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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借着烛光,楚焕章仔细看过字条上的文字,然后用火光点燃纸条,一瞬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又很快暗灭下去,只剩盈盈的一点。他轻吹了一口气,烛火就全灭了。

合衣躺在床上,楚焕章思量着时辰,估计差不多了就翻窗出了房间,潜身到了裁缝门口,轻叩门,裁缝很快将楚焕章迎了进去。

“少爷,这么晚了您是……”裁缝拜了一拜。

“你画的草图在何处,我有地方要改上一改。”

两人来到屏风后,楚焕章提笔在纸上写下:楚氏剑谱一事,苦肉计。其余照常,待我功成。

卫三点点头,用笔把字迹涂黑,说:“您说的是,就在此处用上墨色锦。”

宾客到的前夜,蓝均拿着新衣敲楚焕章的房门,“小章,明日客人就来了,你先试试衣裳。”

屋里虽亮着灯,却一直没声响,蓝均叹了口气,本以为又吃一个闭门羹,转身要走,突然门吱呀一声开了。

楚焕章斜靠在门框上,面色发白可眼睛却是炯炯,直直盯着蓝均不说话。

看到楚焕章的样子蓝均大惊,急忙拉着他到里屋坐下,伸手去探他经脉,只觉经脉紊乱,大有走火入魔之势。

“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我让你用功也没让你这般罔顾身子,你可知你经脉大乱,道心不稳,再晚两天怕是要损伤根基!”说着蓝均点了楚焕章几处大穴,又扶着他吃了些平息静气的药丸。

一番侍弄后再探经脉,已经缓解许多,蓝均让楚焕章在床上躺着,责令他一周不许碰剑。

楚焕章蔫蔫地躺在床上,别着脸一副委屈巴巴的可怜模样,蓝均有些心疼,用手摸他的额头,替他把头发别到耳后,柔声说,“小章,我没有怪你,剑道之路本就崎岖,纵你天赋异禀也难免误入歧路,我知你心气高,一心想要最高的境界,可无所谓你要什么,最关键的是本心,一旦心乱了一切都没有了。”

楚焕章似有动容,抬眼看蓝均,“义父,我几日闭关意欲突破,可每每临近突破又不能,几番下来只觉心神憔悴。如今沉心想来,许正与剑道有关。义父,你可知,这楚氏剑谱,所求为何物?”

“一人一道,大道千万,不是一天两天能窥得的。”蓝均抿了抿嘴,“需自己体悟,旁人所言皆非正因。”

楚焕章思索了一阵,又开口:“剑乃剑道之实体,剑名对道又有感召之意,我剑唤绝情,想来我的道定于情爱有关。可情为何物?又如何绝情?义父可为我解答?”

蓝均咬了下嘴唇,似有些心虚的避开楚焕章探求的眼神,“这情字难说,绝情更是非常人所能及,剑道一事,还是唯有自己领悟,待明日成人礼过,我送你下山,你自去体悟一番……”

听到这话,少年的脸色沉了几分,“功法剑意,你一字一句亲身教导,恨不得嚼烂了每一字每一招喂进我嘴里。可到了剑道,义父你却左右避讳,难吐半字,到底是剑道你教不得,还是情,你教不得?”

“……”看着楚焕章带着责问的眼睛,蓝均不知道该怎么说,支支吾吾地说了些注意身体的话,留下新衣就离开了。

成人礼当晚,楚焕章盯着放在床边的新衣睡不着,不是梦魇的旧毛病犯了,而是因为蓝均。

送最后一个客人出门后蓝均已经喝到走不动路了,楚焕章让阿奴先歇息了,自己扶着蓝均到他卧房。

等走到游廊,蓝均已经完全挂在楚焕章身上了,楚焕章嫌麻烦,一把将醉醺醺的蓝均横抱起来。抱起来后还掂了掂,这蓝均看上去壮壮的,可抱起来的重量也就这样。

蓝均这次是真喝多了,他太高兴,在酒宴上一杯杯酒下了肚,神志也给搅弄得不清醒了。

被抱着的蓝均紧紧搂着楚焕章脖子,嘴里嘟囔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话间酒气全呼了在楚焕章白净的脖子上,楚焕章有些不悦,但也没说什么。

把蓝均安置到了床上,他坐在床边,盯着蓝均红扑扑的脸颊,没由来生出一股怀念之情。

他不是无知无觉的草木,十多年过去,他对蓝均的心思纷扰,可无论楚焕章怎么想,蓝均填充了他十多年的生活。

当父母的身形随着时间被抹去,留下的只剩仇恨,这仇恨从那个夜晚来,又往何处去?好多个夜晚,楚焕章辗转难眠。他绝不会说,当卫三找到他的那个晚上,他舒了口气。从此他终于可以不用在深夜和自己争辩,他终于把蓝均放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

他已经决定,明日下山,既然蓝均不愿教,他便找别人,若无人愿教,他便迫使了人去教。无论如何,他对剑道,势在必得,而旁的一切,全部都要为之让位,都要为他心之所想而让位。

扶蓝均躺下后,楚焕章从他身上摸出条帕子沾了水给他擦脸,蓝均似醒非醒地不时说着小声什么。

“蓝均,我要走了……”楚焕章凑在蓝均耳边说,顿了一下,他莫名地又加了一句,“你会留我吗?”

