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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徒】缇奇/亚连(下)

 

要制止这样的攻击很容易。

缇奇轻轻松松就捉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过来,用一个吻堵上他语无伦次的小嘴。

亚连感觉整个呼吸道都被对方的气息入侵,他不明白这种只会阻碍呼吸的行为有什么意义。

烟草的苦味从没有那么清晰过,他甚至有了身体从内到外都被染上对方气味的错觉,这种侵染还随着每一次呼吸不断加深。

就像是伴随着呼吸不断加深的思念。

大脑从深处开始麻痹,身体像失重一般轻飘飘的。他的双脚失去对地面的感觉,甚至感觉不到万有引力。

他几乎迷失在这个吻里,这个吻还伴随着叫人透不过气来的紧密拥抱。

但是任何言语或行为都无法改变他和他处于敌对关系这个事实。

亚连感觉到紧扣在自己腰部的手微微颤抖,他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瞬间缩紧。

在病房苏醒时感受到的寒冷再次袭来,体表每一根神经都冻得麻木。

因此,他没留意到,在颤抖的人其实是自己。

双唇分开,他听到男人的低语。

“能在和你来一局扑克就好了,哈哈,希望这次不要再出老千啦,少年。”

“谁、谁会跟你打牌啊!”

亚连打起精神,恶狠狠地瞪过去。

“好了好了,别动不动就生气嘛。”

缇奇向后退,灵巧地避开了亚连的攻击。

滴答。

滴答,滴答。

液体滴落的痕迹留在缇奇刚才的所站的位置。

亚连抬起头,看到男人额头上的圣痕显得有点怪异。

虽然猜测那可能是流出的汗水在深色皮肤上形成了视觉误差,可是细看之下才发现那是血。圣痕正断断续续流出血来。黑色血液涌出伤口,向下滴落。

“看来,外头那个异端审问官又开始做新的尝试了啊。”缇奇像要抹去血迹一样抬手擦了下额前,又发现连手上的圣痕也开始流血。

他对亚连露出悠哉的微笑,似乎生存或死亡他都没放在心上。

“虽然时间不长,没准我以后会怀念被囚禁在这里的时光呢。拜拜啦~”

圣痕流出的黑色血液滴落下来,生出一簇簇漆黑的荆棘。

变故发生的如此突然,亚连的大脑一片空白。

“缇奇?”他对着敌人喊道。“缇奇-米克!”

他从来没想过要背叛圣战,他比谁都想要打败千年伯爵。此刻他居然一边喊着敌人的名字一边走过去,好像打算做些什么阻止敌人的消失。

“缇奇……等一下。”

黑色的荆棘丛林如有生命般,绞住黑发男人的四肢,扭曲舞动,把黑发的诺亚举到半空中。

荆棘丛林把缇奇吞没了。

“缇奇——!!”

有谁发出了声嘶力竭的呼喊,一次还是两次呢?

事后很久,亚连才想起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眼看着缇奇被卷动的荆棘丛完全吞没,亚连有种胸口被绞碎的感觉,为什么有这种感觉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心跳声异常沉重,呼吸的气息变得冰冷,心底生出一种很讨厌的预感。

试图挽留那个男人的自己显得非常可笑——他们之间明明没有除了敌人之外的其他关系。

未曾有过的矛盾心情像是要把他一分为二撕裂开。

他明白这种心情非常危险,如果无法停止,他或许会背叛当初的誓言。哪怕那个誓言代表了他生存至今的全部理由。

可是他停不下来。

最终,奏者急剧起伏的情绪影响到方舟,无法继续维持这个存在于现实与虚幻夹缝里的特殊空间。周遭的地面,墙壁乃至天花板都开始大片大片崩落。

在飞扬的尘埃和无数的碎片之下,亚连看到缇奇-米克这个人对于自己的意义。

他抱住头弯起身子,终于意识到已经无路可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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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睁开眼,讯问室亮的刺眼的照明灯直射过来。

眼睛非常不舒服,于是亚连扭头想躲开。只是才躲开灯光,又目击到异端审问官的随从瘫软在座椅上浑身抽搐的模样,显然是持续发动异能感超过了身体能承受的极限,已经撑不下去了。

