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情期
黛米放缓呼吸,避免过多吸入空气中的草木香气,并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也不知道是雌雄对发情期反应不同,还是他穿越后带来的金手指,黛米感觉自己并不如布坎南那般毫无理智。
黛米想了很多。
例如科技都这么发达了,针对发情期的药剂总该有吧,又例如布坎南名下的房产应该很多,为什么他会到黛米所在的房产里度过发情期?
以及,假如他和布坎南发生了关系,清醒后的布坎南会有什么反应?
黛米可不觉得他对自己微薄的好感能压过对雄性的厌恶。
现在绝不能和布坎南发生关系。
黛米下定了决心。
但只是拒绝布坎南的求爱还不够。
黛米揽住了布坎南的肩膀。
他得引起布坎南的共情。
布坎南一定很厌恶,被本能如此操控。
黛米控制着身体的悸动,压抑着想要扑上去与布坎南融为一体的冲动,但又表现的有些急促的吻上布坎南的嘴唇,做出一副被欲望操纵的模样。
而在亲吻上去的同时,那热气腾腾的草木香气从布坎南身体内部涌出,如同热水浇下,烫的黛米浑身发抖。
要表现出恐惧和抗拒,黛米心想。
这是因为他这具身体曾经就在人渣雄父的控制下,和很多不同的雌虫交配过,从原主身上的伤痕来看,恐怕那都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
所以他要对性爱表现的既被诱惑却又抗拒。
就像是布坎南。
黛米捧住了布坎南的脑袋,开始换位思考,将自己代入进布坎南的情绪中。
【我们都有人渣雄父。】
黛米只是轻微张开嘴,便能感觉到布坎南的舌头滑进了口腔。
【我们都是被本能控制的野兽。】
唇舌上吮吸的力度越来越大,黛米陷进了布坎南的臂弯,揉搓着他鼓胀的肌肉。
【我们厌恶这一切。】
黛米对着口腔中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黛米先前摸了布坎南身体一圈,似乎只有口腔内部没有甲壳可以咬破。
血腥味炸开,黛米并不清楚这样能不能让布坎南清醒过来,可他也得尝试。
所幸他的尝试起作用了。
布坎南忽的直起身,往后退了一大步,合拢了腿。
有羞耻心就说明理智回归了。
但黛米可不会给布坎南时间整理心情。
“对不起。”
黛米捂住了半张脸,他将含泪的眼眸对准布坎南。
“……我做不到。”
【看啊。】
黛米盯着布坎南错愕却又略显吃惊的脸。
【你都做不到抗拒发情期,但我做到了。】
黛米只流了几滴眼泪便停了下来。
哭虽说能引起旁人的同情,但哭多了又会给人一种软弱的感觉。
而过于软弱会让人看轻。
黛米想要在布坎南面前营造一种精神上的强大。
不过只是咬下舌头,布坎南就清醒过来。
黛米觉得有点奇怪,这么简单就清醒,布坎南为什么还一副被发情期控制的模样?他的精神世界这么脆弱容易被欲望引着走吗?
思考的同时,黛米一直在观察布坎南。
他像是陷入了某种宕机的状态,一动也不动,但也只保持了几秒,在黛米抬头看向他的瞬间。
——嗡
黛米被晃动的植物茎干带得上下一震,眼前空空如也,布坎南不见了。
这是……逃跑了?
黛米一愣,本来都准备好的说辞没了出口,他低下头笑了笑。
胆小鬼。
还好布坎南有些良心,派了个球形机器人过来,没让他独自待在高耸的兰花茎干上。
黛米下了兰花,还装的郁郁寡欢。
其实布坎南大概率不在附近,但黛米还保持着这种入戏的感觉。
他隐约有种感觉,布坎南很快就会主动来找他。
——呼
——呼
沉重的呼吸声在黑暗的房间中回响。
蓝光在黑暗中亮起,发出了清脆的铃声,那是语音通讯提醒。
一只粉色镰刀状的前肢在虚空中勾了勾,接通了通讯。
一道平稳的没有丝毫起伏的男声响起。
“这个发情期过得如何?”
布坎南:“你已经无聊到要聊这种事情吗?”
男声笑了一声。
“我只是在关心你,选举就快到了。”
布坎南:“我不会影响到计划的进行,你关心你自己吧。”
“是吗?”男声顿了顿,“你还会听到那些声音吗?”
