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点二
几人逛到校场,众多军士围在旁边,方形石制围墙之中一片哄吵。李譔对身侧的董允道,“这是蹴鞠,休昭可见过乎?”
他们望向鞠城中央,竞赛已是到了如火如荼的阶段,左侧最前的军士正运球跑入对手的防守区域,董允分辨出两端的月型鞠室,在一片嘈杂中扬起自己的声音,“军中有使蹋鞠嬉戏而练武士之传统,且知如书中记述以助兵势,而允常于陛下身侧省事,未能亲眼得见。”
李譔望着眼神里带着些新奇的侍中,抬起手指晃了晃,“皇宫西侧有校阅之场以供羽林军蹋鞠竞赛,向将军也是京中一号健将,想必已看得牙痒痒。”
向宠目光灼灼,声调压制着内心振奋。“今日不踢但并非代表不比,文伟以为哪边会赢?”眼看双方僵持不下,费祎顺其自然不去判断分析,很无所谓地抱着双臂笑了,“休昭替祎猜,难得观此一趟,何不体会竞赛之趣。”向宠没能听到想象中费祎动用如簧翘舌说些引人发笑的戏谑回应,一时有些失意,但转而想到什么,“那赌注便为你帐中那坛丹阳佳酿稻米清。”费祎望向裁判身边盛满奖励的两樽酒具,感到有些渴了,“想来还不如赌博硬抢的轻松。”
董允的眼神朝抬起脚欲截足夺球的左者看去,又移向到奔跑向前绕开围堵护住脚边鞠球的右者,动作快若如飞,貌似不相上下,何况首次观看本就难以分辨,只得凭着感觉瞎蒙,“……允猜右边。”
“文伟,快说想要什么。”向宠瞥了眼那眸色更深的司马,语气出口坚定,“我也不客气,要你那柄削铁如泥的涪江环首刀。”校场中呼声更大,他们皆是看见位在中场的兵士拧扭摔胡作了一团,抱住对方的脖子压制在地,但互换攻防之势轻脱,顷刻左侧兵士甩掉纠缠的对手,将腿一伸撩走鞠球,见机传给别人迅速射入鞠室,霎那间胜负已定,向宠拍手叫好,对着场地内的兵士连连夸赞。
“哎,简直宛若战场拼杀!”李譔面露惊愕,深感汉中虎步兵刚猛原来如此。失去整坛美酒的人唯有长叹一口气,向宠内心满意,带着些力道搭上他肩头,笑吟吟地宽慰道,“戏若戎兵,以图其胜何尝不可。胜败乃兵家常事,察解言归,莫怨其非。”
天边霞色渐染,众人回到帐中,此时军中炊者已熟,简单饭菜凑合,吕乂看着三三两两捧起漆碗喝酒,落座后忍不住调侃,“若不是惦记已久的向将军提议,还不知道文伟如何舍得开好酒坛子。”
“诸君记得稍后还要检查账目,莫喝得过醉了。”董允已是半饱,停下来和声提醒,眼见吕乂从对面递过来新的一碗,内里荡漾汤水白中泛黄,“休昭不学他们,尝尝这个如何?”董允未凑近就凭敏感嗅觉闻到浓郁气味,以臂端起忐忑饮下,含在口中面露难色,未注意到近处内心惆怅的司马投来目光。原来味道独特,不似苦不似甜。
“那是牛奶,非羌胡者咸喝不惯,不过尤补虚赢,使人肥泽健壮,对一些伤病中兵士很好。”成藩带着微醺笑不拢口,转向专注进食的监军那边接着道,“军中原无此物,伯约说说是怎么个事。”
姜维听名字被提及,无奈将碗筷放下,耐心解释,“去年汶山郡叛乱,此郡向来由于山路崎岖疏于管理,尝有害伤良善之徒,欲脱离朝廷者。我与州中从事马忠、督将军张嶷往而平之,后便得以与羌民用铁器茶叶蜀锦一类换得牲畜马匹,军中伙食也更好些。”
董允浅尝一口就不喝了,置回桌面,费祎斜睨看他正扁嘴,抿来抿去,伸手将被冷落的碗夺过来,轻哼一声,“浪费。”而后自己端起那碗牛奶昂首而饮。
分明周围人员众多,董允看他还是那样目无旁人地放荡任性,斜了斜身体,抬腿在桌底下使劲一踹,叫得意洋洋的汉司马只得放弃品味自己喝过的碗,以防手上不稳泼得满脸白浊。幸好众人不是喝酒吃饭就是聊天,并未注意到那碗牛奶被换到费祎桌前。
董允仍是从容面色不改,上身端坐,在席面将脚板压回臀下。膝头被猛地一踢,费祎急忙放下白汤晃荡的漆碗,虽说不上多痛,但能感到使了劲。朝上威仪逮逮的侍中,凭靠波澜不惊的神情令人敬而远之,但唯有心思灵敏、多年相处的费祎心知,其实只要略加调戏,继而抱过来用手多抚几次,就能摸出那温润外表下的怨愤羞恼、被掩藏的心绪不宁。
意不在酒的军中司马脑海仍是在想董允的抿嘴动作,盖是口中牛奶浓厚味道祛不掉,应在舔嘬舌头吧。他忆着自己被冷落无视大半天,以手背擦拭完嘴角,态度轻率,语气漫不经心,“吕季阳碰得,我碰不得?”
