秦国来说,差的可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除天子之外,公、侯、伯、子、男的地位和权力是相等的,相差的仅仅是礼节上的待遇。

虽然地位权力相等,但是实力上可就差远了,比如当下的秦国与矢国。秦国已经占领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而是矢国却越来越小,现在也就是一个城邦小国了。

这时矢国的相国进来了,见国君长吁短叹,便问道:“国君有何烦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相国当然不是外人,矢伯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哎---,还不是为了秦国的事情。”

“秦国的事情?秦国与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觉着秦国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啊?”相国听罢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啊!”矢伯不满道,“秦国打败翟戎、镕戎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秦国在鄜畤祭天的事情,难道你也不知道?秦国大军开到镐京城下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啊!”

“既然秦国连镐京都敢威胁,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矢国担心吗?”矢伯有些失望的说道,“难道你真的不担心有朝一天,秦国的大军开到矢国城下吗?要知道他们已经拿下了岐山,下一步可真的就是我们矢国了----”

&r/>“国君是不是担心,有朝一天秦国会吞并矢国。”

“那还用说吗!连天子的故都镐京秦国都敢威胁,更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矢国,这几天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相国听罢,淡淡一笑,“镐京担心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镐京就像是野狼,老虎来了,他们当然担心;而我们矢国就像是蚂蚁,老虎再威猛,对我们不会造成威胁的。”

这下矢伯真的是有些闹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对付秦国的策略?”

相国含笑点点头。

矢伯立即露出高兴的神色,“快说出来,寡人听听。”

“我的计策好是好,就看国君愿不愿意用了?”

“这有什么,只要能够救矢国,什么我都舍得。快说说---”矢伯心急火燎的问道。

谁知相国却拿的相当稳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主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原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好的计策来,却没有料到,相国竟然与自己拉家常,于是矢伯不满道,“叫你说对付秦国的策略,你却尽问这些没用的。”

“我说的就是对付秦国的策略啊!我听说秦国太子赢恬已经十七岁了,尚未许婚,国君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秦君,您也就是未来秦国的岳丈,还担心秦国回来入侵我们吗?”相国建议道。

“这个?”矢伯愣住了,这样的计策也不失为一个妙计。如果实在对付不了,联姻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想我矢国曾经也是这渭水流域的大国,秦人没有来之前大半个渭水南岸的土地都归我矢国所有,谁会想到今天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矢伯叹息道。

“国君,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说这些没用了。”相国劝道,“现在您就想想如何度过秦国眼下这一关,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就考虑派谁前往雍城,跟秦国谈这个事情。”

“哎----”矢伯一声叹息,“秦国?叫人怎么说呢?别看他们现在的势力很大,但毕竟是养马的出身,怎能配上我家高贵的公主。”

矢伯的态度其实是中原许多国家对秦国的态度,别看现在秦国扫灭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但在中原那些出身高贵的属国来看,他们还是个养马的,与那些野蛮的戎狄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我的国君,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意这个啊?人家养马的怎么了?还不照样把这关中西部的土地都打下了。周王室倒是出身高贵,可又能怎么样呢,还不照样跑到洛阳去了。”虽然矢伯对秦国不以为然,但是相国可就不那样认为了。

一听到相国竟然对周王室说三道四,矢伯愠怒道:“放肆---,你竟敢对王室不敬。”

“嘿嘿,下臣错了,下臣错了。”相国笑嘻嘻的说道。

春秋时期,君臣之间的三纲五常还没有形成,关系上相对融洽的多了。

说笑归说笑,但是问题还要解决。

随后矢伯说道:“你的计策不错,就是不知道秦国是什么态度?”

