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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一起睡吧

 

“贵方强行控制公司的星舰,还在武力包围的情况下要求我们上交武器?”

托帕面露遗憾的叹了口气,伸手将账账放在自己肩上,“把气氛闹僵,可对我们的谈判没有益处——出于客观理性的好意,我可不建议你们选择和星际和平公司为敌。”

女性智械微微摇头,语气波澜不惊,“托帕小姐,厄利尼帝国始终欢迎一切友好的来访者,对于蛮横无理的客人,我们也同样不会手软。”

她平静的微微闭眼,机械构成的面孔在恍惚间让人感到虔诚与崇拜,“况且,在【主宰】的领域中,【存护】的克里珀,也不过是偷走苹果的侥幸存在。”

她渐抬双手直到绕过头顶,会合于胸前,随着动作而缓缓睁眼。

“也许我该给您一个认清现实的机会——托帕小姐,您所信仰的琥珀王克里珀,在【主宰】之下,是否能回应您的呼唤?”

托帕和她肩上的账账几乎是同步的反应,一个饶有兴趣的侧头打量,一个震惊的张开满是星辰的深渊巨口,谁都没有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人叫嚣着要主宰星神?

“这么大的口气装神弄鬼,那就让我来看看,你到底有没有真本事了。”

随身携带的【托帕石】被她握在手心,全神贯注的意志汇聚在那块黄玉之上,只待存护的力量回响——

…什么?

托帕不可置信的看向手中的【催讨黄玉】,那承载着存护力量的基石,却始终安静的躺在她手上。

怎么会…没反应?

【石心十人】的基石,居然在这里失效了?

“哈哈哈哈哈…很好的表情,托帕小姐,我等赐予你片刻真实,你有看清楚此刻自己的处境吗?”

外形温婉的女性智械大笑着步步逼近,仿造人类的一只手掌在转瞬间化为寒光闪烁的利刃,近两米的身高让她居高临下的垂眸,仿佛仁慈的刽子手在行刑前的静默。

然后用卷起狂风的兵刃,为面前的罪人施予惩处——

“喂。”

托帕被人轻轻向后推开,她踉跄着后退几步,看到那一身名贵的金绿孔雀正站在智械面前,硬生生用手抓住了那锋利的刀尖。

指间用来缓冲的筹码带着淋漓的鲜血缓缓滑落,洒落鲜红的主人公却毫不在意的抬头。

砂金戏谑的勾起笑容,藏在镜片后的眸子里笑意更浓,仿佛工业合成的糖浆,甜到诡异的程度。

“我猜,给你命令的人只说了我的名字。”

“既然我才是主人公,就别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浪费时间。”

粉蓝相间的瞳孔宛如不断陷落的亮色黑洞。

“快点进入正题吧。”

在失去基石这张底牌后,【托帕石】被女性智械无情收走。一众自动火力机械将两人团团围住,跟随女性智械的步伐,将他们押送至地下的全机械化监牢。

完全封闭的牢房自动打开,两人在女性智械的友好邀请下成功入住…这冷冰冰的钢铁房间里完全是空无一物。

大门缓缓关闭,好在没狠心到给他们断电,甚至头顶的白色无机质灯光还亮得叫人眩目。

这架势显然不是要上谈判桌,或许这趟任务,从一开始就没有完成的可能。串通好的厄利尼帝国压根就不想和所谓的公司代表聊清算合同,只想和藏在暗处的幕后黑手达成合作…吗?

冲着他来,却又不急着杀他。

看起来,这边似乎也有点私心啊。

砂金的视线随意从四周扫过,边走边回忆着刚才发生的种种。

只要双方有间隙,那就有他发挥的空间,只不过得花点力气找好角度…

思绪在一瞬间被人打断,砂金看向自己被人握住的手腕,怔愣地回头。

托帕肩上的账账已经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却还能牢牢待在上面不动。账账的合作伙伴则用手握住他的手腕,另一手拿着随身携带的急救止血贴,眼神担忧地盯着血流不止的创口。

“你别动,我给你包扎一下。”

砂金下意识的想抽出手,笑道:“没关系,又不严重。”

他往回使力,手腕却被托帕纹丝不动地握在掌心,甚至被反向拽到面前让他自己看清伤口。

右手的五根手指都有不同程度的刀伤,中指和食指简直是深刻见骨,血淋淋的皮开肉绽,还被他本人满不在乎。

直到那两片被分成八片的止血贴开始固定伤口,砂金都更关注另一件让他颇感惊奇的事:“朋友,你这力气…不小啊?”

