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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何去何从

 

沿着渭北高原的边缘,经过老龙山、小梁山、尧山等等大大小小的山脉,秦人一路向东北前进。

越往北走,天气也越来越冷,夜里竟然还飘起了雪花,这让穿的夹衣的秦军感到了有些冷。

但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选择这个时候出征,那里还有因为寒冷而退回去的道理。

于是,秦军冒着“呼呼”的北风继续向东北前进。

当秦国大军终于来到了距离黄龙山不到二十里的地方,已经是初冬时节。这里已经是黄土高原,明显比平原上的雍城要冷的多。

望着前面绵延的群山,秦君赢嘉右手一挥,对身边的太子赢恬道:“命令大军,停止前进,今夜在此安营扎寨。”

“国君有令,大军在此安营扎寨,原地休息。”

太子将国君的命令向大军传了下去。

“探马何在?”

两名探马很快来到秦君赢嘉身边。

“此处距离镕戎的大本营鄜畤fuzhi不到二十里,你等速去打探镕戎王的具体位置,探听好之后,速来报我。”

“诺--”

探马走后,赵骥等将军们开始组织大军开始安营扎寨,生火做饭。

秦君赢嘉则带着两个儿子登上跟前的山梁。

山上的风比下面更冷一些,秦君赢嘉站在山上望着两边的风景,北边是群山连绵,一望无际;南边是关中平原,一直绵延到秦岭脚下。

秦君赢嘉指着南边平原对两个儿子说道,“从这座小山以南,原本是周王室的土地,可是近百年来,王室一步步衰退,最后只好离开关中,迁都去了中原,所以这些地方就被镕戎所占领了。”

“君父,这么说我们现在已经在镕戎的地界上了?”听罢,太子赢恬吃惊的问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

“既然我们已经到了镕戎的地界,为何一路过来,从没有见到镕戎的将士?”

“这样正是为父所担心的。你们是分析一下,为何我们一路过来没有见到镕戎将士?”既然孩子们提出了这个问题,秦君赢嘉顺势就把这个难题交给两个孩子去分析。

“君父,孩儿分析,自从上次平阳之战后,三戎分裂。其中翟戎损失最大,现在已经彻底回到陇山以北不再下山来侵袭秦国;其次镕戎的损失也不小,为了安全过冬,镕戎王也许退回到黄龙山以北更远的地方去了吧?”听完君父的话,太子分析道。

“你的意思呢?”秦君赢嘉问二公子赢载。

“我同意兄长的见解。”

秦君赢嘉缓缓的点点头,“如果没有其他方面的原因,这也许是最好的解释。不过一切都难以预料,我们拭目以待吧。”

天已经黑尽了,阴冷的天空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的,不一会儿就把下山的路下白了,父子三人只好快步走下山。

吃罢晚饭,秦君赢嘉打算察看一下将士们的休息情况,毕竟太难这样冷,如何过夜,可是个大问题。

刚一出帐门,秦君赢嘉就被迎面而来的北风吹得往后倒退了几步。

“好冷啊--”秦君赢嘉由衷的说道。

这时太子赢恬过来了,“君父,这里怎么这么冷,简直是要人命啊!”

确实是冷,秦君赢嘉虽然穿着藤甲,披着披风,依然能够感受到这黄土高原上凛冽的寒风。

既然作为主帅的他都感到如此的冷,那些士兵们可该如何过夜?

秦君赢嘉裹紧披风,决定前往各营查看一下将士们的情况。

揭开营帐的门帘,秦君赢嘉看见将士们还没有休息,几个人围着一堆火在取暖,还不时的搓着手。

见到国君进来,将士们赶紧起身。“国君,您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大家,是不是太冷了,将士们没法休息啊?”秦君赢嘉关切的问道。

“是太冷了,咱们塬下面没遇到这样寒冷的天气,冻得没办法睡觉啊。”既然国君问起,众人也就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实话实说道。

秦君赢嘉点点头,上前摸了摸将士们身上的衣裳,确实是有些单薄了。

秦君赢嘉摇摇头,无奈的离开这座营帐,向下一座营帐走去。

同上一座营帐一样,这座营帐中间也架起一堆火,不过这几个士兵却在里面“呼呼”的睡着了。

秦君赢嘉仔细一看,不觉着笑了,原来这几个士兵竟然把衣服脱下来,压在一起裹在身上睡觉。

一件衣裳是有些单薄,但是两三件衣裳压在一起,可就厚了;于是这座营帐的士兵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压在一起取暖,加之营帐又有火堆,所以也就将就着睡下了。

士兵已经睡着了,秦君赢嘉等人也不好打搅他们默默的退出营帐回到自己的中军大帐。

天实在是太冷了,迟迟还没有见到探马回来,秦君赢嘉不由得担心起来。

出去了这么久还没有回来,这几个探马是死了还是活着?

如果是死了,那一定是被镕戎发现后杀死了,如果真是这样,这就说明镕戎已经发现秦人来到了黄龙山,极有可能会在夜里袭击秦军。

如果这几个探马还活着,那他们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呢?

秦君赢嘉的担忧越来越重。

“探马迟迟不回,我真是担心,不知道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君赢嘉担心的说道,随后对二位公子道,“你二人今夜多加防范,小心镕戎趁机来袭击我们。”

“诺--”

虽然秦军加强了防范,但一夜过去,镕戎并没有来袭击他们。

第二天,天气依然是阴沉沉的。

“君父,探马到现在还没有回来,我等该如何处置?”一大早,太子赢恬就急匆匆的来到帐中。

“速速派人往北寻找。”

赢恬即可派出两拨人马向着黄龙山以北的广大原野上去寻找昨天派出去的探马。

中午时分,派出去的人终于回来了。

“国君,探马回来了。”将军赵骥跑进大帐,对秦君赢嘉禀报道。

“速速带来见我。”

不一会儿,早上派出去的探马扶着一名昨天派出去的探马走进帐来。

看得出他已经冻得不行了,嘴唇发紫,浑身哆嗦。

“怎么只有你一个?其他人呢?”秦君赢嘉急切的问道。

“我,我-我--”

冻得浑身哆嗦的探马说不出话来。

其他人只好补充道,“国君,我等向北奔出五十多里之后,在一处山洼里找到了他。当时他已经冻得快要死了。另一位兄弟已经被冻死了,而且尸体也被野狼撕咬的支离破碎了。我们没法带回来,只好带着他一个回来了。”

“什么?你们奔出去了五十多里,才找到了他?这么说你们一路上没有见到镕戎的营帐?”秦君赢嘉吃惊的问道。

这里是黄龙山的南麓,每年的这个时候,镕戎人都会回到距离这里二十多里的鄜畤来过冬,怎么今年在这个地方没有见到镕戎的踪影,这令秦君赢嘉非常吃惊。

“确实没有见到。”探马肯定回答道。

秦君赢嘉愣住了,他觉着自己的头脑一下子不够用了。

现在天寒地冻,竟然迟迟早不到镕戎的踪迹,这仗还怎么打下去?

战与不战。

这可是一个大问题。

秦君赢嘉痛苦的思考着。

战,就预示会有更大的伤亡,毕竟目前的寒冷是秦军没有遇到过的,晚上点火可以取暖,可是白天的行军就不能取火了,必须在冰天雪地的黄土高原上行军,到时候能不能找到镕戎还在两可之间。

要是就此退兵,那秦人辛辛苦苦跑了这么远来干什么?

以后再想组织如此多的秦军可就不是那样容易了,要知道打仗可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事情。

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将士们就会慢慢淡忘镕戎对他们找成的伤害,军队的战斗力就会受到影响,还会让受到伤害的镕戎再次恢复元气。

哎---

秦君赢嘉一声长叹,他真的不知道该何去何从了。

太子赢恬看出了父亲的忧虑,待所有人出帐之后,赢恬道:“君父是不是在为到底要不要继续进军发愁?”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太子,“嗯---,是有这样的忧虑,说说你的想法。”

“孩儿认为,不管现在的困难有多大,我们都应该继续进军。”

听到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稍稍吃惊一下道:“哦,你认为应该继续进军?说说你的理由。”

“其一,秦人发举国之兵,从雍城赶到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与镕戎决一死战,而且一旦能够与镕戎兵戎相见,我们胜利的成分极大,所以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不管遇到多大的苦难,我们也应该一直打下去,至少在退兵之前应该找到镕戎与之一战。”

“说的有理,你继续。”秦君赢嘉赞赏道。

“其二就是现在虽然我们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们还是不应该轻言放弃,因为一旦我们此时放弃的话,就等于给了镕戎喘息的机会;一旦让他们抓住抓住这个机会重新恢复元气,那么今后的镕戎将会是秦国在关中地区最大的隐患。所以当下我们绝不能放弃这次彻底打击镕戎的机会。”

“其三就是孩儿认为,目前我们所面临的困难还没有到必须撤兵的时候。”

一听到赢恬这样说,秦君赢嘉不仅抬起头望着他,“你是说我们现在面临的困难还不够大?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为寒冷丧命的。而且继续待下去,我们还不一定能够找到镕戎。如果连镕戎的面都见不到,我们继续待下去,可就没有多少意义了。”

“君父所说的这些孩儿都想到了,可是君父有没有想到,当下我们找不到镕戎,着充分说明他们的心虚。他们越是心虚,我们成功的几率就越大。而且,据孩儿的观察,镕戎一定不会距离这儿太远,只要我们认真寻找一定会找到的。一旦我们找到镕戎的藏身之地,那么他们的末日可就到了。”

“为何如此肯定?”

“因为除了黄龙山地区之外,镕戎已经没有其他的藏身之地。”太子继续道,“君父应该清楚,所有的戎狄部落,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都会从遥远的北方前往南面来过冬。镕戎的北方是狄人,他们是惹不起的,所以镕戎不会继续呆在北方;而镕戎的东方是梁国和芮国的地盘,镕戎也不会向东方迁徙,因为那儿没有他们所需要的牧场;西边是我们秦国,而南边就不用说了就镐京和矢国的地方,我们过来的时候已经查看过应该没有。所有。所以,从孩儿的角度来看,镕戎应该在距离这儿方圆百里的地方。只要我们下力气去找,不出两日定能找到他们的踪迹。”

听完太子的分析,秦君赢嘉默默的点点头,现在他已经不再为战与不战发愁了,他的心中已经做了决定,这场战斗打定了,即使再多付出一些人力物力他也愿意。

“命令大军,分左中右三路沿着黄龙山麓,一路往北寻找,三路大军相距不超过三十里,随时保持联系,互通有无。”秦君赢嘉对太子吩咐道。

“诺--”

午后的风雪并没有停歇的痕迹,而且越下越大,远处的山峦,近处的道路全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国君有令,大军分三路,继续沿黄龙山向北进发。”

刚吃罢饭,传令官就前往各营传达国君的命令。

秦军已经收拾停当,按照国君的命令,分别由国君、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带队,向北边进发寻找镕戎的踪迹。

越往北走天气就越发的恶劣,“呼呼”作响的北风能够把人吹透一般,漫天飞舞的雪花,一会儿就把将士们的身上下白了。

没走出多远,坐在马上的秦君赢嘉就觉着自己的快要被吹透了,于是他跳下战马,命令马夫牵着马跟在身后,自己则同将士们一起走路。

“走走路,就不觉着冷了,是不是?”秦君赢嘉同身边的士兵闲聊。

“国君说的是,走走跳跳,一点都不觉着冷。”虽然士兵被冻得满脸通红,但是在国君面前还是表现出一点也不怕冷的样子。

雪越下越大,群山很快就被雪花覆盖住了,大地一片银装素裹。

将士们被这北方的美景震住了,边走边欣赏着这白雪皑皑的世界。

“光走路多无聊啊!让我们边走边唱吧。赵骥将军,你就先起个头,唱唱歌就不觉着路长了。”秦君赢嘉对赵骥说道。

“好--,那我就吧这几天将士们的心声唱出来。”赵骥顿了顿,扬起嗓子大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好--,赵将军唱得好啊!只要我们同心协力,没有攻克不了的困难。谁接下一句。”秦君赢嘉高兴的赞道,“谁来接下一句?”

将士们都不好意思接话,走在国君身边的侍卫不安的问道:“国君,我能试试不?”

“你会唱歌?好啊!”见到自己的侍卫都会唱歌,秦君赢嘉高兴的说道。

第一次在国君面前唱歌,侍卫有一点点紧张,清了清嗓子后,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不错啊!小伙子,唱得好,唱得好啊!”秦君赢嘉赞赏道。

侍卫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其他人跟着也笑了起来。

随后秦君赢嘉转向季子,“先生,我看着最后一句就由你来唱。”

“好--,那我就唱几句。”季子望着远处的绵绵群山,铺天盖地的大雪,朗声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此时的黄龙山北麓已经是冰天雪地,大雪纷飞,但是一身夹衣的秦军却顶着风雪,唱着歌谣,向着广袤的北方大漠来了。

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峦,傍晚时分,秦军已经开到了黄龙山腹地。这里异常的寒冷。

可是,这样的深山里,哪里有镕戎的影子。

天已经黑了,秦君赢嘉只好命令大军在一个避风的山洼处安营扎寨,同时命令将军们多巡查营房,关注士兵们晚上的防寒情况。

安排完这些事情之后,秦君赢嘉早早睡下了。

走了一天的路,他实在是太累了。

“呼--呼---”

“呼--呼---”

……

夜里,北风卷着雪花“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揭起营房的门帘,把冷到刺骨的寒风吹进来。

实在是太冷了,将士根本没法睡,个个冻得浑身发抖,只好爬起来靠着火堆取暖。

可是白天准备的一点柴火很快就被烧完了。

冰天雪地,又是半夜时分,到哪儿去捡柴火?

大家只好挤在一起取暖,一点一点的煎熬着。

不一会儿,旁边的营帐里就传来了将士们“呜呜”的哭声。

有士兵冻死了。

这些战士可都是一起同甘共苦多少年的兄弟,没有死在敌人的刀剑之下,却死在了凛冽的寒风中,岂能不叫人痛心。

后半夜了。

秦君赢嘉中军大帐里的篝火也燃尽了。

“好冷啊---”秦君赢嘉一屁股坐起身,吃惊的望着黑洞洞的帐顶,下意识的想到,“这么冷的天,不知道有多少士兵会被冻死?”