布坎南停住了,他目光前移,望向不远处的黑暗之中,那里什么都没有,可他还是听见了,雌父的声音。
【“布坎南,我的孩子,我最优秀的孩子,我为你感到骄傲。”】
又出现幻听了。
布坎南想。
那些幻听都是记忆的重现。
【“你的雄父会高兴的。”】
——砰
等布坎南回过神时,前肢已经将书桌劈成了两半。
男声长叹一声。
“看来这只小雄虫对你的影响很大啊。”
“只是意外。”布坎南说,“我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男声加重了语气:“可你选择了在这栋别墅里度过发情期。”
布坎南顿住,有些难以解释。
可对于他来说,这确实是意外。
布坎南:“我忘记把他放在这里。”
或许一开始他确实对那只雄虫产生了同情,但布坎南也的确没有太把这只雄虫放在心上,只是随手丢到了最近的别墅里。
【“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雌父的声音再一次响了起来。
在布坎南幼年时,他的雌父就喜欢一遍又一遍的和布坎南诉说着和他的人渣雄父相遇相知的场景。
可能是把那些仅有的甜蜜场景拿出来咀嚼回味,才能证明当时自己并不是完全瞎了眼,才能证明自己的选择也不算是全错。
【雌父:“我其实一开始并不把你的雄父放在心上,是你雄父主动追求的我,我知道你的雄父为什么追求我,我们这个品种在螳螂中算是最好看的那种。”】
男声忽然笑了一声。
“确实是你的性格,不过……你动摇了吗?”
【雌父:“其实我一开始并不想选的,因为雄虫都一个样。”】
男声:“布坎南,雄虫都一个样。”
布坎南脑子里忽然闪过了黛米的脸,他只有小小的一只,身上都是伤口,不敢主动看他,看起来懦弱又可怜,一点都不像是那些雄虫。
【雌父:“可你的雄父很小的一只,说话轻声细语,他找我搭话似乎都鼓起了勇气,看起来温柔又可怜,一点都不像是那些雄虫。”】
布坎南脑中不断闪过黛米的脸。
他明明那么可怜,他也有一个可恶的雄父,他甚至能够抗拒发情期,他……
怎么会和那些雄虫一样呢?
布坎南想。
布坎南:“不,他不一样。”
【雌父:“我就想,你的雄父不一样。”】
男声:“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布坎南,我觉得你需要再预约一次心理医生。”
【雌父:“鬼迷心窍了,对吗?”】
黛米尝试着问了球形机器人几个问题。
对于虫族世界的陌生,让他获取信息不是那么方便,只能采取这种比较笨的方式。
这也是黛米思考后的决策。
结合这具身体被渣雄父虐待的经历,黛米觉得自己可以塑造一个因被人渣雄父囚禁卖春,导致对这个社会很多常识不太清楚的单纯可怜雄虫形象。
这样就可以合理的获取这个世界的信息,以及旁人的同情。
黛米敲了敲机器人的脑袋,蹲下身,烟泪汪汪地盯着机器人。
他演戏总是演全套的,哪怕布坎南不在场。
黛米:“你能和我说话吗?”
球形机器人头顶闪过一道蓝光。
幼童似的稚嫩嗓音传了出来。
“请说。”
黛米犹豫片刻,不安地问道。
“布坎南……为什么在这里?”
机器人:“为了度过发情期。”
黛米顿了顿,露出不解的神情。
“……这样度过吗?”
机器人头顶忽然投射出道白光。
黛米一愣,仔细看去,发现是面投屏,上面都是字,似乎是某个网页。
经过调查统计,现在度过发情期的方式分为保守和注射两种。
黛米飞快的这些字体,刨去一些不认识的专业词汇。
注射指的就是药物注射使得发情期症状减轻。
而保守指的是回归本源,以昆虫的方式度过发情期。
保守说的很宽泛,但黛米想到布坎南全裸挂在兰花上,大概能够明白这种所谓的昆虫方式。
所以,布坎南是保守派?
从形容词就能隐约窥见虫族社会的思想派别。
以布坎南虐杀雄虫的狠劲,黛米还以为他是注射派,是思想较为先进甚至说是极端的那一派。
有一点没想到……
黛米眨了眨眼。
但这是不是也反应出了一些以布坎南的心理情况?
黛米望向机器人。
“布坎南……为什么会选择在这里过发情期?”
他说的很宽泛,但机器人智力水平不低,打出的投屏页面一跳,换上了一个时间表。
是这栋别墅布坎南回来的时间表。
黛米发现布坎南回来的时间很固定,除却这个月多了一次,基本每半年都会回来一次。
再结合这栋别墅几乎是野生森林一样的装修。
是度过发情期的特定场所吗?
黛米:“布坎南经常在这里度过发情期?”