托帕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低着头继续给他包扎伤口。

“你这样我很难不怀疑,以前对你手段的认知是不是过于浅显了?”

砂金的视线落在托帕唯一一缕显露在外边的红色头发上,自顾自的笑了笑,“你在客户和公司之间找到最优解的方式,不会是和人家打一架吧?”

托帕肩膀上的账账气愤的哼唧出声,语气激动的像在维护自家偶像,如果砂金能听懂扑满语的话,大概就能体会一把被狂喷的感受。

托帕倒是习惯了这人的油腔滑调,明明手指离断的边缘只差一步,却还丝毫不觉得疼的扯西扯东,“你都有功夫开玩笑了,不妨直接说说,下一步怎么做?”

“嗯,和大名鼎鼎的托帕总监打交道,就是轻松。”

这人的孔雀尾巴好像又有了开屏的迹象。

“那智械想杀你却不动我,明白了吗?”

托帕用止血贴包住最后一道伤口,“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在犹豫?”

“对,犹豫到底要不要听幕后黑手的话,杀了【诡异砂金】,换取对方答应的东西…还是直接从我这里下手,目前看起来,我好像还有点价值能被利用。”

“切断基石的链接多半也是幕后黑手搞的鬼,”托帕微皱起眉,“会不会是董事会的人?市场开拓部应该还搞不到这种手段。”

“你打算怎么办?”

包扎好的指尖勉强止住了血,肩膀上的账账轻巧落地,在空荡荡的机械房间里四处张望。

“自然是去和幕后黑手抢生意。”

砂金摘掉那不久前还被无数重火力瞄准的太阳镜,视线顺着看似干净的角落扫视一圈,最后冲着托帕眨了眨眼。

他惨不忍睹的食指抵在唇前,那是此地不宜讨论的直接提示,“赌一把吧,就赌他们最后会选择我。”

“毕竟…我会给他们一份最满意的合同书。”

“好啊。”

托帕对他的提示心领神会,亮蓝转黑的眸子里是对老搭档的信任,“这次交给你,那我就拭目以待咯。”

厄利尼星的昼夜温差很大,毕竟不是适宜碳基生命生存的星球。

全封闭的机械房间明明只有几个通风的小圆孔,却还是挡不住骤降的温度——托帕只能大概猜测,当地的时间已经入夜,才会突然之间变冷这么多。

看起来,今天是没有砂金发挥的空间了。

…好冷。

托帕抱着还算温暖的账账,一动不动的缩在角落。失去存护的力量后,她也不过是偏远星球上的普通原住民,也会在四壁寒冷的牢房里瑟瑟发抖。

更何况…她的衣服还裸露着大片的肌肤。

到底是什么手段,才能切断琥珀王的链接,那幕后黑手究竟是什么来头?

糟糕,这地方真的好冷啊…

可能是她发抖的状态太过明显,托帕注意到砂金看了她好几眼,然后如同发现新星球的无名客,故意蹲在她面前。

“呦,原来你也知道冷啊?”

这人的幸灾乐祸完全写在脸上,“之前叛逆的非要全年定制夏装,这回翻车了吧?”

“…闭嘴。”

不过幸灾乐祸可不是砂金的目的,虽然他一般总干这么无聊的事。他脱下带着毛领的披风,把衣服盖在托帕腿上,“就当是感谢你的止血贴了,我的投资人。”

但他的披风此刻有些于事无补——太冷了,四周都是导热性极佳的金属,无疑是在寒冷的夜里雪上加霜。

况且…那家伙白天失血可不少,现在又能比她好到哪里去?

按现在的情况看,只有抱团取暖这种方式最直接。

不然在这种温度里贸然入睡的话,托帕有很大的理由怀疑,这一觉会不会一睡不醒?

“砂金。”

突然被点名的砂金不明所以的看向她。

托帕动作迅速的抱起账账,拎着他的披风起身,以平日里雷厉风行的作风推倒同事,“抱一起睡吧,总比不小心冻死的要好。”

砂金:“?”

“你等等…”

砂金的头上瞬间冒出红色的负债证明。

砂金:“……”

谢邀,这属不属于霸王硬上弓?

