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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矶姬泪(一)

 

清明时节小雨纷纷,白日里周边的铺子都关了,人们纷纷携家带口的去扫墓踏青,不过拂衣可没什么要扫的墓,瘫在酒馆门前枇杷树的躺椅下闭目养神,落的清静。

神宗搬了把躺椅放在拂衣旁边,躺上去喟叹了一声:“清明过后百鬼夜行,明天晚上我们就能启程出发讨半月剪了。”

拂衣没有睁开眼睛,有些慵懒的说:“为什么非要在百鬼夜行的时候出门?”

神宗现在倒是常常用自己本来的面貌,没在变化莫测行使他的恶趣味,微风穿过二人上方遮雨的法术屏障,浮动了他的发丝。

他答非所问道:“往常不见你会理会这些,你终于也会感到好奇了。”

带着心中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神宗开口解惑:“明天晚上我们需要混在鬼群中,虽然我们不是凡人,生魂的气息没有凡人那么浓烈,但是掩盖行踪,还得靠鬼气遮掩。”

只要拂衣询问,神宗向来知无不尽,“而且那条孽龙每逢百鬼夜行都会揽尽天下魂魄,跟着这群鬼物走,会省不少事。”

拂衣形魂受损,七情六欲皆有残缺,经过千年的温养倒是修复了不少,往常如机关人一般,坐在一旁一天没有半句话,现如今有了好奇的情绪,知道开口询问了,神宗双手盘起枕在脑后,满怀欣慰的闭上眼睛,准备也享受下雨中小憩。

拂衣对神宗自然是信任的,但是有时候也难免惊叹于他的无所不知,三千世界,除了生而知之,就算是天帝也不可能知晓天下事,神宗却是比她这活了千年的魅都要知道的多,且功力比她鼎盛时还要高深。

她缓缓的睁开眼睛,想要看眼神宗,虽然看他一眼也不会把他这人看穿就是了。

方才下过小雨,乌云退散,月光清亮亮的,照的树影婆娑,照在树上熟透了的枇杷果上,好似渡了一层莹白的光。

拂衣一睁眼,便看见了头顶上的枇杷枝蜿蜒着生出了一朵金花来,金色花瓣上还残留着露珠般的雨水滴,像一簇金色的火焰,充满了勃勃生机。

“吃了它。”

她的内心中涌出一阵渴望,不过枇杷开花多在秋冬,如今四月里开一朵金花,实在诡异,那朵花好像要把拂衣的神魂给吸过去,她压制住心中欲望,吃力地轻喊出声:

“神宗?”

神宗察觉到拂衣声音的异样,睁开眼起身,顺着拂衣直愣愣的目光望去,发现是金花绽放,他挥手切断拂衣和那朵金花的联系。

“凝神静气。”

拂衣沉下心神,吐出一口浊气,起身捂着胸口问道:“这花是怎么回事?我内心里好像有一个声音,喊我吃了它。”

“枇杷又称为玉树,玉树万年开朵金花,重伤之人可恢复全数功力,我们酒馆门前的这朵是催生出来的,亦可恢复半成功力,那金花藤则为重生藤,可生死人肉白骨。”

神宗拉着拂衣起身:“走吧我们先且进去,这花离得越近,影响越深,你形魂不稳,吃了金花对你有好处,但是金花未成之前剧毒无比,且会蛊惑人心,按照花期得今晚凌晨才能成熟。”

行走间拂衣间拂衣感叹:“想不到小小的枇杷树还会生出此等天材地宝。”

神宗扶着她坐下给她倒了杯水:“此事说来倒也是个千古佳话,天地初开时,百花成灵,枇杷当时本是万花之王,修炼成仙便可号召天下万花,可惜爱上了个以花为食的蝴蝶妖,两人的相爱为两族所不容,而蝴蝶妖因为枇杷仙不再吃花,渐渐的步入衰亡,身死道消之际,枇杷仙为了救所爱之人,耗费了自己万年的功力结成金花给其吞食,兴许是二人的爱情感动了天道,蝴蝶妖复活了,且不用再以吞花为食。枇杷仙最后虽然没能成为花王,但是此后万年枇杷树便可开出一朵金花,天价难求。”

尽赞梅花生傲骨,谁怜玉树废私心。拂衣隔着门遥望着那朵即将完全盛开的金花感叹:“倒是个好故事,能吃了最好。”

神宗好笑道:“行了,天下的故事都给你吞了,还怎么流传,亥时到了,最后一个客人也该来了。”

