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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b子也会有真心?

 

第一次,宋含谨从徐孟意怀里醒来,仰头见男人睁眼看着自己,呼吸一滞,心头酸涩,随即一种难以言喻的愉悦涌出,将他充满,整个人变得轻飘飘的。

“老公……”

宋含谨扭动身体往徐孟意怀里钻,将头埋在男人胸前,一向大胆的他,这次,在叫出那个称呼时,涨红了脸,竟有了几分羞燥的感觉。

“饿吗?”

宋含谨用力点头,害怕被男人无视,连忙回答道:“饿了。”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做梦,和徐孟意昏天黑地地做爱,发泄完多余的精力抱在一起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天色已经昏沉,这样和男人如同恋人一般的相处模式,只在宋含谨的幻想中出现过。

凌晨的街道上,看不见一个人影,宋含谨小跑着跟在徐孟意身后,男人身高腿长,步子也大,宋含谨跟着有些吃力。但徐孟意好不容易带他出来一次,他可不敢撒娇让人等着他,等会惹人生气,半夜徐孟意直接把他扔在大街上都有可能。

徐孟意钻进了街角处的一间小酒馆,宋含谨也紧跟着男人身后窜了进去。

酒馆内部空间不大,吧台后面的老板是个青年男人,看到徐孟意后,明显带上了笑容,说:“这么晚还来?”

青年男人干净俊秀,穿着一身米色的制服,从吧台后面出来,看到了徐孟意身后探出头的宋含谨,问:“还带人来了?”

宋含谨看到青年一副和徐孟意十分熟悉的样子心生烦躁,鬼使神差地上前挽住徐孟意的手臂,看向青年的眼带凶光,像只张牙舞爪宣誓主权的小狮子。

徐孟意没有回答青年,带着宋含谨在吧台前的一张小桌上坐下,随手把菜单扔了过来,让宋含谨看着点。

“什么好吃啊?老公。”

最后两个字宋含谨咬得格外清晰,他转头看向青年,青年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宋含谨被看得头皮发麻,身上感觉有千万条蛞蝓爬过,又不能开口骂人,只有恶狠狠地盯回去。

“这个好吃。”青年弯腰指着菜单上的菜,身体贴着宋含谨后背。

宋含谨看着菜单上那根修长的手指,心里狂翻白眼,随手指了别的菜,说:“我要这个,这个,这个。”

说完起身挪到徐孟意身旁,紧紧贴着男人,将头靠在男人肩膀上,问道:“你认识老板吗?”

“小学同学。”

宋含谨快被气死,让徐孟意说一句话跟他要命一样,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吃飞醋,又想到徐孟意不喜欢自己,自己还吃醋吃得这么起劲,宋含谨感觉自己憋屈地快爆炸了,他真想化身河豚把这个臭男人炸死,殉情完事。

“想不想听徐孟意小学的丑事?”青年听到两人的对话,看热闹似的说。

宋含谨本来就气鼓鼓的,听到青年插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开玩笑似的话,到宋含谨耳里就跟嘲讽他一样。

什么东西,就你知道得多,你知道他鸡巴有多长吗?不,万一……宋含谨不敢细想下去,拿筷子敲着茶杯,跟敲木鱼似的,嘴里默念,妖魔鬼怪快离开。

不一会,青年端上来了几盘热腾腾的菜,色香味俱全,十分有食欲,宋含谨快一天没吃饭了,看到这么美味的菜,拿起筷子就往自己嘴里怼,也不管可能情敌做的。

“喝点?”青年看向徐孟意,见人点了点头,转身看向宋含谨。

“他不喝。”

宋含谨刚想开口,就听见徐孟意开口替他回答。

“老母鸡护小鸡仔啊你?不听听人家的意见?”

青年笑着在在徐孟意肩上敲了一下,动作随意亲昵。

“我喝!”