球形机器人滚了一圈表示肯定。
那大概可以猜到了。
黛米叹了口气。
他并不是什么自作多情的人,相反对很多人的情绪变化很明显,自然就能感受到布坎南或许对他有那么点好感和同情,但也不到特别的地步。
所以把他放到这栋别墅,估计就是回家顺手的事。
至于这次遇到布坎南的发情期,大概率也是个意外。
否则以布坎南先前表现出来的性格,如果知道他在这栋别墅里,估计都不会和他碰面。
所以……是把他忘了吧。
黛米撑着头,心中感叹。
上位者的傲慢啊。
其实也正常,这种有钱还有一定地位的大人物,即便平时装的彬彬有礼,甚至对他表明了一些好感。
但骨子里的那些轻蔑和忽视,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
对待这样的虫子,不能一直表现的弱势。
得调整应对方针了,黛米想。
“你讨厌黛米吗?”
心理医生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
不,当然不。
布坎南:“他不太一样。”
布坎南并不是那种迟钝或是刻意无视内心情感的人。
相反,他对于自己内心情感的变化非常敏感。
这得益于多年来的幻听幻视,使得他必须保持内心平静,才能减少病情反复的频率。
布坎南:“黛米,他有点像小时候的我。”
心理医生:“移情吗?我会为你调整一些药,但这个病,药只能起到辅助作用让你幻听幻视频率变少,最后……”
“我知道。”布坎南停下了脚步,他的视线穿过走廊,落在了餐厅,落在了餐桌旁那只雄虫身上。
“要靠我自己。”
耳机对面沉默片刻。
心理医生:“你调查过这只雄虫吗?”
从发情期的状态脱离后,布坎南立刻查了黛米。
布坎南:“查过,然后发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心理医生停顿片刻。
“你有发现什么不同吗?”
“这只雄虫从前的性格不是这样。”布坎南没有掩饰视线,直勾勾地盯着雄虫,“这么软弱。”
似乎是感知到了他的视线,雄虫抬起头。
就像是被他吓到了一般,雄虫往后退了一大步,但又很快止住脚步,怯生生带着些许讨好的意味冲他笑了笑。
一缕金色的光线直射而来,投射到雄虫身上,笼上了一层光圈,又从雄虫的眼眶里汇聚,形成了一颗又一颗细碎的光点,那是泪珠经过反射光线留下的东西。
雄虫的眼中似乎总是水汪汪的。
但布坎南喜欢这种。
布坎南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也有审美这种东西,直至遇到了这只雄虫。
他隐约意识到,有些东西原来是美的。
布坎南笑了一声。
“这只雄虫时时刻刻都是美的。”
心理医生:“这不正常。”
布坎南:“当然不正常,无论我什么时候看见他,哭起来时,会睁眼看我落泪,哪怕撞破了脑袋,他都是美的,就像是静心打扮过。”
不仅如此,怎么会有一只雄虫的过往经历与他如此相似?
布坎南:“我们太像了,雄父、痛苦的点、想要反抗的东西……”
心理医生:“如果有一只雄虫十分契合你的喜好,浑身上下没有不令你喜欢的,你知道这意味什么吗?”
布坎南当然知道。
因为一开始他的雄父对于他的雌父来说,就是这样的。
布坎南:“我知道。”
他一直都在注视着黛米,雌虫的视力要比雄虫好上太多,让他可以清楚地观察到黛米正在不停地看他。
而在他视线微微向下偏移后,黛米就低下头躲开他的视线。
心理医生:“这只雄虫在观察你,他可能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
布坎南:“我知道。”
黛米非常聪明,他似乎很清楚如何讨好一只雌虫。
这是一只表里不一,很会说谎的雄虫。
布坎南盯着黛米。
“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思考一件事,雌父为什么会如此的执迷不悟?”
心理医生:“你想要尝试?”
“为什么不?”
布坎南从上至下,远远地俯视着黛米。
“我倒想要看看,这只雄虫会怎么骗我。”
发现了啊。
面部表情能泄露很多情绪,特别是眼睛。
总有人说眼睛是心灵之窗,有时只是一个眼神就能表达出不同的情绪。
特别是这双眼睛的主人根本就没想过隐藏。
黛米和布坎南对上视线。
这种眼神黛米还算得上是比较熟悉。
那是看某种有意思的东西但却夹杂着轻视的眼神。
并且这种轻视毫不掩饰。
黛米猜布坎南正在和通话那一头聊关于他的事情,可布坎南却丝毫不担心通话内容被他听到一般,一边说话一边向他靠近。
真的很傲慢啊。
黛米想。
说实话,以上位者们的阅历。
他们或许会脾气古怪,会心理变态,但绝不会傻。
黛米并不觉得自己这种攻心小把戏能不被看穿。
无非时间早晚罢了。
但这不代表上位者们不会被情绪操控。
人是一种情绪动物。
还没穿越的时候黛米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生气时会胃痛,情绪不好时注意力大大降低,会冲动行事,甚至负面情绪积压久了身体都会出现病变。
饶是黛米在刚开始从事吃软饭这个行业时,也花了很长时间和情绪对抗,分析一个人的喜好,卑躬屈膝的讨好附和其实是一个很考验自身情绪的事情。
需要学着放低自尊,学着不愤怒,直至最后控制情绪。
黛米太了解情绪的威力了。
——哒
鞋底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黛米抬头。
以布坎南的身体素质,只要他想,踩在地上什么声音都不会发出来。
所以这是他故意的。
黛米注意到布坎南换了身衣服,似乎是某种制服,剪裁的非常规整合身,还配了一双黑色的军靴。
是刚下班吗?