一想到这儿,他再也睡不着了,穿好衣服,走出大帐。

帐外寒风四起,“呼呼”的肆虐着秦军的营帐。

“呜-呜--”

“呜-呜--”

秦君赢嘉侧着耳朵,仔细一听,这声音明显不是风声,似乎是有人在哭泣。

循着声音,秦君赢嘉走进一座营帐,营帐中间的篝火早就熄灭,只有燃尽的灰烬,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地上一名年纪轻轻的士兵已经僵硬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身边四五名士兵正哭的伤心。

即使秦君赢嘉走进来,他们都没有发觉。

望着地上衣衫单薄,已经发硬的尸体;不用问,秦君赢嘉都知道这是被冻死的。

多么年轻的一张脸啊!

就这样被冻死在了他乡。

秦君赢嘉不忍再看下去,转身走出营帐,碰上了正要走进来的将军赵骥。

“国君,您醒了?”赵骥连忙问道。

“嗯--”秦君赢嘉答应了一声,走出营帐。

帐外不远处又有“呜-呜--”的哭声传来。

秦君赢嘉心烦意乱,根本不想再听下去,加快脚步回到自己的大帐,即便是他知道了又能怎样?

这冰天雪地的那里会有取暖的东西?

将军赵骥跟了进来。

“到现在死了多少人?”秦君赢嘉低声问道。

“面前还不清楚,至少也有五六个吧。”

“去告诉士兵们,把死了将士们的衣服拔下来,给那些衣裳单薄的士兵穿上。”

“这?这恐怕不吉利吧。”一听到国君说要把死人的衣服拔下来给活人穿上,赵骥愣住了。一则这些死去的士兵与活着的士兵都是同甘共苦的兄弟,大家不忍心拔下他们的衣服,让他们裸身曝尸荒野;再则就算是穿上死人的衣服,大家也觉着有些不吉利。

“有什么吉利不吉利的,当下最紧要的事情是保命。人都要冻死了,哪里还能管这么多,你快去办。”秦君赢嘉发火了,对赵骥吼道。

“诺--,末将这就去办。”

一个晚上就这样煎熬过去了,天终于亮了。但是凛冽的寒风并没有一刻的停息,“呼呼”的吹向秦军的每一座营房。

“国君,太子和二公子过来了。”将军赵骥禀报道。

话音刚落,赢恬、赢载二人一前一后进来了,从脸上的神情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忧虑。

“说说吧,秦军总共冻死了多少?”秦君赢嘉低沉着声音说道。

“我们这边总共冻死了四十三人。”赵骥道。

“我那边死了那边死了三十六人。”太子道。

“你呢?”秦君赢嘉望着赢载道。

“六十八人。”赢载道。

“啊?这么多--”秦君赢嘉仰起脸,泪水顺着眼眶流下,这一百多人可都是秦军的精英,打了那么多的仗都没有战死,谁曾想到竟然死在了着冰天雪地的北方。

“都说说吧,该怎么办?”秦君赢嘉无力地说道。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太子赢恬的身上,现在大家都知道是他坚持要继续北上寻找镕戎的。

太子虽然也很伤心,但他还是上前一步道,“大家要问我的意思,我还是一句话,既然我们已经付出了这么多的生命,就更不能半途而废了,应继续向北寻找。如果翻过黄龙山还找不到镕戎的藏身之处,我愿受军法处置。”

既然太都把话说到了这份上,大家还有什么好说的。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到了这份上,退兵就意味着前功尽弃;不退兵的话,当然还会有更多的将士会因此冻死。

何去何从?

都难—

既然太子坚持继续向北寻找,秦君赢嘉只好同意他的意见。

于是乎,秦军简单掩埋了那些冻死的同胞,打点好行装,拿起快冻硬的武器,再次向北进发。

前路艰难。

艰难前行。

风声呼呼作响,雪花纷纷落下。

秦军顶着凛冽的风、纷扬的雪,向着北方进发了。

“狼---”

“啊?狼群---”

还没等秦军走出很远,后面的将士就看见,一群野狼向着他们刚刚离开的营地跑了过来。

大雪封山,野狼实在是难以找到食物了,这里有如此多的秦军尸体,它们岂能放过。

“嗷---”

山顶上,狼王的一声嚎叫,饿极了的野狼扑向那些秦军的尸体,开始撕咬着,嘴里不停发出“呜呜”的嚎叫声。

“的,我要去杀了它们。”

一名年轻的士兵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拿起武器转身向山下的营地跑去。

“走,我们也去,杀死这些野狼。”

在这名士兵的带动下,其他的将士也要冲下去杀狼。

“都给我回来--”将军赵骥雷鸣般的声音吼道,“这么多的狼,你们杀的清吗?你们能一直守在这里?”

士兵们停下了,他们满眼含泪的回望了一眼同伴们被撕裂的尸体,擦干眼泪,走了。

这里道路艰难,山高路远。

前面的路更加艰辛,风雪交加。

北风把所有人的都要吹透了,秦君赢嘉咬紧牙关,一路小跑着,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山梁,穿过一道又一道的山谷。

白天吃一口又冷又硬的干粮,抓一把地上的积雪,放在嘴里咀嚼着。

就算是这样,队伍还是不能休息下来吃饭,因为一定能停下来极有可能会冻死在这荒郊野岭。

就这样,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天黑时分,秦军终于来到黄龙山最北端,过了这里可就是茫茫的黄土高原了。

风大---,呼呼作响,把地上的衰草吹得东倒西歪。

雪大---,唰唰落下,将士们的头上身上都附上了一层薄薄的积雪。

此时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四下望去,除了这支军队外,惟余莽莽高原。

远处的狼叫声由远及近,一声接着一声传来。

看来一天的时间又要过去了,还是没有一点镕戎的踪迹,秦君赢嘉的心情一下子又暗了下来。

难道今天晚上又要在这荒无人烟的山上度过?

秦君赢嘉既担心又有些失落。

信心百倍的他带领着上万秦军来到这荒无人烟的黄龙山北,满怀信心的要与敌人决一死战,结果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自己的将士死了那么多,竟然连敌人的面都没有见到。

他岂能不失落。

秦君赢嘉站在光秃秃的山梁上,望着眼前“簌簌”落下的雪花,惆怅不已。

“国君,山下有火光。”

一声惊叫声惊醒了惆怅的秦君赢嘉,赶忙顺着侍卫的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茫茫的雪域之中,时

有火光就一定有人家。

秦君赢嘉心中一阵欣喜,在这样的荒郊野岭会是什么样的人居住呢?这里面肯定有戏。

顶着呼呼作响的北风,秦君赢嘉沿着山路,向东北方向查看过去。

好家伙--,沿着整条山沟里,帐篷扎的满满当当的。

虽然距离较远,加之风雪交加,视线不清,秦君赢嘉看不清楚山下帐篷里人的样子,但他已经基本确定,这就是他们苦苦寻找的镕戎大营了。

“速去请太子和二公子过来。”秦君赢嘉吩咐道。

“诺--”

不一会儿,赢恬、赢载兄弟二人就过来了。

“你二人看看山下。”秦君赢嘉指着山下的火光吗,对兄弟二人说道。

顺着秦君赢嘉的手指的方向,赢恬、赢载兄弟二人也看到点点的火光。

“君父,这山下一定有人,而且我可以断定一定是镕戎人。”赢载惊喜的说道。

秦君赢嘉不满的看了一眼赢载,“这还用说,秦人会跑了到这儿来?”

赢载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肯定是镕戎不假,但是不是镕戎王的大帐,可就不得而知了。我们过去看看。”兄弟二人跟着秦君赢嘉沿着山梁的走向继续想前边查看过去。

好家伙,整条山沟里火光遍布,远远都能够听到山谷里传来阵阵的嬉笑声。

现在毋庸置疑,肯定是镕戎的老窝无疑。

父子三人心中一阵窃喜。

“君父,如此多的镕戎人,我们将如何进攻?”性急的公子赢载再次问道。

“这也正是为父所担心的,这几道山沟里住的镕戎人不下万人,而且住的也比较分散,进攻起来困难可是较大,你们兄弟二人也好好想想,该如何进攻,才能够保一举成功。”秦君赢嘉又把问题交给了赢恬兄弟二人。

稍加思索,太子赢恬道:“君父,孩儿以为当用火攻。镕戎人住的分散不假,可是君父有没有想过,现在正是初冬,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干透了,只要见到明火,就会燃烧;如果我们堵住山下的几个出口,再派人骑马冲进他们的老巢放火烧营,定会将镕戎一举消灭在这道山沟里。”

“好---,这个办法可取,就这么办。”听完太子的建议,秦君赢嘉大喜过望,当即决定采取火攻进攻镕戎。

当山上的秦君赢嘉等人开始谋划如何进攻镕戎的时候,山下的镕戎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今年的冬天来的特别早,早早的就天寒地冻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现在镕戎的大队人马早就应该迁往黄龙山以南的平原地带过冬了,可是处于对自安全的考虑,镕戎王仅仅将镕戎本部迁往黄龙山区之后,就再也没有往南边迁徙。

他很清楚,镕戎联合緡戎、翟戎进攻秦国,看似胜利,实质上并没有伤及秦国的根本。

现在翟戎已经逃往到陇山以北,不敢再次回到关中平原,那么秦人的下一个目标回事谁呢?

不用想,都知道那一定是镕戎。

所以出于安全考虑,镕戎这一次没有回到平原地带过冬,而是留在黄龙山区,除了要避开秦人之外,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这里山高路远,秦人不好找到自己,即便是找到了也好逃脱。

呆在这样一个世外桃源一样的地方,镕戎王的日子过得很惬意的。

到底是冬天了,也没有什么事情,每天除了打猎、喝酒、歌舞之外,时间一长镕戎王早就把远在关中西部的秦人给忘了。

可是他们哪里知道,秦人竟然来了,而且翻过千山万过千山万水找到了他们。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带着一身的风雪,握着冰冷的武器来了。

秦人来了---

秦人真的来了---

他们黑红的脸庞上冻裂出了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他们还是来了。

沿着山梁,秦军缓缓的向山下的河谷走去。

本来北方的风雪就比较大,山梁上的山风更是“呼呼”作响。傍晚时分,北风卷着鹅毛般的大雪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每一名士兵,都不觉打着哆嗦。

虽然冷的刺骨,可是费劲千辛万苦终于找到敌人的喜悦早就冲淡了他们身上的寒意。

他们小心翼翼的沿着被雪花覆盖的山路下到山底。

当大军移动至山谷之后,秦君赢嘉与公子赢载帅秦军堵住山谷的几个出口。

随后,秦君赢嘉对太子赢恬道:“开始--”

“诺--,秦军二部随我来。”说完,太子赢恬跨上战马,率领秦军二部大约四千兵马打着火把冲进了镕戎人躲藏的山谷。

已经是前夜了,喝酒吃肉、载歌载舞了一天的镕戎人早早就睡下了,就连平常的值夜的卫士也在寒风的侵袭下回到营帐里休息去了。

秦军来了。

在“呼呼”的风声中,秦军的马蹄声早就被淹没了。

“放火---”

太子赢恬带领的队伍穿过一座又一座的镕戎帐篷,所到之处放火烧营。

“呼---”一座帐篷燃起了火光。

“呼--”

“呼---”

第二座、第三座营帐跟着燃起火光。

着了火的帐篷犹如火蛇一般“呼呼”作响,在风的作用下,迅速燃着旁边的营帐。

这一下,睡的正香的镕戎人可再也睡不着了,顾不得穿好衣服,便慌不择路的跑出帐篷。

只见秦军不知道什么已经冲进了山谷,正在四处放火。

“秦军打进来了---”

“秦军打进来了---”

失神的镕戎人大喊起来,随后四散着向谷口跑去。

可他们哪里知道,秦军的弓弩手,早就对准了这里。

“嗖--”

“嗖—嗖--”

……

刚刚跑到谷口的镕戎人,随即就射死在山谷前。

女人的叫喊声,孩子的哭喊声,将士们的厮杀声,响彻山谷。

“杀死他们---”赢恬指挥着本部兵马,一边放火,一边追杀那些还没来得及穿好衣服的镕戎将士。

“啊--”一名镕戎士兵刚刚冲出营帐,就被赶过来的秦军对着头颅就是一刀,随即倒在血泊中。

“嗖嗖---”

一个抱着孩子的镕戎女人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还没跑出几步,冲上来的秦军拿起弓箭对着她的背一箭射去。

“啊--”女人中箭,倒在地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孩子。

“驾---”

秦军策马冲上前,马蹄对着孩子的头踩过去。

“哇-”

镕戎孩子还没有哭出声来,便被秦军踩死在马下。

“大王,不好了,秦军打进来了---”

秋天从秦国抢回来的女人很有滋味,酒饱饭足之后,镕戎王刚刚爬上床榻,准备享受女人的滋润,却被帐外的惊恐的喊声惊醒了。

“什么?秦军打进了了?这怎么可能。”镕戎王大吃一惊,望着身边的秦国女人,一脸疑惑。

“这个地方如此神秘,秦人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来?”镕戎王不解的自问道。

“哼--,你们这些野蛮人等着吧,国君救我们这些受苦受难的姐妹来了。”镕戎王抢来的秦国女人乃是秦国一位大夫的小妾,长相自然漂亮,此时她一听说秦军打来了,不仅对镕戎王嘲弄道。

镕戎王望着小妾漂亮的脸蛋怒气冲冲的说道:“想回去是吧?”