在账账的金币龙卷风威胁下,砂金认命的充当人形取暖器。

两人把披风当被子,中间挤着温暖柔软的账账,在牢房的角落勉强抵抗着低温。

砂金抱着这干脆利落的一人一扑满,表情无奈地叹了口气:“唉…还得是托帕总监会投资。”

已经开始准备入睡的托帕抬眼看他,视野里全是这家伙放大的一张俊脸。

“两张止血贴换我陪睡一晚上,你可真是赚得盆满钵满啊。”

“……”

托帕无语的闭眼,让账账撤掉他头上梅开二度的负债证明,轻声道:“你还是先想想,明天怎么活着回来吧。”

只可惜,好不容易抱团暖热的被窝到底是没躺多久。在亮如白昼的灯光下,哪怕是【石心十人】的托帕和砂金,也没办法判断出准确的时刻。

大概是后半夜吧。

紧闭的铁门突然间向两侧滑动,两人几乎是同时起身,目光警惕的盯着门外的熟人——那个礼貌又疯癫的女性智械,正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

她侧身让出一条通道,无机质的逼真合成音在空旷的牢房里回荡:

“【主宰】要见你们。”

托帕和砂金下意识对视一眼。

你们?

不止要见砂金,怎么突然间又想起她了?

砂金打了个哈欠,看上去就像是被人吵醒一样不耐烦,语气有些发冷。

“那就麻烦你,带路。”

这座机械监牢远比想象中庞大,死寂的在厄利尼的地表下沉眠,每一间牢房都是全封闭的铁匣,组合成一条直通地下的完美长廊,通往不见天日的深渊。

【主宰】居然就在监牢的更下层。

什么样的统治者会把自己和犯人关在一处?

更奇怪的是,这回押送他们前进的,似乎只有女性智械自己,其他的自动机械一个都没有露面,就好像她真是忠诚的仆人,奉主人的命令带访客觐见。

这是逃跑的好时机…还是那欲擒故纵的无聊陷阱?

托帕怀里的账账用小翅膀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有所指的指向前面人的背影。

托帕不动声色的收回目光,就算她想逃跑,也不能把砂金丢在这里。

这家伙看起来可没有一点想跑的意思。

算了,反正这家伙一向胜率很高,在没有充足信息量的情况下,轻举妄动最为致命。

更何况

她托帕看上的项目,可还没有亏本的先例。

完美走廊的尽头是一扇庞大的金属巨门,上面浮夸的雕饰让人想起匹诺康尼的浮华装饰,砂金盯着那门上的花纹若有所思,一种熟悉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他从不错过任何一点直觉引导的怀疑——这扇门,这扇门上的花纹,居然莫名其妙的让他感到熟悉。

是海马效应,还是他真的在哪见过这种东西?

面无表情的女性智械为他们推开门,举止恭敬的退到他们身后,“请吧。”

看样子,她应该是不进去。

砂金打量着漆黑的空间,像是入住酒店的麻烦客人,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很满意。

“这里面可是一片黑,你该不会是在想办法出千吧?”

女性智械对他的怀疑无动于衷,只是那险些杀死托帕的利刃再度代替她的双手,重复着毫无感情的两个字:“请吧。”

简直是明晃晃的写着几个大字:不去就死。

“真没意思。”

砂金冷淡的收回目光,缠着止血贴的手在空中晃了两下,率先踏入那一片黑暗之中。

“走吧,记得跟紧我,托帕总监。”

两人一前一后的踏入那漆黑的空间,大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托帕按下耳麦上的照明手电,却惊讶的发现,光线仿佛根本照不到尽头,就像是落入黑洞之间。

但他们的确又站在这里。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视线和光线全部被目之所及的黑暗吞噬,托帕不适的抱紧怀里的账账,对这种奇怪而诡异的情况敬谢不敏,“【主宰】不可能真的是星神吧?”

旁白的绿孔雀显然不这么认为:“星神才不会搞这种无聊的把戏,再说回来,星神想从你我身上得到什么?有什么东西你有我有,但却是它得不到的?”