“这个好办,国君只需派人过去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矢伯默然。

秦都雍城。

取得讨伐镕戎胜利的消息让秦国人暂时忘却了“三戎”入侵平阳的痛苦。

冬天了,所有的战事也都停下来了,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士们也该与家人团聚团聚了。

但是做为国君的赢嘉却一刻也不得闲,此时秦君赢嘉正与大臣们讨论如何继续完善雍城各项设施的事情,毕竟建设一座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单单需要的是把城墙扎起来,城墙以内的设施也相当重要。

“国君,现在正是农闲时节,也没有战事,不如我们把百姓召集起来,继续把雍城的店铺、客栈等等都建设起来。另外,我们的王宫也需要扩建扩建,虽说现在的宫殿比起平阳的宽敞多了,但还不够气派,毕竟咱们是新建的王宫,有的是地方,为何不建设的更大气一些。”曹叔建议道。

“那以曹叔之见,应该建设成什么样子?”秦君赢嘉来了兴趣问道。

“列国之间,只有郑国都城新郑的王宫建设的最好,现在我们新建王宫,就应该比他们的建设的更好一些,更大一些,更气派一些。”曹叔道。

“嗯----,反正现在百姓和将士们都闲着,我看这个可以实行,一旦建成我看就叫‘大郑宫’,诸位以为如何?”秦君赢嘉饶有兴致的说道。

“大郑宫?嗯---,不错,这个名字叫的好。”季子跟着说道。

“既然季子都认为可以,我看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曹叔,你就去办理。”国君道。

“诺---,微臣谨遵君命。”

此时,殿外传来禀报声,“报国君,矢国使臣求见----”

“矢国使臣求见?”秦君赢嘉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国君,切不要去管他们要干什么?不过微臣想这次矢国派使臣前来,应该不是坏事。”曹叔道。

“哦,曹叔如此肯定。那寡人到应该见见,看看是不是如卿所言。传矢国使臣觐见。”

“矢国使臣觐见-----”

不一会儿,矢国相国快步走进秦国大殿。

见到秦君赢嘉之后,跪倒拜道:“矢国使臣见过秦君。”

“贵使请起,不知贵使前来所为何事?”秦君赢嘉道。

“下使是为提亲而来。”矢国相国起身后说道。

一听到是为了提亲而来,秦君赢嘉望了身边的曹叔一眼,二人会意的笑了,“看来曹叔所言不差,寡人服了。”

秦君赢嘉这样一说,矢国相国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秦君,眼中满是疑惑。

“贵使莫要见怪,不知道贵使为谁提亲来了?”秦君赶紧把话岔开。

“为秦国太子提亲来了。”矢国相国继续说道,“我国公主姜晞出身高贵、貌美如花,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欲向秦国太子提亲,不知秦国意下如何?”

“哦---,原来是为我国太子提亲来了,看来秦国又有好事了;天下诸侯如此之多,不知道矢国为何偏偏看上我家太子?”平时没哟多少交往的矢国,突然向太子提亲,秦君赢嘉多少有些吃惊。

“秦国太子赢恬相貌英俊,英武有力,我家公主垂暮已久,故而老夫成人之美前来提亲,还望秦君成全。”既然是来提亲的,嘴当然要会说。

“矢国此时能来提亲,当然是好事,不过愿不愿意,还要看太子本人的意愿,不如贵使先回驿馆休息,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答复如何?”好事是好事,但就是不知道这这等好事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的缘由,秦君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当然也不好做决断,于是先把矢国相国支走。

“下臣告退。”

等到矢国相国一走,秦君赢嘉望着殿下的臣子,随后不由自主的笑了,“看来秦国今年的运势不错啊!刚刚伐完镕戎,这不就有人来提亲了。你们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理?”

国君的话音刚落,季子上前道:“国君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刚刚伐完镕戎,就又有好事临门了,不过这二者之间可是有大关系的。”

“哦--,你说这二者之间有关系,说来听听。”

“微臣觉着矢国主动结好秦国,没有那么简单,不单单是因为秦国的太子优秀,他们是有着自身的考量;首先秦国打败镕戎,让关中诸国感到了压力,所有国家都会在想,既然秦国能够打败翟戎和镕戎,那么下一步秦国又会如何呢?”季子说道。

“嗯---,我想他们是会这样想的。”

“再说了,容臣不敬的说一句,国君以天子的礼遇祭拜天帝,又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这一连串的事情,更是让这些关中的诸侯国感到了十足的压力;在种种考量之下,矢国等这些传统诸侯不得不放下身段,想出办法来,或拉拢或打压秦国,图的只是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季子继续道。

“放下身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听到季子说关中诸侯国竟然放下身段与秦国交往,赢载有些不愿意了,随即问道。

“公子莫要生气,下臣没有说错;对于关中的诸侯国来说,与秦国这样的西戎国家交往,他们本身就是在放下了身段。你想想,在秦国人还养马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诸侯国了,一时半会他们能够转变观念?”

