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仪式感
白敏微愣，但很快摁了摁即将掉下去的眼球，笑道：“这要我解释，我一时间还不知道怎么说。怎么说呢……就是来到这里的学生，基本上都是非正常死亡的，他们心里都有一个执念，或是死亡时的不甘，或是回忆往事，某个念头涌上心头，难以释怀……就这样飘荡到了学校。而我们的任务，就是消除他们的执念，让他们从这个学校顺利毕业。”
“很难想象十多岁的小孩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梁宸叹息一声。
白敏摇头道，“正是因为年轻，所以才不甘。他们尚未开花，便要遭遇夭折之痛。换作是你，你会甘心吗？”
梁宸抿嘴不言。
他现在就很不甘心，他明明还没有死，就要跟一群死人生活；他明明怕得要死，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其实，还有个老年大学。”白敏见梁宸情绪有些低落，便开玩笑道，“连一群老不死的，到死都还想不明白，更别说这群孩子了。想点开心的，只要累计送一百名学生往生，你就可以解脱，你开心不开心？”
“……这是一个非常艰巨的任务。”梁宸痛苦道。
“哈哈……年轻人，加油哦！”
梁宸回以笑容，“你也是。”
白敏笑容僵住，捂住眼球的手一推，直接将眼球挤进深处。
……
一天的时间过得很快，梁宸翻看课本，配合着教师指导用书一并学习。到底是阴间的玩意，字他是都认识，但组合起来，他就不明白了。
咱就说，谁年纪轻轻的，就要学“生和死”的？这群学生活都没活明白，你还教他怎么安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真是矛盾。
……
“下班了，梁老师，我带你去宿舍。”白敏起身道。
“好。”梁宸一下有些兴奋，他是从宿舍过来的，搞不好他回去的媒介，也在宿舍里。
“宿舍是双人间，你要不要跟我一个寝室？”白敏见他喜形于色，玩笑道。
梁宸嘴角的笑容顿时收住，“你知道的，我孩子都三个了。”
“哈哈……逗你的。”白敏说道，“现在老师紧缺，很多老师一达到指标，就马上退休了，所以宿舍很空，一个人两间都可以。”
“那我是不是可以自己选房间？”
“当然。”
白敏带他回宿舍的路上，不忘提醒他一些注意事项：“晚上十点的时候，学生就寝，你需要查寝，这个不能缺席，因为半夜失踪的学生不在少数。同样，学校之外的地方，也尽量少踏足，外面很危险，我不想失去你这个同事。”
“那学校里面，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吗？”梁宸问道。
“有的。”白敏回道，“宿舍后方有一块荒地，那里不要去。学校有些房间，包括器材室、实验室，也不要去。”
“好的。”梁宸默默记下，他没问为什么，白敏要是想说，就会一并告诉他了。
一路抵达宿舍楼，梁宸房间选择了花区八中工会主席给他分的房间所在位置——404。
白敏略有深意地看向他，“你确定要这间吗？”
梁宸装作不懂问：“这个房子有人住了吗？”
白敏摇头，“这倒没有。”
“那是……”
“就是之前有几位老师选择过这个房间，他们都消失不见了，学校也搜查过，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
“这……”梁宸面露疑虑。
“你要不——”
“不，我想了想。”梁宸突然义愤填膺道，“我身为学校的一份子，那些老师也是我没见过面的同事，我既然选择了这个房间，那我就要把这些同事找回来！”
“梁老师你……”
“当然，我申请旁边一间房也给我。”
“哈哈，好的。”白敏轻笑，给了他两把钥匙，“那那些失踪的老师，就拜托梁老师好好找找了。”
“当然。”梁宸眨了眨眼。
“每个房间生活用品齐全，不需要你再另外配置，拎包即可入住。”
“谢谢！”梁宸真心实意感谢道。
他来的时候衣服都没穿，现在除了身上一套衣服，就剩下白敏给他的戒尺。
“那我就不打扰梁老师休息了，记得，晚上十点的查寝。”
“没问题。”梁宸打了个ok的手势。
……
梁宸没有先去404，而是来到了隔壁405。鉴于这一天下来的经历，他觉得他还是先不要冒险了。先在405探查下基本情况，等之后查完寝，再去404也不迟。
寝室的风格，还是一贯的阴间。