托帕下意识看向他说话的方向,却忘了耳麦上的照明手电,一瞬间袭来的白光太过刺目,突然被同事袭击的砂金不得不伸手抵抗。

他微眯起眼,手掌的阴影遮盖住那双粉蓝相间的璀璨眼眸,白光照射下的皮肤更显苍白,连止血贴没包住的猩红伤口都清晰可见。

“我们之间有什么是它想要的?同事的情谊,竞争的关系,还是压根不存在的爱情火花喂,投资人,你再照下去,我可要起诉你故意伤害罪了。”

灯光随着佩戴者的动作转向别处,正在警惕周围环境的托帕压根没心思搭理他无聊的玩笑,“既然邀请我们前来,作为邀请人,藏在黑暗里可有点失礼。”

就像是等着她开口一般,黑暗的空间中骤然间波动起涟漪,几十种男女老少合成在一起的混乱杂音从周遭的四面八方响起:

“被存护蒙蔽双眼的无礼之徒啊,【主宰】将恩赐你们无上的清醒——”

砂金暗自啧了一声,被这巨大的杂音吵得耳膜生疼,脸上却还是外出办公时的笑意,“说说吧,知道客户的诉求我才能出主意,不妨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来聊聊你想要的东西。”

漆黑的空间里静默片刻,那叫人皱眉的声音再度响起:“自命不凡,胆大妄为,你的下场只有一条死路。”

砂金对他的夸赞礼貌一笑:“谢谢,你的祝福我很受用。”

但有人显然不这么受用。

“最起码,他不会死在这儿。”

适应了黑暗的账账不知何时趴到了托帕的头顶,白色之下的红发此刻比火还耀眼,她向前迈步,站到砂金的身边,“【石心十人】可能没有你想象的团结,但我们一向最看重利益。”

“假如有人发现,【托帕】和【砂金】一同消失在这小小的厄利尼,他们是会坐视不理,还是将这里掀个底朝天,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

两人的命就这么一同放上博弈的天平,被人暗中抬价的绿孔雀暗自勾起唇角——他猜,托帕应该也察觉到不对劲了。

和老搭档合作就是省心省力,砂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筹码,放在指尖熟练的翻转一遍,贴心的等待【主宰】的下一步烂棋。

对面果不其然的出招了——“想要活命,只需要交出这样东西。”

“【钟表匠的遗产】。”

砂金险些失笑出声。

真是阴魂不散,怎么还是那没完没了的匹诺康尼?

不惜用非法手段控制住两个公司高层,甚至入侵他的记忆为非作歹,装神弄鬼的构建场景费这么大功夫,结果还是为了寻找那个虚无缥缈的【遗产】?

“啊啊,真不巧。”

砂金真情实感的叹了口气,帮客户清算遗产时都不见得有这语气:“朋友,你都翻过我的记忆了,难道就没发现,你要的东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吗?”

趴在高处的账账歪了歪头,镶着金边的小翅膀也停止摆动,看上去和隐藏于暗中不敢露面的家伙一样,为砂金的回答所困惑。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在这一片漆黑的空间里,怎么可能藏着那让各方势力追逐的【遗产】?

哪怕那家伙演的跟真的一样——但随行过匹诺康尼的托帕确信,【钟表匠的遗产】绝对不在砂金身上,这点没人能骗过公司。

当谜语人也算是绿孔雀的常用手段,只是按照他的个人习惯,半真半假才是最真实的谎言。

他不可能信口开河的胡诌,现在却敢和对方关于【遗产】大谈特谈…托帕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账账,熟练的接下剧本,脸上露出几分恰到好处的困惑来。

“…砂金?你在说什么?”

“你真的拿到了【钟表匠的遗产】?”

在这家伙的口中,拿到【遗产】大概率是假,被翻动记忆基本上是真。

砂金是什么时候察觉的?是这位反复强调自己是【主宰】的胆小鬼露了马脚…还是早在地表被包围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问题了?

这家伙怎么可能见义勇为啊。

他现在这样肆无忌惮的摊牌,不就是为了给她安排最自然的戏份——

同事内讧,间隙横生。

所有人都相信,【石心十人】的首要任务是为公司谋利,他们对公司忠贞不二,对有损利益的情况深恶痛绝,压根不存在的同僚情谊下是互看笑话的你死我活,落井下石才是十个人职场宫斗的常态。

也许换个其他人来也的确如此。

但很可惜的是,战略投资部多少还算有点人情味。

啧,怎么又被这家伙捆绑着演戏了?

刚还力挺同事的她警惕的后退,和笑容玩味的砂金成对向而立的状态——这既是一种立场转换的信号,也是关注彼此后背的最佳舞台站位。

无伤大雅的“内讧”能不经意做到很多事。

“别那么激动嘛,托帕总监。”

砂金朝着托帕轻飘飘的送出一个k,“你这么主动地跟过来,不就是为了那份【遗产】吗?”