董允拧着眉头瞧他,带着些许惊诧,微声而应,“于此有何关系——”话音未落,就感到一只手带着力道捏住了自己的脚腕。
费祎凝着目光,嗓音沙哑,“踢疼我了。”以四指绕过脚跟,虎口作钳状自后夹住整个关节,抬眸眼见董允神情严肃,缓缓作出口型,“无耻。”他以为还能做得更无耻,嘴角扬笑,手指顺着曲线向下滑入袜中,摸到微凉的脚背皮肤。
两人都不敢再多说话动作被他人发觉,何况常年身处战场的官兵本就耳目敏锐异常。娴于镇定的侍中故作无视地将眼神移开了,须臾过后没有预想中的在脆弱之处被刺痛惩罚,他今日行走活动了许久,脚上筋骨不免略有酸胀,而那温热的指腹摩过胫骨,留下一片暖意,稍稍弯曲按入脚踝凹陷,一下一下地揉。
“军中伙食粗糙,休昭、仲钦可吃饱了?”姜维想起两人皆是初次在军营用餐,望见董允侧目避开视线,眼角在夕色下似乎浮出微红,“尚可适从。”那作乱的人终于收了手,此时他被握过脚踝的整个小腿都是发软的。
众将盘算检查用度账目过后,不免话题又折回军事,论到深夜,最后留下的不过几人,李譔早已离开,于是唯剩董允一个文官默默守在旁边,自然插不进话。董允在南方长大,又不甚出远门,营帐中虽不很冷,逐渐睡着后伏在桌案微微蜷缩身体。费祎一面听着姜维说话,一面又时不时侧目偷笑他,众人不解,追问才肯解释,“休昭涵风骨亮节,凛乎难犯,却也有此光景。”
“文伟你与休昭相熟。让其在你寝帐过夜,应是无碍罢?”向宠在成都鲜少忙得如此晚,此时也困意蔓延,精神倦怠了,沿着桌边踱步,劝帐中各人回去休息。费祎伸臂摸到董允后背,食指隔着布料在肩胛骨的突起划圈,“休昭以为如何?”他垂下眸子,端详睡容恬静的侧脸,心中却是涌起一股欲望,只想要听其在众人面前自行同意才能满足。
“……好。”睡意沉沉的人不愿从困倦中清醒过来思考,费祎听着他迷糊低声,果然并未让内心自私可耻的想法失望落空,于是苦涩地笑了,“休昭,你明明也是男子,如何一点也不了解其他男子?”费祎将手臂架在董允腋下,按低了头靠在自己肩上,在守卫眼前,动作佯装和善地将其揽扶离开营帐,他很想那样询问出口,也心知到底会换得董允一脸困惑与厌恶。两人走近寝帐,到路旁火炬光线未能触及的阴影之下时,其中脚步摇晃蹒跚的,就被另一个拦腰打横抱起,几步到达帘门,掀开进入以后,不再有人能察觉到军事驻地寂夜中的隐秘。
董允睡倒于榻,而费祎随即覆压在上。他垂首用鼻尖蹭过身下人的侧颊,不可言说地许多次脑中预演过,将心心念念的人带到庇护自己熬过黑夜的地方,寂寞地抚慰身体时所在的一方矮塌,然后代替被褥给自己所想要的温度。
两人已大半年未有情事,而费祎每次返京以后都是激烈地要他的。
费祎捧着托起董允的脸,急切地吻过鼻梁和脸颊,喉头微动,“休昭、别睡,休昭……”语气宛若殷切恳求,摇尾乞怜的人暗藏内心沮丧,不记得自己如此喊了多少次,除了得到片刻之间短促的气声回应,眼前的爱人仍是漠然置之地阖眸而睡,丝毫不为所动。
