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爆炸

 

——我的目标是不引起任何人的负面情绪!而不是不引人注意!

可不引起别人的负面情绪就是要不引人注意。

我不希望别人对我产生嫉妒、厌恶、蔑视、憎恨等等一系列由我产生、放置于我身上的负面情绪。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

别人情绪的产生并不全是我的过错,但我是人!我也会有这些情绪!并且比任何人的都更强烈!

我从小到大就是一个糟糕的人。小学的时候,我会因为别人的铅笔比我多一支而嫉妒、愤恨;相反,当我比别人多一支铅笔时就会感到不安——别人看到我的铅笔时,会不会向我嫉妒她们一样嫉妒我?

我对于那些情绪实在太过敏感,一个眼神,我都会笃定那是对我有看法!

那些东西就像反噬的毒药,不仅在施加给我时是我叫苦不迭,当让我给别人下毒时,我又会同时承受他们吃下毒药时的痛苦——因为我知道那是怎样的难受,所以即使是别人在承受我也会感到更为难过。

当我差劲时,我会怀疑别人会看不起我。

当我优秀时,我会怀疑别人会嫉恨我。

我不是分不清是非,我知道这些东西都是不该存有的毒物,随时能使人丧失理智,做出出格的举动。

可我就是这样的人!我生下来就是这样的!我十分明白自己对别人的嫉妒心有多离谱而夸张——我恨不得将那些比我好的人碎尸万段!但就是因为了解嫉妒的危害我才会时时刻刻担心他人会因为我的优秀嫉妒我使我发生不幸的事!或者是让我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丑化、恶化,变成一个爱显摆自己的人!

——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这样,为什么我会因为别人的看法和想法甚至是情绪影响到我的所有。

——我更不明白,为什么上天会给我这样一个性格。让我那么容易看清别人对自己是怎样的态度,使我自己都不知道该怎样决定自己的一举一动,于是只能像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生活、学习,营造出一副普通的假象。

于是我不敢变好,生怕成为不普通的人,引起别人的注意,然后遭人嫉妒。

也许世界上有那么多的人都是不在意他人的看法活得优秀自在的人。但很不幸,我并不在其中。

要怪就怪我总爱揣摩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一个小小的表情,总爱胡乱猜测他人的行为原因,总爱在意他人的看法。

我本身也很卑劣,尽管只是扔东西的动作干脆一点我都会判断他是个冷血无情的人。

当他们扔餐盘时,汤汁溅出来,我会暗暗说他们没教养;当他们和朋友吵架时道歉的一方在我眼里会很卑微;聊天时声音大点我都会认为那个人很强势……

任何一点吹毛求疵、鸡毛蒜皮的小事,在我眼里就是一个巨大坑。那个坑不是别的,是他们的为人的漏洞,我总是片面性地猜疑这个猜疑那个,总是笃定他们的缺点,暗暗盘算、揣测他人的为人,得出的结果往往是恶劣的。

而当我意识到自己在怎样随意以邪恶的目光看待他人时,道德感升腾而起,仿佛被那个名为“良心”的东西扼住喉咙、掐碎食管。然后它告诉我自己是多么多么的坏,多么多么的糟糕。

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思想,因此良心总是像一千个、一万个丑陋的侏儒在我的大脑皮层上跳跃鼓舞,给我注射最痛苦的观念。

因为自己与黑暗亲密无间,所以我无比惧怕被黑暗吞噬……

而姜美不一样,她似乎是平行世界中的另一个我。

优雅、阳光、漂亮。

之前因为在不同的班级因此我和她没多大交集,甚至在我对她起杀心的时候也是在做同桌的那一段时间。

尽管是在听说她屡获第一的消息我也没有升起太大的仇恨,最多只是酸溜溜的不甘。

不甘她可以任意地使用自己的青春去努力学习,而我却要在知道自己不学习会有怎样的结果的清醒状态之下为了不遭他人嫉妒而故意让自己从本质上成为一个差生。

我和姜美不一样,我没有真心朋友,更别提能为我铺满金灿灿的黄金路的父母。学习几乎是我唯一的出路。但我的大脑不允许。它总会随意的让我去害怕他人的关注与厌恶,导致我一日比一日厌弃自己。那些负面情绪在冷静自若的皮囊下压的我喘不过气。

后来姜美因为特殊原因被调到了我们班级,似乎是因为被那个班级的女生欺负了,尽管女生已经被开除,?她还是执意转班。

来到我们班的时候,她扎着一个低低的马尾,穿着亮黄色的校服和一双干净的小白鞋。时不时还用灵动的双眼瞟瞟我们。整个人就像神话里的白凤凰,单纯又圣净。

她坐到了我的旁边,成为了我的同桌。

故事就是这样开始的。

那一段时间,我看见来来往往的人因为听说她被欺凌的事安慰她,鼓励她。我也装模作样地说一些“你要加油”“一切都是新的开始”等等一系列狗屁恶心话。

谁让我压根就感觉不到自己有任何同情心呢?