宋含谨这时意识到自己眼里容不得沙子,看着青年依着徐孟意打情骂俏他恨不得当场把自己打晕。

宋含谨陪过酒,酒量差不到哪里去,但人想喝醉的时候,身体也会轻易地进入那个状态,欲望变得清晰直接,变得通透,无所不能。

“老公……”

“……唔,好喜欢老公……”

宋含谨软绵绵地贴着徐孟意,软声呼唤,由于没有得到回应,魔怔一般,反复着,像是在进行某种祷告。

“他看起来很喜欢你啊?”

青年手中拿着酒杯,看着徐孟意轻佻地问。

自己的感情被他者讨论评价,宋含谨感觉被冒犯,直起身子,借着酒劲狠狠地盯着青年,提高音量,说:“关你屁事,闭嘴。”

说完,就像只泄气的气球,依回徐孟意身边,仰起头,眼眶湿润地看向男人,说:“亲亲。”

好像意识到了第三人的在场,宋含谨害臊地咯咯笑了起来,笑了两声,又抽噎了两下,捂着脸开始哭,哭得放肆,报复性的,平时得不到宣泄的苦闷,一股脑的借着酒精释放了出来,哭得头昏脑涨,好似世界只剩下他一人,除了他以外的所有东西,都成为了某种符号,他成为了造物主,拥有了改变一切的能力和勇气。

他要让男人爱上自己,但是下一秒,徐孟意的一句话,打破了他的幻梦。

“演的像了点,婊子哪里会有真心。”

宋含谨从没这么通透过,此刻他一下子察觉到了男人对他蔑视的根源,他在恐惧他的不洁,他害怕自己被不洁之人背叛。

酒劲散去,头脑变得清晰,宋含谨感觉自己血液都是凉的,他第一次正视自己卖过身这个问题,好似突然被进入了一种全新的道德体系,被抛弃割舍的自尊心,又重新萌发,在他心里生根。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自己好像一只被审判的羔羊,所有的过去都变成了价值烙印在他身上,变成了对他评头论足的筹码。

但是他无能为力,这是他所爱之人对他进行的审判,如果他依旧无知无觉地选择忽视,选择不在意这个问题,他就会永远处于自恰的迷宫中。

宋含谨第一次感受到爱一个人的痛苦,以往徐孟意的冷暴力完全无法和这件事比较。宋含谨在打碎自己长期生活构建的起的价值观,他变得脆弱,无依无靠,他在杀死他自己。

宋含谨那晚又灌了自己很多酒,后面几乎昏迷,醒来时在家里,身旁没有人,四肢酸软,头昏脑胀,晚上的记忆短短续续地浮现在脑海中,一种无法言说的窒息感将他包裹。

宋含谨发现,他其实一直将自己看得很轻很轻。

卖身一开始只是个意外。

在职高里,一群早就被预言过未来的无所事事的少年少女被聚集起来,关在一起,他们在别人眼里是差生,落后者,是愚笨,不上进,性格恶劣的,所以需要集中处理。

这个年龄的少年少女身上,尚未退去婴儿的懵懂,却染上了成年人的做作,身上有许多的精力需要宣泄,却被困在小小一间方格里,有限的眼界限制了他们宣泄的途径,只有遵循着本能,去触碰禁忌,满足自己,确认自己的存在。

宋含谨在那里交了一个男朋友,这是他第一次摆脱优秀的弟弟的附庸的身份,作为他自己,与别人建立一段关系。

男生大胆的向他示爱,宋含谨觉得新奇,也迫切地想摆脱弟弟笼罩在自己身上的阴影,便答应了交往。

男生是个游手好闲的小混混,与宋含谨以往接触的人都不一样,他带宋含谨结识了很多不一样的朋友,也接触了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宋含谨回忆起那段日子,感觉时间是混乱的,不分白天黑夜的纵情玩乐,起先他还有一些抗拒,但是惰性让他疲于去改变什么,像一只漂泊的竹筏,在周围人的推波助澜下,越陷越深。

他和男朋友没交往多久就发生了关系。学校外的黑旅店里,发黄粗糙的床褥中,男孩将性器埋在他的身体里面,卖力地耕耘,宋含谨仰面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天花板,皮肤被粗暴的布料磨地生疼,身体产生了快感,但大脑并不兴奋。