董允自天边刚泛白时分,就从京门赶到汉城,随后不是四处行走,就是凝神检查账目,此刻实在疲倦至极。被拉着手,捏住手腕也没什么感觉,直到被带着探入衣裾下摆,握到铁硬的灼热,下意识地瑟缩了。
不顾困乏异常的侍中反抗的力气也没有恢复,蠢蠢欲动的汉司马感到对方的反应后淡然轻笑,一手撑在榻上,俯身跪在他大腿外侧,另一边以两掌交叠的方式,用那只细滑微凉的手捋动自己。
费祎看见身下人的乌黑眸子在动作间,不经意地忽然睁开,迷离地投来一个恼怒的眼神,然后又被沉重的眼皮给盖了回去。费祎凑过去吻舒眼前紧凑的眉宇,指尖按着乏力的掌背,用他的手心揉到自己发喘,“啊、用点力,休昭……嗯啊、使力更受用些。”
董允的掌心在衣摆笼罩下的闷热空气中,被磨蹭着烫出了点汗。而后仅能用那只惯于载帛执笔的莹白手掌,抚慰着胯间羞耻的那人,仍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与慰籍。
于是摁按力道愈来愈重,将酸胀的欲望迎过去,强迫其搓捏幅度更大,从首到末每次都压着掌纹滑入,混着情欲兴起而溢出的清液,一片濡湿。
董允吃痛地哼唧一声,撇过头去,想要收回被使劲紧拽的腕节,很快那兴风作浪的人就以唇追上微张檀口,堵住尾音,含着唇瓣,“祎求你,呜、别睡……休昭、啊啊……”
费祎无奈的低吟宛若泣声,垂低前后抽动的腰,急迫、焦躁地挺弄,弥补不得埋入绵软的贴合,让前端的敏感蛮横地受到掌肉包裹的骨丘剐蹭,剧烈快感更甚。撬开齿关深入其中,口舌黏腻交缠,费祎吻得自己遏制不住喉底的嗯嗯嘤咛,竟是心里苦不堪言、浑身颤抖着抵在身下人掌心发泄了。
身下人气息凌乱,在那个绵长令人窒息的深吻过后,费祎终于放开了他。一时得到赦免,董允从对方掌控的呼吸节奏中缓过来,听见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眼眸半阖地看见,昏黄灯光影影绰绰地照着壮年光景的英俊男子自解衣衫动作,骨节分明的手松垮衣领,将汗津津的结实胸膛暴露在空气中。鞶带由于碰到胯骨而停止下落,两臂在身前游移,蹭过失去束缚、曲线分明的腰腹。拆掉发冠,长直乌发便垂到两人身躯的空隙之间,像一缕缕柔顺的丝带。
费祎的身躯重新倾盖而来,也许是因为傍晚的微醺,心中的那点火星此时已熊熊燃烧。他将手放在眼前整齐的领口,一件一件地向外拨开,脱到里衣,身下人声音虚弱,若有若无地吐出一个“别”字。
最后的衣料被扯开,费祎的指腹流连着,顺着胸骨的走向用力地摁擦了一下,指尖的皙白肌肤随即扑上一小片绯红,紧接着要去触碰表面突起的圆形红晕,顷刻身下人便蓦地惊醒,慌乱地紧攥住襟缘,挣扎着把自己的身体盖了回去。
那俯身的军中司马像笼罩着董允的屏障,他侧着身体蜷曲,闭上眼避开那目光灼灼,将自己审视得宛如一丝不挂的眼神,用湿黏的掌心护在胸前,怨愤地扬起战栗的声音,“不要!”