…别给她乱加设定啊混蛋。

托帕微微闭眼,在这个时候搞内讧,是想单方面把她推出去?

但这有什么意义……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油然而生——仿佛她早已为一轮赌注押上自己的全部筹码,只等着下一个受害者晕头转向的跟注,最后才是庄家慢悠悠的发牌。

游戏早就开始了。

对砂金来说,投资人的身份基本上没问题,是个还算不错的消息。

他此刻成了全场最悠闲的人,花哨的筹码被他百无聊赖地抛起,边缘靓丽的金色叫人看不清最后的正反结局。

“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筹码无声的落进掌心,他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作为庄家开盘。

“来猜猜…那份被我好不容易才带出来的遗产,到底是在哪段,你提取不出来的记忆里?”

“哈哈哈哈哈——”

黑暗舞台上的形势在顷刻间逆转,那躲在暗处的缩头乌龟哈哈大笑,整座诡异的地下监牢随着声音的重重回荡轻颤。

“你果然很聪明!”

“不敢当不敢当,”砂金笑着弯起眼睛,“还得多亏你不太聪明。”

“进门前混杂着苜蓿草与橡木家徽的线条也太难看了。你这大门上随意拼凑的纹路,怕是会惹来家族的追杀吧?”

筹码被牢牢夹在指间,砂金好心地在游戏结束前帮助没头脑的傀儡反派复盘全局:

“你借着我在匹诺康尼的记忆,构建了一个幻境。想骗过我本人还不舍得费心思,拉着你的同伙上演两个人的舞台剧——这种拙劣的设计,你不会还花了很长时间构思吧?”

他这句话打出的伤害似乎效果拔群,在安静了片刻后,嘈杂的声音尖叫着冲进两个人的耳膜,“那又怎么样?两位大名鼎鼎的清算专家,【石心十人】中的托帕和砂金,还不是都落到了我的手里?!”

“在这里,我的存在高于一切,我的力量无可匹敌!公司威胁不了我,星神干预不了我,失去基石的你们又算是什么东西?”

“一个乡巴佬,一个被卖的奴隶,平时做什么高高在上的姿态?真叫人恶心!”

“我劝你最好交出【钟表匠的遗产】,”那癫狂的噪音大笑着发疯:“现在轮到你了,猜猜看,在这里死去,现实的你会不会一起没命?”

托帕猛然间抬眼,那一望无际的黑暗突然如活物般蠕动起来,巨象的黑在砂金的正上方令人作呕的堆叠成山,倒吊着指向他的头顶。

砂金随意地抬眼,看向那宛如钟乳石一般的尖刺,“这么快就掀桌了?我还没吐槽你那些拙劣的抄袭呢。”

“漆黑的大日可比你这纯色风壮观,趁早关了那死亡混响吧,你耳朵不疼吗?”

【主宰】发出愤怒的爆鸣声,就像被放到火上烤的海鲜,用狭小的气孔发出最没用的抗议:“你找死——!”

“你还没问出【遗产】的下落呢,你背后的人真的会让我死?”砂金笑意盈盈的打了个响指,“别逗了朋友,现在全场最没用的人是你,你不会真觉得,自己有资格上桌投注吧?”

狗急了一般不止会跳墙,还会狂吠着叫来它的主人,这位不太聪明的【主宰】显然在这方面一骑绝尘:

“杀了他!杀了他我们也能拿到记忆,花火大人,你快杀了他!”

不是忆庭的人,也不是同谐的筑梦师。

又是【假面愚者】。

“诶呀呀,果然是亲生的儿子,就是和你父亲一样愚蠢。”

托帕猛地一怔,不可置信的望向自己的头顶——那挥舞着翅膀的“账账”正懒洋洋地飞下来,在她面前表演三百六十度的空翻:“surprise~”

“虽然没能成功弄哭小孔雀,但你们抱一起睡觉的情节,嘿嘿,我可是全程按了录制喔~”

“花火小姐?”