说完楚焕章也很是惊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这样说,这神志不清的人儿能给自己什么回应,自己又在期待着什么。他自嘲地笑了一声,起身正要离开,突然衣袖被人抓住。

“别走,好不好……”蓝均的声音很小,楚焕章却听得很清楚,他惊讶地回头,“你说什么?”

“别走,疼疼我吧……”蓝均睁着湿润的眼睛看他,一瞬间他以为蓝均在看自己最心爱的人。

楚焕章只觉得血气上涌,这几天发白的脸色都红润起来,他一时间也搞不清楚,顺着年上者攀上来的臂膀,半推半就地俯身吻住蓝均的嘴唇。

好软,好嫩,楚焕章脑子里突然浮现起来话本里英雄救美后美人以身相许的桥段,蓝均是在求欢吗?可他为什么要向自己求欢啊,自己应该满足他吗?

蓝均没骨头似的在楚焕章身上蹭,放软了全身的皮肉只求身上人的爱抚,嘴里哼哼唧唧地说些疼疼我摸摸我之类的昏话,把楚焕章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迷得头晕目眩。楚焕章什么考量都不顾了,只一门心思想着让这求爱的男人服软,至于服什么软,他心里也不知道。

但生理的本能操纵着他,他伸手把蓝均身上本就穿得不整齐的衣服解开,手在蓝均光裸的皮肉上乱摸,下身也不自觉地蹭着蓝均的大腿。

胸部的手感太好,他忍不住低头舔了起来,蓝均低声轻呼:“呃,青銮,再多点……”

楚焕章一下子懵了,他抬起头,摸着蓝均的脸问,“你叫我什么?”

似乎被什么迷住了心智,蓝均用脸追着蹭楚焕章的手,“青銮,青銮,我好爱你啊,爱你……”

少年火热的心一下子心冷了,他停下了一切动作,翻身下床,倒了杯醒酒茶想给蓝均喝下。喝水的时候蓝均也不老实,一直缠着要蓝均亲他,“你亲亲我啊,你怎么不亲我……”

楚焕章没法,只好自己喝了茶再给蓝均用嘴渡过去,喝了好几口才喝完一杯,渡完水,楚焕章的舌头已经全麻了。

此时,蓝均好像也清醒了,他摸着楚焕章的嘴说:“不,你不是青銮……”没等楚焕章回话,自己头一歪,直接睡着了。

楚焕章给蓝均掖好被子,红着耳朵溜回自己房里。他走得太急,错过了蓝均的另一句叹息,你不是青鸾,你不会让我太过伤心。

回了卧房,楚焕章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这该死的小气男人,乱我心神。心冷了,可下面没冷,无可奈何,楚焕章只好抱着绝情一番疏解。

此时天已经隐约亮了。

挂着两个黑眼圈起了个大早,一开门和阿奴撞了个正着。

您别找大人了,他出去了,走之前跟我说您最近状态不好,下山的事情暂缓一段时间。阿奴比划道。

什么,蓝均逃跑了?那昨天晚上……

楚焕章突然有种被采花贼轻薄了的感觉,但也无能为力,眼下最重要的是下山。

义父说他何时回来?楚焕章问阿奴。

阿奴摆摆手,归期未定。

楚焕章拿过早饭,示意阿奴这两天不用照顾他,他最近好像参悟了一些剑道,需要闭关几天。

阿奴很高兴的样子,快速比划,太好了,您一定会成功的,阿奴相信您。但您别忘了注意身体,不要太劳累了。

好的好的,楚焕章点着头把阿奴送走。

在阿奴的身影从他视线消失后,他回房吃了早饭,将餐盘放到门口后锁上门,翻出之前打包好的行李,翻墙从后山下山了。

山下就是集市,热热闹闹的,楚焕章正赶上晨市,他没买东西,一门心思的往东走。

突然,身旁的小巷里传来缠斗的声音。

两个蒙面的男子正对着一穿着荼白色衣裳的少年拉拉扯扯。

一袋点心散落在地上,少年被一高个的蒙面人箍着,稍矮一些的蒙面人正在少年身上摸索着什么。

少年又急又气,红着一双眼睛挣扎。

突然矮个的蒙面人摸到一把笛子,拿在手里正细细端详,少年慌乱起来,大喊:“还给我,我可以给你别的!”