“那是自然,等到秦国大军一到,你们都得玩玩,到那时你想挡都挡不住,我们不回去还呆在这儿等狼来吗?”小妾对镕戎王嘲笑道。

“哼哼---,那好,我现在就让你永远回老家。”镕戎王冷笑一声。

拔出弯刀对着小妾雪白的胸脯,一刀捅了进去,鲜血瞬间顺着小妾的流下来。

杀死小妾,镕戎王不敢怠慢,撒腿跑出大帐。

定睛一看,只见大帐的四周,士兵乱窜,百姓奔命,早就乱作一团了。远处火光冲天,在北风的吹拂下,热浪一阵一阵的席卷过来。

“秦军来,秦军真的来了。”镕戎王慌了神,嘴里默默念道着。此刻他已经清楚的认识到,秦军已经来了,而且已经在他的地盘上杀人放火。

“这,这--”

镕戎王不知所措,左右跑了两圈,这才发现两边的山口已经被堵住了。

现在只有北边可以逃窜了,镕戎王稍作思考,提着刀向北边跑去。

“大王,快随我来---”就在他慌不择路撒腿的逃跑之际,左大当户骑着一匹骏马赶过来,手里还牵着一匹马。

镕戎王跳上马,随着左大当户向着北边的山峦跑去。

“太子快看,镕戎王要逃走了。”正在放火烧营的秦军发现了准备逃跑的镕戎王,指给太子赢恬。

“你速速禀报国君----”太子赢恬道:“其余的将士跟我来。”

镕戎王沿着山路一路向北逃窜,身后秦国太子赢恬带人也是穷追不舍。

这时,缓过神的镕戎将士也已经穿好衣服,拿起武器,开始在山谷里与秦队厮杀。

为了活命,谁都不会手软,就连平常不太出门的镕戎女人、孩子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也开始起来反抗秦军,她们拿起平常养马的鞭子和木棍与秦军作战。可他们那里是正规军队的对手,还没反抗几下,就被秦军杀死在山谷里。

北边的山坡上。

眼看着自己的大王被秦军追赶,镕戎将士骑上马,沿着山路追赶赢恬的队伍。

“噢-噢-噢-噢---”

镕戎将士一边追一边喊。

吸引着太子赢恬的军队不得不分神来对付他们。

于是乎,镕戎王在前面跑,身后赢恬带人拼命追赶,在后面镕戎的军队追赶赢恬的队伍。

要知道,镕戎乃是游牧民族,骑马作战的水平要比秦军高超,他们的马匹在山路上跑起来,如履平地一般,很快就追上了赢恬的队伍,双方厮杀在一起。

这给逃跑的镕戎王创造了机会,在大当户的掩护下,快速跑出了好几里地。

来到一处空地,左大当户对镕戎王道:“大王,此处已经安全,大王可先逃出去,我这就过去杀了这帮可恶的秦人。”

“好--,记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最好能多带些将士回来,我在白于山等你们。”镕戎王对左大当户说道。

“大王放心,我一定会活着回来了的。”说罢,镕戎左大当户拔出腰刀,回身冲向赢恬的大军。

镕戎王回望一下山下战斗的将士,“驾---”挥起马鞭猛抽一下,继续向北方逃去。

战斗一直从晚上打到天亮,双方死伤无数。

北方的风雪从来不去管下面的人是在战斗还是在安享天平,它只管以自己的方式“呼呼”地吹向大地。

天虽然亮了,但是风雪依然没有停歇。黎明时分,天气更加寒冷,身上衣服本来就单薄的秦军,只有更加卖力的厮杀敌人,在不断的冲杀中,才稍稍感到一丝的温暖。

山谷里,太子赢恬的军队与镕戎军队继续厮杀着;

山谷外,秦君赢嘉的军队已经上了山梁,从东北方向向逃跑的镕戎王包围过去。

而此时公子赢载的军队,也已经把准备逃出来的镕戎人射杀完毕,开始着山谷里面推进。

半山腰,赢恬的队伍正与镕戎左大当户等人杀得起劲,若是放在平原作战,镕戎的短刀快马,快速杀敌很能发挥作用,可是在风雪交加的夜里,又是在山坡上战斗。

近距离作战,镕戎人可就不占优势了,更何况镕戎将士本来就是仓促应战,心理上也不占优势。在秦军长枪的刺伤下,镕戎将士不断有人死去。

眼看镕戎将士不断死去,而且山下的秦军又源源不断的涌上来,镕戎左大当户估摸着大王已经走远。

于是镕戎左大当户且战且退,向后退去。

战场上遍地都是被遗弃的战马,瞅准机会,左大当户跨上一匹战马,向北山逃去。

“太子,他要逃跑!”的秦军校尉发现镕戎左大当户的企图。

“射死他---”赢恬命令道。

秦军校尉拿起背上的弓弩,半蹲下身体,对准镕戎左大当户的后背“嗖---”一箭射过去。

“啊---”还没逃出多远的镕戎左大当户应声跌下马来。

这一次,他彻底失信了,没法向镕戎王交差了。

杀死镕戎左大当户之后,秦军继续向着残留的镕戎人发动进攻,继续将残留的镕戎灭绝。

在清晨的风雪中,除了少数逃出山谷的镕戎人之外,大部分在这里的镕戎人都被秦军杀死。

望着一具又一具的镕戎尸体,停下战斗的秦军赶到了彻骨的寒冷。

他们不顾一切的冲向这些尸体,拔下他们身上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镕戎人的衣服多是皮毛做的,穿在身上特别暖和。

这么长时间以来,秦军第一次感到了温暖。

“带着这里所有能够带走的东西---”秦太子赢恬命令道。

于是整条山谷里,镕戎的牛羊、马匹、兽皮以及珠宝玉器,被秦军装上了战车。

推车的是这里没有被杀死的镕戎男人、女人以及孩子们。

中午已过,车马已经装好,单等国君下令。

可是国君到哪去了?

怎么还不见回来?

此时的秦君赢嘉正带兵追击逃跑的镕戎王。

得到太子的汇报之后,国君赢嘉意识到这也许是彻底消灭的镕戎的最好机会,岂能让镕戎王逃脱。

于是秦君亲自带上兵马,从山梁上追击镕戎王。

当他们赶到山顶时,已经是清晨时分,北方的风雪正大,呼呼的吹向衣衫单薄的秦军。

秦君赢嘉命军队藏好身,还没过多久,就看见镕戎王单枪匹马的朝这边跑过来。

快到山顶时,镕戎王心中多少有那么一点点的高兴,虽然自己的臣民正在受到秦军的蹂躏,但自己毕竟还是从敌人的重重包围中总算是逃出来了,所以多少有些庆幸。

“镕戎王,哪里逃?”

就在镕戎王稍稍感到高兴的时候,前面的山岗上一声大喝,秦军的旌旗出现在他的面前。

随后秦军赢嘉从山后出现了。

镕戎王大惊,心中暗暗叫苦,看来没有到最后还是不敢轻狂啊!

“驾---”

镕戎王调转马头,向西北边奔去。

“快追---,别让他跑了。”秦君赢嘉对身边的将士们命令道。

“诺---”

秦军撒开腿向前西北方向追过去。

撒腿跑岂能追上快马,更何况镕戎王骑得还是北方草原上的骏马,速度更是了得

秦君赢嘉见状,跨上骏马超西北方向追去。

既然国君都冲山前追击,将军们岂能落后,纷纷上马跟着国君向西北方向追击镕戎王。

这一下镕戎王可慌了,“驾驾--“拼命的抽打着战马疯狂的朝前奔去。

耳边是“呼呼”作响的风声,身边是“簌簌”落下的雪花,脚下是“哒哒”作响的马蹄声。

镕戎王开始奔命了,他那里还会去管这些声响,此时的他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尽快将身后的这些秦军甩掉。

他是奔着命的逃跑,身后的秦军将领岂能是让到手的肥肉轻易丢失,也是奔着命的追赶。

风声、雪落声、马蹄声,呼啸而过。

虽然此时秦军身上衣衫单薄,身体被凛冽的寒风冻裂出一道又一道的口子,但在国君的带领下,没有一个人愿意掉队,都拼了命的追赶着镕戎王。

你追我赶!

我赶你追-----

山岭上,枯萎的树枝,不断划伤着这些飞驰而过的将领。

“唰----”

枯树上的雪花落下来,差点蒙住了镕戎王的眼睛。

镕戎王只觉着头上冷飕飕的难受,一回头这才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自己的帽子被树枝挂掉了,正在后面的树枝上摇晃。

他本想回头取回自己的帽子,可是哪里还有他回身的机会,就在他回神的一瞬间,身后的秦军迅猛的追了上来。

镕戎王慌不择路,“驾----”的一声,再次纵马急忙向前奔去。

“啊----”

镕戎王感觉到自己被什么抓住了一般,身体朝后倒去。

再次回头,这才看见一支枯树枝挂住了他的皮衣,差点没把他拉下马去。

“奶奶的---”

镕戎王心中暗骂道,挥起刀,一刀将衣服割开,继续向前奔命。

没多久,前面“哗哗”的水流声传来。

“吁------”

镕戎王赶紧勒住马。

一条宽阔的山涧出现在镕戎王面前。

虽然是已经是大雪纷飞,但山涧前的瀑布,还是“哗哗”的冲向山下,发出震耳声音。

镕戎王来到山涧前,朝下一看。

“我的妈呀----,这么深!”

这道山涧足足有几十丈深,山下在涧水的冲刷下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山泉。山泉。

镕戎王心中大惊,这下可是玩完了,看来天要灭镕戎。在他迟疑的时刻,秦军也跟着冲了过来,把镕戎王围在了山涧边。

“镕戎王,投降吧,兴许我还可以免你一死。”

秦君赢嘉对镕戎王说道。

秦君身后,将士们已经搭弓上箭,做好了射杀镕戎王的准备。

“哈哈哈,赢嘉,你休想,纵使今天我死了那也是天意。投降?想都不要想。”镕戎王决绝的回了秦君的话。

“哼哼---,有骨气,不过你要清楚,镕戎已经完了,就算你不投降,也只有死路一条。”秦君劝道。

“放屁---,只要有一个镕戎人存在,镕戎就不会灭亡。”

“嘴倒是挺硬,来人啦,给我将这狗贼拿下。”既然好话不愿意听,那秦君只好来硬的了。

几名侍卫手持长戈冲上前来,再次将包围全缩小。

“镕戎王,快快下马投降。”秦军对镕戎王喊道。

风声呼呼吹过,夹杂着雪花吹在镕戎王身上。

此时他的皮帽早就挂在了路上的树枝上,他的衣服也已经裂开,空隙处,寒风不断的灌进来。

生冷的痛。

镕戎王没有下马,他骑在马上往后有退了几步,现在他距离悬崖只有一两步的距离了。

秦军也跟着朝前追了几步,将他围在中间。

“快快下马投降----”

秦军再次对着镕戎王喊道。

前面的路已经被秦军堵死;

退也没有了退路-----

镕戎王仰起头望着漫天飘下的雪花,仰天长叹一声,“天灭镕戎,我又能如何?”

随后他直愣愣的盯着秦君赢嘉,“赢嘉,你个狗贼,今天就算是我死了,二十年后,我还会来找你算账的,你等着-----”

说罢,镕戎王调转马头。

“驾-----”

镕戎王一头冲下悬崖!

“啊------”

这一切来得太快了,秦军还没有回过神,就看见镕戎王犹如一只蝴蝶般向悬崖下飘去。

“快射死他----,射死他。”秦君赢嘉望着正往下落的镕戎王,大声喊道。

围上来的秦军将士拿出弓箭“嗖嗖”的射向山涧。

无奈山涧太深,根本看不到谷底,箭簇飞下去轻飘飘的,也不知道射中没有射中。

“噗通”一声,镕戎王连人带马一头扎进水里。

“咕-咚-,咕咚”几下后,镕戎王再次浮出水面,虽然涧水冷的刺骨,但是为了活命,镕戎王还是拼命的向涧边游去。

“哈哈哈哈,老子还没有死。”

游上岸的镕戎王伸手把背上的箭簇拔出来,虽然镕戎王有幸逃脱,但还是被流箭射在了后背上,只不过这箭簇早就没有了威力。

随后镕戎王脱下身上已经湿透的衣服,握紧右拳在自己结实的胸膛上“咚咚”的锤了两下。

仰起头望着山上的秦君赢嘉等秦国将士,“哈哈哈哈,老子还活着,赢嘉你等着,我会来找你的。”

说罢,镕戎王再次上马向西北奔去。

秦君赢嘉失神的望着山涧下的这一幕,一时间竟然反应不过来到底要干什么。

“国君,追不追?”

秦君赢嘉抬起头望着问他的将军,“你说,怎么追?难道你也要跳下去?”

将军讪讪的不再说话,这么深的山涧,镕戎王跳下去那是命大,自己跳下去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望着风雪中赤身逃走的镕戎王,秦君赢嘉失神的坐在山顶上默默无语。

风“呼呼”的吹过------

雪“簌簌”的落下------

秦人该回家了。

眼看着镕戎王离去。

秦君赢嘉只好带兵回到河谷,这时太子赢恬、公子赢载已经将队伍集合完毕。见国君带队回来,两位公子都十分高兴,赶紧迎上来,“君父,镕戎王可抓住了?”

秦君一脸阴沉没有回答他们的问话,径直向前走去。

“这是怎么回事?”二位公子问后面过来的秦军校尉。

“镕戎王跑了----”校尉无奈的说道。

“跑了?”

二位公子大为吃惊,在他们看来,秦君带这么多的将士捉拿一个单枪匹马的镕戎王,那是简直就是瓮中捉鳖,十拿九稳的事情,怎么会让他跑了?

见二位公子诧异的样子,校尉只好将事情的经过简单给二人说了说。

二人听罢,对于这位镕戎王多多少少有些崇拜,这些野蛮人做事真的是不计后果。

既然没有将镕戎王拿住,那么到底还启程回不回国,可就要等国君发话了。

“君父,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回不回国?”公子赢载小心翼翼的问道,他很清楚现在君父的心情肯定不好。

“启程,回国。”秦君赢嘉肯定的说道。

“那镕戎王还捉不捉?”很显然赢载的这句话问的是多余了。

秦君赢嘉抬起头,不满的看了他一眼,“这么大的草原藏个把人,简直就是大海捞针,你说说该怎么找?”