面对这个情况,他第一个想法是赶紧联系医疗班,却发现脖子以下竟然是一丝一毫都不能动。他忍着刺眼的灯光朝下看,发觉自己身上套了特殊的拘束具。

造型夸张的镣铐没有上锁,而是刻印了令人眼花缭乱的复杂符文。

“不用白费力气了,你挣脱不了的。”

彼埃尔的声音传来。

异端审问官站在大幅的玻璃窗户前,在加厚的特制玻璃对面是关押缇奇的牢房。他目不转睛盯着窗户的对面,并没有多看亚连。

“——你应该感到荣幸,你是第一个用上特殊束具的诺亚。当然了,这也是在你同类身上进行研究得到的成果之一。”

“可是,您的随从他……”

彼埃尔终于转身盯着亚连。“你的同类们残杀人类的时候,我可真看不出来诺亚会关心除了虐杀人类之外的事啊。”

彼埃尔冰冷的眼神深处好似栖息了某种狂暴的生物,亚连有些怀疑这人的神志是否还正常。

讯问室角落里,大卫的身躯已经停止抽搐,从他嘴角流出的也不再是口水,而是白沫状的东西。亚连看得头皮发紧,不忍直视。

他愤怒地回击道:“你身为人类,但你连自己随从的生命都不在乎。现在该做的是先救人啊——快点放开我!”

“把你放开,好让你营救另一个诺亚吗?”彼埃尔高声笑起来,笑过之后他从玻璃窗前走开,示意亚连也看看窗户对面。“有谁可以救得了他呢?”

先前那个钉在十字架上血肉模糊的人形已经不见了。

扭曲的十字架倒在地砖上,周围满是血污,散落着大小不一,红色和黑色的碎块。

“看吧,没有什么是神之力不能摧毁的,诺亚也是如此……”彼埃尔沾沾自喜地夸耀着,冰冷的眼神定在亚连身上。“接下来就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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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在北极上空漂浮着另一座方舟。

罗德趴在摊开的作业本上睡得香甜,千年伯爵坐在靠窗的沙发上,摆弄着一副扑克牌。

伯爵那顶造型夸张的高帽子周围装饰着铃兰花,面具一样怪异的笑脸对着窗外和煦的春光。像是察觉到什么,伯爵停下了一个人的纸牌游戏。

“真是等了很长的时间啊。”伯爵转向房间里的第三人。

“露露贝尔,现在可以启程了。”他对戴眼镜的金发女性道。“是时候去迎接名为快乐的孩子啦~!”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黑教团。晨光刚照亮白雪覆盖的大地,但是在光线抵达不了的地下,戒备森严的牢房响起尖锐的警报声。

科学班安装的探测器检测到诺亚的气息,铃声高鸣。探测器的尖锐铃声让人头皮发麻,犹如传说中报丧女妖的尖叫声。

如同经历死亡之后复活的神之子,继承了【快乐】之名的诺亚迎来了真正的觉醒。

++

探测器只响了半分钟就嘎然而止,与之一同消失的是牢房内的灯光。

一片死寂。

彼埃尔像被人施了定身法一样维持着扭头看牢房的姿势纹丝不动。

不晓得受到来自何方的攻击,探测器和照明灯同时遭到破坏。现在只有讯问室里还有光亮,黑暗和未知唤醒了人类最古老的恐惧感。

浓重的黑暗对面,渐渐地有声音传来。

那声响一开始很轻微,好像树叶在风中发出沙沙声,很快就清晰响亮起来——仿佛地洞里一整窝的蛇受到惊吓纷纷逃窜,使人误以为有大量爬行类生物正游走袭来。

“哐啷”一声巨响,一个物体砸到玻璃窗上。

彼埃尔惊叫着后退,脊背贴到远离玻璃窗的墙壁上,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特制的玻璃没有被砸穿,但是有些凹陷下去,遍布蛛网似的裂纹。

紧跟着又一声巨响,窗玻璃不堪重荷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一个脏兮兮的金属块也跟着掉进讯问室。

异端审问官发出不成声的惨叫落荒而逃,亚连也吓得够呛,定定神去看金属块,发现是拷问用机器人室长三号的残骸。金属块边缘还留着被巨大的力量绞碎撕开的痕迹。

彼埃尔逃走了,讯问室里只剩下亚连和生死不明的大卫。

由于施术者彼埃尔离开,亚连身上的特殊拘束具有了松动,正当他尝试挣脱出来,听到警报声赶来的监狱守卫部队端着武器涌进讯问室。

“入侵者!”