男孩兴奋失控沉迷在肉欲的模样在他眼里有几分滑稽,他那时意识到,那个男孩并不爱他,如果他爱他,他不会察觉出来他对这场性交兴味索然,只是被迫进入了一个性交场景进行角色扮演。

宋含谨在后续的交往中,并没有点出这一点,他和男孩还是在学校里出双入对的情侣,男孩喜欢他的美貌和他的身体,而他需要借助男孩来确立一个独立于弟弟的个体的存在。

一个平常的午后,男朋友带他去开房,一进房间门,男孩没有像往常一样扑上来,而是拉着他的手,将他牵到床边,抱着他乞求,说想试一试不一样的。

宋含谨对这种只有生理快感而没有心理满足的行为,没过多的要求,男孩提出的要求,他不在意,也就没有拒绝。

男孩为他带上了眼罩让他躺在床上,褪去了他的衣服。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处于这种视线被剥夺的失权的场景下,宋含谨掌心出汗,心跳加速,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后面发生的事情,宋含谨不愿去细想,那人一贴上他的身体,他就察觉到了不对,他被男朋友设计,被一个老男人强奸了,更可笑的是,嫖资还进了他男朋友的口袋。

宋含谨不是傻子,他厌恶这种欺骗,当场就提出了分手,男孩跪下挽留他,说他没钱,走投无路,才想出这个方法,宋含谨拒绝地果断,男孩面目全非,狰狞地说要用这件事威胁宋含谨。

宋含谨低估了人类对于这种事的猎奇心理,关于他的事,寄生在人类这种低贱的好奇心上,茁壮生长,不断有苍蝇来骚扰他,又因为他的冷漠铩羽而归,他们期待看到他听到那些恶意揣测和辱骂后失措崩溃的模样,他没有让他们如愿。

宋含谨以为他可以不在意,直到弟弟拿着一段视频来询问他。

他清楚地记得弟弟当时那种悲悯的神情,让他感受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窒息,他像一条溺水的鱼,被自己的双胞胎弟弟怜悯。

弟弟问他是不是自愿的,为什么会被胁迫。

宋含谨回答,他是自愿的,因为他想要钱。

他发现他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弟弟的阴影,弟弟的一切无意的关心,在他这里,成了傲慢的炫耀,明明有相同的出生,他却比他优秀,他就有资格来可怜他。

宋怀劝他,让他不要再出卖自己,脸上是让宋含谨厌恶的同情和忧伤。

宋含谨觉得,他本不该存在,他应该是宋怀的影子,他们是一体的两面,宋怀美丽优秀,而他卑鄙下贱,是上帝无意的玩笑,让他独立出来,来承受这种痛苦。

宋含谨将指控坐实,开始出卖自己,报复性的,他用自己卖身的钱交了宋怀的学费,他不要做宋怀的影子,要成为宋怀的阴影,一个优秀的人背后的污点,误入歧途,拖累优秀弟弟的哥哥。

除了和徐孟意的婚姻,他的人生中,可以说,没有一件事,是为了自己而做的。

宋含谨不在意他过往的经历,只是将那部分不堪自己独立出去了。伴随着弟弟的死亡,他也将他的过去埋藏,如今的他自己,只有爱上徐孟意之后的自己,但是徐孟意却告诉他,过去的他,也是他自己。

面对爱人的指控,宋含谨不得不将自己划开,刨出血淋淋的过往,他知道,那个被丢弃的他,来找他清算了。

宋含谨拿起手机,给徐孟意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他没想到会被接通。

“徐孟意。”

没有暧昧的称呼,宋含谨直接叫出男人的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贱?”

