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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庙小妖风大

 

没过几日,还在襁褓中的小婴儿就被送了过来。付遥一直呆在后院,严正青对外宣称这是许祁的遗腹子,依据辈分,起名为许峥。

付遥还想带这个孩子,严正青直接请了看孩子的嬷嬷,让他别管。

下个月的月底,付遥与严正青的孩子出生了,是女孩。

严正青让付遥取名,付遥靠着床头想了半天,说道:“叫付沅吧。”

他手指蘸了茶水写出名字,严正青很专注地看,随后笑道:“恐怕一辈子五行都不会缺水。”

说完,严正青又低头,在付遥脸上亲了几下。

“我总担心你痛。”他终于说,声音很小,贴着付遥的耳朵,只说给他听,“吓得要死……再不要孩子了。”

“能有这一个已经是走大运,”付遥反过来安慰他,“想再要一个恐怕还很难呢。”

严正青明显不同意,却不再争辩,让付遥睡觉,付沅抱给奶妈就好。

三年后。

中秋夜,恰好是个晴天,入夜后天空明月高悬,并且没有宵禁,街上热热闹闹,都是欢声笑语的人流。

一名年轻女子正在街边吆喝,面前摆着热腾腾的刚出炉的月饼,额头都渗出细汗。

她见一男人牵着孩子路过,忙说:“这位老爷,要给孩子买些月饼吗?都是热乎的,也好克化,给小孩吃正好呢。”

那男人被牵着的小孩一拽,无奈停下,问道:“小沅想吃什么?”

他牵着的是一个容貌打扮处处精致的女童,被男人抱着看了一圈,指着说:“我要这个!”

“好,麻烦姑娘,拿两个吧。”

然而卖月饼的女人却疑惑地说:“等等,你是……”

男人抬头,灯下映出他的眉眼清透出众,和女童颇有几分相似。他盯着年轻女子看了看,也诧异道:“你是云丫头?”随后他笑笑,“不,是云姑娘了。”

云姑娘露出些许羞涩和惊喜,说道:“付公子带女儿出来玩么?”

说着,她将月饼递给女孩,却摆手不收付遥的钱,“当初也多亏你们放我一马,如今我和哥哥一起做糕点,比在冯叔手下做事强多了。这月饼算是我的心意,不必客气。对了,二爷呢?”

付遥还没说话,小沅就抢着说:“二爷嫌弃人多,不愿意出门呢!”

付遥和云姑娘寒暄几句,抱着女儿离开:“怎么又乱叫人,谁让你叫二爷的?”

付沅很不服气,捏着月饼发脾气:“二爷为什么不跟我们出来呢?”

话音未落,一副精巧的糖画在她面前一晃。付沅眼珠子跟着转,就听她头上严正青平静地说:“这不是来了?不要跟你爹耍性子,我怎么教你的?”

付沅赶紧躲到付遥怀里,严正青见状,就把糖画给了他手中牵着的小男孩。

许峥天降糖画,得意洋洋,付沅气得要哭,还是严正青又给她买了一个,方才安静。

“原来你跟我一样啊。”付遥靠近严正青悄悄说,“我还以为你对孩子能铁石心肠到底。”

严正青充耳不闻,付遥又说:“刚刚碰到云丫头了,你还记得她吗?”

“嗯,怎么?”

“长成大姑娘了,在那边卖月饼,想来你没注意。”

严正青却露出恍然的神情:“是她,我说怎么面熟。”

付遥嗯了声,他们手牵在一起,付沅和许峥各自举着糖画斗嘴,付遥说:“这真是我做梦都想不到的好日子。”

严正青侧头,说道:“下次做梦不带上小孩就好了。”

付遥笑出声,严正青温柔地与他对视,满月光辉慈爱地照着长街,照着他们亲密相伴,走了很远很远。

严正青捏着发言稿走上升旗台的时候,和刚刚几位被叫上去全校通报批评的问题学生擦肩而过。

走在最后的男生与他差不多高,校服外套不讲究地敞着,黑发,皮肤很白,经过的时候散发出一点杏花的香气。

严正青在犹豫要不要提醒他后颈的阻隔贴没贴好,不过下一秒他们的距离就分开了。

他站上升旗台,几乎能看到全校的师生。走下去的几人也没入人群里,他伸手调试了一下麦克风,举起发言稿念了起来。

“真快啊。”陈松伸了个懒腰,趴在桌子上对严正青说,“马上就要高三了,希望我别被分去c班,否则我爸妈得杀了我。”

严正青正在找试卷,随口回:“你期末多用点功,也不至于去c班。”

陈松笑嘻嘻的:“我比不上你的成绩,不过没问题,我爸总能把我塞进a班的。啊,许祁来了,叫你呢。”

一直找不到的试卷原来是夹在书中,严正青反手抽出,这才抬头,许祁靠在教室后窗那里,懒洋洋地笑。

出来。他做了个口型。

附近有些人看热闹地开始起哄,严正青没什么表情,走出教室,闻到许祁身上alpha的味道。

“你没贴阻隔贴?”他问。

许祁很惊讶的样子,他耸耸肩:“哇,拜托,我又不是快到易感期了,不贴也没事吧。”

他又问:“你不喜欢我的味道吗?”