托帕无奈地扶额:“我还一直在想,假如这里是用砂金的记忆虚构出的幻境,那我又是什么时候中的招——我确实没料到,花火小姐的幻术,居然还能变成账账。”

“哈哈~看来我的演出很成功嘛!抱歉呀我亲爱的托帕,上次和你合作很愉快,这次也不是故意要捉弄你。”

红色的如飘纱的金鱼绕着“账账”转了一圈,眨眼间恢复成花火的模样,她伸出手指向一旁的砂金,得心应手的指鹿为马:“要怪,就怪他是别人的眼中钉咯。”

“对了对了,他还故意想试探你有没有问题!”花火朝着托帕俏皮一笑,转而朝砂金做了个鬼脸,“假演戏,真试探,你连昨天给你处理伤口的人都舍得怀疑,真叫人心寒。”

砂金啧了一声,挑了挑眉。

托帕叹了口气——她对砂金这种赌徒有所改观,这其中的功劳,花火能占到一大半。

与其和这位究极混沌的乐子人合作,她还是更乐意和砂金一起。

“既然能让花火小姐出手相助,想必那个别人,是公司董事会中的一员吧?”

“嗯哼,我还可以直白的告诉你,那是个靠遗产才继承股份的老东西,很快就要断气咯。”

“不过,身为这次舞台的提供商,我可不会让你们轻松过关。”少女的笑声和悠远的铃铛声交织着响起,原本黑暗的空间随着真正主人的心意分崩离析。

“哒哒!善良的花火小姐打算给劣势人员提供一份【珍贵的独家福利】~接下来,你们要努力从幻境里逃出来喔!”

骤然间从一片漆黑换到烈日当空的户外,托帕一时间压根睁不开眼睛。

干燥的风沙一刻不停地吹动发梢,幸亏现在的定型喷雾效果够硬,不然绝对会被吹得惨不忍睹,片刻钟换个造型。

【假面愚者】找乐子的方式总是稀奇古怪——托帕可不觉得,花火口中那靠遗产才继承股份的董事是彻底的蠢人。

最起码,从选择与【假面愚者】合作这点来看,这位也是个胆大包天的狠人。

逐渐适应光亮后,酸涩感终于悄无声息地退去。周围的环境已然变成一片黄沙遍地的荒野,惨白的太阳挂在昏黄的天边。

砂金呢?

这幻境难不成是单人闯关…

“喂,低头。”

托帕闻声低头,就看见一只和账账配色不一样的小家伙站在她的脚边。

黑白的小扑满带着一对翠绿的翅膀,甚至还戴着砂金那花里胡哨的太阳镜和礼帽,面无表情的抬着头。

一人一扑满沉默地对视。

这比账账是花火变得更叫人难忘,托帕的声音里带上几分颤抖,强忍着笑意出声:“…砂金?”

真不愧是花火小姐!!!

变成扑满的砂金只能给她沉默的回应。

得罪谁都不能得罪【假面愚者】啊。

砂金不熟练的动了动翅膀,担心自己亲爱的同事因为憋笑而晕厥过去,“想笑就笑吧。”

“哈哈哈哈哈你别说话!”托帕笑得直不起腰,干脆蹲下来看着面前的小东西,“你…咳咳,当扑满的感觉怎么样啊,砂金?”

戴着眼镜和帽子的绿扑满对她的话无动于衷,冷酷而高傲。

托帕掏出手机,她才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手速极快的打开相机,朝着幻境限定的砂金扑满按下快门。

一点都不考虑她同事的心理阴影面积。

十几张快拍精准记录下某人的黑历史,托帕挑出一张角度最完美的作品,专门把照片递到砂金的眼前,“怎么样?我打算把这张打印下来,做成员工的福利小卡,一定能大受欢迎。”

砂金:“。”

砂金:“朋友,你破不了我防的…等等,福利小卡?”

翠绿的扑满看上去有点咬牙切齿,“原来私下疯传的那些照片,源头就是你?”

“这叫有效激发员工的工作热情,”托帕收起手机,没忍住伸手戳了戳他漂亮的小翅膀,“这可是经过翡翠同意的合法手段。”

然后只印他一个人的多角度工作照?

砂金:“……”

所以说,在这小小的战略投资部,防人之心绝对不可无。

“这片地方看上去可什么都没有,”托帕勉强收起笑意,回归正题,“这难道就是真实的匹诺康尼吗?”

“他们可不止会翻看我在盛会之星的记忆。”

砂金头一回从这么低的视角观察世界,只能看到一两米开外的东西…哪怕有片刻久别重逢的恍惚,他也不敢确定。

这种被强行勾起过去的感觉不算太好,上次是同谐,这次是欢愉。

他们不会放过茨冈尼亚的干旱与风沙,不会放过神恩赐的雨。在同谐的共鸣下是他与两个自己的对话,那在愚者的幻境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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