不算宽敞的房间里，一个一米五＊两米的棺材靠墙摆放，在墙壁正上方，还挂着一个空白的相框。
梁宸猜测，如果他确定选择这个房间，那之后，自己的照片就会出现在相框里。
说实话，这并不是个好兆头。
说时迟那时快，梁宸正犹豫要不要躺进去休息会呢，就看见自己的照片逐渐出现并覆盖在了那空白的相框上……
“……”ok，iafe。
棺材盖一开，梁宸躺平了。
果然是拎包即可入住，棺材里面还贴心地准备了两套寿衣，和一床黑色真丝被。
这个学校，在某些方面，还真是该死的人性化呢。
……
晚上九点五十。
梁宸准时从棺材里爬了起来。
他貌似忘记吃晚饭了，但不重要，他已经不想知道食堂的饭菜有多美味了。
出门的时候，白敏正在宿舍楼下，看样子是在等他，梁宸加快了下楼的脚步。
“休息得怎么样？”白敏问道。
“嗯……还可以。”梁宸发现，这棺材还挺透气的，也不闷，“就是还不太适应，起来的时候砸到头了。”
白敏笑了笑，“棺材不一定要盖起来，可以拆掉的。”
“我感觉盖着更有仪式感。”梁宸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哈哈……梁老师你真有趣。”
“哈，快快快查寝去，查完就可以下班啦！”
站在寝室楼下，看学生一个接一个地回到寝室。
大多数学生身上都有着伤口，特别是刚死的这一届，流出的血都还是鲜红色的，比起往生届这群流黑血的学生来说，真是青春且富有活力。
11班的寝室基本都在一楼，也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给他们的印象太深了的缘故，他们居然还跟他打招呼，说晚安？
梁宸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这声“梁老师”是在叫自己，直到那长舌头学生卷着那半个脑袋的学生出现在面前时，梁宸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下意识应了声“欸！”
随后，梁宸想起自己班主任的人设，很快骂道：“走路不带声的，当鬼了就不能有个人样吗？！”
长舌头有些委屈，“我叫了好几声老师。”
半个脑袋也适时点头。
“你干嘛卷他的脑子，你舌头是欠的吧！快给我放下来。”
长舌头委屈地缩了缩舌头。
“老师，是我有点冷……”半个脑袋有些瑟缩说道，“所以让他卷着我的。”
“……那没事了，你的身体最重要。”梁宸拍了拍两人的肩，“有什么事就跟老师说知道吗。”
“嗯嗯，谢谢老师！”
“快回寝吧，等下我就进来查人了。”
“好的老师。”半个脑袋快速应声，随后拉着长舌头准备离去，只是下一刻，他突然想起什么，说道，“梁老师，我刚刚出教室的时候，好像看到顾飞翊往顶楼走了。”
“什么？”梁宸额头青筋一突，随后压抑着气息道，“你们俩给我快点给我回寝，长舌头，记得给我数下人，我现在就去找顾飞翊。”
说完，梁宸快速往教学楼走去。
……
长舌头：“呜……老师叫我做事我好开心，不过我叫章少钦。”
半个脑袋适时评价道：“好名字，不过你还是快点去数人吧。”
在赶去教学楼之前，梁宸没忘给任和报备，毕竟他刚来，要是学生的问题自己处理不好或者自己反而因为学生陷入险境没人来救怎么办？
傍晚的阴风比白天更加刺骨，梁宸穿着一身休闲短袖，风肆无忌惮地从袖口灌进体内。
似乎是要下雨了。
空气变得粘稠，梁宸抹了把脸，抬手便见红色的血雨。一天下来，虽然心是已经麻木了不少，但梁宸还是觉得挺膈应的。
教学楼共五层，梁宸忙着适应环境，还没去过顶楼。
风吹着铁门嘎吱响，在五楼的拐角处，一个梯子竖在一旁，直通楼顶。
楼顶平时应该是被一个木板盖着，如今木板大敞着，看来是有人爬上去了。梁宸碰了碰梯子，测试了下它的坚固程度，确定它能承受一个成年男子的重量后，梁宸才咬咬牙爬了上去。
他怕鬼，他也恐高，可现在正有一名学生面临危险，他不能视而不见，哪怕这名学生面临的危险程度甚至小于这名学生给自己带来的危险程度。
梁宸内心在不停地骂，但手上动作却没停，三俩下爬了上来。
乌云密布，站在楼顶的那一刻，似乎所有的云都朝他汇集了过来，压在他身上，使他喘不过气。
梁宸深吸了两口气，抬手挥了挥，试图驱散眼前的浓云，但效果几近于无，梁宸叹了口气，目光在四周扫视。
在楼顶的边缘处，他看见一位少年，孤身而立。
虽然没见过顾飞翊的正脸，但就他身上传来的忧郁死人气质，梁宸一秒就确定了是他。