说完二人同时看向门口,来者是条矶姬,一头银色的长发打着卷拢到一旁,和头上两支银白的鹿角相映相辉,深蓝色的瞳孔里仿佛盛满了忧伤,嘴巴却裂开到耳朵处,仿佛在张嘴大笑。

她上半身穿了白色的儒衫,白皙的脖颈间佩戴了条红绳,不知道挂着什么坠子,右手腕上带了个金色的花囊手镯,动作间花囊挂坠和金色镯子碰在一起,响声清脆,矶姬的腰部以下是条深粉色的漂亮鱼尾,开口入耳之声十分空灵:

“传说里都说再高深的修为,进了忘忧酒馆都会显露原型,如今亲眼所见,倒真是半分不做伪。”

深海里有人鱼一族,自远古时期传承至今,当中有一些被诅咒的人鱼,男为鲛人,女为矶姬,他们从出生起便会继承来自上古的诅咒,身边的亲朋好友会逐一死去,每月月圆都要忍受噬心碎骨之痛,她们却不会伤痛落泪,反而口裂开至耳朵,超年面带大笑,普通的人鱼族背地里称其为“不哭”。

矶姬仿佛操纵的是人腿而不是鱼尾,行至酒桌旁坐下后接着道:“忘忧酒馆忘忧酒,故事讲给你们,讨杯忘忧酒不为过吧?”

拂衣向来喜欢看貌美的女子,她支着下巴,眉眼弯弯眼波流转:“给你喝便是,至于别的心愿还得等你讲完了故事我再考虑应不应你。”

这矶姬性子有些爽利,直言道:“救人一命罢了,对老板来说举手之劳的事。”

神宗倒了酒递给了那条矶姬:“讲故事吧,从你的名字开始。”

“我叫路遇。”她轻轻摸着手腕的花囊镯,一开口便漏出了嘴中的尖牙:“矶姬一族生来便不会有名字,因为我们被预为不详。”

一般这种话开头,后面都会接个但是,矶姬瞳孔内的忧伤仿佛海水,多的要溢了出来。

“但是有个烂好心的道士,给我起了这个名字。”

矶姬一族如果有人真心的赐予她一个名字,那么赐名之人和矶姬的命运便会绑在一起,双方共同承担诅咒,且两个人由于命绑在一起,不能互相攻击,但是如果假借他人之手杀死赐名之人,矶姬的诅咒便会就此消散。

数万年间经常有无数的矶姬做此尝试,但没有几个可以成功,求人随口起个名字简单,但要赐名一方的真心,古往今来,真心犹如彩云易散琉璃脆,最是奢求不得。

小道士睁开眼,有几条小海妖在眼前游来游去。

他“咳咳”的吐出了几个水泡泡,呛着了自己。

不远处游过来一只美人鱼,人鱼一族虽然自古避世,但是却并不是与世隔绝,也有着自己的礼仪。像是女子人鱼的上身也会穿着独特的衣服,救他的这只倒是有点例外。

她上身不着寸缕,是女子袒露的,下身像是披上了金色光波的粉红鳞片的鱼尾,她以一种优美的姿势缓缓地游了过来。银白色的发丝飘散在水里,形成了一副唯美的图腾。

人脸浮现在小道士的面前,头上长着两只银白的鹿角,五官标致,白如珍珠的肤色,美如珊瑚的樱唇,望着他的双眸似深海般蓝如宝石。

“你醒了?”人鱼的嘴角裂到耳边,獠牙透着尖锐,细微的声波传入小道士的耳中,却如歌谣般动听。

小道士点了点头,他虽然有功法可以在这深海里闭气,却到底是不比在陆地上,无法开口出声。

“吃下去。”她拿出了一颗晶晶亮亮的珍珠,放在了小道士的嘴里。

用力咽下,腥咸的海水在口腔里搅动,稀薄的空气在海里终于能够让小道士进行呼吸。

他微微适应了下环境,冷眉轻扬,“你为什么救我?”

人妖不两立,更何况他是收妖的道士,一身的道袍装扮,这小妖应该趁机杀死自己才对。

“我为什么不能救你?”她游了下来,仿佛人一般弯曲了鱼尾坐在床边,盯住他的双眼,好奇的凑近打量着他:“喂,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士再是冷面都有些面红耳赤,他撇过头不去看那对莹白,“你这小妖,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人鱼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道士,她还是觉得赤条条的舒服,不过她溜到岸上去凡间玩的时候,凡间人倒是都穿着衣服。

做人鱼要不懂就问:“为何要穿衣服?”