好似电话对面并没有人,宋含谨只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徐孟意没有回应。

“不管你愿不愿意相信,我是真的很爱你,我是当过婊子,但是婊子也可以……”

没等宋含谨说完,对面就挂断了。

在拨这个电话短短的几分钟内,宋含谨重塑了自己。他本就是身无长物之人,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失去,他现在能追求的只有他的爱情,如果连这个都放弃,那他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如同每分每秒都在更新换代,湮灭新生的细胞,人本身也具有一种神秘的修复能力,没有经过长久的涌动,只是灵感闪过的那一瞬间,宋含谨感觉从身体里溜走的那一部分又回来了,甚至更加强韧,他也察觉到了一些以前从未关注的细节。

徐孟意对自己的不洁,不只是嫌弃,更是一种恨,这种恨意,驱动着徐孟意,用报复性的冷漠和暴力对待自己。

人不会凭空的去恨,一定有某种东西,如蜘蛛丝一般,纠缠着他和徐孟意。

想到两人之间可能存在一种隐秘的联系,宋含谨竟觉得有些甜蜜,又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的恋爱脑。

宋含谨想通以后,对徐孟意更加百依百顺,怀着万分的耐心和恋心去热脸贴男人的冷屁股,宋含谨私底下吐槽自己比徐孟意他妈都还要宽容徐孟意。

宋含谨成为了小酒馆的常客,白天徐孟意上班,他就去小酒馆打发时间。

酒馆老板叫周寄言,和徐孟意之间没有宋含谨脑补的那种关系,就是徐孟意的发小。周寄言放得开很健谈,两人很聊得来,一来二去两人也就熟识了。

周寄言一开始以为宋含谨是徐孟意的情人,听到两人已经结婚后还小小的错愕了一下,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原来他也会结婚啊”,宋含谨疑惑追问,周寄言笑着打哈哈过去了,没有正面回应。

周寄言问宋含谨为什么天天都能来,宋含谨说自己和徐孟意结婚后就没工作了,周寄言就顺势怂恿他到自己酒馆里来工作,反正一个人正好缺个帮手。

宋含谨没答应,但在店里就会帮周寄言做点事。

这天宋含谨照常去找酒馆周寄言聊天,他一个人在家无聊,找周寄言聊聊天解闷,还能顺便听他讲徐孟意小时候的事。

宋含谨看到门口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却还开着,进去看到周寄言在后厨忙碌的身影,问了才知道今天晚上周寄言安排了朋友聚餐,自己老公也被邀请了。

周寄言问他怎么没和徐孟意一起来,宋含谨只有苦笑,徐孟意做什么事都不和他商量,只有偶尔自己死缠烂打惹得人烦了,那人才会勉强施舍一点情绪给自己。

“他没给我说……”

见宋含谨有些为难,周寄言立马回过味来,笑着让宋含谨留下晚上一起吃。

宋含谨对这个提议有些心动的,喜欢一个人,自然会对他所有的事情都好奇,但担心徐孟意看到自己会甩脸色,到时候尴尬的还是自己。

“我都不认识,会不会不太好?”宋含谨问得很真诚,并不是在说客套话,而是真的在向周寄言询问意见。

“怎么会?”周寄言转过身,手撑着脸看着宋含谨,见人一脸认真地看着自己,说,“你老公平时都这么对你?你没什么想法?”

宋含谨苦笑着,埋下头小声说:“我喜欢他,能有什么办法呀。”

“他其实之前有个很喜欢的人。”周寄言说话时没有看向宋含谨,低头处理着手中的鱼,“有段时间天天来我这里买醉,块头那么大,喝醉了就趴在那里呜呜地哭,吓走了我不少客人。”

周寄言将切好的鱼片用刀挑起,淡粉色的鱼片像樱花的花瓣,散落在精致的餐盘里。

“作为他的朋友我其实不该说这些,但是……”