他正看着正前方，脚再往前踏一步，就会跌入“悬崖”。
梁宸默默地走了过去，与他并肩而立。
不知道顾飞翊有没有听到他到来的动静，他维持着自己的姿势没有变化，也没有说话。
他不开口，梁宸也不开口。
口不能随便开，对方已经身处悬崖，你不知道自己的哪句话会刺激到他，且自己对他尚不了解，所有的认知都来自于他人的口传，未曾亲眼目睹。
现在不开口，一来是尊重对方，二来也是保护自己。
对方跳下去可能不会死，但他，不死也去半条命。
风还是太刺骨了，梁宸精神上能适应这里的环境，但身体还只是普通人的身体，一天下来，他没有发烧，已经是身体素质过硬了。此前在室内倒还好，如今在外面吹冷风，梁宸再也没忍住，打了两个喷嚏。
早知道他就把棺材里的寿衣给套上了，人都要冷死了，还管这玩意吉利不吉利？
也许是两个喷嚏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也许是陪对方站了这么久对方总算感知到了他的存在。
顾飞翊转过头，看向了他。
也就是此刻，梁宸才真正看清他的面貌。
瘦削的脸庞，毫无神采的双眼，短发被风吹气，露出光洁的额头，他就像一具没有生气的木偶一般，呆滞而沉郁。
梁宸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一只手悬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摸他的头，但最后还是放下了。
他该洗头了。
梁宸静静地注视着他，希望他先开口。
可对方没有，反而突然纵身一跃——
梁宸只来得及抓他的手。
身体跌下，梁宸倒在楼顶，一只手死死拽住另一只手。
另一只手就如同烂泥一般，越使劲，反而越拽不住，所幸对方不是很重，梁宸还是有力气拉住的。
顾飞翊看向拽住他的那只手。
他的脸上，制度都适应不了的话，他以后出了社会可怎么办？您难道要替他道一辈子歉吗？而且我也跟您说实话，我刚来，小年轻一个，实在是没有能力管教呀。”梁宸说的那叫一个语重心长。
“梁老师，您再通融通融……”王西他爸狠拍了一下王西的脑袋，“还不快给梁老师做保证？！说以后一定剪了头发再过来，一定尊重学校规章制度！”
王西抿了抿唇，没有马上开口。
梁宸则在此趁热打铁，“孩子已经很优秀了其实，刚刚还试着跟我对抗来着，但他很快就跟我道歉了，说自己一定会做好——其实你孩子情商还是挺高的。”
“真的还得谢谢梁老师！”王西他爸露出一副笑脸，“其实我孩子本性不坏的，也很听话的，就是执行力差了点，有点拖延……”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到现在还在给自己的孩子找借口。梁宸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难怪会教出这种孩子。
不过，他倒也不可能制度，你觉得呢？”
“……嗯。”
……
看着父子俩父慈子孝离去的背影，梁宸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真是哔了狗的，敢跟老子叫板？老子就是不干了，也要让你好看。
还是人间好啊，同样的状况，在鬼校就得低声下气、低三下四的，生怕没了命。可在这里，大不了……就不干了呗。
本来当班主任已经很烦了，本来工资已经很低了，本来他已经上了很久的班没有休息了……还要被学生欺负的话，他可真是活到头了。
花城f4群：
何启东：［一天过去了，叶良辰你还活着吗梁宸］
吴大庸：［花村群童欺宸老无力，公然抱宸入林去。估计现在正在小树林里被学生打哈哈哈哈哈！］
王大伟：［那我给他打妖妖灵，喂？警察叔叔？］
梁宸：［……］
梁宸：［滚。］
何启东：［你小子还活着呢？］
王大伟：［梁老师～］
吴大庸：［快跟兄弟们说说，今天上班怎么样，有没有学生骑到你头上哈哈哈哈］
梁宸：［跟你们说了你们也不信。］
三人：［你不说什么知道。］
梁宸：［说了你们也不懂。］
三人：［你不说我们怎么懂。］
梁宸：［懂了又能怎么样？］
三人：［哟哟哟jpg，已经装上啦？］
梁宸：［……］
梁宸：［我说我遇见鬼了你们信吗？］
王大伟：［看来上班真的上傻了。］
吴大庸：［现在就去庙里给我们宸祈福。］
何启东：［学生是比鬼还可怕的存在，我理解你，拥抱jpg］