严正青没有回答,转而开口:“信息我收到了,晚上我会过去和你们一起吃饭。”

许祁习惯他这种冷淡的作风,不如说正是这种性格,搭配严正青的身世和外貌,使得他成为一个最能得到普遍认同的高贵的oga。作为这样oga的未婚夫,许祁只会觉得很有面子。

“好啦,我怕你忘了,通知你一下。”许祁说着,搭住严正青的肩膀,“你今天上去讲话,他们还羡慕我真是好福气。”

严正青说“是么”,之后推开许祁的手臂,“我还有作业没写完,晚上见。”

许祁只好转身和他的朋友一起走了,严正青回到教室,感受到自己后颈的腺体处在微微发热。

——不是被alpha的信息素吸引,而是厌恶。

他开始写空白的试卷。陈松在一旁不住嘴,又开始和后面的人聊八卦:“今天被通报批评的那几个高一是怎么回事啊?听说他们和三中的打架?”

一中是省重点,本来校区在老城区,后来搬到新区这边后,附近就是本市垫底的三中。为此不少一中家长还去教育局投诉过,可惜没有成功。

但三中的学生大多都是差一点就去读职高中专的,校风确实很乱,混混很多,一中的学生和那些人起冲突,很难讨到好。

“不知道啊,但是上个月三中不是有个人被捅死了吗?”

“听说是和职高的人打架……真的可怕。”

“总之避开那边走吧。尤其oga,他们校内还有强奸oga的。”

“哇!太不是人了吧。”

“话说今天被批评的人里是不是有个oga?”

“噢噢,你说那个很好看的学弟。”

上课铃响了,严正青放下笔,他问陈松:“今天被批评的那个oga是谁?”

陈松没想到严正青对这个感兴趣,说:“我想想,好像是叫付遥吧?还是高一a班的。”

严正青点头,没再说话。

傍晚放学时,严正青走下楼,学校主干道的花坛旁边,几个alpha正凑在一起说笑。许祁望见他,冲他招了招手:“坐我的车吗?”

“我让司机过来了,还要回家换正装。”严正青向他那些朋友点头,“不麻烦你。”

他也没想到许祁还要在楼下等他,心里忍不住有些不耐烦。可为了很多麻烦的事情,他还不得不跟许祁维持表面上的友好。

“啊,我忘了。”许祁耸肩,他从口袋里摸出烟,旁边有人识趣地凑上来点火。许祁就隔着烟雾看严正青,对他说,“那一会见。”

严正青可能是笑了一下,他说:“一会见。”

“马上就要高二了,这个时候背处分,a班你是肯定进不去的……”

付遥偏过脸望着窗外,楼下能看见几个学校里臭名昭着的富二代们凑在一起,普通学生见了他们都绕路走。班主任喋喋不休讲了很多,最后叮嘱他期末好好考,不能拉班里的平均分。

谈话结束,付遥如蒙大赦,回班里拎起书包就走。班里还有几名没走的同学,看见他,或多或少投来异样的眼光。付遥干脆问了句“看什么”,他们就赶紧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转回去,令人瞧了发笑。

路边那几个富二代旁若无人地在校园里吸烟,付遥闻到几种alpha的信息素混合着烟味,他加快脚步经过,听见一个人说:“脾气那么硬的oga,一点也没有意思啊。”

“但是这么上台面的oga可不多哦。”

“也是。哎许祁,我上回找到个地方,里面好多漂亮的beta,去玩了也不怕信息素,怎么样?”

声音被抛在身后,付遥去车棚推自行车,骑过校门口的公告栏时,看见大红的表彰榜上,严正青的名字一闪而过。

早上他也和这位天之骄子的学长狭路相逢,严正青似乎看了他一眼,付遥更在意的是他身上很香——就像水仙花。

今晚是许祁一位表兄的生日宴会。论私人交际,严正青与他不熟,可这种场合从来不看个人关系,重要的是他们代表的家族。

他将生日礼物送出去,这位表兄也很给面子地当场拆开,对里面那根价值不菲的钢笔大大夸赞,插进胸前的口袋。

严正青有些口渴,他想去喝杯水,偏偏这时许祁挽住他的手臂,他只能暂且放弃,和许祁一起去与各路人寒暄。

在这种宴会,许祁好歹遵守基本礼节,和在场的ao一样,用阻隔贴挡住腺体,免得信息素对别人造成困扰。可即使这样,严正青依然在心中觉得厌烦。

他并不是讨厌alpha或者oga,他只是单纯讨厌许多人——许祁在里面首当其冲,因为这是个自大又愚蠢的废物。

漫长的社交后,严正青总算可以去角落接一杯水。他喝了半杯水,又叉了几块水果吃,才觉得没那么难熬。正中央的舞台上,已经推来七层高的生日蛋糕,灯光变换,作为寿星的表兄喜气洋洋准备切蛋糕,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开心。

台下的灯光都熄灭了,生日快乐歌响起,在一阵起哄声中,严正青看见许祁回头,大概是想找他。而他冷静地坐在那里,沉默地看着许祁寻找无望,又转回去和身边人的碰杯。

就在生日快乐歌即将结束的时候,舞台上的灯闪了闪,猛地陷入黑暗。一片骤然降临的漆黑里,传出大大小小的尖叫,很快就有服务生举着手电进来道歉,表示电路出现意外,给今晚的客户作出补偿云云。

严正青没有再听,无人在意的角落,他打开宴会厅的侧门,悄悄走了出去。

“你好,先生,需要下楼吗,还是找不到路?电梯不能用了,楼梯在这边。”

迎面走来一位打着手电的服务生,声音很年轻。严正青被光晃到眼睛,不悦地举手挡了一下,听到那人低声说“抱歉”。

手电筒低下去,在整个断电的酒店走廊里,严正青先闻到那股隐约的花香味。

早上还在升旗台念检讨的付遥此刻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站在他对面,表情捉摸不透,微笑了一下。

“学长,需要我提供帮助吗?”