“哼---,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赢载气愤的说道。

“不瞒公子,下臣以前还真是这样想的。”

“你----”赢载指着季子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季子倒是平静,随后说道,“不过现在下臣不这样认为了。毕竟世易时移,现在的秦国已经是关中西部最大的国家,他们应该另眼相看才是,甚至要高看一眼。”

“哼,算你识相。”赢载气呼呼的说道。

秦君赢嘉见二人有挣到了一起,只好调停道:“好了,不要争了。季子先生说的不错,关中诸国看不起秦人,这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寡人倒是觉着今天矢国能够主动结好秦国并非坏事,至少有一点肯以说明,那就是他们在慢慢的转变这观念。这对于秦国来说,我倒是觉着可以把握一下这个机会。”

“哈哈,既然国君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不过一旦两国结亲,得利最大的还是矢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在近些年被秦国灭了。”季子说道。

“秦国灭了矢国?”秦君赢嘉想了想说道,“至少现在还没与这样的打算,至于今后,那就要看形势的发展了。”

“好好好,国君说的好啊!形势发展我们暂且不论,不过当下这门亲事倒是好事。”季子转过身对太子赢恬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姜曦公主长得可真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啊!太子你可有福了!”说罢季子自顾自的笑了其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竟然红到了脖子跟前。

秦君望着面红耳赤的太子,怜惜的说道:“为父只知道征伐,把你的婚事都给耽搁了,过错啊!既然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这里,我们就抓住这次机会;娶一位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随后秦君转过脸对众臣说道:“且不管矢国的这次联姻出于什么目的,寡人以为我们的太子也不小了,该到了婚配的年龄,先把这事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父亲就是父亲,军国大事虽然重要,但是孩子的婚事同样也重要,更何况对方还是出身高贵的矢国公主呢。

“谁愿代表寡人前往矢国提亲?”秦君赢嘉征询殿下的诸位臣工。

虽然矢国有意将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但是作为男方还是应该走一走应有的程序。

即便是双方都有意愿,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有很大的变数。

春秋时期订婚的程序和今天没有太大的区别,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

纳采就是男方以雁为见面礼,使媒人致意于女父,今称“提亲”;问名是指男方探问女方之姓名及出生年月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纳吉是指问名若属吉兆,则进媒人致薄礼相告,今称“小定”;纳征:此仪节主要是送定金、囍饼及多种饰物、祭品,作为正式下聘订盟之礼物,今称“大定”;请期:俗称“送日头”,是由男方委请择日师择定吉日良时,请媒人征求女家意见,故又称“乞日”;亲迎:婚期确定,新郎乘墨车,迎亲队伍一路爆竹锣鼓喧天,喜气洋溢赴女家迎取新娘,拜堂完婚。

所以说,即便是南方愿娶女方愿嫁,但是能不能结成功还有好多的程序,比如二人的“八字”是不是合得来。如果这个合不来的话,那这场婚姻还真的未必成功,因为那个时候人们是非常注重这些的。

秦君的话音刚落,季子就出列道:“下臣愿往矢国,给太子提亲。”

“哦--,爱卿愿往?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家之间可是世仇啊!”见季子愿往,秦君吃惊的问道。

“世仇不世仇,最终还不是都得回归秦国。”季子就是这样,对于所有的问题都不回避,很是直接的说出来。

“哈哈哈---”见季子这样说,秦君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借你吉言,但愿有朝一天,秦国真能一统关中。”

秦庭之上,君臣都笑了起来。

众人笑完之后,季子道:“既然国君已经定了,那明天下臣就带着聘礼前往矢国了。在我走之前,国君和诸位大人还有没有要交待下臣的?”