她对每一个人都予以回应。唯独我。当时她听到我的声音后转过头看向为了融合在人群里而爬出座位站起来的我眯起了哭得水汪汪的眼睛,眉头皱起来,红红的鼻头也连带着变了型,头微微倾着,看起来一副疑惑的样子。只有一瞬,然后她不再给我任何表情或是动作。

我以为她不喜欢我。

那一刻,我很慌张。我不喜欢不受他人欢迎——尽管是个普通人都要有不受欢迎的一刻,但我真的不能摒弃对他人的恶意的恐慌。

更何况她似乎很受欢迎。

但万幸是我多疑了,在那之后,她再没露出那样的表情。甚至与我交好,常常会提醒我写作业或是请我吃零食。

但这并不可能使我像其他人一样喜欢她。

——我就是那种怪物,和每个人都不一样,却又期盼和每一个人都一样。

我讨厌她。

讨厌她满分的成绩、讨厌她围满的课桌、讨厌她热心的笑容、讨厌她开朗的性格、讨厌她漂亮的脸蛋……

我希望可以拿刀抹断她脖子上的每一块组织以及那高不可攀的荣誉。

因为是她,让我厌弃自己。

是她在我的尊严上践踏。

是她让我产生落魄。

是她在我被野心与恐惧夹击折磨之时使我雪上加霜,让我嫉妒她,同时又讨厌嫉妒他人还没有努力的勇气的自己。

和她做同桌以后,每一次得到她的帮助或是她又一次得了什么奖项的时候,我在晚上都会梦魇。

梦里有一千根钢锥在一张白色床上将我穿透,鲜血像鲜花一样铺满一整个床单,悄悄地落下来,绽放在地上。

我动弹不得,曝露着极大限度的眼白在痛苦中嘶嚎。

然后,我听见姜美的声音,她尖锐的笑声混合着狂妄的喊叫。

那醒来以后是什么?

是劫后余生的喜悦吗?

不,只有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和滴滴答答的闹钟以及大汗淋漓的自己。

我厌恶姜美,因为什么都比我优秀,妒忌心日复一日地折磨自卑的我。所以在那个梦里她才是那样的形象。

但我更讨厌自己,我可以明辨是非,却操控不了自己的大脑。大脑中的一个东西让我厌恶姜美,却又有另一个东西让我批判自己这种行为,?所以我更想杀了自己,但我又因为其他东西害怕死后遭受他人非议而恐惧死亡……种种矛盾之下,我只有在梦境里为自己行刑。

但梦境影响不了现实。

7两个月的时间过去的那样模糊,模糊到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把姜美叫上了学校的天台。

那天的风是那样的大,乌云好像黑色的大伞遮蔽了包括我在内的脏物。

我记得她胡乱飞舞的黑发贴着她白皙的脸庞,以及她笑容得体地问我:“有事吗?李元同学?”

她依旧穿着得体,依旧是那样一身明亮的校服。我多么多么希望她可以任性一回?,穿得不伦不类一些,这样我就有足够的理由去杀害她,为自己参天大树一般的良心蒙上一个小小的塑料布,让自己好过一些。

我迷迷糊糊地为自己圆谎,为自己和她单独坐在阳台边找机会,顺便关上了呼呼隆隆作响的铁门。

她贴心地给我一只毛茸茸的手套,笑嘻嘻地与我坐下,还问我冷不冷,是不是因为有心事才这么不开心。

我懵懵懂懂地应下,悄悄瞥了一眼底下的风光,当感到几近失重地跌下去的感受时竟然诡异地感到一丝轻缓,好像……自己成为了一片小小的羽毛……

但更多的是我在看到四下无人的风景的欣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我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好一切,我却总是鬼使神差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为什么连这个时间段都是人最少的时候?

神啊,为什么总是让我成为坏人。

一个思想健康的正常人在有一个这么完美处处碾压自己的同桌一定会把她杀了吧?毕竟谁能忍受自己强烈的嫉妒心和种种不堪呢?