严正青皱眉看着他,过了会,开口问:“你满十六岁没?”

付遥愣了愣,哭笑不得地说:“满了,我又不是童工。”

严正青迟疑片刻,他问:“哪里可以下楼?我想出去散散心。”

付遥二话不说,转身带他向安全出口那边走,解释:“这边人少一些。”

岂止是少一些,简直是除了他们两个,再没有别人。

外面的嘈杂也被阻断,楼梯间显得清静不少。付遥走得很慢,手电照着台阶,严正青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上午班里的人倒是说了,不过他不知道具体是哪两个字。

“你……”他觉得这样问似乎不太礼貌,犹豫着,付遥轻声说:“学长的名字是严正青吧。我叫付遥,付款的付,遥远的遥。”

严正青怀疑他看出什么,把名字记下。不过他觉得付遥似乎不像是那种会和小混混打架的学生,然而这个念头也就是在心中转了一圈。

他们走出酒店的时候,来电了,整幢高楼重新变得灯火通明,花园里的音乐也再度响起。

付遥关掉手电,他说:“花园里也有内线电话亭,有什么需要可以给前台打电话。”

他回头走了两步,严正青叫住他:“等一下。”

付遥没来得及转身,严正青的身体靠近了,说着“抱歉”的时候,两根柔软的手指很轻很快地在他后颈拂过,带着那里的皮肉被拉扯了一下。

“阻隔贴翘起来了。”严正青柔和地告诉他,“我帮你压回去。”

付遥骑着车拐上街道,风把他的校服外套吹得鼓起来,清晨的阳光已经带了些许热意,大概是暑期的预报。

去一中的路上必须经过三中,不过时间还很早,三中门口稀稀落落的,经过的大部分学生都是附近其他中学的,急急向着学校赶。

没看到前两天起冲突那群人,付遥心里还松了口气。

他作为艺术生被特招进了一中的a班,日常跟其他几名艺体生一起被班主任求着少拉点班级平均分,虽然说是有点不务正业——但也是相对的。比如跟三中一流比,立马就成为品学兼优的尖子生了。

他没有给自己找麻烦的爱好,虽说一中是公立高中,可上学的很多费用是免不了的,美术生更是花钱如流水。他父母又神出鬼没,付遥只想着赶快毕业,上大学后赚钱的办法就更多了。

也托他当了半辈子混混的父母的福,付遥以不太正规的方式在市里一家酒店做服务生,赚的钱去买画具和颜料,紧巴巴的。

只是他那天放学回家的时候,跟着画室几名同学一起走,看见几个还套着三中校服的男生围住一个穿一中校服的,就一起过去看看情况。

被围住的是付遥的同班同学,他只知道这人叫何泽,两人并不熟。不过看着何泽被逼到墙角还被人故意扯开校服裤子的场景,付遥还是说:“喂,够了吧。”

也巧,当天一起走的画室同学里有三个alpha,其中一人是学雕塑的,打那几个只敢欺负oga的混蛋绰绰有余。

意外的是何泽也跑了。那一段路没有监控,等出了巷口,监控里拍到的反而是付遥几个人在追打他们。

何泽不知为何不愿意出来作证,几个混混厚着脸皮反咬一口,使付遥获得了周一念检讨的殊荣。

其他几人都气得牙痒,恨不得把何泽拖出来打一顿。付遥心中也有气,不过对他来说赚钱更重要——他还赔了那几个渣滓的医药费,暂时不想起更多冲突。

何泽左右在班里,跑不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算账。

他在校门口下车,将自行车推进去时,一辆低调的黑色轿车也停在校门口。

付遥走了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叫他:“付遥。”

他回头,严正青没拿书包,只在手臂间夹着两本书,快步赶上来,和他并肩,说:“早。”

“早。”付遥下意识回道。

严正青对他微微一笑,本来冷冰冰的面容瞬间柔和下来。他似乎想说什么,不过这时不远处有人叫他:“正青。”

alpha的气息迫近,许祁走过来,亲昵地揽住他的肩膀,目光看到付遥,满不在乎地笑了笑:“哎,是……学弟啊,你好。”他瞥了眼付遥校服上的数字。

严正青的表情又变得冷淡,付遥也知道这对校园闻名的“神仙眷侣”,早早定下娃娃亲的青梅竹马,很识趣地说:“那学长,我先走了。”

走出几步,他听到身后许祁隐约的说话声以及严正青偶尔的应答,突然想起昨天在路边听到的那几个alpha的谈话。

严正青知道许祁在他背后是这样吗?

付遥随即觉得自己实在多管闲事,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关心富二代的恋爱史,不如多关心一下他自己的存款。

“昨晚怎么那么早就走了?”许祁有些许不满,“都没到十点。”

严正青收回目光,他说:“无聊。”

“啊,无聊倒是真的。”明明即将高考,许祁看起来却很无所谓,“表哥想跟你家合作一下,那个港口他眼馋很久了。”

严正青本来看着前方的视线一动,但他的语气如常:“想要h港?那他找我也没用。”

许祁笑了两声:“你家里的意思,不是打算给你两个港口吗?”