一阵剑风劈过,矮个的蒙面人痛呼一声,手里的笛子坠落,正被楚焕章接住。

“两个有手有脚的偏要干些欺负人的活计?”

楚焕章一手握住玉笛,一手提起剑,剑身微微颤动。

高个的男人看了眼受伤的矮个子,两人使了个眼色,一掌拍向少年,趁楚焕章去接的间隙,转身跑了。

楚焕章忍不住“啧”了一声,低头看怀里的少年,好一个美人,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你没事吧?”他开口。

“没事,谢谢少侠。”美人幽幽地开口,头略低着,一双湿淋淋的桃花眼直勾勾的看着楚焕章。

楚焕章一下子也愣了,这眼睛,确实美。

“少侠,我的东西……”

楚焕章这才回过神,把手里的笛子递给少年,少年手指轻轻碰到了他的手心,凉飕飕的。

“不知少侠怎么称呼?我是江府的宥宁,您叫我宥宁就行。”

说完话江宥宁兀自掏出一块锦帕,靠在一旁的墙上仔细地擦拭笛子,不抬头理会楚焕章。

“我姓楚。”

“啊,原来是楚大哥啊,您是哪里人?”

“我住兰玉山附近。”

“噢,是个好地方呢,我很喜欢,可惜没去过,那儿的人都像您一样俊朗而又侠义吗?”

说到这儿江宥宁似乎没忍住,莫名笑了一声。

“呃……可能吧,你也认识兰玉山的人?”

“嗯哼,不是认识您吗?”江宥宁擦拭好了笛子,抬头冲着楚焕章勾起嘴角。

他直起身子,突然皱眉,“哎呦。”

“可是方才崴了脚?”楚焕章热心地问。

“好像是的,能辛苦您送我回府吗?”江宥宁问。

楚焕章一口答应。

两人搀扶着快走出巷子时,少年突然开口,“哎呀,楚大哥,我的点心,能帮我把没散在地上的带上吗?”少年指了下地上的点心。

楚焕章让少年靠墙立着,自己蹲下身子将没沾灰的点心重新包好递给少年。

“你这身娇体弱的小公子平日都没人陪着?”楚焕章忍不住发问。

“楚大哥您真细心,其实我今天是偷跑出来的哈哈,就是为了这个。”说着晃了晃手里的点心。

“所幸今天也遇到了楚大哥,您就别走了,今晚在我家留宿一晚可好,我对您真是一见如故啊。”

“先送你回去吧。”

少年温声细语地靠在他肩膀讲话,楚焕章觉得心里怪怪的,可能是他从没见过同龄人的缘故吧,这个少年让他觉得很新奇。

走出巷子,两人叫了辆轿子,很快就到了江府门口。

楚焕章扶着江宥宁下了车,门童看着江宥宁的样子急忙迎上来扶住,另一个急忙去喊大夫了。

“楚大哥您先在厅里歇着,我去换了身衣服再来。”江宥宁示意了一下自己袖口的污黑。

楚焕章点点头,目送江宥宁离开。

窗户开着,一阵风带着花香吹进来,楚焕章问身旁的侍从,“你家主人爱养花?”

侍从点头,“是的,少爷平日里最喜侍弄花花草草,宅子里还专有一处花草园。”

“哦是吗,我素来也喜欢花草,不知我可否有幸?”

“当然可以了,您请跟我来吧。”

侍从在前面带路,楚焕章在后面不动声色的观察周围,这宅子里的仆从真少,想来江宥宁确实是个喜静的性子。

两人进到园里,此时正是夏天,花开的盛,园里一角开满了芍药,芬芳馥郁。

园中满是奇树异花,有种烂漫的美,突然一转头,地上趴着一只灰毛的小东西,竟是只死老鼠。

令人扫兴。

楚焕章在园里晃了晃,还是没等来江宥宁。

一旁的侍从很有眼色,主动表示去探探消息,让他自便。

正得楚焕章心意,待侍从走了,翻身跃到房顶,往书房的方向去。

突然他瞥到江宥宁的身影,他换了身月牙白的衣裳,正停在一扇紧闭的窗前。

只见他敲了敲窗,窗户被打开,一个穿着绿衣的男子探出身子,两人凑在一起讲话。一阵风吹过,楚焕章眨了眨眼,惊讶地发现刚才交谈的两人竟然接吻了,绿衣的男子双手搂着江宥宁脖子,江宥宁一手搂着对方的腰,一手按着对方的后脑。

江宥宁竟是个断袖吗?

这个绿衣男子是谁?楚焕章更努力地去看,可男子的脸偏偏被花枝挡的干净。

楚焕章轻轻挥出一道剑风,将阻挡视线的花枝斩落。

男子的脸也随之暴露在楚焕章的视线里。

“风可真大,哈。”江宥宁看着落在院里的花枝。

“我还有客人,先离开一下。”江宥宁冲男人笑了笑,转身去了花园。

“楚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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