小道士闻言看了眼人鱼懵懂的脸,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告诉他的救命恩人穿衣服不需要理由。

“嗯”他支吾了下。

“我知道了。”人鱼抢答道:“你们凡人都要穿衣服,那如果我穿上衣服是不是就可以做人了?”

这都是什么问题,小道士的课业是捉妖,研究妖怪狡诈,魅惑,凶狠恶毒的天性,可却没讲遇见脑子不好使的妖该怎么办。

人鱼自问自答了一番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小道士,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道士从怀里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件白色儒衫,递给她穿上,随后道:“我叫张继先,你呢?”

人鱼眼波流转:“我是矶姬。”

兴许是一个人在深海中太过孤单,好不容易有了个人作伴,矶姬有一肚子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重伤从天上掉下来?”

张继先耐心作答:“我是追着只四处为祸的妖怪跑到此处,不曾想到他的真身竟是条蛟龙,到了海域它占尽天时地利,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落入海中,之后便被你所救。”

矶姬托着腮好奇的问道:“那你为何要追着那条蛟龙跑?”

这小妖怕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深海,张继先耐心道:“因为我是龙虎山的天师,以捉妖为几任的。”

“捉妖。”矶姬鱼尾扇动了波水流拍打在张继先身上:“那你会捉我吗?”

现今佛教昌兴,龙虎山凋敝,到张继先这代龙虎山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所以他肩上背负着振兴龙虎山的责任,平日里师叔们对他的教导也很是严厉。

不过张继先虽然冷面,却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面前的人鱼是妖,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没打算捉了她。

“当然会捉。”他故作不讲情面的开口:“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深海里待着,哪也别去。”

矶姬转着眼珠子,凑近道:“你留下来陪我玩我就不出去,你吃了我的珠子,便可以在海底生活,和陆地上不会有什么差别,也就是人少点。”

张继先倒也没瞒她,直言道:“我毕竟是人,总归还是要回去的,而且我的师叔们都还在等着我。”

矶姬脸上肉眼可见的带了些落寞,她一声不吭的扭头游了出去。

没几日,张继先的伤势便慢慢痊愈。

悠扬动听的女声鸣唱着歌谣,似泉水叮咚,似高山流水,似流萤飞舞,那是极美的歌声。

张继先听着歌谣,感受着歌声中无尽的孤寂。

他起身,离开贝壳堆彻的床,走出门口,歌声便戛然而止,他看向游过来的矶姬,还是开口告别:“我要走了。”小道士睁开眼,有几条小海妖在眼前游来游去。

他“咳咳”的吐出了几个水泡泡,呛着了自己。

不远处游过来一只美人鱼,人鱼一族虽然自古避世,但是却并不是与世隔绝,也有着自己的礼仪。像是女子人鱼的上身也会穿着独特的衣服,救他的这只倒是有点例外。

她上身不着寸缕,是女子袒露的,下身像是披上了金色光波的粉红鳞片的鱼尾,她以一种优美的姿势缓缓地游了过来。银白色的发丝飘散在水里,形成了一副唯美的图腾。

人脸浮现在小道士的面前,头上长着两只银白的鹿角,五官标致,白如珍珠的肤色,美如珊瑚的樱唇,望着他的双眸似深海般蓝如宝石。

“你醒了?”人鱼的嘴角裂到耳边,獠牙透着尖锐,细微的声波传入小道士的耳中,却如歌谣般动听。

小道士点了点头,他虽然有功法可以在这深海里闭气,却到底是不比在陆地上,无法开口出声。

“吃下去。”她拿出了一颗晶晶亮亮的珍珠,放在了小道士的嘴里。

用力咽下,腥咸的海水在口腔里搅动,稀薄的空气在海里终于能够让小道士进行呼吸。

他微微适应了下环境,冷眉轻扬,“你为什么救我?”

人妖不两立,更何况他是收妖的道士,一身的道袍装扮,这小妖应该趁机杀死自己才对。

“我为什么不能救你?”她游了下来,仿佛人一般弯曲了鱼尾坐在床边,盯住他的双眼,好奇的凑近打量着他:“喂,小道士,你叫什么名字?”

小道士再是冷面都有些面红耳赤,他撇过头不去看那对莹白,“你这小妖,还不快把衣服穿上?!”

人鱼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道士,她还是觉得赤条条的舒服,不过她溜到岸上去凡间玩的时候,凡间人倒是都穿着衣服。

做人鱼要不懂就问:“为何要穿衣服?”

小道士闻言看了眼人鱼懵懂的脸,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告诉他的救命恩人穿衣服不需要理由。

“嗯”他支吾了下。

“我知道了。”人鱼抢答道:“你们凡人都要穿衣服,那如果我穿上衣服是不是就可以做人了?”

