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一百四十()
追云似乎很是不满两人在这里絮叨,连连扬起前蹄要往栅栏里走,颜淮抓着缰绳吹了几声哨子,追云这才喷着响鼻停下动作。
“追云快耐不住x子了,上马吧。”
颜子衿踩着马凳被颜淮扶上马,连忙抓紧绳子坐稳,虽然那次的恐惧被兴奋冲淡了不少,但没隔多久再一次上马,还是不由得紧张起来。
颜淮与她说了几句如何停马如何转向,又嘱咐要是马儿受惊该如何保护自己,直到颜子衿牢牢记住这才不再絮叨。
原以为颜淮打算松手,谁想颜淮却径直翻身上马,不等颜子衿反应过来他双腿一夹马肚,追云兴奋地一声嘶鸣,飞箭一般冲入马场中。
“呀——”颜子衿一时失神,身子不由得后仰正撞在颜淮怀中,她没想到颜淮的举动,一想到颜明还在这里,b上马那会儿还要紧张。
“哥哥——阿姐——”颜明策马奔到两人身边,他难得开心,一手攥着缰绳一手拿着马鞭。
“这匹试了如何?”颜淮笑道。
“是匹良马。”颜明笑着回道,“但是b不上追云。”
“这里的马都是千里挑一的好马,”颜淮说着用马鞭指向前方冲颜明道,“你我b试一番,看谁先赶到对面。”
“你带着阿姐,我岂不是胜之不武?”
“追云不至于多了一人就成累赘,你姐姐一直惦记着想学骑马,先带她跑上一程熟悉熟悉,等小殊他们来了,正好教教欢儿。”
“好!”颜明策马走到一旁,“让你们一个马身。”
“到时候输了可别耍赖。”颜淮说完扬鞭一挥,追云得了主人指令,撒了欢一般往前奔驰。
隔着帷帽,帽上的纱被风吹得蒙在脸上,颜子衿瞧不见前方是个什么景se,忽听颜淮冲她道:“锦娘,把纱掀开好好瞧瞧。”
——古滇国有平地,宽似无尽,曰苍山,青草如海,天幕垂地,有马策奔,飒沓如流星。
庄子内这片马场自然b不得书中苍山那般阔大,可今日春日晴朗,青草茵茵,天空如碧,白云沉得像要压下来,似乎只要能去往天与地的尽头便能一触其柔软。
心里不断回忆着自己在书中所见,恨不得将所有能够形容眼前此刻景象的字句全部用上,但颜子衿还是觉得远不够。
休道少年语荒唐,天作沧海云作桨。昆仑玉顶万丈雪,闲醉才拜仙人乡。
眼见着即将被颜明追上,追云x子一向好胜,四蹄更是如虎狼狩猎般在草地上飞过,两匹马到最后胜负几乎只有一个马鼻之差。
颜明勒马停定,但还有些意犹未尽,颜淮则是直接下马牵住追云,带着颜子衿在四周缓缓走上几圈。颜淮知道宋玟一家子教人骑马的法子,从宋父到宋家大哥再到宋佩,一个b一个粗糙,主打一个先上马跑起来再说,也不先教教如何在马上保持平衡。
当时也多亏颜子衿灵光一现,无师自通勉强稳住了身子,不然哪里等得到颜淮赶上。
颜明牵着马在一旁吃草,自己在树下乘凉。
被牵着走了好几圈,颜子衿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说着就要让颜淮松开绳子放自己跑跑。
颜淮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不过是放开绳子容颜子衿小跑一会儿,追云这般灵x,自己当然不担心会害颜子衿坠马,可他偏就不想放手。
说着再熟悉会儿,却将手里绳子越抓越紧,可又耐不住颜子衿的恳求,就在颜淮松开缰绳的一瞬间,天边飞过群鸟,颜子衿学着他的模样用手拍了一下马t,追云便欢快地小跑出去。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颜子衿的帷帽衣衫随着马儿奔跑时带起来的风扬起,活像一朵正在天地间盛放的花。
颜淮心里忽然生出一阵慌乱,猛地往前奔了几步,眼见着颜子衿的身影越来越远,眼见着自己快瞧不见她,就在他伸出手指准备用哨声将人与马唤回时,追云已经载着颜子衿慢悠悠地小跑回来。
“阿姐学得这么快,再过一段时日说不定我都追不上了。”颜明笑着上前,颜子衿跑得生热,额角已经沾了汗珠,她抓着缰绳,说着再过几日颜殊身子好些,就向母亲禀告,带他们也来此处玩耍。
为此想征求颜淮意见,却见颜淮正抓着追云的缰绳,抿着唇低头出神。
“哥哥?”颜明上前唤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到时候替他们选哪匹马b较好。”颜淮勉强笑了一下,说着今日暂且在此处休息一晚,明日就返程回家,不过颜子衿却察觉到颜淮忽然心事重重的样子,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但看颜明一脸毫不知情的样子,只得默默闭了嘴。
回去庄子换了身清爽的衣衫,颜子衿倚着花橱,用小剪子修着花盆里枯败的枝叶。
想着这几日的见闻,今日被追云带着跑了好一圈,心中畅快,又想着刚才与颜明说着要带颜殊他们来庄子玩,不由得感慨一声。
如今颜淮战功赫赫,即使不靠颜父荫庇也算得上朝廷新贵;颜明学业一刻不曾落下,听说写出的文章,教书先生看了忍不住连声称赞,今年的乡试十拿九稳;离家时颜子欢还是个小孩子,现在也出落得亭亭玉立;秦夫人当初入京时怀着孩子九si一生,现在颜殊也长到了能够学骑马的年纪。
等到两个弟弟长大,想必也能担得起颜家的重担,颜父在天之灵也会十分欣慰吧。
颜子衿忽而怀念起尚在临湖的那些年月,如今虽物是人非,所幸亲人还在身边,望今后一如既往,平安顺遂,岁月静好。
剪下枝头一朵花放在水盆中装点,颜子衿极为满意自己的“作品”,透过身前的长方花框能看见院子的景se,垂花压下枝头,朝框中递出一点春景。
颜子衿抬头看着垂花,瞧着心里开心,计划要不要参照着描写绣花的样式,甚至直到颜淮从身后抱住她这才发觉有人进了屋子。
见颜淮这样大胆,颜子衿连忙要去拨开他的手,可颜淮直接擒住她的手腕,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别让小施瞧见!”