梁宸：［我就说我说了你们也不信。］
何启东：［你该不会还想说那群鬼就是你的学生吧。］
梁宸：［……不可以吗？］
王大伟：［当然可以，梁老师，你个死鬼么么～］
梁宸：［死王八，你给我等着，等我放假我少钦、蔡一刀这些人？”
梁宸的话音一落，除庄泽外的三名老师都摇摇头，只有庄泽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林柏森，我认识。”
“那你知道他——”怎么死的吗？
梁宸咳嗽了一声，觉得那样问不太好，临时换了个问题，“他是哪个班的呀？”
庄泽摇头，“他不是八中的，我之前在别的高中教书，他是那里的学生，只不过前年去世了。”
“啊？！”三名班主任小声地惊呼一声。
易柳：“那他是怎么……”
庄泽抿了抿唇，轻声道：“具体我也不太清楚，不过这件事闹得还挺大的，他本来就不是乖学生，好几次都看见他跟外面的人来往，我最初还试着劝诫他几句，但他依旧我行我素，我也就没在意了，毕竟我只是一名任课老师。”
梁宸：“之后呢？”
“后来，班上来了一名贫困生，他性子懦弱，说话含糊不清的，生怕别人听见他的声音，我不知道他怎么惹到了外面的混混，也不知道他怎么跟林柏森有了交集。”
“他貌似被外面的混混缠上了，有一次他满脸是伤，我当时没忍住问了下他的情况，但他一句话都不说。再过不久，就听到林柏森被混混打死的消息，那时候他刚好在现场。”
“我当时得到的消息是，林柏森一直在霸凌那位贫困生，贫困生之所以惹上那群混混，就跟林柏森脱不了干系，林柏森被打死，貌似是因为和混混对从贫困生身上抢到的钱分赃不均，争执了起来，所以一时之间，就失手了。”
文正端：“感觉这个借口有些牵强，贫困生能有多少钱？”
“贫困生补助啊，他是一等的，有1500，混混叫他全取了出来。”庄泽说道，“不过，我觉得其实也是有些牵强的，因为林柏森并不差钱，他脚下的鞋子两三天就会换一双。其实，我还挺喜欢的，他虽然不乖，但那也没办法，有些学生，就不是读书的命，就只能找点别的事做了。有比如些学生有矛盾，他还主动出来调解呢，还时不时帮我搬作业，挺有正义感的他，我并不觉得他会霸凌其它学生。”
梁宸：“那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没有霸凌那个贫困生，反而帮他呢？就是因为帮他，所以被混混打死了？”
何海：“我觉得这个可能性还挺大的，照你这么说的话。”
庄泽看向梁宸：“梁老师你跟他什么关系，他的哥哥吗？”
梁宸抿抿嘴，“勉强算是吧，我当时在外地读书，知道这个消息，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庄泽点了点头，不疑有他，“这件事情最后就是几个混混被判了刑，贫困生的话，转校了，两年过去，应该在读大二了——如果他考上了的话。”
梁宸：“庄老师，这个贫困生叫什么呀？”
“好像是……刘程？忘记了。”
……
“你们几个小鬼在说些什么？”此时，喝得红光满面的鲁仁面带笑意地问道，“小梁老师，今天一天还习惯吗？”
梁宸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虽然不是很适应，但我会努力的。”
“好好好！”鲁仁连说了三个好，“小梁老师，你今天处理王西，处理得很好，我相信你有能力带好2311班。”
梁宸咧了咧嘴，随后起身举起旺仔，“我会尽力的，组长，我敬您，今后还得麻烦您了，今天早上的事情也多亏了您。”
“小事。”鲁仁笑了笑，与梁宸碰杯后，抿了口酒。
时间渐渐走向12点，梁宸一瞬间，觉得心脏有些抽动。
刚巧这时手机传来振动。
梁宸打开看，正是影子在文本框输入的：
［最迟一点。］
梁宸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他被威胁了。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样，又一条消息出现了。
［他们需要你。］
可梁宸并不需要他们。
生与死的界限，本就应该是清楚明晰的，他一个活人，无缘无故管死人干什么？
［一点不到，你会死。］
“……”梁宸不敢赌，他面无表情地回了句［知道了］。
今天一天太忙了，他跟影子根本没有多少时间交流，他甚至忘记查班上那些学生的资料，他本来要给顾飞翊烧几包纸的。