这都是什么问题,小道士的课业是捉妖,研究妖怪狡诈,魅惑,凶狠恶毒的天性,可却没讲遇见脑子不好使的妖该怎么办。

人鱼自问自答了一番又回到了最初的问题,“小道士,你快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啊?”

道士从怀里的储物袋中掏出了一件白色儒衫,递给她穿上,随后道:“我叫张继先,你呢?”

人鱼眼波流转:“我是矶姬。”

兴许是一个人在深海中太过孤单,好不容易有了个人作伴,矶姬有一肚子的问题:“你为什么会重伤从天上掉下来?”

张继先耐心作答:“我是追着只四处为祸的妖怪跑到此处,不曾想到他的真身竟是条蛟龙,到了海域它占尽天时地利,我不是他的对手,被他打伤落入海中,之后便被你所救。”

矶姬托着腮好奇的问道:“那你为何要追着那条蛟龙跑?”

这小妖怕是从来没有离开过深海,张继先耐心道:“因为我是龙虎山的天师,以捉妖为几任的。”

“捉妖。”矶姬鱼尾扇动了波水流拍打在张继先身上:“那你会捉我吗?”

现今佛教昌兴,龙虎山凋敝,到张继先这代龙虎山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所以他肩上背负着振兴龙虎山的责任,平日里师叔们对他的教导也很是严厉。

不过张继先虽然冷面,却到底是少年心性,虽然面前的人鱼是妖,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所以他没打算捉了她。

“当然会捉。”他故作不讲情面的开口:“所以你就老老实实的在这深海里待着,哪也别去。”

矶姬转着眼珠子,凑近道:“你留下来陪我玩我就不出去,你吃了我的珠子,便可以在海底生活,和陆地上不会有什么差别,也就是人少点。”

张继先倒也没瞒她,直言道:“我毕竟是人,总归还是要回去的,而且我的师叔们都还在等着我。”

矶姬脸上肉眼可见的带了些落寞,她一声不吭的扭头游了出去。

没几日,张继先的伤势便慢慢痊愈。

悠扬动听的女声鸣唱着歌谣,似泉水叮咚,似高山流水,似流萤飞舞,那是极美的歌声。

张继先听着歌谣,感受着歌声中无尽的孤寂。

他起身,离开贝壳堆彻的床,走出门口,歌声便戛然而止,他看向游过来的矶姬,还是开口告别:“我要走了。”

矶姬游到张继先的身边,拽着他的衣袖恳求道:“你伤势都还没有好全,而且最近海域里面有点不太平,等过些日子我再送你回岸上好不好。”

深海中不知岁月,自己捉蛟跑出来没了音信,想必师叔们现在很担心。

“我迟早是要回凡间去的。”张继先无奈道,他虽然年纪还小,童颜声稚,但是自小肩负着振兴龙虎山的使命,所以如今俨然是少年老成。

矶姬松开手,蹙着眉转过脸去,边朝远处游边转过头对着张继先说道:“你再等等,过两天我就送你回岸上去。”

矶姬居住的这片海域被下了禁制,要出出去还得靠她来带路,张继先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只能先回了贝壳屋里等着她回来。

海巫支着下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矶姬:“还真是稀客呀,每年来我这求秘药的众多海妖中,你们矶姬一族倒是久不曾来了。”

海巫是个修炼有成的巫师,他手中掌握着多种秘药,不过要想得到这些秘药,只能拿他感兴趣的东西来换,矶姬没有和他话家常,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需要可以在大地上自由行走的秘药,我知道你这里有。”

人鱼一族也是妖,修炼之后变换人身和平常大地上的妖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矶姬一族自古背负着诅咒和惩罚,她们的诅咒之一便是离了水,鱼尾化为双足,便会瘫软在地无法走路。

“咯啰啰啰啰咯啰啰啰”

海巫笑容妖冶。

他游近矶姬,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银发银角,但被矶姬歪头躲过。

“我的小矶姬,为了摆脱诅咒,你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

矶姬千百年里没有机会接触旁人,因为不详,也因为解咒之法,海底的众妖们怕被她欺骗了感情,对其避之不及,所以张继先是她千年来的唯一机会。

“别动。”海巫看矶姬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倒也不再寻根问底,他抬起手摸到那双银白的鹿角。

“秘药可以给你,用这对银角来交换。”

矶姬孤身一人修炼千年没人打扰,就是因为她们法力天生高深,头顶的鹿角便是矶姬的道法所在,失去鹿角便会失去半成功力,她犹豫了一瞬,然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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