赢载知趣的“哦”了一声。

见孩子这样,秦君赢嘉觉着对待他有些冷漠了,于是缓和了一下语气说道:“其实现在抓不抓镕戎王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了,他的手下没兵、没人、没有了土地和草场,与普通百姓无异,对我们没有多少威胁了,我们不必为他担心了。整顿兵马,回国----”

“诺----”

于是乎,秦军压着抢来的镕戎百姓以及大量的物资,开始了回国之路。

越往南走,天气也跟着好了起来,风也小了,雪也小了,穿着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皮衣,秦军身上也温暖了,当然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在将军赵骥的带领下,大军又开始唱起了歌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虽然是同一首歌,但不同的时期唱出来,却有着不同的效果。此时,秦人欢快的歌声传遍了关中的秦山渭水,此时他们的心情是激动的,他们的歌声是响亮的,他们的士气也是高涨的,当然了他们回家的心情也是迫切的。

不到一天的时间,秦军来到了镕戎过冬的鄜畤fuzhi。

这时原本阴沉沉的天空已经放晴,冬日少见的阳光洒满大地。

望着这冬日少有的晴好天气,秦君赢嘉的心情也好多了。

“季子,你说说,整场战斗过程中一直是阴云密布,为何到了这里却就是晴空万里呢?”秦君赢嘉望着湛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高兴的问道。

季子也抬起头望着万里晴空,心情开朗,意味深长的说道:“这只能说明上天一直在眷顾这秦人,我们应该感谢上天才是。”

听完季子的话,秦君赢嘉刚才还是才还是热烈的神情,一下子凝重起来。

“国君,我说的不对吗?”见国君如此神情,季子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问道。

“不,你没有说错,是我做错了。我在想整场战斗,上天真的是在眷顾这秦人,虽然在来的路上,我们受到了一些波折,但总体上来说还算顺利;你想想镕戎人隐藏的那么深,怎么会让我们很随意的就找到了呢,难道不是上天在帮助我们吗?再想想,为何这么大的一场战斗下来,秦人却没有遇到太多的抵抗呢,而且损失也很小呢?这些都说明上天在帮助秦人。”秦君赢嘉一脸凝重的说道。

“还有,为何一直阴沉沉的天空为何在这一刻就放晴了呢?这都在警示我们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

“我们应该祭天了,应该感谢上天对我秦人的眷顾了。”秦君赢嘉道。

要知道在古代,人们是非常迷信神灵的,一般有个什么高兴的事情,要感谢一下神灵;当然了悲伤的事情更要问一下神灵,看看自己的某些做法是否有违神灵的意愿。

“国君打算祭天?”季子问道。

秦君点点头。

“国君打算在这个地方祭天?”季子吃惊的问道。

“对,就在这里祭天,一方面可向上天告慰我们取得的胜利,二则也可以向周边的国家昭示这个地方已经属于秦国。先生以为如何?”

季子愣住了,秦君身边的将士们也愣住了。

祭天?

国君要祭天。

这可是一件天大的事情。

要知道在当时的社会上,祭祀可是一件非常重大的事情,有着严格的规定和程序,并不是你有诚意、有想法就可以祭祀的。

《礼记?曲礼》记载:“天子祭天地,祭四方,祭山川,祭五祀,岁偏。诸侯方祀,祭山川,祭五祀,岁偏。大夫祭五祀,岁偏。士祭其先。”这句话就是说:“士”这个阶层的人在一年终了只祭祖先,“大夫”阶层为五祀,“诸侯”阶层不能祭天地只能祭社稷,“天子”职掌祭天地的专有权,在这里等级森严,不可逾越一步。至于普通老百姓吗?连祭祀祖先的权利都没有。

现在秦国的国君要祭祀上天,这可是典型的“非礼”啊!

更何况祭祀上天,哪有那么简单,首先要搭建一个土丘作为郊祀的台子名为“祀天寰丘”;还要请祭师来主持祭典。

这些秦君可都没有啊!

“这个?不好吧。”季子担心的说道。

“有何不好?”秦君赢嘉不解的问道。

“周礼有规定,祭祀天地这可是天子的事情,我们作为周王室的属国,祭祀上天,可是有违祖制的事情,国君还请三思。”

虽然季子感到担心的,但是秦君却不那样认为,他摆摆手道:“季子先生多虑了,我们只是为了感谢上天对秦人的眷顾,并不是要代替天子行使祭祀的权利。这个分寸我还是有把握的,你就放心吧,我不会越礼的。”

季子虽然担心,但是听到国君如此说了之后,也感到无可奈何,于是继续道:“即便是国君要在这儿祭天,祭师从哪儿请啊?总不能从雍城请我们的祭师过来吧,这一来一往,可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祭师?

主持祭奠的关键人物,从哪儿请呢?

这倒是难住了秦君赢嘉。

这个?

这可如何是好?

秦君赢嘉百思不得其解,众人一时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许久,公子赢嘉的眼珠一转对秦君道,“君父,虽然当下我们没有祭师,但是不远的镐京有啊。我们何不请镐京的祭师来主持祭天大典。”

“嗯?”秦君愣住了。

“这个合适吗?”秦君担心的说道,随后目光转向季子。

“这样做当然不合适,镐京可是周天子的故都,祭师也是为天子服务,我们一个王室的属国当然不能用了。”

这倒是一个大问题,秦君赢嘉沉默了。

还是赢载脑瓜子聪明,他立即反应过来说道:“季子先生的担忧是多虑了。周天子早就搬到了洛阳,镐京现在早就不是天子的都城了,至于这些祭师吗,多少年都不用了,我们现在能看上用他们,对他们来说也是发挥自己的特长,他们岂能不同意。”

赢载说的也是实情,自从天子迁到洛阳之后,确确实实镐京的祭祀活动已经是很少了,偶尔的祭祀活动也是前往洛阳参加天子的大祭,给哪里的祭师拉拉下手罢了。

赢载的话提醒了秦君赢嘉,他立即反应过来道,“赢载说的不错,反正雍城距离这儿太远,来往一次时日太长,还不如就近请镐京的祭师过来主持一下我们的祭天活动,我想天子即使知道了,也不会怪罪我们的。季子先生你说是不?”

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季子还能说什么话呢。轻叹一口气道:“既然国君已经做了决定,那就试试吧。”

秦君想了想道:“为了显示我对此事的重视,我决定安排一位使者以我的名义写一封邀请书,代表我前往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来鄜畤主持秦君的祭天大典。大家看看谁出使更合适一些?”

“能够代表国君的人,除了二位公子,还能有何人?”季子说道。

这倒也是实话,这里的都是一些领兵打仗的将军,既然要代表国君出使,除了两位公子,还真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

秦君赢嘉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公子赢恬身上,“既然你提出这个计策,那你就代表寡人前往一趟镐京,邀请他们的祭师前来鄜畤主持寡人的祭天大典。”

“诺---”公子赢载拱手道。

周室故都镐京。

秦人在黄龙山打败镕戎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

主持镐京事务的大夫虢guo仲听罢,心中暗暗吃惊。

“看来这秦人真的不简单啊,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接连打败翟戎和镕戎,不得不防啊!”

“大人,照这样发展下去,下一步秦人的大军可就要开到镐京了。”留守在镐京的内侍说道。

镐京是周王室的故都,宫殿、内侍、宫女等等王室应有的都有,周天子倒是想着有朝一天他在洛阳呆腻了,要回镐京来住住;可是一晃多少年过去,就是没有回来住过一次,不过下属还是一直都做好天子有朝一天回来居住的准备,于是乎洛阳该有的这里都准备着。

“?”

虢仲不解的望着内侍,“你是什么意思?”

“大夫试想一下,现在秦人在北部已经打到了鄜畤,西部已经占领了岐山,南边是秦岭,他们没办法越过去,那么就只有向东边发展。大人试想一下,东边的第一站将会是哪儿呢?除了镐京还会有什么地方?”

虢仲心里一下子凉了下来,除了镐京,秦人还能向哪儿发展?

&nbspp;“镐京乃是周王室的故都,想他秦人再有胆量,也不敢向镐京发动进攻吧!”虢仲在说这话的时候,自己的心里是没有底气的。

“除了发动进攻之外,难道秦人不会想其它办法来对付?”

“什么办法?”虢仲急切的问道。

内侍摇摇头,“这个我一时半会也弄不清楚,不过我始终有一种隐隐的感觉,那就是秦人会对镐京下手,至于具体如何下手,我一时半会还是弄不明白。”

二人沉默了,谁都知道下一步秦人的方向,都隐隐有一种担心。

“报----,秦国公子赢载求见。”

“啊?”

就在二人担心之际,守城将士的一声禀报惊醒了虢仲和内侍,二人不仅吃惊的望着对方,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叹。

“他来干什么?”

“他来干什么?”

二人又不约而同的说道。

“看来来者不善啊!”内侍叹道。

“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到底该怎么办?见还是不见?”虢仲急道。

“见,当然要见,不见倒是我们胆怯了。”

“请,秦国公子客厅相见。”虢仲道。

镐京有宫殿,但那不是守城大夫所居住的,所以虢仲只能在自己的府衙的客厅见秦国太子。

双方坐定后,虢仲道:“秦国公子前往镐京,未能远迎,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大夫客气了,赢载这次前来是有要事请大夫帮忙。”

“哦---”虢仲心中一惊,看来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果然是有事情要求自己了,“不知是何要事,还请公子直言。”

“君父这里有一封书信,请我转交大夫。”说罢,赢载递上亲国国君的书信。

看罢秦君的书信,虢仲脸色大变,“这,这,这不太好吧。”

随后他将手中的书信交给内侍,内侍看罢,望着虢仲,等他解决;毕竟他只是一个内侍,在这种场合不好说话。

“这有何不好,我家国君要在鄜畤感谢上天,请他主持一下祭祀活动,有何不可?”秦国公子赢载不以为然的说道。

“可是,这里的祭师毕竟是为天子准备的,你们请他去为一个诸侯国主持祭祀,明显不合礼法。”虢仲说道。

“这有什么,天子早就迁往洛阳,这里的祭师本来就没多少事情可干,现在秦国给他们一个展示自己才能的机会,这也是对他们的一种尊敬,有何不可!”赢载不依不饶的说道。

“这个?”虢仲语塞,看了一眼内侍后说道,“是这,公子先下去休息片刻,顺便用下膳,我与祭师商议一下再做答复,你看如何?”

“商议可以,不过不要误了我们的事情,国君已经决定明天就要祭天,可不能因为祭师未到,影响到秦国的大事。”说罢赢载起身下去吃饭了。

赢载走后,虢仲终于忍不住了,他站起身大骂道:“他是个什么东西,竟然跑到镐京来给我下命令了,好像我是他们秦国的臣子一样。”

内侍冷冷的看着他,“我早就知道秦人一定会想办法来对付镐京的,不过确实没有想到他们会以这种方式出现。等着吧,这只是个开始,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虢仲不说话了,他知道内侍的话说的不错,这只仅仅是个开始。

以后的事情还多着呢!

愤怒从来都是需要有实力的。

既然你没有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

虢仲既然没有那个实力,也就没有必要愤怒了,他默默的站起身向宗庙走去。

当虢仲把秦君请他前往鄜畤主持祭祀大典的事情告诉祭师时。

祭师并没有像虢仲等人那样反映强烈,他只是轻轻的说了声,“哦,是这样,知道了。”

在他看来,给谁主持祭祀还不都是那么回事,既然秦国需要自己,总比闲在这里强多了。

“别说什么知道了,明确的说说你的意见。”虢仲见祭师这种不明朗的态度,于是问道。

“只要大人同意,我去哪儿都成。”

“你这是什么态度,说明确点。”虢仲不满的说道。

祭师也有些不高兴了,于是说道:“如果我说不同意,你能挡得住吗?”

这倒也是实情,即便是祭师不同意去,虢仲也挡不住秦国的威胁。

虢仲一声叹息,“既然这样,那你就去吧!”

当赢载带着祭师赶到鄜畤时,秦君赢嘉早就安排人搭建好了祭祀的土台,反正抢来的镕戎人多的是,用他们修筑土台那还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见到祭师到来,秦君赢嘉非常高兴,赶紧迎上前道:“哎呀呀,可把你盼来了,你看看,这些准备怎么样?”

秦君拉着祭师的手,指着前面的祭品说道。

顺着秦君的手指的方向,祭师看见,成群的牛羊猪整齐的摆在祭台前,牛三百头,羊三百只,猪三百口。牛羊现成就有从镕戎那里抢来的,猪也好找,就近在百姓家里买就是了。

看罢,祭师心中暗惊,这哪里是感谢上天那样简单,这分明是按照天子祭天的形式准备的啊!

“你看还需要什么准备的吗?”秦君高兴的问道。

祭师正在为眼前的场景吃惊,被秦君这样一问稍稍有些吃惊,随即说道:“哦,很好很好。国君当沐浴更衣,明日便是吉时,可进行祭祀。”

“好-好-好--,祭师请随太子他们用膳,我这就沐浴更衣。从今夜起寡人就斋戒了。”秦君甚是虔诚,连饭都没吃便去沐浴更衣了。

当天晚上秦君赢嘉斋戒沐浴,以示对天神的敬意。

太子赢恬、公子赢载等人则陪着祭师用膳。

用完膳,公子赢载悄悄的来到了秦君的帐篷。

秦君赢嘉正闭目静坐在帐篷里等待明天的祭天大典。

“君父---”赢载轻声叫了一下。

秦君睁开眼,“有什么事吗?”

“孩儿想把前往镐京的事情向您禀报一下。”

“说吧。”

“君父,孩儿这次前往镐京虽然还算顺利,但从虢仲的态度来看,还是有些不太愿意,想推脱我们的事情。”

“嗯---,这个我也想到了,他们想推脱也在情理之中。”秦君不以为然的说道,你想想,你一个属国的国君想请天子的祭师来主持你的祭天大典,人家当然要有所反映了。

“我想----”赢载的话说了一半又停下了。

“有什么话,尽管说,不要这样吞吞吐吐。”

“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借此机会敲打一下镐京的虢仲等人。”

秦君睁大眼睛,“你是什意思?”

“君父,我在想我们迟早有一天要面对我们的近邻镐京,还不如接着这件事敲打一下镐京,看看他们的反应。”

秦君沉思了一会,孩子说的也是实情,现在秦国的东部边境已经到了镐京,迟早有一天要正面面对镐京,还不如借机试探一下,看看他们的反应。

“说说你的办法。”

“我想是这样,祭祀结束之后,我们的大军就要返回雍城,何不趁此机会护送祭师回镐京,顺便吓唬城里的那些大臣们,让他们也见识一下秦国大军的威势。说不定在我们大军的威胁下,镐京会有所反应的。”赢载口气坚定的说道。

秦君听罢,重重的点点头,既然迟早要面对,还不如趁此机会试探一下镐京的反应。

第二天清晨,秦国国君赢嘉换上大裘衮服天子祭祀时专用服侍用服侍面向西方立于圜丘东南侧。

祭师缓步登上祭台,在东南边站定后,环视了一下台下的秦君和众臣,顿了顿高声道:“奏--乐---”

鼓乐齐鸣,报知天帝降临享祭。

乐毕。

祭师高声道:“进献牺牲---”

话音刚落,秦君带头,将士们牵着献给天帝的牛、羊、猪各三百头,来到土丘前,将其宰杀。

这些牺牲祭祀的牲畜随同玉璧、玉圭、缯帛等祭品被放在柴垛上。

“请国君点火----”祭师高声喊道!