注意好可以把她轻松推下去的角度以及不被发现的动作,我轻轻地将手贴上她温暖的肩膀,说出了我一直想对她说却因为想做正常人的意愿又不敢说的一句话:

“我讨厌你。”

正常人是不会讨厌她的啊。

可惜毕竟我只是一个学生,没有杀过人。她发觉我的杀心后惊恐的推开我,我们争执之间她的另一只手套滑落,显露的指甲划破了我的脸颊,留下红艳艳的两道红痕。

我发了狠,干脆直接把她推翻在地上,拽着她长长的头发拖在地上,任她怎样挣扎或是用腿踢我还是咬我骂我,我都不放手,但她还是狠命挣脱了我,还戴着她的翻盖手套的我的手里只剩下一撮孤零零的乌黑头发。

她奔跑着去打开铁门,却因为被我锁住浪费了最佳的逃生时间,以至于被伤痕累累的我扑翻在地。

这一次,我拿起了抵着铁门的板砖。

“砰、砰、砰……”

一开始她还会吐出零零碎碎的几句脏话,我很惊讶她居然会说脏话,但在此时此刻的情景之下,一切都显得不那么奇异了。

我骑在她的尸体上,盯着她血珠爆裂的眼睛和留下汩汩血浆的被弄脏的额头以及被我敲烂的脑壳。

我慌慌忙忙地匍匐着身子,尽力掩饰我被血崩得狼藉的一身,匆匆把她扔下楼后,我后知后觉自己戴的是她的手套,此时干净的绒毛已经染红,显得我……好像一个杀人犯。

冷风裹挟着我安静的心,我不知觉地依旧趴在地上。仰面看着乌黑如姜美的发一般的天空,呆愣愣地扬起自己沾满他人血液的双手,看见那鲜艳的红时,我明白,我完了。

我逃犯一般在听到人的声音时打开铁门就跑,“噔噔噔”的脚步声使我心烦意乱。我趁大家都不在时走进洗手间,洗掉一脸的血腥味后裹着一件干净的外套趁着保安睡着的闲隙逃出了学校。

这一路,周围的人与物都好似在旋转晃动,我头晕不已,耳朵正在耳鸣,眼前不停出现姜美死时的画面……

我偷偷看了一眼,在逃走的时候。

她的身体被摔得变形,竟然是头先着地,脑骨似乎都碎了,大滩大滩的血像一张不规则地毯铺在她的身躯之下,蔓延、蔓延……

眼睛,应该没有了吧。

被我砸坏,头也摔破了。

但此时更大的问题不是我将可能会被抓走,而是我意识到我可能会收到所有的鄙夷与异样的眼神,到时候所有人都会将我的事当作笑话或者是某件骇人听闻的事件在饭桌上谈及,而我不仅不会成为正常人,还会在他人眼里留下一个恶心的形象——我的异类本质将会暴露无遗。

我判断错了啊!

正常人怎么会有那么强烈的嫉妒心?!更不会自卑到杀人的程度!

我终究还是被自己的龌龊思想操控了,完全焚灭了我成为正常人的火苗。

混沌与哀伤包围了我,我已经忘记我是怎么回家的了,但我仍然记得,当天晚上那个怪物第一次出现的情景……

血液与脑组织粘着的扁平的头上乌木一般黑的发和咯咯作响的獠牙。

以及那没有双眼的眼眶。

那个时候我只以为是梦,没想到后来会发展到那种程度。

最后的事情大概是姜美的父母因为过于传统想要直接了事,更何况他们还以为是姜美学习压力太大了,因此不想追究太多,拿了很多校方的赔偿金后也没计较别的。

而学校尽管听说有女生看到阳台上有其他人,却还是因为不希望带来负面影响而敷衍了事,直到姜美位置被整个搬出后才算整个完事。

随着被燃烧殆尽的手套与过往,我以为我不会再发生任何事了。

火焰烧灼着寒冷的空气。

8我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幻象早已消失不见。我擦擦嘴边,却发现马桶和地上全是黄色的呕吐物,散发着刺鼻的臭。