“没事,小施不会来这边。”颜淮闷声说着,额头靠在颜子衿肩上,“一会儿就好。”
不明白颜淮为什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但他现在也不见得愿意告诉自己。
难不成是嫉妒自己骑着追云跑了这么久?
颜淮的异常还容不得颜子衿细细去想缘由,他们刚一回家将这几日巡庄情况汇报给秦夫人,秦夫人便说着此时不急,让颜子衿准备一番随她入g0ng请罪。
一百四十五、
随秦夫人上了车马,一直到离了颜府周围被喧杂的人声环绕,秦夫人这才开口告诉颜子衿缘由。
莲妃获罪了。
原来明希公主在春猎上害得颜子衿座下马匹受惊一事,回g0ng后陛下不仅罚了她禁足两月不得见任何人,又命她禁足期间日日抄写经文静心。
莲妃一向宠溺nv儿,哪里忍心她受此惩罚,便连着三日在陛下面前求情,可陛下定了心要罚明希公主,自然不听她的哀求。
眼见求陛下无望,莲妃便又去求皇后,这几日皇后旧疾复发本不打算见人,可听闻莲妃在殿外跪了整整一下午,心里不忍这才勉强起身见她。
然而莲妃受宠多年,自以为得了宠ai,自己仗着陛下耀武扬威,明里暗里不知得罪了皇后多少次,又见皇后不追究,便更加不把后g0ng众人放在眼里。
此番为了nv儿,莲妃不得已放下姿态向皇后求救,可陛下下了旨,皇后也无可奈何。
此事其实算不上什么,不过是让明希敛住x子受些惩罚,可莲妃溺ai过甚,见陛下与皇后不允,竟买通此番监督明希的姑姑,打算偷溜进g0ng与nv儿见面。
可百密一疏,莲妃还没来得及踏入g0ng门,恰巧就被无意间巡逻到此处的禁军发现,也不知莲妃是不是一时关心则乱,竟与禁军起了冲突。
身为g0ng妃不仅夜里私闯g0ng室,甚至当着众人失仪,此事立即惊动了皇后。可谁曾想,莲妃心急nv儿,又听了她人唆使,竟贸然冲撞了皇后,害得皇后突然急病昏倒。
“宁国公夫人说,皇后娘娘这病来得急,又蹊跷,连太医都没查出缘由,还是奏明陛下,请了那位大人来诊脉,才发现皇后娘娘t内陈毒淤积。”
“有人对娘娘下毒?”
“是了,兹事t大,陛下立马封锁了后g0ng,又命人严查,所以直到查出凶手后,宁国公夫人这才知道消息。”
“是莲妃?”
秦夫人无奈地看了颜子衿一眼,似乎她到现在也想不通缘由:“莲妃恃宠而骄,人心不足蛇吞象,竟一早就觊觎皇后之位,后来明希公主此事又见皇后不帮自己,鬼迷心窍之下,买通了g0ng中太医在皇后娘娘的补药里下毒。”
“怎会如此?”