黛米对布坎南的工作有了猜测。
不同的衣服穿在身上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深色偏冷色调的衣服,还有腰部挂着的像是某种枪械的武器,以及冷硬的面部表情。
黛米感受到了压迫感。
布坎南自从走进餐厅后就没有说话。
他只是发出了脚步声。
——哒
——哒
餐厅里安静的过分,随着布坎南的靠近,脚步声逐步逼近。
黛米能感觉到气氛的凝滞,以及越来越强的压迫感。
布坎南应该是干过审讯一类的工作。
黛米深呼吸,飞快地控制心跳,紧接着装出紧张的模样。
“怎……怎么了?”
布坎南没有说话,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有时候不说话反而比说话更有压迫感。
黛米猜测布坎南这样是想让他慌张,然后说出内心所想。
这种无言的对视确实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
既然布坎南想要这个反应,那他就给布坎南。
只是当然要添油加醋一下。
毕竟,他也不是毫无情绪,不会生气的。
布坎南对付过很多难缠的虫子。
但只要摸清他们的目标和欲望后,全都不堪一击。
而对于雄虫,这种贪婪又恶心的东西。
他们脑子里想要的无非不就是钱权和下三路的那些东西。
而对于黛米,虽然布坎南觉得他不是那么糟糕。
但想要的东西不会有太大的变化。
布坎南想要看黛米如何美化自己的欲望,然后撒谎。
“……吃……吃点吧?”黛米小声说道。
是要转移话题吗?
布坎南还是没有说话,可也没有拒绝黛米对提议。
在他看来,黛米现在做的任何事情都是无谓的挣扎。
但是很快,他看到黛米小跑过来拉开椅子,讨好似冲他一笑。
这让布坎南联想到了一些很不愉快的事情。
【雌父:“布坎南,你不能就这样吃饭,你要帮你的雄父拉开椅子。”】
又来了,布坎南皱起眉。
黛米:“……怎么了?”
一边说着,黛米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神情,把椅子又往后拉了一些。
【雌父:“要注意观察你雄父的表情,你都没在网上看视频吗?”】
是的,网上还有专门的视频教导雌君以及家里的孩子如何让家中到雄虫吃上一顿舒适愉快的晚饭。
黛米:“我听那个球球说……你喜欢肉。”
一份热腾腾的烤肉被推到了布坎南面前。
【雌父:“要记得你雄父喜欢吃什么,推到他面前。”】
——砰
餐桌四分五裂的炸开。
布坎南收起异化的手臂,面无表情地望向躲在椅子背后的黛米。
他被吓到了,浑身在发抖,但看着又像是有些委屈,似乎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低声啜泣着。
布坎南感到了烦躁以及些微愧疚。
他发现自己情绪有些不受控制,难以分辨黛米是不是在说谎。
似乎他在遇到黛米的时候总会情绪失控。
黛米很快平复好了情绪,他从椅子后走了出来。
布坎南发现自己的视线不自觉被吸引过去,注视着这张脸。
黛米应该是哭过,但擦干净了眼泪。
就是擦得不太干净,睫毛湿乎乎的,眼眶也是红通通的。
布坎南理智在猜测,猜这副神情是不是也是做出来给他看的。
可却感到了愈发烦躁。
布坎南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理智和情绪仿佛脱了节。
黛米动了动嘴唇,他张开嘴,脸上还残留着委屈的神情。
应该是要道歉。
布坎南:“闭嘴。”
他不想听到黛米道歉。
就像幼年时,即便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者什么都没做错,可雌父仍旧让他给雄父道歉。
曾几何时,布坎南对着自己的雌父发出了疑问。
为什么?
黛米缩了下身体,他抬起头。
“……我做错了什么吗?”
布坎南心脏猛地一跳,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刺痛。
在这粉碎的餐桌前,他看着黛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