我一时没忍住又吐了一次。双眼发晕的时候一盆冷冰冰的水从头上浇灌而来,使我被胃酸消化过的早餐黏在一起的发丝渐渐化开。我同时也在这一瞬间清醒起来。

她们达到了目的一边嘲讽我一边笑着走了,而我,也轻手轻脚地打开了厕所的门。

水渍发亮的白地板上是我满脚的头发丝。

这几天,脱发、厌食、恶心……

我活的越来不像活人,就连镜子里倒映着的人脸也显得那样憔悴不堪。

颧骨凸出,双眼凹陷,连头都不梳的人。

我环顾四周,并没有看见姜美。

是的,我一直都知道她是姜美。

她一直很懂我。刚相见的时候她看见我的第一眼就知道我是假装的关心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最后一次,不,应该算是她作为人与我相见的最后一次,她都明白我起了杀心。

那这次她没有出现的原因,兴许就是因为她应该明白我要干什么了吧。

我想,她要安心了。

我也要安心了。

背离所有的一切,完成我的愿望。

9当真正站上天台的时候,我的双腿居然是那样坚硬地立在那儿。坚定的、毫不犹豫的。

食堂吃饭的时间,人可真少,都没人看见我。

冷风刮啊刮,刺的我生疼。

我悄悄问自己想好了吗,再踏出一步就没有回头路了。然后我告诉我自己我多么多么想成为一个正常人,现在沦为他人眼中的杀人犯是我最不愿意的。即使我真的那样做了。但我无论怎样都不会接受自己不是正常人的事实,与其每天遭他人非议,倒不如在死后得到所有人的怜惜与悔恨。

像姜美一样。

我就任性这一回,就这么一回。

虽然不能成为正常人了,但反念想一想,正常人在这样压抑的校园生活之下是否活得下去呢?

我也算是成为了正常人了吧。

今天的太阳真的好大好大,灼烈明耀的阳光出奇地热,我的书包就在不远处,手腕上还戴了定了闹钟的表,头发也捯饬了很久,眼前却是五层高的深渊。

当第一个吃完午饭的人从入口出来,我看见她们精致的编发才暗暗吐槽自己总是跟不上“正常人”的思维。但这一回,我不会再在意了。

我会跳下去,到那时,所有人都会为我打抱不平。

其实我一直都想以跳楼结束自己的生命。因为爽,因为相当鸟,因为想飞。

迎合着闪烁的太阳光,我在空中不由自主地扬起胳膊,想像鸟儿一样飞到无人知晓的地方……不到五秒,我像一只孤鸽“啪”地一声摔落在地上。

脊椎骨似乎是断了,其他骨头连带着最先着地的小腿骨也都百分之百地碎了。嘴里也不由自主涌上血腥味。

好痛,但死亡比痛苦来得更快。

咽气的前一秒我听见尖叫声。人们总是这样,总是为不寻常的事感到惊讶,却从来不在意暗中那些潜滋暗长、不为人知的东西。

就像那些女生用传说恐吓我一样。就像我懂得各种道德观一样,我也明白那根本就是假的。但那又如何呢?我在杀死姜美以前就听说过这个流言,最终却依然入了套,直至精神崩溃。

也许那时候是因为歉意与悔意,又或者是因为心里那些猖獗的良心迫使我对自己展开精神上的报复。但我无比清楚,在我下定决心走上今天这一步的时候,那个东西的消失一定是因为我已经放弃欺骗自己,同时也丧失了所有对姜美的愧疚。

我已经为这些事情付出代价、走上和姜美一样的结局了,它本就该放过我——那过火的道德感。

一直以来都是这个名为道德感的东西在扼住我的咽喉,逼迫我为自己每一次在嫉妒心的趋使下办的坏事甚至是产生坏的思想感到对自己的厌恶。

而所谓的欺骗,就是那个道德感在让我感到内疚的不能自己,才不得不幻想出被那个东西日夜纠缠以用来为自己“赎罪”。

而现在,我的死亡就是主罪刑的实施。

我早就为自己写好了遗书。那个时候,我会成为所有人眼中的正常人,而那些曾经欺侮过我的人,都会受到报应。而对于姜美的死,我将不会再有任何情绪。

我的死亡一是为了成为他人眼中的“正常人”,二是报复那些人,三是我真的承受不住了,而四,便是因为死亡是我的“道德感”给我的惩罚。

我活着的日子,没人看见我的皮囊下装着的是什么,每个人都以为我是个多么平庸的孩子。如果可以,我宁愿真的那么平庸。

在各种矛盾冲突之下,我唯一伟大的事就是我竟然杀死了我所厌恶的自己。

可杀了我的,是我还是我不可遏制的想法?

我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沉入死亡。而能拥抱我的——只有我自己。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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