“家里的决定,轮得到我插手么?”这些话题才更符合他们利益交换的关系,严正青对此满脸漠然,“牵扯到后面的航运公司和航线,不是那么简单的。相比之下,你家里更想拿到新发现的海上油田吧,我猜合作诚意比你表哥家里大多了。”

许祁闻言,偏过头看了看他,说道:“瞒不过你嘛。唔,不过总之你家里不会少了你的东西,你可是他们的好儿子。”

严正青短促地笑了一下,他说:“嗯,或许吧。”

付遥上午在教室上课,下午去画室练习。他没等到放学时间,就提着书包走出画室,赶着上班。

他没料到自己会再次遇着严正青。

严正青没穿校服外套,上身一件轻薄的浅色长袖卫衣,袖子卷起来露出手腕,付遥瞥见他的左手腕那里似乎有一枚青色的花纹。

纹身?

严正青背对着他,站在校门口的路灯下,正在接电话。不知说了什么,他不耐烦地吐出一口气,转过身,正好对上付遥的视线。

这还是付遥第一次在这张脸上看到这种不耐烦的表情。

很快,严正青又恢复成惯常的平静神色,他还对付遥笑了笑:“早退?”

“去上班啊,学长。”

严正青想起昨晚在酒店和他的偶遇,他迟疑片刻,想起刚刚手机里的那些话,看着付遥,问道:“接外快吗?”

五分钟后,付遥和严正青坐进一辆出租车里,听他报出一个陌生的地名。

严正青不知怎么给付遥请了假,经理甚至允许他带薪休息,态度堪称殷勤。

不愧是钱权的力量。

两个人分开坐在后排,各自靠着一侧窗户。在一阵沉默后,严正青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对付遥说:“等下到那里如果你不想呆,可以坐车回去,钱我付。”

付遥一愣,转头看他。严正青的左手按着额头,付遥看清楚了,他的左手腕,纹了一只很小的鸟雀形状的纹身。

出身优渥、高高在上的oga,竟然还有纹身?

“所以,学长本来打算叫我做什么?”

“去过赛车场吗?”严正青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含着嘲讽的冷笑,“去做裁判,一场五千。”

付遥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严正青平静地说:“现金现结。”

付遥大概明白了:富二代们消遣的游戏。

只是严正青似乎一直在散发着不悦的气息,他想了想,还是问:“学长也要去参加吗?还是……”

为什么那么不开心。

“参加啊。”严正青说道,“我是赌注。”

付遥愣住。

五颜六色的灯光和震天的音响占据了这片空地,严正青和付遥走过来后,已经有人吹了个口哨:“正青哥,你来了。”

严正青瞥他一眼,他讪笑着,反手抽自己一巴掌:“呸,我嘴贱,下次再不吹口哨了。哎?这位是?”

“不是要我带裁判?”严正青冷冷地说,“这位就是。”

“哎哟——oga裁判啊,校服都没脱。”

“有问题?”

“没有,太没有了!许祁,你老婆来了!”

付遥离得近,他看见严正青闭了一下眼睛,也觉得这种氛围令人很不舒服,冲动之下,握住严正青的左手,发觉他的手指竟然在微微颤抖。

不等他思考自己的动机,严正青侧头看他一眼,好像是误会了,声音放缓和一些:“别怕,我带你来的,谁都不能动你。”

“我不怕。”付遥说。

严正青回握他一下,手不再颤抖了,平静地迎上分开人群走过来的许祁。

“正青。”许祁抬手揽住他,身上的信息素不加掩饰,又对付遥点头,“这不是早上的学弟?你带他来做裁判?”

“嗯。”严正青惜字如金,对付遥说,“跟上,来这边。”

“他能行吗?”

严正青扫他一眼,许祁只好说:“得了,学弟,走,让你学长给你讲一下规则。”

空地充斥着烟酒味,还有a或o泄露出来的信息素味道。眩目的灯光急速变换着色彩,不远处弯弯曲曲的车道两边,也亮起一盏盏灯,几乎把这块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这个,今晚的裁判,完全第三方,谁都不认识,够公平了吧?”

付遥听见许祁这么和别人说。

严正青目不斜视,带着他来到终点那里,让他去上边的台子坐着,给他看桌上的表、望远镜和两面三角形旗子,一红一蓝。

“他们玩得是两两一组,一方红,一方蓝。你掐着表对麦说开始,看哪一方先过线,就是哪一方胜。不过有时间限制,如果到点了,都没到终点,那么这一组全部淘汰。”

规则很简单,付遥看了看喧嚷的人群,他问:“就这些?”

“对。”严正青看他一眼,其实有点后悔因为一时的情绪把付遥带到这种场合,“赢了的人可能会给你塞红包,他们图个彩头,你收了就行。”

“我没问题。”沉思片刻后,付遥在桌后坐下,拿起表对了对时间,他比严正青想的要镇静,“不过……学长你呢?”