“没有了,但愿你能够一举成功,这也算是完成我们秦国的一件大事。”秦君赢嘉说道,“诸位大臣都说说,你们还有没有要说的。”

既然国君把话都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下臣这就下去准备了。”

就在季子准备离开之际,太子赢恬说话了,“季子大人且慢。”

“太子有事情要交待?”随后季子玩笑道:“你放心,下臣一定会把那位如花似玉的矢国公主给太子领回来的。”

太子面向国君,禀奏道:“君父,儿臣想随季子先生一道前往矢国。”

“你要前往矢国?以什么?以什么身份去?”秦君吃惊的问道,“没有结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儿臣就以季子大人侍从的身份前往,想去见识一下这个矢国。”太子诚恳的说道。

“你以侍从的身份前往矢国?”秦君吃惊的问道,“季子先生,你以为如何?”

季子望着太子赢恬笑道:“这有何不可,我看行。”

“既然季子先生没有意见,寡人准了,那你就下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随季子先生一同前往矢国。一路上可要听从季子先生的安排。”

“诺---”太子赢满心欢喜的下去准备了。

望着孩子高兴的离开,秦君赢嘉一直目送着他出了大殿。

第二天一早,在矢国相国的陪同下,季子带着提亲该准备的各色礼物,同时带上卜卦的卦师,一同上路,向东而行。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渭水之上,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已经枯黄,苇絮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不时落在行人身上。

芦苇里躲藏的野鸭,见大队人马过来,“嘎嘎”的飞向空中。

望着美丽的景色,秦国太子赢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嘴上说是想前往矢国看一看,但内心深处赢恬还是想在结婚之前亲眼看一看哪位传说中的美女矢国公主---姜晞。

同样走出雍城的季子等人心情也相当的好,毕竟替人说亲这事情,总比行军打仗要好的多,望着渭水南岸着美丽的景色,季子的心胸开阔多了。

于是便季子邀请矢国相国同车,边走边聊。

好日子过的总是很快。

当冬日的暖阳把最后的余光洒向终南山顶的时候,季子一行的车队就来到矢国城下。

安排好下榻的馆驿后,季子带人参加矢国相国的欢迎宴会。当然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暴露太子赢恬的身份,他始终只是季子的一名随从。

第二天依然是个好天气,季子早早起来,准备觐见矢伯。

临走前,季子对赢恬打道:“太子殿下,微臣今日将觐见矢国国君,不知太子愿不愿意随下臣一同前往?”

“我就不去了。”

“那太子有没有什么要交待下臣的?”

“没什么,在这里你是使臣,我只是一个随从,君父交代过一切听凭大人安排。”

“那好,我走之后,太子可在这矢国城内转悠转悠,顺便欣赏一下这座古老的城池。其他我也没什么交代的。”

“好了,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有事的。但愿大人能够一举促成这桩婚事。”太子赢恬对季子道。

“太子放心吧,微臣一定会促成此事的,再没什么的话,那我可就上殿了。”说完季子带着礼物和随从出了驿馆。

季子走后,赢恬脱下战甲,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裳,骑上黑色的骏马出了城。

矢国位于渭水南岸,虽然终南山上早就是白雪皑皑,但是山下还不算太冷,而且地势平坦,人口众多;从秦岭山中流出的石头河、黑水河、沣河等等交错纵横。

一来到这块土地,秦国太子赢恬就喜欢上了这里。

石头河、黑水河、还有沣河都是渭水的支流,冬季来临,河水枯萎成又瘦又小的一股清泉。

河流纵横交错,河道里全是密密匝匝的芦苇,在北风的吹拂下,“噗噗”的飘散开来。

渭水南岸,河道里、田野里、天空中,漫天都是白白的苇絮,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随风飞舞。

但比起雪花来,这些苇絮更轻盈、更妩媚、更活泛一些。每当有人或者马匹经过,苇絮好像害羞一般,很自觉的飞开,飘向四方。等到人或者马匹走后,苇絮又飘落下来,集聚在一起。