董允此时没法像平常那样,心明眼亮地察觉到费祎的情绪,继而去宽慰令爱人举动失常的焦躁,但身处于军营之中,那暗藏着狠戾的欲求无异于洪水猛兽,启口支支吾吾,只能乏力地靠下意识去抗拒粗暴的触碰请求。
费祎听罢心中动摇,摆弄他的动作停止,但仍捏着襟线的另一端,平静又哑哑地启嗓,“房帷周公之礼,天之经地之义。祎有求于休昭,有什么不可以。”而后他望见董允抿紧唇线,身躯在自己怀中抖颤躲闪,于是久久沉吟未语,不期回应。觉得这个被自己深爱了这么多年的人,真是好无情。
片刻之中,消沉杂乱的心绪便想了许多,费祎轻易在脑中预想完毕,这个执斧必伐、匡乱返正的侍中,此时若是清醒,如何面染怒色,用竹木笏板直指自己,厉声训斥,“耽于淫乐而身内情外,汝不图大事贼者,必多生奸事,败节乃定。”亦或是如何流露失望透顶的神情,卷曲着掸尘首端花色翎羽,缠绕在宛如脂玉的手指,再也不看自已一眼,“于军事重地淫色娱情,无若犯历法禁,君辜负众人,伤国之德化。”明明是温柔作为底色的嗓音,郑重话语却无不句句刺耳。
费祎狠心一下拽起董允靠在外侧的手腕,举到空中使其抬高上身,以指捏住下巴胁制着让他堪堪地昂首来承接深吻,两人之间便扬起了另一只手,用薄弱的力道胡乱地掴到自己裸露的脖颈。费祎眉头紧锁,带着董允手臂把身体翻过去,教其跪趴在榻,背对桌案上微弱的烛光,如此遏制住了四肢。
董允这次才领悟自己是无法被他饶恕,终是不得在榻上如愿以偿沉睡过去。身后人抬起了他的胯,身体的感官逐渐清晰,双腿触到冬日空气的凉意,原是绢裤被解落,董允再次挣扎起来,不敌对方一身蛮力地锢着肢体,只得口中呜咽,“不要看、不要看……”被紧捏腕节的那只手又被随意拉扯,却是移到后方。
紧接着修长手掌就被压在了股间,敏感周围的肌肤与残留在掌心的浊液紧贴着,费祎捏着那被沾污的芊芊玉指移到干涩穴眼,以离身的体液润湿了表面。湿黏堆在穴口,而自己的指尖顺着那液体揉开皱褶,摁碾又急又密,董允心底蔓延起一股恶心与厌恶,那怪异触感,使羞愤的泪水决堤,于是面朝着被褥抽泣起来,“……费祎你这奸贼、恶贼,何以辱我至此,孽缘矣!”话音刚落,臀瓣就被身后人抬掌猛地扇了一下,静寂里清亮啪声响彻帐中,臀部表面的痛麻使董允脑中空白,整段腰都软了,他宁愿相信这是对掌掴的报复。
董允整日忙碌未得净身沐浴,也无助于浑身失力,他从未打算承受临时起兴、如此抚慰身体,并且这哪里是房帷,明是风啼声也挡不住的单薄军帐。由于事情逐渐脱离了可接受的范围,让向来防制有度的董允绝望,费祎向来不这样屈折他,不知此时如何想以这种方式,使他的自尊受到折辱,何况这个肱股王朝的侍中本是求于高情远致的君子。
此时感到自己的手指被逐渐推入本是禁闭的后庭,董允只能舒展腰肢,被扇过的肌肤逐渐变得刺辣一片,在身后人的视线之下,染上粉红。动作迟钝缓慢,以免弄痛自己,却也不知弯曲,略略长出的指甲棱角边缘剐蹭内壁,他不禁吸气哽咽,未曾想软肉又夹住指尖,便被如此进退两难地折磨着自己。
不如往日那样戏语连珠,沉默地凝神欣赏着眼前景象的费祎,终是忍不住开口,略有促狭,磁性撩人的温声缓缓,“董允,你就那么舒服吗?”他刻意地咬字清晰将名字念出以作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