严正青的手,迟疑了一下,落在他肩上,拍了拍他:“我去给你拿些零食,还没吃晚饭吧。”

手机震了震,是许祁发来了消息。严正青不动声色,转身走到观众席那边。

能来这里消遣的年轻人都不太讲究,有人都已经席地而坐开始打牌,赌注就是他们放在旁边的手表和车钥匙,也不在乎这点钱,气氛很愉悦,一种无聊的愉悦。

“安排好了?”

许祁在最后一组,他晃着车钥匙,还在嚼口香糖,“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么一个学弟,还挺可爱的。”

严正青只回答:“都好了。不久才认识。”

但是莫名好像已经认识很久,有种说不出的熟稔。

“看起来我的表哥很想要你手里的东西。”许祁发笑,“他竟然用让我和你解除婚约来赌,真是的,哪次赛车他赢过我?”

不远处的角落,站着那位面容模糊的表哥。

“说起来,正青,如果我输了,真的要和你解除婚约,你会答应他吗?”

严正青收回目光,他说:“我只听家里的安排。”

许祁神色一动,严正青又道:“再说,你不会输的,对吧?”

许祁大笑起来,他去热身准备了。严正青则端起两份小蛋糕还有两瓶汽水,走回裁判台。

付遥坐在裁判台上,他通过望远镜,看到处已经停好两辆叫不出名字的跑车,正有人在跑车后绑上不同颜色的旗子。晚风徐徐吹过,他又拿着望远镜向人群里看,看到显眼的严正青,与他身边的许祁。

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两人之间没多少感情——不过利益交换的婚姻,没有感情才最方便。

付遥放下望远镜,无意识地捏了捏手指。

他想抽烟了。

食物的香气自他背后传来,严正青放下盘子,双手放在栏杆上,灯光倒映在他的眼瞳里。

付遥刚从包里把烟盒掏出来,莫名心虚,想藏起来。严正青背对着他说:“想抽就抽吧。”

“学长,你不抽烟吧?”

严正青转身看他,似乎在出神,接着他说:“给我一根。”

付遥不常抽,但偶尔会犯烟瘾,不如说严正青竟然会抽烟,让他更惊吓。他的烟和火机都很廉价,严正青看起来却不嫌弃。

他拢着火,给严正青点完后,这个廉价的打火机就开始罢工。付遥没得办法,只好凑近了,两根烟头一撞,他的也点燃了。

远远的,有人喊:“裁判——准备好了——”

付遥转身,夹着烟,对着表,他的声音意外得稳:“嗯,三、二、一,开始。”

直到最后一组,付遥才坐直了身体。

严正青一直坐在他旁边玩手机,异常沉默。这些赛车的都是富二代们来玩,很多人不论输赢,并且基本成年了。

看到付遥这么一个穿着校服的生面孔,他们都大方地给他塞红包,如今那些红包全堆在严正青手边。

他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严正青来看,观赛的人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一个劲起哄。

“到谁了?”严正青抬头问了一句,随后了然,“照常开始就行。许祁虽然……不过这个不至于比不过。”

他克制住没说什么,将汽水喝完,玻璃瓶扔到一旁。

严正青没说错,许祁果然赢了。

他走到裁判台上,自得地捋着头发,说:“真是不自量力。对了,我没带现金,小学弟,加一下好友吧,给你发红包。”

付遥不是很乐意,可严正青在他身后说:“收吧。”他也只能将手机屏幕亮出去,却是先给严正青。

严正青一愣,随后扫了付遥的二维码,发了申请过去。

“你们还没有好友?”许祁被插了队,耸肩,“真的才认识啊。”

发了红包后,许祁:“一起回去?”

“别折腾了,这么晚。”严正青看了眼付遥,“他被我拉过来做苦力,我把他送回去。”

“我开车吧,更安全。”许祁举起手,“没沾一点酒。”

回去的路上是三个人,许祁开着车,还很能聊,话题没断过。

不过付遥觉得,不如他和严正青来时安静的出租车。

付遥下车后,许祁多看了两眼他的背影,再次启动车时,对严正青说:“你这个新认识的学弟,还蛮有意思的。”

严正青本来在闭目养神,闻言慢慢睁开眼。

许祁没在意,继续说:“你好像挺喜欢他?下次玩也带他出来吧。”

“他跟我们不是一路人,你收敛点。”严正青只这么说。

许祁笑着,回头瞥他:“别这个语气啊,我觉得他气质其实跟你有点像,你要是乐意……我们可以玩3p,他看起来挺缺钱的,不是吗?”

严正青终于正眼看他,说:“别逼我把你做的那些烂事捅到你爸妈那里。”

“你说上次那个beta?又没玩死,我给他家里送了一套房子,什么事都没有了。便宜货而已。”

严正青低头看自己左手的刺青,他的手攥紧了一瞬,手背浮现出青色的血管。那种反胃感又出现了,他想把许祁的头按进马桶里。

“停车。”

许祁不停,严正青直接去开车门。许祁骂了一句,他踩下急刹,扶着方向盘,看严正青头也不回地下车离开。

付遥回家后,一个人在狭窄的卧室里,坐在地上数了数今晚拿到的钱。

纸醉金迷的场合,新崭崭的钞票散发着独有的气息,在那种环境下,很容易令人失去对金钱的正常认知。光是今晚的收入,已经足够支付付遥高中剩下阶段的所有费用——甚至可能有余。

他捂住脸吸了口气,把钱全部收好,拿起手机,无意中点进严正青的头像,看了看他的朋友圈,一片空白。

相比之下,许祁的朋友圈丰富许多,甚至刚刚更新了一条,一看就知道是在夜店。

严正青怎么能忍受他的?