秦君赢嘉亲自打着火把,庄重的来到柴垛前,点燃积柴,瞬间烟火高高地升腾于天。这个仪式叫做燔燎,也叫“禋y祀”。

“奏乐----”

又是一阵鼓乐之声。

“请天帝---”

众人抬着由活人办成作为天帝登上圜丘。

在天帝的面前陈放着玉璧、鼎、簋等各种盛放祭品的礼器。

“请国君进献牲血。”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盛着牺牲的鲜血的金樽进献到“天帝”面前,跪倒,双手捧上牲血,送到“天帝”面前。

天帝象征性的尝了一口,送给内侍端下。

“进献五齐---”

紧接着,秦君赢嘉又捧五种不同的酒称作五齐进献给“天帝”,天帝又象征性的一一尝上一口。

“请国君进献全牲---”

随后,秦君赢嘉命人抬着一只全羊,进献给“天帝”,并亲手捧上大羹肉汁、铏羹加盐的菜汁等,谨献给“天帝”。

“请国君进献黍稷----”

秦君赢嘉双手捧上黍稷进献给“天帝”。

四次进献之后,秦君长跪在地上,等待“天帝”赐福。

祭师高声道:“天帝赐酢----”

内侍捧上“五齐”递给“天帝”。

“天帝”从中拿出三种酒,赐给秦君。

秦君再拜,双手捧起酒一一饮而下,此时这时秦君进献就结束了。

“献舞----”

秦国国君起身与将士们扮成的舞队同舞“云门”之舞。传说这时黄帝创作,专门用来歌颂“天帝”功德的歌舞。

此时祭天大典进入到了,在场的大臣、将士等等都跟着一起舞蹈,展示对上天的崇敬之情。

歌舞完毕,祭天的仪式也就算是进行完毕了。众人开始享用祭祀所用的酒醴,叫“饮福”,“饮福”一直持续到夜里。

整场祭天活动进行的圆满而紧凑,不可否认,秦国的这次祭天仪式完全是按照周天子的规模来祭天的,祭师心中虽然稍稍感到有些不妥,但他还能说什么呢?

整场活动结束,饿了一天一夜的秦君赢嘉终于可以同大家一起享用这些祭品了。

“祭师,感谢你把今天的活动主持的如此完美,很浓重,很紧凑;寡人甚是高兴,来--,寡人敬你一樽。”秦君赢嘉端着酒樽来到祭师面前。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岂能不尽心。”祭师客气的说道。

“好--,说的好,为了彰显对祭师的敬意,寡人决定亲帅大军护送你回镐京。”秦君豪气的说道。

“啊?这个?”听到秦君的话,祭师愣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秦君会来这一套。

“主持祭祀乃是下臣的本分,护送回城大可不必,大可不必。”祭师连连拒绝道。

现在祭师的心中更多的是担心,秦人会趁着护送他会镐京的过程中,顺道把镐京给灭了。如果真是那样,他岂不是成了周王室的罪臣。

“哈哈哈,祭师你是不是担心我们会趁着护送你回城的机会灭了镐京;如果是这样,那你就大错特错了,护送你回城就是护送,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再说了镐京乃是王室的故都,这点分寸我还是知道的。”秦君高兴的说道,“来来来,我们继续喝酒。”

虽然秦君的话说的很明确,但是祭师的心还是凉透了,

护送他回城,看似风光,可是背后他将会

冬日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向渭水岸边的镐京城。

霞光万丈。

整个城池犹如涂上一片金黄的颜色。

镐京大夫虢仲登上城头,眯着眼望着东方。

真是太美了。

渭水安静,秦岭巍巍。水边、山边的积雪还没有融化,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虽然这一切是那样的美丽,但是虢仲的心里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大夫,城北出现大批军队。”就在虢仲踌躇满志之时,守卫过来禀报道。虢仲不敢怠慢,赶紧随着守卫来到城北。

天啦---

整个城北一望过去全是大军的身影,锦旗猎猎,迎风招展。但从这身黑色的军服一看,不用问都知道这是秦军来了。

“快---,加强守卫,保护城池。”虢仲连忙喊道,此刻他已经吓坏了,镐京的守军连两千人都不到,可是从北面过来的秦军可不少于上万,更何况还有几千从镕戎那里抢过来的人。

虽然加强了守卫,但是虢仲的心里还是担心的不得了,心“砰砰”的跳个不停。

不一会儿,秦国的大军就开到了镐京城下。

当秦军开到镐京城下的消息传开后,镐京的百姓纷纷跑上城头,想一睹秦人的风采。在他们看来,这些高个、黑衣、黑面、黑色骏马的秦人简直是太厉害了,竟然能够在一年之中接连打败翟戎、镕戎两大劲敌,这可真的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城下的秦军阵容整齐,步伐坚定,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正从北边向着镐京走来,为首的是一位骑着黑色骏马的中年人,同所有的秦人一样,他也是黑面高个,唯一不同的是当所有秦军以吃惊的眼神望着高大的镐京城时,他却一脸的平静。不用说,大家心里也明白此人就是秦国国君赢嘉了。

在他的身边正是镐京的祭师。

“哼---,这个数典忘祖的东西,竟然把秦国大军带来了!”虢仲见到祭师与秦国国君并马来到城下,愤愤的骂道。

秦国大军已经来到城下。

待大军立定之后,公子赢载纵马来到城下,对城上的虢仲喊道:“城上的虢仲快快开门,我们送祭师回城了。”

“哼---,”虢仲心中暗暗哼了一声,但还是笑了笑说道:“哦--,原来是二公子。小小一个祭师,何劳秦国大军护送,让他自己进城就行了。”

这又是一场较量,虽然不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但这种不流血的较量也相当费人。

“大夫这是何话,祭师为了秦国的千秋大业,由赢载接到鄜畤去帮助我们;现在大事已成,我们送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请大夫命人打开城门让我们亲自将人送进城才是。”秦国公子赢载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公子说笑了,秦国带着大军就是为了护送一个小小的祭师回城,这样的玩笑岂不是开的太大了。莫非他一个祭师比天子还高贵吗?我好像记得百年前秦公曾经带兵护送过周天子从镐京迁往洛阳,此后就再也没有听说过秦国带兵护送过任何一个人,今天秦国竟然会为了一个小小的祭师,出动大军护送,真不知道是我们的这位祭师太伟大,还是秦国有什么其他的考虑?”话已经说到这份上,虢仲也就不再掩饰什么,很直接的说道。

“真的没有什么,我们就是简单的护送祭师回城,同时也表示一下我们秦国国君爱惜人才的初衷。”

“既然秦国国君如此爱惜人才,那我们也就做个人情,把祭师送给你们了。”借着赢载的话,虢仲直接答应把祭师送给秦国,但是想要他打开城门,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这个?”一听到虢仲这样说,赢载倒是没话可说了,你不是要出兵护送祭师回城吗,那好,我现在直接将他送给你们,看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二人一个在城上一个在城下打着口舌之争,可作为当事人的祭师却非常难堪,他当然明白秦国的本意,也知道秦国根本不敢出兵吞并镐京,至少现在不会。

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秦君赢嘉。

赢嘉端坐在马上,冷冷的望着对面的二人,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

当然了,对于秦国来说,肯定有吞并镐京的想法,但绝对不是这个时候,因为现在的秦国根本还没有强大到无视东方诸国的时候。一旦秦国现在敢出兵吞并镐京,那么大河以东的头号强国晋国,大河以南的大国楚国,还有大海之滨的齐国等等,都会有所行动的,一旦他们联合出兵,秦国岂能有活路。

现在秦国还真没有吞并镐京的胆量和实力。

不过试探一下还是有可能的。

现在他们就在试探着。

见秦国公子赢载一时无话可说,虢仲继续道,“公子,祭师我们也不要了,雍城距离这儿还有好几百里的路,请回吧。”

赢载抬起头,望了一眼城上的虢仲,眼珠一转说道:“这么说大夫是不愿意开城欢迎我们了,要知道我们的国君已经来到城下;按照周王室的礼仪,大夫也应该亲自出城迎接才是。更何况秦国可是对周王室有过大功的人,大夫不欢迎一下吗?”

既然镐京不同意秦军护送祭师回城,那赢载就改变策略,要求镐京大夫出城欢迎秦国国君。

这下难题又踢给了虢仲。

不管怎么说,秦国也是周王室的属国,秦国国君也算是自己人,你一个守城的大夫见到人家的国君,还能不出城迎接?

“这---”虢仲难住了。

但是他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随即一笑道:“秦君来了当然应该欢迎,只是现在的这种情况不符合我们欢迎的礼仪。”

这下又轮到公子赢载吃惊了,“国君就是国君,还有什么合不合礼仪的?”

“一般情况下,国君要前往某个城池,首先应该派使者前往通禀,并送上文牒;前往的城池接到文牒后,这下就要安排人员做许多的准备,例如安排馆驿、准备膳食、安排接待的人员等等。还有国君即便是要来镐京,也只是带着仪仗队伍和少量的卫队,我不知道今天秦君带领如此多的队伍来到镐京城下,属于那种性质,故而不能出城迎接,还请公子见谅。”

虽然把难题交给了虢仲,却平白无故受到人家一通教育,公子赢载心中很是不平,但他一时间还是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反击虢仲,有些恼羞成怒,“这么说,大夫是故意刁难秦国了?”

“虢仲就事论事,并没有一点刁难公子的意思,不对之处还请公子多多包涵。”虢仲在城上拱手道。

这样不愠不火的话把赢载气的快要跳起来了。

他抬起头,愤怒的指着城上的虢仲,“你----”

若不是碍于双方的面子,他真想拔出弓箭,一箭射死这个老奸巨猾的虢仲。

可现在还真不是时候。

秦君赢嘉看出了赢载的难处,纵马向前对赢载道,“你切退下。”

“诺----”赢载知趣的退下了。

秦国国君抬起头对城上的虢仲拱手道:“秦国国君赢嘉见过镐京大夫。”

城下来人竟然是秦国国君,虢仲也变得客气起来,赶紧拱手道,“镐京大夫虢仲见过秦国国君,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哪里哪里,守城乃是你的本分,我岂能见怪。不过我们大军已经将祭师送到城下,还请大夫将他接回。”

“虢仲代表镐京所有臣工感谢秦国国君的厚爱。”虢仲拱手再次感谢道,“来人---,放下吊篮。”

虢仲始终没有打开城门,而是命人从城上放下一只吊篮来。

秦君赢嘉当然知道人家的意思,挥挥手,示意祭师上前。

祭师来到秦君跟前,赢嘉拱手道,“祭师,赢嘉未能将先生亲自送到城内,还请多多见谅,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会来邀请先生为秦国主持祭祀大典的。我们后会有期!”

祭师还礼道,“下臣能为国君主持祭祀大典,乃是我终生的荣耀,国君已经仁至义尽,某感谢不已。”

“先生请---”

祭师下马来到城下的篮子跟前,缩着身子坐进篮子。

随后,城上的将士一同用力将篮子往上拉。

望着装着祭师的篮子一点一点的上升,秦君赢嘉的心里有一点点失落,一点点的遗憾,一点点的怒气。

秦君赢嘉望着镐京高高的城墙,城头镐京将士长戈在阳光的照耀下,实在是太刺眼了。

“终有一天我定要金戈铁马踏进这周王室的故都。”秦君赢嘉心中暗想道。

吊着祭师的篮子一点点升高,终于上到了城头。

挥一挥手。

再挥挥手。

“大军开拔,回雍城----”秦君赢嘉抬起右手向前一挥命令道。

大军调转方向向着西方走了。

当秦国大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城的百姓这才看见,所有的秦军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被冻伤的痕迹,有的将士的手指拜冻得又红又肿,伤疤处有脓血流出;有的将士的脸上被冻成了红色的疤痕;就连秦君也难以幸免,他的脸上也有被冻伤的痕迹。

可是,当秦军从城下走过的那一刻,镐京百姓却看到的是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绝和豪迈。

他们军纪严整,步伐整齐,在冬日阳光的照耀下,一路向西而去。

此时,红日初升,西风萧瑟,渭水东流,旌旗猎猎。

冬天真的来了---

终南山地处镐京正南方,高耸云端,终年山气氤氲,云雾缭绕,冬日来临,山上白雪皑皑、寒气逼人。

终南山下,一个城邦小国----矢国,此时国君矢伯正处在一片惊慌之中。

矢国其实是一个古老的国家,早在商王朝时期就已经建立的姜姓古老诸侯国,曾因支持周武王伐纣,故而在西周初期仍被封为诸侯国。

秦人没有进入关中之前,矢国曾一度时期相当强大,吞并了周边好几个小国家,范围到达汧渭之会,多次与关中最西端的散国发生冲突。

后来秦人来了,这两个相争的鹬蚌,便被渔人得到了利益,散国被灭,矢国也岌岌可危。

此时国君矢伯的心,犹如这终南山上的积雪一样冰冷。

一连串的事情让矢伯再也睡不着觉了。最初当他听到秦君接连攻打翟戎、镕戎成功,这让他高兴了一阵子,心想从此之后再也不用为戎狄所困而烦劳了。

可是随后的消息,他听后就越来越感到担心了。

先是秦国要在鄜畤祭天的消息传来,矢伯就有一种隐隐的担心,秦国一个公国竟然要祭天,这不是违反祖制的事情吗?担心归担心,但是人家还是要祭天,要向上天表达自己的诚意,这多多少少还有一点说的过去,毕竟现在的周王室不同于以往了,早就没有完全掌控自己手下那些属国的能力了。

可是,后来发生的事情,矢伯就坐不住了,秦国竟然把大军开到了镐京城下。

这一招着实把矢伯吓着了,秦国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你到底要干什么?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你秦国还真的敢吞并镐京?矢伯狠狠的想到。

可是万一秦国真的要想吞并镐京,又该如何是好?