“怎么办,异端审问官大人不见了。”

“快看——关押诺亚的牢房遭到破坏,快去请求驱魔师支援!”

才恢复自由就看到守卫们的武器纷纷对准自己,亚连甚至没想起来应该解释一下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可以自如行动,优先事项应该是呼叫医疗班,不晓得彼埃尔那个随从还可以支撑多久。

“请听我说,能先联系医疗班吗,我没有带魔偶所以……”

没有人理会亚连的要求,还高声呵斥要他呆在原地别动。

照明灯不明原因的损坏导致讯问室一墙之隔的牢房被黑暗统治,而守卫部队一进来就看到亚连正忙着挣脱束缚——异端审问官针对诺亚研制的特殊拘束具他们是见过的,更不用说亚连-沃克的名字并没有在允许入内的名单上。

“我说——这个白发的小鬼好像也是驱魔师吧?”

“你确定吗?我们接到的命令是发现异常就要当场击杀的,但如果对方是驱魔师大人……”

四散在讯问室里的守卫们交头接耳,有人在勘察现场做记录,也有人不断呼叫支援——看起来并不成功,通讯被中断了。

亚连心头浮现不好的预感。

那不祥的预感仿佛有实质一样,从他后背攀上阴冷沉重的压迫感。他不禁回头去看,但他身后只有破碎的玻璃窗,和黑洞洞的牢房。

整个房间忽然一晃,大音量的鸣响出现得毫无预兆。

亚连捂住耳朵,发现音量并未减弱。

他周围的监狱守卫也都捂着耳朵一脸痛苦的样子。

像是要摧毁一切的低沉噪音撼动耳膜,像是地震的动静,又像是飓风降临。

耳朵阵阵刺痛,同时全身上下流过汗毛都要竖起来的寒意。伴随着低沉的噪音,那蛇群狂舞一般的声响再度响起。好似黑夜中突然听到有人在身后轻笑一样突兀,交相辉映的怪异声响让人毛骨悚然。

声音越来越响,加上地面摇晃,亚连站不稳跌坐在地板上。他摔倒的瞬间,仿佛上百条鞭子挥舞起来的残影出现在视野当中,顿时血光四溅。

那些好像拥有生命和独立意识的“长鞭”肆意挥舞,差不多有十人的守卫部队纷纷被长鞭卷起来,被绞碎或者刺穿。

血肉和破碎的脏器散的到处都是,侥幸逃过一劫的亚连忍不住吐了出来。

“究……究竟是怎么回事?”止不住地颤抖着,他茫然地发出疑问,自然是不会得到回答。

整个地下牢房只剩下他一个活人。

耳边还残留着守卫们被虐杀时的各种声响——骨头折断声,让人牙酸的皮肉扯碎声,还有那些人在短短几秒钟内从生到死的凄惶惨叫。

讯问室损坏的不成样子。

残垣断壁上到处都是碎裂的尸体残骸,血水在地面上形成一处一处的深红水洼。如果一个调皮的孩子跑到学校的动物小屋大肆破坏,并且弄死所有的小生物,大约就和眼前的情景差不多——就像什么人一边大笑着一边以杀戮和破坏为乐制造出的惨剧。