之后一连几天,付遥都没遇上严正青。

他依旧很忙,上课、去画室、去打工,深夜再疲惫地回去倒头就睡。

轻易得来的那些钱让他没有安全感,非得再多赚一些,他才能踏实。

已经进入六月,高三的教学楼充满了紧绷的气氛。这里毕竟大多数都是普通学生,高考是他们人生中一次重要的节点,连带着高一高二的学生,都不怎么在高三楼的附近喧闹。

许祁也要高考,到底安分了一些。他虽然不靠高考,可分数还是得过得去,暂时也不出去鬼混。

高考假很快就来了。付遥帮着排完考场,考试时学校会严格管理,他画室都不能去。

“付遥,”同学叫他,“有人找你。”

付遥拎着书包出去,没想到是严正青。

他穿着短袖的校服,左手腕上戴着手表,将那枚小小的纹身遮住了。

严正青对他点点头:“要回去了?”

“嗯。”

“一起走吧,你怎么回去?”

“骑自行车。”

两人来到车棚,付遥推出自行车,严正青看了两眼,付遥突然灵光一闪,问他:“学长,会骑车吗?”

严正青沉默以对,付遥明白了,他笑笑,跨上车:“我带你吧。”

“可以吗?”严正青很怀疑。

付遥一条腿支在地上,他掌着车把,两人个子都挺高,付遥笑着保证:“不会摔了你的,学长。”

严正青觉得还是要保持一些礼节,不过坐在自行车后座对他来说太稀有,不得不伸出一只手,抱住付遥的腰。

“没关系,我不怕痒。”付遥蹬了一下,自行车行驶起来,“学长小心别掉下去。”

下午带着热度的风吹过来,严正青让付遥在经过的商圈一家甜品店前停下,要了两个冰淇淋碗,说:“我请客。”

直到坐下,付遥才问:“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这几天,许祁联系过你没?”

“没有。”

“他考试后可能会找你。”严正青的眼睛,正视着付遥,“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没有歧义……不过我希望你不要理会他,他找你不会有好事的,哪怕他开价很高。”

冰淇淋碗送上来了,散发着凉丝丝的甜意。

“什么意思?”付遥问。他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太明白。

严正青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直白地表示:“如果许祁约你,尽量拒绝吧。”

许祁不是干不出强制的事,不过面对他眼中的“便宜货”,被下一次脸就不会再纠缠了。可是一个一直辛苦的穷学生,面对唾手可得的令人迷醉的金钱和欢愉,能够稳得住吗?

这种例子,严正青在他身边那些败类身上见得太多了。

毁掉一个人,只需要他们从手指缝里漏出一点好处,就能顺利达成目标。

坐在他对面的付遥小心挖掉最上面的冰淇淋球,茫然地反问:“啊?他为什么会找我?”

付遥的眼睛微微睁大,他漂亮的青涩五官和oga身份带来的吸引力,确实很容易引起alpha的兴趣。

严正青注视他一会,说道:“因为他喜欢这种。”

玩弄那些毫无力量的弱者,把他人的性命和精神完全掌握在手中,确实会带来难以言喻的快感。

“我……啊,我不是那种破坏别人关系的人。”付遥不知道怎么措辞,“我知道你们有婚约。”

严正青:“我只是担心你被他骗。”

他的睫毛垂下去,眼神也显得不甚明朗。等到付遥吃完,严正青推开他只吃了三分之一的冰淇淋,和他告别。

司机已经将车开了过来,严正青坐进车里,付遥跨上自行车,向两个方向各自远去。

高考后,许祁就不见人影了。

严正青知道他赶着出去放纵,并不关心。许祁不在学校,他比谁都高兴。

为了督促学生的紧张感,这边学校就让高二的学生搬去高三的教室,高一的学生去高二的教室。

严正青的书不多,他逆着人流走下楼,想找个地方清静一下,就看见付遥背着画板,抱着颜料盒走着,前方路上还散落着不知道谁放在那里的损坏桌椅。

“小心。”严正青提醒一句,走过去帮他分担了一部分,“怎么那么多东西?”

“啊,学长?”付遥对他笑一笑,“我们换画室了,我得把东西弄过去。”

学校领导被美术老师磨了两年,总算给装修了一间更新更大的画室,就是这些美术生的东西又多又杂,大多还很贵,搬过去要费不少力气。

严正青帮他跑了两趟,结束时校园里都差不多安静了。接下来都是自习的时间,严正青不急着回去,坐在画室角落的折叠椅上,窗户吹进来的风拂着他汗湿的发尾。

付遥出去了一会才回来,手里拿着自动贩卖机买来的两罐冰凉的汽水,递给严正青。

“谢谢。”

“我才该说谢谢吧。”

严正青搬东西时把手表摘了,左手腕的纹身又露出来。付遥喝着汽水看了会,问他:“学长,你的手上为什么还有纹身?”

“哦,之前为了好玩弄的。”严正青抬起手看了眼,“挺潦草,等高考完去洗掉。”

付遥:“不疼吗?”

“还好。”严正青突然看他一眼,“要试试吗?”