“虽然今天吃得很晚，但玩归玩，工作归工作，明天的早自习，还得麻烦各位班主任到位了！”鲁仁豪气地说了句，杯里的酒也被一口闷。
饭局至此临近尾声，三名年轻班主任负责开车，庄泽和梁宸没开，庄泽喝了点酒，梁宸装不熟练。
梁宸的边上是庄泽，因为太累了，梁宸脑袋好几次掉到庄泽肩上，梁宸说了几次对不起，最后还是庄泽看不下去，将梁宸的头摁在他肩上，让他好好休息。
其实也休息不了多久，最多十分钟，就到校了，快速查了寝后，梁宸就回了寝室——404。
说起来，这个房间的编号从一开始就说明了问题，也难怪这个房间会空着剩给他。
哦，真是累到了，忘记找组长说换寝室的事情了，还忘了要找物业报修，甚至忘记买洗发水沐浴露。
一堆事。
可这些事比起自己的性命来说，又变得不那么重要。
梁宸简单洗了个澡后，躺在床上休憩。
影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边。
他冰冷的手抚过梁宸的脸颊，他俯下身，想要去亲吻梁宸。
但被梁宸拒绝了。
梁宸淡漠的眼神望向他。
黑暗笼罩之下，欲望尽情生长，滋生着恶意与怨念。
影子，推着他走向黑暗，他不属于自己，他属于黑暗。
“梁老师，你没事吧？”
梁宸此刻还不清楚自己刷新在什么地方，腰就被一人揽住，抬眼看去，是林柏森。
梁宸摆了摆手，示意对方松开。
林柏森将他扶正，身体往后退了两步。
“现在是上课时间，你在这里干什么？”梁宸定了定神，发现自己刷新在学校的一个小亭台处，身体靠在柱子边，因为脚靠近阶梯有些悬空，所以刚刚差点摔倒。
“梁老师，我刚刚才救了您。”林柏森有些无奈道。
“谢谢你。”梁宸道谢，接着道：“一码归一码，还不去上课？”
“梁老师。”林柏森身形逼近梁宸，梁宸一米八已经很高了，谁知林柏森的身形还要伟岸一些，他不笑的时候，面容严肃，平添一种压迫感，“今天早自习您没有过来，是我帮您管理的。”
“临时有个会，班长，你做得很好。”梁宸面不改色地说道，虽然心里其实挺怕的，但越是这样越不能表现出来。
“那你要怎么奖励我？”
“奖励你……这个？”梁宸食指与大拇指交叠，比了个心。
“……哈哈，梁老师，您真有趣。”林柏森笑了笑，“梁老师，您好像很累。”
“过劳死的后遗症而已，很正常。”梁宸面如常色，“所以你该回去上课了，我不希望少钦……”
梁宸记得，这是那个舌头很长的学生，挺老实一学生，就是不怎么爱卫生。
“飞翊，你对章少钦同学，了解多少？”梁宸转头问道。
顾飞翊一愣，紧张道：“老师，您也喜欢他吗？”
“……？”梁宸觉得这个顾飞翊可能真的脑子有点问题，最开始阴郁寡言的，这两天又神经兮兮的，刚还非要赖在办公室给他捶背，要他离开硬是不肯，甚至再说他几句眼泪就得掉下来，整得梁宸有点被动。
现在也是，他就不该多此一问。
“老师，我跟他不认识。”顾飞翊哑声道，“不过他长得没我好看。”
“……”梁宸忍无可忍，“你的一千字检讨呢，在哪？”
顾飞翊一僵，捏肩的手瞬间想收回，但被梁宸手疾眼快抓住，“想跑？”
顾飞翊抿了抿嘴，脸色瞬间泛红。
“？”这莫名其妙的娇羞是什么鬼。
梁宸默默松手，他前天就不该多此一举打扰他，对方每天沉默寡言的其实也挺好。
“快说话，别想就这样混过去。”
顾飞翊低头看着此前被梁宸握住的手，久久不能回神，在听到梁宸的话时，神色有些茫然。
“老师，我不知道我该检讨什么，我一直就是这样过来的……我做错了吗？”
梁宸有些沉默，他该怎么说检讨书并不一定要他真的检讨吗？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处罚罢了。
“老师，我是不是很差劲？”几乎是瞬间，顾飞翊就回到了前天在顶楼那样的状态，他后退一步，有些痛苦地捂住头，“我做什么都会被指责，我站在天台时，他们嘲笑我有本事就跳下去。我没跳，他们笑我没本事，笑我窝囊，可我真的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但我觉得自己并不窝囊。我跳了，我不知道这是对还是错，我只是觉得，我很累……我并不是想证明什么……”
就在顾飞翊说话的瞬间，他周遭的空气也渐渐变得粘稠，一股血腥味涌出，顾飞翊的身体也开始发出骨骼破碎的声响，皮肤颤抖，整个人陷入了混乱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