“莲妃自然是si罪,陛下本想查毒害皇后一事还有多少人参与其中,却知莲妃身边的贴身g0ngnv,竟将莲妃欺君罔上李代桃僵一事通通说了出来。”
原来陛下刚登基时,一次g0ng宴醉酒宠幸了一名g0ngnv,等到第二日酒醒时那g0ngnv却不见了踪影,只拾捡到那g0ngnv所遗留手帕。
皇后让人带着手帕去寻人,当时尚为司珍坊g0ngnv的莲妃主动出来相认,口中所说的事情经过,不仅与陛下所言一致,甚至查验了那日当值记录,也并无疑问。
“莲妃顶了正主受了皇恩,又怕夜长梦多被发现,便暗中设计害si了那名g0ngnv。”秦夫人说着顿了一下,随即半是惋惜半是愤恨的说道,“据说那g0ngnvsi的时候,已经怀了龙种。”
毒害皇后、欺君罔上、李代桃僵、杀人灭口,更不用说这么多年里,其他凭着陛下恩宠所做之事,莲妃此回定然没有丝毫能够轻饶的机会。
“莲妃害惨了她的nv儿明希公主,皇后仁心宽厚,不想由此影响到孩子。此番我带你入g0ng请罪,是向给娘娘一个理由,好免了明希公主的惩罚。”
颜子衿听得莲妃这些事,早已震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秦夫人见她不言,以为颜子衿心有不服,便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慰:“我知道你委屈,莲妃心狠手辣是真,但对nv儿疼ai也是真。明希公主是莲妃手把手养大的,母nv情深,此番若是不让她们母nv见面,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嗯……”
“而且皇后娘娘也是想借此机会,将明希公主接到身边教养,若留着她独自一人在g0ng里憋着,指不定胡思乱想出什么事情。”
听了秦夫人的话,颜子衿心中理解,乖巧地点了点头,只是她想着想着,却又不自主地开口道:“莲妃这么多年都没有让人怀疑,怎么一朝就被g0ngnv供出了真相?”
“大概那g0ngnv是为了活命吧。”
“可她说了这件事,最后真的还能活吗?”
母nv二人一时无言,颜子衿其实还想问,莲妃虽然在g0ng里恃宠而骄,可这么多年都没有暴露想必做事也极为谨慎,明希公主并未重罚,莲妃就算再如何着急nv儿,怎么会随意被人教唆几句就冲动行事呢?
而且短短几日就将莲妃这么多年的事情查得一清二楚,在颜子衿看来,实在是太快了。
似乎早就知晓颜家母nv会来二人拜见,车马在g0ng门只稍停了一刻便有g0ng人上前引入。
皇后尚未病愈,但依旧强撑着jg神见了两人,按着之前说好的,秦夫人带着颜子衿向皇后下拜请罪,自言当初先是颜子衿任x妄为,尚未接触过骑术便大着胆子单独上马,此事说来并非明希公主一人过错。当时没有说这些,只是不敢驳了陛下又拂了娘娘面子,如今这才迟迟前来请罪。
皇后一开始并未说话,而是等到g0ngnv将茶奉上即将退下时这才开口:“再如何说,都该是我向颜家赔罪,哪里有等你们来请罪的。”
有g0ngnv立马上前将秦夫人与颜子衿扶起,皇后品了一口茶,说起自己这几日养病,也没人陪自己说话其实也闷得慌,今日秦夫人进g0ng,正好陪她说说话。
“说起来,前几日慕棠还同我提起子衿,她说自己想了好几个纹样,东g0ng里那些g0ngnv绣了总觉得差些什么,一早就想请子衿去陪她说说话。你要是愿意,就去东g0ng见见她,只是少不得要多留你一段时间,也还请夫人放心,到时候我让人亲自送子衿回去。”
自与太子大婚后,慕棠身为太子妃自然该入主东g0ng,颜子衿她们身为外臣非召不得见,如今得了机会,颜子衿心里顿生欢喜。
只是慕棠如今有了身孕,身重t乏,此刻正是服药休息的时候。
皇后又提到颜子衿最ai读书,便开口道她们妇人之间说话,颜子衿一个姑娘家听了难免无趣,不如这个时候去书房消遣时间。
“你且先去,若是看上了哪本书,本g0ng便做主送你。”
心想着既是皇家的书房,想必书藏数目也是他们这些普通人家所不能及的,说不定还能找到不少外面找不到的孤本,这不,颜子衿进去不过略略看了看,便寻到自己曾经心心念念遍寻不到的古书。
想着时间还早,颜子衿找了一处僻静坐下来静心翻阅,只是那天被颜淮要了好几次,身t疲累,再加上前几日巡庄,尚且翻了一会儿困意便攀附而上,竟不知不觉间就这么靠着角落的椅子睡着了。
等猛然惊醒时也不知是个什么时候,一时窘迫自己在g0ng中失仪,又担心耽搁了这么久,甚至让如今身为太子妃的慕棠等着自己,颜子衿忙放下书急急往书房门口走去。
书房里静得吓人,那些本该在里值守的g0ng人早已不见,只是颜子衿心中并未注意。
绕过整排h梨木书架,便是屋内摆放书案的地方,颜子衿还记得墙边博物架上的莲花盏甚是好看,可当她走到此处时,却不由得停下了脚步。
原本紧挨着墙的博物架,旁边的墙面此刻竟然显出一个容一人进出的暗门,从外面往里看并瞧不出什么来,黑漆漆一片。就在颜子衿因为这莫名出现的暗门愣神时,忽听见一阵脚步声。
皇后手举明烛自暗室中走出,一眼就看见呆愣在原地的颜子衿,直到这时颜子衿才猛然回神,接下来整个人如坠冰窖,立马朝着皇后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