周寄言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的注视着宋含谨,深邃的目光,好似要将他吞噬。

宋含谨直觉周寄言口中说的那个人,可能是自己的弟弟。

宋含谨的弟弟宋怀,两年前做手术时因为麻醉事故,再也没有从手术台上醒过来,宋怀出事的那个医院,也是徐孟意工作的医院。

宋怀和徐孟意是大学同学,宋含谨第一次见到徐孟意,就是在自己弟弟的大学宿舍里。

两人谈话间,门口的风铃响动,有人推门进来,宋含谨抬头看去,身体瞬间僵住。

来人不是徐孟意,但是宋含谨也认识,那张脸的五官没有明显的变化,线条锋利了许多,是宋含谨那个为了几百块把他卖给老男人的前男友,陈燃。

陈燃进来时没有注意到宋含谨,向周寄言打了声招呼,转头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坐着一个人,下意识以为是朋友,自然地就坐在宋含谨身边,搂着他的肩膀,热络地打招呼。

宋含谨转头看向陈燃,神色淡然,目光平静如水,好似面前的人只是个搭讪的陌生人。

看到宋含谨的脸,陈燃触电般从座位上弹射起来,失魂落魄地模样好似看到了索命的厉鬼。

“你……你怎么在这?”

宋含谨没有回应陈燃,转头看向周寄言,问道:“你们认识?”

周寄言看到陈燃的反应,也是一头雾水,反问道:“你们也认识?”

宋含谨不想和陈燃呆在一起,和这种人处在一个空间里,他感觉空气都是脏的,起身向周寄言告别,手腕却被陈燃用力抓住。

“放手。”

宋含谨语气是同往日全然不同的冷漠,他不理解陈燃怎么还有脸挽留自己,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他回忆起被背叛的那天,仍是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小谨……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陈燃抓住宋含谨手腕用力一扯,将人拉到自己怀中,从后面紧紧拢住,得寸进尺地用手臂环住宋含谨的腰,将头埋在宋含谨的肩膀处,说:“我真的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原谅我好不好?”

宋含谨被陈燃这不要脸的举动给气到了,太阳穴突突地跳,气血涌上,有股想要呕吐的冲动。

一旁的周寄言察觉到两人间氛围不对,连忙过来想要将两人分开,可是陈燃的手如同钩子一般紧紧地箍着宋含谨,任凭周寄言如何掰扯,就是一动不动。

宋含谨眼前发黑,腹部被人紧紧扣住,有种窒息感,头晕目眩,意识开始飘忽。好难受,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宋含谨感觉自己好像一艘漏水的船,随时可能会沉没。

大脑被痛苦占据,五感变得迟钝,恍惚间听见周寄言在呵斥陈燃让他松手,宋含谨顾不得那么多,只想用最后的力气发出一点微弱的求救信号,嘴里发出颤抖的呜咽。

就在宋含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感觉自己坠到了一个熟悉的怀抱中,触感是冰冷的,但是气息却让他安心,失控地意识好似也被安抚,归于平静,他想沉眠在这个怀抱里,哪怕再也醒不来。

宋含谨醒从病床上醒来,口干舌燥,手上插着输液管,鼻腔满是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窗外一片漆黑,记忆的断层让他不安,心里落空空的,起身慌忙向四周望去,没有人,失望的情绪涌上,眼角酸涩,有想哭的冲动。

他不会感觉错,那一定是徐孟意,他把自己送到医院的?现在又去哪了?为什么不等自己醒?

肉体上的脆弱让他情绪上更加敏感,此刻,他迫切地想要见到徐孟意,想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倾诉给他,哪怕被无视被拒绝。

“啊……”

一人推门进来,手里抱着一个保温桶,一身米色的制服,是酒馆的老板周寄言。他见宋含谨睁眼坐在床上,发出惊呼,连忙小跑到床边,殷切地问:“饿吗?”

“徐孟意呢?”

见来人不是自己想见的那个人,宋含谨有些失落,注意力飘忽,看着床边,木讷地问。

听见宋含谨的话,周寄言先是一愣,然后一屁股坐在宋含谨旁边,将保温桶里的粥倒在盖碗里,放在嘴边吹了两下,递给宋含谨,尴尬地说:“我给你说了,你可就欠我一个人情了……”

停下本想看看宋含谨的反应,人脸上没什么表情,脸色惨白,没魂似的,周寄言虚地心里发慌,连忙接着说:“他叮嘱过我不要给你说的……”

“……”

“他打了陈燃,现在在派出所调解。”