远处是巍巍的终南山,山顶白雪皑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近处是漫天飞舞的苇絮,轻盈而妩媚。

河道里是枯黄的芦苇,密密匝匝,层层叠嶂,野鸭们躲在里面,兴奋的戏耍,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田野里是劳作的百姓,虽然冬天农活不多,但是勤劳的百姓总闲不下来,于是便在清晨迎着朝阳赶往田地里劳作,即便是没有农活,望一望这遍野的庄稼,心里也是高兴的。

纵马走在这如诗如画的郊外,赢恬的心事激动,更是开阔的。他已经忘却了黄龙山的战斗,忘却了自己的太子身份。

现在他就是一位春风得意的少年公子,纵马扬鞭,快步疾驰,兴奋异常。

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好几十里,来到一处水草更加风貌的地方。这里更加的静谧,更加的悠远,而且还有一点点的神秘,山、水、田野、芦苇、草地、河道等等都显得那样的和谐安详。

赢恬陶醉了----

前面。

就在前面不远处。

有百姓在唱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是悠扬的、空远的。

远远就能听到,歌声太美了,还没有走到跟前,赢恬就被打动了,于是他下来马,拉着马缓缓的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歌声又停下了。

虽然看不见歌唱的人,但是赢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冒昧,打搅了人家,于是他停下脚步。

“这么优美的歌声,一定是唱给心上人的。我可不能打搅了人家的好事。”赢恬心想道,转身准备离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歌声又唱了起来。歌词中带有一个“晞”字,赢恬冥冥之中觉着这首歌与姜晞有关,与自己要见的人有关。

“啊---,如此悦耳的歌声,我怎能离去。”赢恬最终还是被自己说服了,决定继续前行,看看到底是谁在唱歌。

再往前走,赢恬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处缓坡上有几位年轻人正往下面望,年轻人的脸上是欣喜的、兴奋的,更是渴望的。

“他们在干什么呢?”

赢恬心中不由得产生疑惑,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方向,赢恬拉着马向着河道走去。

见有人向着河道走去,坡上的年轻人又唱了起来,“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越往里走,芦苇越来越多,密密匝匝的划过赢恬的脸。

走过一处芦苇丛,前面河道开阔了,河道中露出一处不大的沙洲。

赢恬远远望见一位红衣女子静静的坐在沙洲的石头上出神望着远处巍巍的终南山。

在她的p;在她的身边是两个身穿杂色衣裳的侍女,此时的三人都一起望着南边,低声的说着话。

春秋时期,人们穿衣裳是有讲究的,服饰的色彩能够彰显穿着者的身份、阶层与地位。以“青、赤、黄、白、黑”为正色,象征尊贵,以正色相杂而生的间色为卑。

从服侍的颜色,赢恬就能看出前面这几个人的身份。中间的女子是贵族的夫人或者小姐,而两边的则是那个女子的侍女。

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周边还有芦苇遮挡,赢恬看不清三人的长相,凭着感觉,赢恬觉着红衣女子应该很年轻。

好奇。

凭着年轻人的好奇。

赢恬牵着马淌过浅浅的河水,向沙洲走去。

红衣女子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虽然赢恬只能看到她侧着脸的样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容貌清秀。

风吹过,苇絮纷纷飘过,红衣女子犹如处在风雪中一般,似梦似幻。

不时有苇絮飘到女子的身上,头上、脸上,女子抬起手,轻轻拂走沾到身上的苇絮。

女子的手很白,很白,犹如削葱一般,细细的指尖拂过头发;那一刻那种安静的神情、那个轻轻掠过的动作,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动人的肢体语言。

赢恬看呆了,不自觉的继续朝前走去。

“你是何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女子身边的侍女发现了赢恬,厉声问道。

“我?我、我是-----”

赢恬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侍女再次质问道,并要求赢恬离开。

赢恬没有走,也不想离开,他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紧张、慌乱,渴望、好奇。

赢恬愣在那儿,脸红到了脖子。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身,她平静的望着面红耳赤的赢恬,轻声的说道:“公子一定是迷路了吧!”