矢伯再也坐不住了,现在他真的是坐卧不宁,秦国如果真的要向着东方下手,除了镐京可就是自己的矢国了,虽然矢国说起来也是一个伯国,但是实力比起公国的秦国来说,差的可就是十万八千里了。

春秋时期的诸侯国分为:公、侯、伯、子、男五等,除天子之外,公、侯、伯、子、男的地位和权力是相等的,相差的仅仅是礼节上的待遇。

虽然地位权力相等,但是实力上可就差远了,比如当下的秦国与矢国。秦国已经占领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而是矢国却越来越小,现在也就是一个城邦小国了。

这时矢国的相国进来了,见国君长吁短叹,便问道:“国君有何烦忧,不妨说出来听听。”

相国当然不是外人,矢伯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哎---,还不是为了秦国的事情。”

“秦国的事情?秦国与我们之间有什么事情?我觉着秦国与我们并没有什么啊?”相国听罢很是不以为然的说道。

“你这是真糊涂还是在装糊涂啊!”矢伯不满道,“秦国打败翟戎、镕戎的事情难道你不知道?秦国在鄜畤祭天的事情,难道你也不知道?秦国大军开到镐京城下的事情,你还不知道?”

“这些我当然知道啊!”

“既然秦国连镐京都敢威胁,难道你就不为我们矢国担心吗?”矢伯有些失望的说道,“难道你真的不担心有朝一天,秦国的大军开到矢国城下吗?要知道他们已经拿下了岐山,下一步可真的就是我们矢国了----”

&r/>“国君是不是担心,有朝一天秦国会吞并矢国。”

“那还用说吗!连天子的故都镐京秦国都敢威胁,更何况我们一个小小的矢国,这几天我愁得头发都白了。”

相国听罢,淡淡一笑,“镐京担心那是他们的事情,我们不用担心。镐京就像是野狼,老虎来了,他们当然担心;而我们矢国就像是蚂蚁,老虎再威猛,对我们不会造成威胁的。”

这下矢伯真的是有些闹不明白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有对付秦国的策略?”

相国含笑点点头。

矢伯立即露出高兴的神色,“快说出来,寡人听听。”

“我的计策好是好,就看国君愿不愿意用了?”

“这有什么,只要能够救矢国,什么我都舍得。快说说---”矢伯心急火燎的问道。

谁知相国却拿的相当稳的问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公主今年也有十五岁了吧?”

原以为他会想出什么好的计策来,却没有料到,相国竟然与自己拉家常,于是矢伯不满道,“叫你说对付秦国的策略,你却尽问这些没用的。”

“我说的就是对付秦国的策略啊!我听说秦国太子赢恬已经十七岁了,尚未许婚,国君试想一下,如果我们的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秦君,您也就是未来秦国的岳丈,还担心秦国回来入侵我们吗?”相国建议道。

“这个?”矢伯愣住了,这样的计策也不失为一个妙计。如果实在对付不了,联姻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想我矢国曾经也是这渭水流域的大国,秦人没有来之前大半个渭水南岸的土地都归我矢国所有,谁会想到今天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矢伯叹息道。

“国君,识时务者为俊杰,今天说这些没用了。”相国劝道,“现在您就想想如何度过秦国眼下这一关,如果您同意的话,我们就考虑派谁前往雍城,跟秦国谈这个事情。”

“哎----”矢伯一声叹息,“秦国?叫人怎么说呢?别看他们现在的势力很大,但毕竟是养马的出身,怎能配上我家高贵的公主。”

矢伯的态度其实是中原许多国家对秦国的态度,别看现在秦国扫灭了关中西部的大部分土地,但在中原那些出身高贵的属国来看,他们还是个养马的,与那些野蛮的戎狄没有太大的区别。

“好,我的国君,现在都什么时候,你还在意这个啊?人家养马的怎么了?还不照样把这关中西部的土地都打下了。周王室倒是出身高贵,可又能怎么样呢,还不照样跑到洛阳去了。”虽然矢伯对秦国不以为然,但是相国可就不那样认为了。

一听到相国竟然对周王室说三道四,矢伯愠怒道:“放肆---,你竟敢对王室不敬。”

“嘿嘿,下臣错了,下臣错了。”相国笑嘻嘻的说道。

春秋时期,君臣之间的三纲五常还没有形成,关系上相对融洽的多了。

说笑归说笑,但是问题还要解决。

随后矢伯说道:“你的计策不错,就是不知道秦国是什么态度?”

“这个好办,国君只需派人过去试探一下不就知道了?”

矢伯默然。

秦都雍城。

取得讨伐镕戎胜利的消息让秦国人暂时忘却了“三戎”入侵平阳的痛苦。

冬天了,所有的战事也都停下来了,常年在外打仗的将士们也该与家人团聚团聚了。

但是做为国君的赢嘉却一刻也不得闲,此时秦君赢嘉正与大臣们讨论如何继续完善雍城各项设施的事情,毕竟建设一座城池,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单单需要的是把城墙扎起来,城墙以内的设施也相当重要。

“国君,现在正是农闲时节,也没有战事,不如我们把百姓召集起来,继续把雍城的店铺、客栈等等都建设起来。另外,我们的王宫也需要扩建扩建,虽说现在的宫殿比起平阳的宽敞多了,但还不够气派,毕竟咱们是新建的王宫,有的是地方,为何不建设的更大气一些。”曹叔建议道。

“那以曹叔之见,应该建设成什么样子?”秦君赢嘉来了兴趣问道。

“列国之间,只有郑国都城新郑的王宫建设的最好,现在我们新建王宫,就应该比他们的建设的更好一些,更大一些,更气派一些。”曹叔道。

“嗯----,反正现在百姓和将士们都闲着,我看这个可以实行,一旦建成我看就叫‘大郑宫’,诸位以为如何?”秦君赢嘉饶有兴致的说道。

“大郑宫?嗯---,不错,这个名字叫的好。”季子跟着说道。

“既然季子都认为可以,我看这事情就这样定下来;曹叔,你就去办理。”国君道。

“诺---,微臣谨遵君命。”

此时,殿外传来禀报声,“报国君,矢国使臣求见----”

“矢国使臣求见?”秦君赢嘉脑海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们来干什么?”

“国君,切不要去管他们要干什么?不过微臣想这次矢国派使臣前来,应该不是坏事。”曹叔道。

“哦,曹叔如此肯定。那寡人到应该见见,看看是不是如卿所言。传矢国使臣觐见。”

“矢国使臣觐见-----”

不一会儿,矢国相国快步走进秦国大殿。

见到秦君赢嘉之后,跪倒拜道:“矢国使臣见过秦君。”

“贵使请起,不知贵使前来所为何事?”秦君赢嘉道。

“下使是为提亲而来。”矢国相国起身后说道。

一听到是为了提亲而来,秦君赢嘉望了身边的曹叔一眼,二人会意的笑了,“看来曹叔所言不差,寡人服了。”

秦君赢嘉这样一说,矢国相国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秦君,眼中满是疑惑。

“贵使莫要见怪,不知道贵使为谁提亲来了?”秦君赶紧把话岔开。

“为秦国太子提亲来了。”矢国相国继续说道,“我国公主姜晞出身高贵、貌美如花,年方十五,待字闺中,欲向秦国太子提亲,不知秦国意下如何?”

“哦---,原来是为我国太子提亲来了,看来秦国又有好事了;天下诸侯如此之多,不知道矢国为何偏偏看上我家太子?”平时没哟多少交往的矢国,突然向太子提亲,秦君赢嘉多少有些吃惊。

“秦国太子赢恬相貌英俊,英武有力,我家公主垂暮已久,故而老夫成人之美前来提亲,还望秦君成全。”既然是来提亲的,嘴当然要会说。

“矢国此时能来提亲,当然是好事,不过愿不愿意,还要看太子本人的意愿,不如贵使先回驿馆休息,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答复如何?”好事是好事,但就是不知道这这等好事的背后有没有其他的缘由,秦君一时半会拿不定主意,当然也不好做决断,于是先把矢国相国支走。

“下臣告退。”

等到矢国相国一走,秦君赢嘉望着殿下的臣子,随后不由自主的笑了,“看来秦国今年的运势不错啊!刚刚伐完镕戎,这不就有人来提亲了。你们说说此事当如何处理?”

国君的话音刚落,季子上前道:“国君说的不错,我们确实是刚刚伐完镕戎,就又有好事临门了,不过这二者之间可是有大关系的。”

“哦--,你说这二者之间有关系,说来听听。”

“微臣觉着矢国主动结好秦国,没有那么简单,不单单是因为秦国的太子优秀,他们是有着自身的考量;首先秦国打败镕戎,让关中诸国感到了压力,所有国家都会在想,既然秦国能够打败翟戎和镕戎,那么下一步秦国又会如何呢?”季子说道。

“嗯---,我想他们是会这样想的。”

“再说了,容臣不敬的说一句,国君以天子的礼遇祭拜天帝,又把大军开到镐京城下,这一连串的事情,更是让这些关中的诸侯国感到了十足的压力;在种种考量之下,矢国等这些传统诸侯不得不放下身段,想出办法来,或拉拢或打压秦国,图的只是一个安全的生存环境。”季子继续道。

“放下身段?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一听到季子说关中诸侯国竟然放下身段与秦国交往,赢载有些不愿意了,随即问道。

“公子莫要生气,下臣没有说错;对于关中的诸侯国来说,与秦国这样的西戎国家交往,他们本身就是在放下了身段。你想想,在秦国人还养马的时候,人家就已经是诸侯国了,一时半会他们能够转变观念?”

“哼---,你是不是也是这样想的?”赢载气愤的说道。

“不瞒公子,下臣以前还真是这样想的。”

“你----”赢载指着季子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

季子倒是平静,随后说道,“不过现在下臣不这样认为了。毕竟世易时移,现在的秦国已经是关中西部最大的国家,他们应该另眼相看才是,甚至要高看一眼。”

“哼,算你识相。”赢载气呼呼的说道。

秦君赢嘉见二人有挣到了一起,只好调停道:“好了,不要争了。季子先生说的不错,关中诸国看不起秦人,这又不是一回两回了;不过寡人倒是觉着今天矢国能够主动结好秦国并非坏事,至少有一点肯以说明,那就是他们在慢慢的转变这观念。这对于秦国来说,我倒是觉着可以把握一下这个机会。”

“哈哈,既然国君都这样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不过一旦两国结亲,得利最大的还是矢国,至少他们不用担心在近些年被秦国灭了。”季子说道。

“秦国灭了矢国?”秦君赢嘉想了想说道,“至少现在还没与这样的打算,至于今后,那就要看形势的发展了。”

“好好好,国君说的好啊!形势发展我们暂且不论,不过当下这门亲事倒是好事。”季子转过身对太子赢恬道,“我倒是听说那位姜曦公主长得可真是如花似玉,倾国倾城啊!太子你可有福了!”说罢季子自顾自的笑了其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竟然红到了脖子跟前。

秦君望着面红耳赤的太子,怜惜的说道:“为父只知道征伐,把你的婚事都给耽搁了,过错啊!既然今天这么好的机会放在这里,我们就抓住这次机会;娶一位公主也算是门当户对,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

随后秦君转过脸对众臣说道:“且不管矢国的这次联姻出于什么目的,寡人以为我们的太子也不小了,该到了婚配的年龄,先把这事定下来。至于以后的事情,咱们以后再说。”

父亲就是父亲,军国大事虽然重要,但是孩子的婚事同样也重要,更何况对方还是出身高贵的矢国公主呢。

“谁愿代表寡人前往矢国提亲?”秦君赢嘉征询殿下的诸位臣工。

虽然矢国有意将公主嫁给秦国太子,但是作为男方还是应该走一走应有的程序。

即便是双方都有意愿,最后能不能成功还有很大的变数。

春秋时期订婚的程序和今天没有太大的区别,分为: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等六礼。

纳采就是男方以雁为见面礼,使媒人致意于女父,今称“提亲”;问名是指男方探问女方之姓名及出生年月日,卜吉兆,今称“合八字”;纳吉是指问名若属吉兆,则进媒人致薄礼相告,今称“小定”;纳征:此仪节主要是送定金、囍饼及多种饰物、祭品,作为正式下聘订盟之礼物,今称“大定”;请期:俗称“送日头”,是由男方委请择日师择定吉日良时,请媒人征求女家意见,故又称“乞日”;亲迎:婚期确定,新郎乘墨车,迎亲队伍一路爆竹锣鼓喧天,喜气洋溢赴女家迎取新娘,拜堂完婚。

所以说,即便是南方愿娶女方愿嫁,但是能不能结成功还有好多的程序,比如二人的“八字”是不是合得来。如果这个合不来的话,那这场婚姻还真的未必成功,因为那个时候人们是非常注重这些的。

秦君的话音刚落,季子就出列道:“下臣愿往矢国,给太子提亲。”

“哦--,爱卿愿往?如果寡人没有记错的话,你们两家之间可是世仇啊!”见季子愿往,秦君吃惊的问道。

“世仇不世仇,最终还不是都得回归秦国。”季子就是这样,对于所有的问题都不回避,很是直接的说出来。

“哈哈哈---”见季子这样说,秦君倒是不好意思的笑了,“好--,借你吉言,但愿有朝一天,秦国真能一统关中。”

秦庭之上,君臣都笑了起来。

众人笑完之后,季子道:“既然国君已经定了,那明天下臣就带着聘礼前往矢国了。在我走之前,国君和诸位大人还有没有要交待下臣的?”

“没有了,但愿你能够一举成功,这也算是完成我们秦国的一件大事。”秦君赢嘉说道,“诸位大臣都说说,你们还有没有要说的。”

既然国君把话都说完了,大家还有什么要说的。

“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下臣这就下去准备了。”

就在季子准备离开之际,太子赢恬说话了,“季子大人且慢。”

“太子有事情要交待?”随后季子玩笑道:“你放心,下臣一定会把那位如花似玉的矢国公主给太子领回来的。”

太子面向国君,禀奏道:“君父,儿臣想随季子先生一道前往矢国。”

“你要前往矢国?以什么?以什么身份去?”秦君吃惊的问道,“没有结婚之前,男女双方是不能见面的。”

“儿臣就以季子大人侍从的身份前往,想去见识一下这个矢国。”太子诚恳的说道。

“你以侍从的身份前往矢国?”秦君吃惊的问道,“季子先生,你以为如何?”