见人终于有了点反应,周寄言咽了口唾沫,顿了顿,拉长声音,表情夸张,继续说着:“你知道当时他的表情吗?脸黑地跟铁锅底似的,吓死人了……”

故事正讲得在兴头上,周寄言想添油加醋说得生动一点,转头一看宋含谨,人一动不动地坐着,眼泪顺着惨白的小脸一颗一颗地往下掉,安静地没有一点声音,看着特别可怜,也就支支吾吾地没了后文。

“哎呀……你哭什么啊……”

周寄言两只眼睛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看到宋含谨张了张嘴,没有回答他,只是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吸了一下鼻涕,慢慢转头摸索出手机,拨了电话。

一接通,人眼泪又止不住,喘地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地唤:“老公……”

周寄言直直地站在一边,紧张地不敢出气,竖起耳朵听,电话对面的男人说了些什么,宋含谨哭地更凶,嘴里模糊地说:“我想见你,你过来好不好……”

楚楚可怜的哀求,很难让人不动容。

病房的门被推开,徐孟意喘着粗气站在门口,鬓发杂乱,平时妥帖的西装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宋含谨看到来人,不顾手上插着输液管,想要从病床上起身,被一旁的周寄言按了回去。

没有一人开口,两人遥遥对望,眼里满是只有对方才能看到的情绪,被两人这种气场隔绝在外的周寄言自觉将病房门掩盖上退了出去。

“你受伤了吗……”

宋含谨手攥紧棉被细细地说,明明很想见到这个人,但是真正看到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又开始心虚,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

自己当时被陈燃抱着,他看到了吗?他怎么想的?脑子乱糟糟的,摸不准对方的想法,瞎脑补越想越难受,又有想哭的冲动,眼泪顺着刚刚干涸的泪痕滚落。

见到了背叛自己的前男友,往日的经历如同沸水一般一幕幕涌现在他脑海中,被肥胖身躯压在身下控制住强奸那种窒息感记忆犹新,他没有他表现的那么坚强,只不过被迫选择了遗忘。

手被人轻轻拉住,眼泪模糊了视线,看不清眼前的人的表情,也害怕去看,下意识地不想从那张脸上看到往日的冷漠的表情,此刻的眼泪正好给了他逃避的理由。

男人没有说话,宋含谨开始自顾自地解释:“他是我前男友,早就分手了……我没有喜欢过他……”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解释什么,明明知道徐孟意不喜欢自己,又怎么会因为这种事生气。可是,还是心存侥幸,如果他有那么一点点在意自己呢?

“为什么会分手?”

“腻了就分开了。”

不经意的,宋含谨选择了撒谎,或许是出于胆怯,又或是出于想要去讨好,他在那件事上又一次选择了逃避,

脸被下巴捏住抬起,视线交错间,宋含谨看到了男人眼中强烈的愤怒,浓烈地几乎要将他吞没。

“你嘴里到底有没有实话?”

徐孟意没来由的一句话让宋含谨摸不着头脑,他皱起眉头疑惑的看向男人,没有回答

“你怀孕了,孩子是我的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锋利的斧头,将宋含谨劈开,他从没想过会受到这种指控,得知自己孕育了宝宝的喜悦瞬间消散。

无助感将他笼罩,好委屈,他怨恨起徐孟意的无情,却又绝望地意识到,即便被人这样揣测,他还是爱着他,他的情绪仍然被男人的一字一句所牵动。

“怎么会不是你的……”

自己的回答在指控面前是那样的苍白无力,怀疑的种子早就深深扎根在两人的关系中,他无力去撼动分毫。

泪腺已经分泌不出任何液体,此刻的宋含谨像一具精致的木偶,漂亮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无悲无喜,乖巧麻木。

男人俯身将宋含谨压在病床上,暴力地含住那苍白的嘴唇,深深地吻了上去,一举一动之间,所包含的是与刚才全然不同的激情与迷恋。

或许有很多理由可以不去爱,可一旦心做出选择,再多的理由也是苍白的,人无法背叛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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