一点一点的阳光从道路边树木的枝叶间落下来,随着风吹而轻轻摇晃着。严正青推开纹身店的门,门旁边的铃铛顿时叮叮当当响起来。

这家纹身店不大,装修却很精致干净,进门后空调的凉气扑面而来,吹散热意。

付遥习惯性地去看墙上的价格表,怀疑自己看错了。而严正青已经在一旁坐下,对付遥说:“你看看,挑一个喜欢的吧。”

这家店起步价格都有四位数,付遥没来过这么奢侈的地方。店员还捧着册子给他,说有需要可以量身定制。

不得不说,这家店确实很有风格和美感,很多设计都使人眼前一亮。付遥翻了翻册子,听到严正青靠近他说:“这个老板之前也是学美术的,我想你们可能会有共同语言?”

付遥看他,两人靠得很近:“怎么来开纹身店了?”

“他说学画画没出路,还有什么,记不得了。”严正青摇摇头,“选好了吗?”

付遥叹一口气,点了点一个图案,同时告诉他:“学画画确实没有出路。”

严正青被他逗笑了,淡红的唇角翘起,支着脸叫来店员,带付遥去纹身的房间。

付遥选了一个向日葵的图案,在花朵旁边还探出一只兔子的头。大概是学艺术的人的通病,不是对各种新潮的首饰感兴趣,就是爱折腾纹身。他其实一直有这个想法,但从未付诸实践过,没料到这么突然就被严正青带来店里。

“这个图可以纹在上臂,也可以在大腿,或者上半身别的地方。”纹身师让付遥坐下,给他看效果图,“看你还是学生,最好在平时露不出来的部位吧。”

她看着面前这个少年,低头思索几秒,就有了决断:“肩膀后面吧。”

付遥进去了,他选的那个图案估计要等一段时间才能好。严正青拿起手机,看到有个熟人给他报信,拍的是许祁在游艇上,怀里搂着一个看不清面容的oga。

严正青嗤笑一声,不为所动。他扣下手机,盯着左手腕的那只鸟雀的剪影,出了片刻的神。

这是他十五岁的时候知道家里确定订婚的消息,一气之下翻墙出去,来了这家店纹的东西。理智上他知道这是最合适的安排,感情上他看到许祁就想吐,这没什么冲突。

严正青又将搁在一旁的册子翻了翻,突然问店员:“这两个图案是一对?”

“这个不算一对,不过可以呼应,就放一起了。”

在付遥选中的向日葵与兔子旁边,是一个快要站立起来的兔子,伸出头啃食一朵向日葵的图片。

严正青的手指在上面一停,过了会,他合上册子,拿起手机在一家私房菜馆订了晚餐。

差不多两个小时后,付遥披着衣服走出来,额头还有一层薄薄的细汗。

“她一开始我就后悔了。”他嘴唇很红,脸庞也透出血色,“怎么这么痛啊。”

严正青给他剥了一颗糖:“中间觉得痛可以让她停下。”

“长痛不如短痛。”付遥叹气,在严正青的帮助下将衣服穿好了。

他雪白的后背上,一朵明艳的向日葵,花朵旁边的兔子,眼睛似乎在瞧着严正青。

“我帮你请假了。”严正青说,“去吃饭吧。”

暑假,严正青要去参加之前报名的夏令营,付遥除了打工外,还要去上美术老师的课,两人根本碰不到面。

严正青不算健谈,只是会隔几天询问付遥纹身的恢复情况。付遥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钱和画,趁着早上刷牙,赤着上半身在镜子前拍了张照。

鲜明的图案浮现在皮肤上,恢复得很好,严正青才放下心。

他一直在夏令营呆到八月才回家,恰好遇到许祁上门拜访。

“我带了挺多礼物的,不知道正青喜欢什么,多买了点。”许祁和严家父母寒暄着,他看起来神采飞扬,“上大学后我也会常回家的。”

严正青放下东西走进客厅,他和许祁露出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假笑。

“这次不小心把外面一个oga弄怀孕了。”花朵掩映的露台上,许祁点了根烟,“我爸让我过来给你道歉,喏,这表送你了,还有一条项链。”

奢华的盒子被严正青随手放到一边,他冷淡地说:“你最应该道歉的是那个oga吧?”

“喂,一个男妓而已。好吧,我也给他补偿了,他自己都接受。”

严正青低头看着手表,蓝宝石的表盘,折射出凛冽的闪光。

“大学里我会注意的。”许祁作出毫无信服力的保证,“不管怎么说还是beta方便,如果你以后要搞婚外情,我也只能接受beta。”

“先别说这些了,你最应该头疼的是你那几个不同母亲的兄弟吧。”严正青提醒他,“你爸又将一个孩子接到身边抚养了。”

许祁的神情,阴沉了一瞬。

“别做花花公子做得智商下降。”严正青离开露台,随手将价值昂贵的项链,挂在佣人抱着的,他妈妈养的茶杯犬的脖子上。

付遥早上起来,昏头昏脑地接了把凉水洗脸。他扶着洗手池,湿淋淋的脸呈现在镜子里,因为没穿上衣,所以可以看到肩头那里微微露出的刺青的边缘。

纹身价格不低,付遥一直嘴上不提,是他知道这个钱对严正青来说算不了什么,念来念去反而显得小气。但他心里是记着的,总有一天可以……回礼。

他对着镜子笑了笑,转身穿上衣服,背着包出门。

打工暂时告一段落,付遥现在基本全天泡在画室,看到画纸和颜料就想吐。不过他的目标院校分数实在是高,等到高三,恐怕得没日没夜地画。

自行车停下,付遥去画室楼下买了一份手抓饼,正要上楼时却听后面有人说:“喂,那位……小学弟,等等,回头。”

许祁站在他身后,看着他,有点惊讶的样子:“你也在这里上课?”