季子望着太子赢恬笑道:“这有何不可,我看行。”

“既然季子先生没有意见,寡人准了,那你就下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随季子先生一同前往矢国。一路上可要听从季子先生的安排。”

“诺---”太子赢满心欢喜的下去准备了。

望着孩子高兴的离开,秦君赢嘉一直目送着他出了大殿。

第二天一早,在矢国相国的陪同下,季子带着提亲该准备的各色礼物,同时带上卜卦的卦师,一同上路,向东而行。

冬日的阳光照耀在渭水之上,波光粼粼;岸边的芦苇已经枯黄,苇絮在北风的吹拂下,四散飘开,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不时落在行人身上。

芦苇里躲藏的野鸭,见大队人马过来,“嘎嘎”的飞向空中。

望着美丽的景色,秦国太子赢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虽然嘴上说是想前往矢国看一看,但内心深处赢恬还是想在结婚之前亲眼看一看哪位传说中的美女矢国公主---姜晞。

同样走出雍城的季子等人心情也相当的好,毕竟替人说亲这事情,总比行军打仗要好的多,望着渭水南岸着美丽的景色,季子的心胸开阔多了。

于是便季子邀请矢国相国同车,边走边聊。

好日子过的总是很快。

当冬日的暖阳把最后的余光洒向终南山顶的时候,季子一行的车队就来到矢国城下。

安排好下榻的馆驿后,季子带人参加矢国相国的欢迎宴会。当然了,所有这一切都没有暴露太子赢恬的身份,他始终只是季子的一名随从。

第二天依然是个好天气,季子早早起来,准备觐见矢伯。

临走前,季子对赢恬打道:“太子殿下,微臣今日将觐见矢国国君,不知太子愿不愿意随下臣一同前往?”

“我就不去了。”

“那太子有没有什么要交待下臣的?”

“没什么,在这里你是使臣,我只是一个随从,君父交代过一切听凭大人安排。”

“那好,我走之后,太子可在这矢国城内转悠转悠,顺便欣赏一下这座古老的城池。其他我也没什么交代的。”

“好了,你放心吧,我是不会有事的。但愿大人能够一举促成这桩婚事。”太子赢恬对季子道。

“太子放心吧,微臣一定会促成此事的,再没什么的话,那我可就上殿了。”说完季子带着礼物和随从出了驿馆。

季子走后,赢恬脱下战甲,换上一身黑色的衣裳,骑上黑色的骏马出了城。

矢国位于渭水南岸,虽然终南山上早就是白雪皑皑,但是山下还不算太冷,而且地势平坦,人口众多;从秦岭山中流出的石头河、黑水河、沣河等等交错纵横。

一来到这块土地,秦国太子赢恬就喜欢上了这里。

石头河、黑水河、还有沣河都是渭水的支流,冬季来临,河水枯萎成又瘦又小的一股清泉。

河流纵横交错,河道里全是密密匝匝的芦苇,在北风的吹拂下,“噗噗”的飘散开来。

渭水南岸,河道里、田野里、天空中,漫天都是白白的苇絮,犹如漫天飞舞的雪花,随风飞舞。

但比起雪花来,这些苇絮更轻盈、更妩媚、更活泛一些。每当有人或者马匹经过,苇絮好像害羞一般,很自觉的飞开,飘向四方。等到人或者马匹走后,苇絮又飘落下来,集聚在一起。

远处是巍巍的终南山,山顶白雪皑皑,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近处是漫天飞舞的苇絮,轻盈而妩媚。

河道里是枯黄的芦苇,密密匝匝,层层叠嶂,野鸭们躲在里面,兴奋的戏耍,时不时发出“嘎嘎”的叫声。

田野里是劳作的百姓,虽然冬天农活不多,但是勤劳的百姓总闲不下来,于是便在清晨迎着朝阳赶往田地里劳作,即便是没有农活,望一望这遍野的庄稼,心里也是高兴的。

纵马走在这如诗如画的郊外,赢恬的心事激动,更是开阔的。他已经忘却了黄龙山的战斗,忘却了自己的太子身份。

现在他就是一位春风得意的少年公子,纵马扬鞭,快步疾驰,兴奋异常。

不一会儿就跑出了好几十里,来到一处水草更加风貌的地方。这里更加的静谧,更加的悠远,而且还有一点点的神秘,山、水、田野、芦苇、草地、河道等等都显得那样的和谐安详。

赢恬陶醉了----

前面。

就在前面不远处。

有百姓在唱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歌声是悠扬的、空远的。

远远就能听到,歌声太美了,还没有走到跟前,赢恬就被打动了,于是他下来马,拉着马缓缓的向前走去。

走了几步,歌声又停下了。

虽然看不见歌唱的人,但是赢恬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冒昧,打搅了人家,于是他停下脚步。

“这么优美的歌声,一定是唱给心上人的。我可不能打搅了人家的好事。”赢恬心想道,转身准备离去。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就在他准备离去的时候,歌声又唱了起来。歌词中带有一个“晞”字,赢恬冥冥之中觉着这首歌与姜晞有关,与自己要见的人有关。

“啊---,如此悦耳的歌声,我怎能离去。”赢恬最终还是被自己说服了,决定继续前行,看看到底是谁在唱歌。

再往前走,赢恬终于看到前面的一处缓坡上有几位年轻人正往下面望,年轻人的脸上是欣喜的、兴奋的,更是渴望的。

“他们在干什么呢?”

赢恬心中不由得产生疑惑,顺着年轻人的目光方向,赢恬拉着马向着河道走去。

见有人向着河道走去,坡上的年轻人又唱了起来,“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越往里走,芦苇越来越多,密密匝匝的划过赢恬的脸。

走过一处芦苇丛,前面河道开阔了,河道中露出一处不大的沙洲。

赢恬远远望见一位红衣女子静静的坐在沙洲的石头上出神望着远处巍巍的终南山。

在她的p;在她的身边是两个身穿杂色衣裳的侍女,此时的三人都一起望着南边,低声的说着话。

春秋时期,人们穿衣裳是有讲究的,服饰的色彩能够彰显穿着者的身份、阶层与地位。以“青、赤、黄、白、黑”为正色,象征尊贵,以正色相杂而生的间色为卑。

从服侍的颜色,赢恬就能看出前面这几个人的身份。中间的女子是贵族的夫人或者小姐,而两边的则是那个女子的侍女。

由于距离较远,而且周边还有芦苇遮挡,赢恬看不清三人的长相,凭着感觉,赢恬觉着红衣女子应该很年轻。

好奇。

凭着年轻人的好奇。

赢恬牵着马淌过浅浅的河水,向沙洲走去。

红衣女子的形象越来越清晰,虽然赢恬只能看到她侧着脸的样子,但他还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样子,十五六岁的模样,皮肤白皙,容貌清秀。

风吹过,苇絮纷纷飘过,红衣女子犹如处在风雪中一般,似梦似幻。

不时有苇絮飘到女子的身上,头上、脸上,女子抬起手,轻轻拂走沾到身上的苇絮。

女子的手很白,很白,犹如削葱一般,细细的指尖拂过头发;那一刻那种安静的神情、那个轻轻掠过的动作,简直就是人世间最动人的肢体语言。

赢恬看呆了,不自觉的继续朝前走去。

“你是何人?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女子身边的侍女发现了赢恬,厉声问道。

“我?我、我是-----”

赢恬语塞,说不出话来。

“你来干什么?还不快退出去。”侍女再次质问道,并要求赢恬离开。

赢恬没有走,也不想离开,他呆在那儿不知所措。

紧张、慌乱,渴望、好奇。

赢恬愣在那儿,脸红到了脖子。

红衣女子终于转过身,她平静的望着面红耳赤的赢恬,轻声的说道:“公子一定是迷路了吧!”

这声音简直是太甜美了。

轻轻的,犹如风飘过一样;甜甜的,犹如蜜糖一般。

女子的容貌更是惊若天人一样,白净的皮肤上,鼻子、眼睛、嘴巴镶嵌的那样精巧,脸不大,眼睛却很大,纯净而深邃。

苇絮不断的从女子眼前飘过,使得女子有一点点的梦幻感觉。

赢恬看呆了,望着眼前的女子竟然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

他本想说自己是秦国的太子,但是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来,现在还不是他说出实情的时候。

“你是谁?”

憋了半会,赢恬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嘿嘿---”他的话让女子身边的侍女笑了起来。

在她们看来这个黑不溜秋的,见人就脸红的年轻男子实在是太可笑了,想看美女,你就直说不就得了么,憋了半晌竟然会问出这样可笑的话来。

红衣女子捂着嘴也跟着笑起来。

这一笑,赢恬的脸更红了。

一会,红衣女子收起笑容,从赢恬纯黑色的衣裳,她也知道眼前这位面色黑红的年轻人一定是位贵族公子。

于是她平静的说道:“我叫姜晞,公子听过吗?”

姜晞?

眼前的这位美女就是矢国公主姜晞。

秦国太子赢恬的心快要跳出来了。

“公子,我已将名字告诉你,你也应该把名字告诉我啊!”姜晞平静的望着赢恬,轻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赢恬的脸又烧又热,紧张的更是说不出话来。

“我,我,我是秦---”

紧张之下,赢恬差点说出自己就是秦国的太子,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这么说你是秦公子了?”姜晞好奇的再次问了声。

赢恬木讷的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望着赢恬慌张又紧张的神情,姜晞又笑了,于是便为赢恬开脱道,“看把你紧张的,公子一定是迷路了。”

虽然再为赢恬开脱,但是冰雪聪明的她已经猜出眼前这位见到自己紧张到说不出话的年轻公子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公子。

因为他穿着纯黑色的衣裳,而且他手里拉着的是一匹战马。

战马?

在那个年代可不是随便谁都敢骑得;更主要的是,虽然他黑衣黑面,但是走起路来腰板挺直,脚下很有力量感,这明显是一位将军才具有的气质。绝不是是一般富家公子所能具备的。

“我、我是迷路了。我、我---”赢恬还是说不出话来,突然转身上了战马。

“我会来找你的----”

留下这句话,赢恬纵马出了沙洲。

蒹葭苍苍,

蒹葭苍苍。

蒹葭就是芦苇,密密匝匝,苇絮飘满河道,如梦似幻,漫天飞舞。

一簇一簇的从秦国太子赢恬的眼前飞过,粘在了他的身上、头上、脸上。

赢恬一摸,脸上竟然有泪水,与飘过的芦苇粘在一起。

他流泪了,

这是幸福的泪水,

这是初恋的泪水,

这是激动的泪水,

十七年了,

他痛苦过,

他愤怒过,

他拼杀过,

他却从来没有因为那一瞬间的凄美流泪过。

今天,他终于流泪了。

“刷刷刷---”

“刷刷刷---”

芦苇划过赢恬的脸,他一点也不觉痛。

“刷刷刷---”

“刷刷刷---”

赢恬快马冲出芦苇丛,留下一丛一丛的芦苇不断的摇晃,苇絮更加快乐的飞开,在风的作用下,飞的更远,更远----

他的身后,歌声再次响起--

蒹葭苍苍,

白露为霜。

所谓伊人,

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

道阻且长。

溯游从之,

宛在水中央。

歌声飘荡在终南山下,渭水南岸。

“嘿嘿嘿---,这个人真傻,见到我家公主紧张的连话都说不出来,还说什么,他会回来的。”

侍女望着赢恬的背影嘲笑道。

待她们笑完,再看一眼公主,却发现公主还望着摇晃的芦苇出神,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

“公主,那个傻瓜早就不见了。”

“他一点也不傻。”姜晞公主轻声的说道,声音里竟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的眼前是轻轻摇晃的蒹葭,密密匝匝;

她的sp;她的身后是巍巍高耸的终南,直逼云端;

她的头顶是随风飘散的苇絮,如梦似幻;

她的脚下是景致小巧的沙洲,沙白水静。

她宛在水中央---

赢恬回到馆驿,季子还没有回来,可是他却再也坐不住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满脑子都是姜晞的影子。

直到午后,季子才回到了驿馆,“哎---”,远远的就能听到他的叹息声。

“快说说,矢国的事情谈的怎么样了?”赢恬焦急的问道。

季子望着他,轻轻的摇摇头,“你们不合适。”

“为什么?为什么啊?”

于是,季子就把今天大殿上的事情告诉赢恬,“今天拜见了矢伯之后,我就代表秦国正式向矢国提亲;听到我们的提亲,矢伯很高兴,也很爽快的答应了我们的请求。”

赢恬睁大眼睛,仔细的听着季子的每一句话。

“见矢国答应了我们的求婚,我也很高兴啊!双方便拿出你和姜曦的生辰合八字。你知道结果不好啊!”季子望着一脸呆滞的赢恬说道。在春秋时期的婚嫁中,合八字是比较重要的一步,如若二人八字不合,婚配一般不会成功。

“为什么?”赢恬有些失控的问道。

“八字上说,两人命中相克,结合会短命。”季子有气无力的说道。

“短命?”赢恬咀嚼着这两个字,“短命?卦师没说我最多能活到多少?”

季子摇摇头,“这个倒没说,既然双方结合都是短命之象,这桩婚姻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不可能---”赢恬怒吼道。

季子吃惊的望着这位平常并不是特别暴怒的太子,他今天这是怎么了?竟然会如此激烈?

赢恬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反常,于是改变口气,带着哭腔对季子说道:“先生,我知道你足智多谋,你想想办法促成此事,真的替我促成此事。”

季子是过来人,知道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时候的那种感受。

可是这二人有没有见过面,太子怎会如此?

“太子,天下美女多得是,离开矢国公主,想要嫁给秦国太子的公主还多着呢;太子有何必非要娶她?”季子劝道。

“我今生就要娶矢国公主姜曦。”赢恬执着的说道。

“这是为何?你有没有见过她,她到底长什么样你又不知道。说不定她根本就没有传说中的那样漂亮。为了一个没有见过面的女子折寿划不来的。”见赢恬对姜曦经如此执着,季子有些不理解。

“先生,这位矢国公主,我见过,真的见过。简直是美若天仙,不,天仙都没有她美。为了她,我折寿都愿意,真的愿意。”赢恬睁大眼睛对季子说道,眼神里满是爱意,满是欢喜。

望着眼前赢恬这种样子,季子还能再说什么,他知道这个年龄正是情窦初开,痴心痴情的时候。

“哎---,可怜的孩子,就算是你见过她,但是为了一个一面之缘的女子,你竟然愿意折寿,这要是让你父亲,还有秦国的万千百姓知道了,该有多伤心啊!”季子叹道。

从季子的叹息中赢恬听出了希望,急忙对他说道:“这么说季子先生答应了,那你就赶紧前往矢伯那里,告诉他,为了娶到姜曦公主,我愿意折寿,求他一定要将姜曦公主嫁给我。”

虽然赢恬很急切,但是季子还是一步也没有动。

“你快去啊---”赢恬催促道。

“哎---,我的太子殿下,你是不是给这女子给迷住了头脑。你也不想想,就算是你愿意娶人家;人家的君父就一定愿意把姜曦嫁给你?要知道一旦姜曦嫁给你,她也是要折寿的。我听他们的卦师说,一旦姜曦嫁给你最多活不过二十。你想想,为了女儿的一生,矢伯能答应把女儿嫁给你吗?”