这声音简直是太甜美了。

轻轻的,犹如风飘过一样;甜甜的,犹如蜜糖一般。

女子的容貌更是惊若天人一样,白净的皮肤上,鼻子、眼睛、嘴巴镶嵌的那样精巧,脸不大,眼睛却很大,纯净而深邃。

苇絮不断的从女子眼前飘过,使得女子有一点点的梦幻感觉。

赢恬看呆了,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

他本想说自己是秦国的太子,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来,现在还不是他说出实情的时候。

“你是谁?”

憋了半会,赢恬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他的话让女子身边的侍女笑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个黑不溜秋的,见人就脸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想看美女,你就直说不就得了么,憋了半晌竟然会问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红衣女子捂着嘴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更红了。

一会,红衣女子收起笑容,从赢恬纯黑色的衣裳,她也知道眼前这位面色黑红的年轻人一定是位贵族公子。

于是她平静的说道:“我叫姜晞,公子听过吗?”

姜晞?

眼前的这位美女就是矢国公主姜晞。

秦国太子赢恬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公子,我已将名字告诉你,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啊!”姜晞平静的望着赢恬,轻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赢恬的脸又烧又热,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秦---”

紧张之下,赢恬差点说出自己就是秦国的太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么说你是秦公子了?”姜晞好奇的再次问了声。

赢恬木讷的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望着赢恬慌张又紧张的神情,姜晞又笑了,于是便为赢恬开脱道,“看把你紧张的,公子一定是迷路了。”

虽然再为赢恬开脱,但是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猜出眼前这位见到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的年轻公子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因为他穿着纯黑色的衣裳,而且他手里拉着的是一匹战马。

战马?

在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敢骑得;更主要的是,虽然他黑衣黑面,但是走起路来腰板挺直,脚下很有力量感,这明显是一位将军才具有的气质。绝不是是一般富家公子所能具备的。

“我、我是迷路了。我、我---”赢恬还是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上了战马。

“我会来找你的----”

留下这句话,赢恬纵马出了沙洲。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

蒹葭就是芦苇,密密匝匝,苇絮飘满河道,如梦似幻,漫天飞舞。

一簇一簇的从秦国太子赢恬的眼前飞过,粘在了他的身上、头上、脸上。

赢恬一摸,脸上竟然有泪水,与飘过的芦苇粘在一起。

他流泪了,

这是幸福的泪水,

这是初恋的泪水,

这是激动的泪水,

十七年了,

他痛苦过,

他愤怒过,

他拼杀过,

他却从来没有因为那一瞬间的凄美流泪过。

今天,他终于流泪了。

“刷刷刷---”

“刷刷刷---”

芦苇划过赢恬的脸,他一点也不觉痛。

“刷刷刷---”

“刷刷刷---”

赢恬快马冲出芦苇丛,留下一丛一丛的芦苇不断的摇晃,苇絮更加快乐的飞开,在风的作用下,飞的更远,更远----

他的身后,歌声再次响起--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歌声飘荡在终南山下,渭水南岸。

“嘿嘿嘿---,这个人真傻,见到我家公主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说什么,他会回来的。”

侍女望着赢恬的背影嘲笑道。

待她们笑完,再看一眼公主,却发现公主还望着摇晃的芦苇出神,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公主,那个傻瓜早就不见了。”

“他一点也不傻。”姜晞公主轻声的说道,声音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的眼前是轻轻摇晃的蒹葭,密密匝匝;

她的sp;她的身后是巍巍高耸的终南,直逼云端;

她的头顶是随风飘散的苇絮,如梦似幻;

她的脚下是景致小巧的沙洲,沙白水静。

她宛在水中央---

赢恬回到馆驿,季子还没有回来,可是他却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满脑子都是姜晞的影子。

直到午后,季子才回到了驿馆,“哎---”,远远的就能听到他的叹息声。

“快说说,矢国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赢恬焦急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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