付遥对他没什么好感,敷衍地点头,许祁又报出一个名字,问付遥这人在不在上面。

是一同上课的一个beta,模样很漂亮,会打扮,说话又黏又软。

付遥坐下去开始吃早饭,看着那个beta请了假,兴高采烈地跨上许祁机车的后座,在街道上飞驰而去。

走之前他还半开玩笑地问付遥要不要一起去,付遥不想理他,只说还要上课,就进了画室。

严正青怎么能忍受得了这种人?

付遥不知道是第几次产生这个疑问。

他扔掉手抓饼的包装袋,手机忽然一震,严正青问他在哪里上课。

付遥盯着屏幕,把定位发了过去。

“许祁去你们画室?”严正青本来在看菜单,闻言抬眼。

付遥将事情简单讲了讲,严正青脸上掠过一点嘲讽的神情,说:“不用管他。他如果骚扰你,你可以和我说。”

付遥并不担忧这个,但还是点头应了。

严正青在他画室旁听了一上午的课,中午就和付遥在附近的小餐馆吃饭,整个人看起来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本人倒一副不在意的样子。

“你这样来陪我,不会浪费时间吗?”付遥问他。

“还好。”点完菜后,严正青对他笑笑,“我蹭一下你们的空调写作业。”

付遥本以为严正青应该是那种放假前十天就写完暑假作业的优秀模范,没想到他在八月还没写完:“学长也没写完暑假作业?”

严正青坦诚承认:“上个月太忙了,闲下来的时间根本不想写作业。”

菜端上来,付遥去拆一次性筷子。旁边一张桌子坐下几个和他们年龄差不多的混混,声音不小,很快就注意到隔壁两个容貌出众的oga,时不时投过目光来看。

付遥心里有些厌烦,严正青似乎比他平静,还和他交流这个餐馆老板的手艺。

没几分钟,又来一个人匆匆坐下,顿时引起那桌人的调笑。付遥侧头看去,动作不由一顿。

来人是何泽。他坐在这桌唯一一个alpha旁边,显然也看见了付遥,但转过头,装作没看到。

付遥自然也不会跟他打招呼,吃完饭出来后,才和严正青提起。

“是之前那个连累你上台检讨的?”严正青很快反应过来。

付遥已经忙得快要忘记他了,嗯一声:“算了,我跟他不熟,过去这么久也没必要还去找他麻烦。”

严正青陪他去街边的便利店买水,付遥进到货架中后,严正青在柜台要了一包廉价的烟和一只打火机。

他走到店门口点燃,扪心自问为什么要过来找付遥。

因为被许祁和父母烦到想出来散心?还是因为一个月没有见到付遥?可他们的关系又谈不上有多熟,为什么会有这种类似想念的感情?

为什么他在烦闷的时候,竟然觉得见到付遥可以聊作安慰?

辛辣的烟草味令严正青偏过头猛地咳嗽起来,他把才吸了一两口的烟摁灭,正要回头去看付遥,就见餐馆里刚刚邻桌的人并那个何泽一起出来。中间唯一一个alpha以暧昧的动作揽着何泽,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是什么关系。

严正青走回便利店,看付遥正要出去,不动声色地说:“我买块雪糕。”

等他们买完出来,那几个人已经消失了。

“学长?”

严正青有些走神,被叫了一声后,垂下目光,说:“今天打扰你了,好好上课吧,我走了,开学再见。”

付遥回了句再见,看着严正青没走过街角,就将那块只尝了一口的雪糕扔进垃圾桶。

真是纯正的大少爷作风。

付遥心中因为严正青的离开而产生了些许失落,随后他浑身一凛。

失落什么?

直到开学,付遥都没有得出答案。

他因为上学期的事被分去b班,高三则都在另一幢教学楼,和高二的班级遥遥相望。

开学没两天,严正青就托人将一只信封放在他桌上。

付遥拆开后,诧异地发现里面是下周一个油画展的门票。

严正青在手机上以有些矜持的口吻邀请他去看画展。

说是严正青请,其实他对那些油画兴致缺缺,真正看懂的只有付遥。不过他本来就是作陪,装模作样在两幅画前站了会,就去按展馆里的钢琴。

“学长还会弹钢琴?”

付遥不仅看,还拿本子写了两页笔记。他转了一圈回来,看见严正青在按琴键。

oga几乎是被默认需要有些才艺,更何况出身优渥的oga。严正青没有多少艺术天赋,只是从小被要求去学钢琴。他说:“会一点,你要听听吗?”

这场展会私人性质更重,能拿到门票的大多有些关系。严正青只跟工作人员交涉了一下,就顺利坐下,试了试音。

他给付遥弹了一段难度不高的曲子,胜在容貌和姿态出色,赏心悦目。付遥站在琴边,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弯下腰去,靠近严正青的脸。

严正青收回双手,仰头看他,却突然起身,他的嘴唇,吻上付遥的脸庞。

围观人群中响起小小的惊呼和善意的笑声,付遥差点没抓住笔记本,而严正青避开他的目光,转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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