季子的话,让赢恬彻底绝望了,犹如抽丝一般坐在地上。

泪水默默的流下。

天渐渐黑了下来。

秦国太子赢恬的泪水终于流干了,任凭季子怎么劝说,赢恬就是不愿意吃饭。

“太子啊,本来咱们过来提亲,就要有成与不成的两手准备,即便是现在没有成功,也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你没有必要伤心,就当是咱们来这里游玩了。走,天都已经黑了,出去吃点东西。怎么样?”季子劝道。驿馆本来给他们准备有饭菜,不过这时早就过了饭点,只好出去在外面的酒家吃饭。

赢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根本就不理会季子。

季子见状,只好蹲下身子,拍着赢恬的后背,“太子,你将来是要继承秦国大位的人,等你当了国君,想要那家的公主,咱们就娶那家的公主。”

赢恬还是一动不动,目光呆滞的望着窗外。

季子彻底是没法了,于是赌气的说道,“你说说,到底怎么样才能让你恢复正常?”

“除非娶到矢国公主姜晞。”赢恬终于开口说话了,但说的还是那句话。

“好---,那老夫就成全你。”季子也赌气的说道,“不过我可把话说明白了,将来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你可别怪老夫。”

赢恬一听来了希望,赶紧站起身,对季子说道,“先生,你可听好了,只要今天娶到姜晞,哪怕明天让我死了,我都愿意。你去说吧---”

“万一,矢国不答应,我们该怎么办?”季子虽然答应再前往矢国王宫走一趟,但他还是有些不踏实,于是问道。

“哼---,矢国要是不答应,秦国就发兵灭了他,我也要得到姜曦公主。”赢恬坚定的说道,“即便是现在君父不答应,那就等我当上国君再灭了他们。”

一个未来的国君把话说道了这份上,季子还有什么不敢做的。“好,就以太子所言。不过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先去吃饭,等到明天一早,我再次上朝如何?”

“好---”既然季子已经答应愿意再次上朝向矢国求亲,赢恬也来了希望,于是跟着季子出去吃饭。

第二天,赢恬早早起来,随季子一同前往矢国王宫觐见矢伯。

矢国王宫就在终南山下,说不上高大,但由于是古城,显得古朴而庄重。

与秦国结亲的事情出现变故,这让矢伯的心情一点都不好,“哎---,相国,你说说,这提亲的事情一黄,矢国是不是又危险了?”

本来,与秦国结亲这事情是最好不过的自保方式,可却偏偏出现八字不合这档子事情来,这又给风雨飘摇中的矢国出了一个难题。

“这个吗?”这一招失败,矢国相国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秦国使臣求见----”

就在二人一筹莫展之际,殿外传来内侍的喊声。

“什么?秦国使臣求见,他们还来干什么?”矢伯紧张的问道,此时他真的害怕秦国干出点别的什么来。

“国君担心什么?人家已经到了家门口,赶紧接见啊!”相国提醒道。

“请秦国使臣上殿。”矢伯道。

“秦国使臣上殿-----”

在赢恬的陪同下,季子再次来到矢国大殿,“秦国使臣季子拜见矢伯。”

“使臣快快请起。”矢伯说道,“不知使臣这次前来有何要事?”

季子再拜道:“为了两国结亲而来结亲而来。”

“结亲?”矢伯和在场的矢国相国都愣住了,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寡人只有一个女儿,昨天不是已经合过八字,两人不合适啊!”

“下臣也知道二人不合适,但是我家太子唯独倾心姜晞公主,此生非她不娶,所以下臣就只好再次前来请求矢伯将公主嫁给我家太子。”季子向来说话直接,今天也不例外。

矢伯和相国惊呆了。

“这?”

矢伯望着相国,相国望着矢伯。

二人真不知道竟然会有这么一出。

随后,矢伯问道:“秦国太子远在几百里之外,你如何知道他的想法?”。

季子也不隐瞒,指着身边的赢恬对矢伯道,“不瞒国君,我身边的这位就是秦国太子赢恬。”

“啊?”矢伯和相国的眼睛都睁大了,直愣愣的望着季子身边这位黑黑壮壮的年轻人,“你真是秦国太子?”

现在赢恬也没有必要装下去了,走上前道:“秦国太子赢恬拜见矢伯。”

“哦--,快快请起。”矢伯连忙说道,“来人,给太子看座。”

待赢恬坐下后,矢伯道,“想必昨天的事情,太子已经知晓,卦师已经说了,你与我家晞儿不合适,你又何必执着于此呢?”

虽然赢恬见到姜晞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但是面对其他人,他可就自如多了,正色说道:“赢恬今生倾心于矢国公主姜晞,唯此一人,绝不更改,还望矢伯成全。”

赢恬的话,虽然矢伯感到意外,但就算不为赢恬考虑,就是为了自己的女儿考虑,矢伯还是想把此事拒绝掉;至于矢国的未来吗?他可以再想想其它的办法,于是矢伯劝阻道,“不是我不成全你们,可你也知道,你们的结合,双方都会短寿的。”

“就算是短寿,赢恬也愿意娶姜晞公主。”赢恬依然不改自己的初衷。

随后起身对矢伯道:“若今生赢恬能够娶姜晞公主为妻,对于矢国、秦国来说都有好处,一则可以使秦国与矢国和同为一家,共进共退;这样的结合,除了对秦国有利外,对于矢国更为有利,至少不用担心其它国家来侵袭;;二则也可以让姜晞公主有一个好的归宿,我答应一旦我继承秦国大位,就册封公主为秦国君夫人。最后,我还可以答应,一旦我娶了姜晞公主,愿出兵协助矢国打下岐山以东,渭水以南、骊山以西的土地。”

这样的话,除了秦君之外,当今的关中诸国是没有人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至此矢伯再也不怀疑眼前这个黑黑壮壮的年轻人就是秦国太子了。

“这?”这样的条件是非常优厚的,虽然前两条都在矢伯的意料之内,可是这第三条可就不一般了,一旦矢国拥有刚才赢恬所说的土地,矢国的面积可就要比现在的城邦小国多出一倍了。

见矢伯还在犹豫,赢恬站起身,对矢伯和相国道:“赢恬言尽于此,还请二位多多考虑,我先告辞了。”

说完赢恬起身向外走去。

“太子请留步。”矢伯叫住了赢恬。

赢恬站住脚步,转身望着矢伯。

“明天一早,我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矢伯说道。

“好,我等着你的佳音。”

话已经说道了这份上,其它也就没有必要再说了,赢恬等着命运对他的安排。

秦国开出这样的条件矢国还能拒绝吗?

很显然,这是难以拒绝的诱惑。

矢伯有些凌乱,也开始了自己的盘算;支走相国后,独自一人在宫里坐了很久,多少年来矢国为了土地、为了人口,为了在诸侯中的地位,不知道死了多少位君主、太子、公子;今天一位公主就能换得秦国这么大的利益,他能不心动吗?

最后矢伯心一横走向内宫,自己的君夫人和公主都在这里。

“哎---”

一走进内宫,矢伯就开始长须短叹。

“君父为何叹息?”姜曦是非常懂事的孩子,见父亲进来一直愁眉苦脸,便关切的问道。

“还能有什么事情,还不是与秦国的事情,我早就跟你们说过,秦国打败镕戎之后,迟早有一天要开进矢国;所以,为父就想出了与秦国联姻的策略,想把你嫁给那位秦国太子,毕竟人家是秦国的太子,娶你一位公主,对于你来说也不算委屈,谁知你却与那位秦国的太子八字不合。”

“这些我都知道,您不是已经回绝人家了吗?怎么父亲还闷闷不乐呢?”

“哎---,谁知道那位秦国的太子还不死心,非要娶你为妻。”矢伯叹道。

“秦国太子不死心?君父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秦国的太子也在矢国?”姜曦被父亲这句话吸引住了,追问道。

“是啊!这位秦国的太子化作侍卫来到了矢国。”

“什么?你说这位秦国的太子化作侍卫来到了矢国?”听到矢伯这话,君夫人和姜曦都非常吃惊,“这么说这位秦国的太子还真的不一般。”

“什么不一般,我看他是有意为之,如果不是为了提亲,就是为了侦查矢国的地形,为今后吞并矢国铺路罢了。”矢伯继续道“不过现在他倒是对我家晞儿很上心,非要娶她为妻,宁肯折寿也在所不惜。”

“这是为何?难道他见过我家晞儿?”对于这样的结果,矢国君夫人自然是吃惊了。

“见没见过,我不知道,但是今天在朝堂上,他对于娶晞儿为妻倒是非常坚决,并答应一旦他继承大位,就册封晞儿为君夫人,这倒是让我有些感动。这不就回来征询你们的意见来了。”

虽说是征询意见,但是在矢伯的言语中透露了他的决定。

“哎--,晞儿若能当上秦国的君夫人当然是件好事,可是要是让我的女儿因此而折寿,我可就不答应了,总不能因为当上一个君夫人而早死吧,既然人都死了当不当君夫人还有什么意思。”君夫人虽然欣赏赢恬的勇气,但还是不愿意女儿因此就早早去世。

“你这是什么话,这事情最终还要女儿自己决定。”矢伯厉声制止了君夫人。

见矢伯生气,君夫人不说话了,在大是大非面前,女人还是不要拿太多的主意。

二人一起望着姜曦,等待她的决定。

听完父亲的话,姜曦就不自觉的联想到了昨天早上的情景。

“难道他会是秦国的太子?”

一想到赢恬那张涨得通红的脸,还有那种不自然的表情,姜曦竟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所有的困难都解决了。

“这孩子莫不是傻了?自己的人生大事,你倒是说句话啊?”君夫人急切的问道,当娘的当然不愿意自己的女儿短寿,希望姜曦拒绝了秦国的求亲。

“母亲,既然与秦国结亲对矢国有利,对君父有利,孩儿还能有什么要求,愿意前往秦国。”姜晞平静的说道。

“孩子,这么说你愿意嫁给秦国太子了?要知道一旦你嫁给秦国太子,你的命不久矣,卦师都说了最多只能活到二十岁。”矢国君夫人急了劝道。

“母亲您也别伤心,生死有命,人活多长是个够呢?若能呢?若能为了矢国的命运做出贡献,我一个人的牺牲又算什么呢;更何况矢国若真的有了危险,我还能活的长久吗?”姜晞轻声说道,似乎这是在说别人的事情。

“哎--”

矢伯一家人不由得都发出一声叹息。

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虽然有些遗憾,但是年轻人那颗渴望爱情的心情早就冲淡了未来所要面临的危险和困难。

于是双方再次请卦师测算迎亲的日子,既然双方的结合并不是合适,于是测算一个好的结婚日子就显得尤为重要,至少这样大家从心理上多少有些慰藉。

双反测算,结婚的日子最终定在了腊月二十三日,这一天正好也是小年。

事情终于定下来了,赢恬也该回雍城了。

走的那一天,赢恬一直回头望着矢国高高的城楼,他多么渴望那个窈窕的身影能够出现在城头之上,哪怕是挥一挥手,哪怕是在他的眼前闪现一下都好,可是直到队伍走远,姜晞的身影始终没有出现。

回望一眼矢城高高的城墙,没有见到姜晞的影子;

再往一眼,还是没有见到她的影子。

赢恬有些失望,纵马向西而去。

高大的身影沿着渭水越走越远。

“公主,他已经走了。”

直到快看不见的时候,姜晞这才带着宫女上了城楼。

那个最高,骑着黑色骏马的背影就是秦国的太子赢恬,他已经消失在了秦山渭水之间。

“哎---”

姜晞一声叹息。

白色的苇絮从她的眼前飘过,犹如漫天的雪花一般,使得远处赢恬的身影更加模糊,更加辽远。

当天下午,赢恬一行就回到了秦都雍城。作为使臣的季子把前往矢国的事情向秦君赢嘉做了汇报。赢嘉听罢,直愣愣的望着太子赢恬,“帮助矢国拿下渭水以南的土地,这么大的事情,你怎敢擅自做主?”

赢恬当然知道这么大的事情,自己做不了主,但当时的情况让他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举动来,否则如何打动矢伯的心,迟疑了一会,赢恬倔强的说道,“君父,为了得到矢国公主,再大的责任,我都愿意承担。”

秦君愣住了,平时很有克制力的太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愿意承担这样大的责任,看来这个女子不一般啊!

“孩子,就算是你愿意承担这样大的责任和危险,但是为了一个女子,你甘愿短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要知道你将来要承载的是一个国家的命运。”既然孩子对于矢国公主如此痴情,答应过矢国的事情那就答应吧,但是为了一个女子而短命可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活多少是个够,只要是跟自己心上人在一起,哪怕是一年我也愿意。”

秦君更加吃惊的望着面前这个黑黑壮壮的儿子,突然间觉着,自己对孩子了解的还是太少了。毕竟他都已经十七岁了,早就该结婚了。

这一年的冬天尤其的冷,寒风裹着雪花纷纷落下,覆盖了秦山渭水,从城上望下去,漫天遍野全是白茫茫的一片。

往日欢快的渭水,碧绿的秦岭,此刻都变成了一片纯净的洁白。

等待总是漫长的,被爱情滋润下的赢恬是焦急的,也是甜蜜的,更是激动地。

反正冬天没有多少事情,每天一大早赢恬都会登上城楼望着远处的东方,那里有他心爱的姑娘,有他的牵挂和希望。

腊月终于来到了。

赢恬终于娶到了他心爱的姑娘。

当矢国公主姜晞走进雍城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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