亚连觉得自己被扔进一个血色弥漫的噩梦里,在他看不到的某处,一个嗜杀的疯子正在愉悦地哼着小曲,等着他因恐惧而崩溃,再走出来耐心地肢解他。

先前类似地鸣与蛇群的声响都消失了。

因此当野兽般的嘶吼突然迸发时,亚连后颈的皮肉猛地绷紧,犹如闪电划破寂静的夜空。

他本能地去看声音来源处,讯问室对面的牢房里有什么在动。

灯光来自守卫尸体上挂着的可移动照明工具,沾着血污的照明灯轻轻摆动,光线也跟着飘忽不定。

野兽的嘶吼再度响起,好像脱离母体的妖魔在昭示新生的喜悦,亚连完全被这种声响吸引住,甚至没有分心去考虑逃离此地。

在晃动的光柱尽头,有个浑身飘散着黑雾的另类的生物。那生物的外表酷似人形,有修长的四肢,体表附着黑色鳞片,背后蠕动着无数长鞭一样的东西,它们排列出形似羽翼的东西。

这样的姿态,只能是最深的黑暗和最沉重的罪恶交媾而诞生的产物。

虽然恐怖,却有种利刃般的美感。

这是被神放逐的罪民——诺亚觉醒之后的模样。

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是未知的妖魔而是诺亚,亚连顿时抛开了恐惧。

他很清楚该怎么对付这样的敌人。

感觉到异能感发动的圣洁白光,觉醒的诺亚朝驱魔师发出一阵嚎叫。

高频率的刺耳叫声震碎了讯问室残存的几块玻璃。

诺亚眨眼功夫就跃到亚连跟前,之前扎进他身体的大卫的圣洁崩毁破碎成细小的光的微粒,他出击的动作瞬间震开这些雪花般的细碎光粒,打在亚连匆忙之间竖起的破魔剑侧面,造成砰然巨响。

握剑的双手被震的生疼,虎口处渗出血来,亚连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这样的力量和速度,简直不像是人类……复活的诺亚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并非他认识的缇奇-米克。

认知到这一点,他心头一松,反击的动作不再有丁点犹豫。

随后的战斗异常激烈,为保住性命亚连已经豁出全力,根本无暇去想关于那个男人的事情。他和对方的战斗使得牢房区域的数根金属立柱变得歪曲,厚重石块搭建的墙壁和穹顶出现细小的裂纹。

“呃……可恶!”

体力消耗的异常快,终于让亚连想起自己在几小时前还躺在病床上,他估计自己饿了好几天。虽然昏睡期间有通过静脉注射补充一些能量,但他现在确确实实是大病初愈的状态,根本承受不了如此高强度的战斗。

那生物像是要炫耀新生后获得的巨大力量,出招一次比一次凶猛,裂开嘴嘶吼的表情好像在狂妄地嘲笑亚连的弱小。

强行从体内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总算是挡下了又一次攻击,可是他已经没有战斗下去的余力,只是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

枪声响起。

“哈啊……师父?”

和火药推动金属弹头发出的枪声不同,那是驱魔武器发出的声音。这熟悉的枪响让亚连长出一口气,猛然放松下来的结果是摇摇晃晃不得不四肢着地,他已经无力再发动圣洁,神之道化和驱魔剑都消散在空中,凝成他鲜红的手臂。

驱魔武器持续开枪,特殊子弹把怪物一样的诺亚逼退好几步,也许是感觉到有被消灭掉的威胁,漆黑的生物顺着砸穿地牢形成的洞口离开了。

吹掉枪型圣洁【断罪者】枪口处并不存在的硝烟,克洛斯-马利安从半截断壁的影子里走出来。他身侧拱卫着身着礼服长裙的女性,是术式制造出的寄生型圣洁的尸人偶。

“你突然从病房里失踪,知不知道我花了多少功夫来找你啊,笨蛋徒弟。”

他没有走到亚连身边,而是有意隔开一些距离说着话。

“现在有何感想呢?你想做驱魔师还是做个诺亚?”

刚才略作休息,亚连有了站起来的力气。

他以坚定的眼神看向克洛斯,像是在说这还用问吗一样露出一个微笑。“当然是驱魔师。”

“接住——”克洛斯扔过来一件驱魔师制服外套。

“穿着病号服上战场也太不像样,虽然说你去领一件新的也可以,不过人家女孩子在你昏迷期间一针一线缝补好,还是继续穿吧。”

看着亚连穿好制服,克洛斯冷峻的面容上稍显笑意。“上头有个女的诺亚带领大军攻破了教团大门,正忙的不可开交呢,你要是还站得起来就过去帮把手,刚刚逃走的诺亚交给我处理。”

亚连点点头,看到师父带着玛丽亚消失在缇奇消失的洞口,他转身到一片废墟里寻找通往上层的台阶。

他磕磕绊绊走在曲折漫长的阶梯上,他走过的路径和即将踏上的前路都湮没于不可预知的黑暗。越往上走,战场特有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伙伴们圣洁发动时的声音;大量恶魔武器的机械声……

走到出口他忽然想起来——根本没有必要走这么久的,只要打开方舟的通道就可以立即抵达。他随即丢开这个想法,投入到战斗中。

后来他完全掌握了控制方舟的要领,也积累了足够多的使用经验,只要心念一动,他可以在任何时间去往任何地点。

他再也没有进入过那个存在于现实与虚幻夹缝里的特殊空间。

everythiisadraa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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