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吴茵习以为常,王叙和他爸爸一样,吃饭就要大口吃才香嘛。但现在有了陈简这个斯文的对照组,吴茵看着俩孩子忍不住的笑。
看着陈简安安静静吃饭的样子,吴茵越看越心疼,忍不住抬手抚了抚陈简的头顶。
陈简感受到头顶的轻抚,吃饭的速度放慢。
吴茵的掌心温暖柔软,像记忆里妈妈的感觉。
妈妈离世的那天,他没哭,不是不想哭,是哭不出来,他悲痛到麻木,麻木到,怎么哭如何哭都忘了……
但每次偷偷来王叙家看到吴茵时,他常常哭……
轻而易举地将他压抑许久的情绪释放。
陈简鼻子发酸,拼命忍住眼里再次涌出的泪。
他开始学着王叙大口吃饭,泪水滴进饭中,他低着头,没人发现。
夜晚,下了许久的雨终于要停了,躺在床上,听着窗外雨水渐慢的滴答滴答声。
王叙现在很紧张,虽然躺在他自己的床上,但是,他身边还躺着个陈简啊。
第一次发觉,自己的呼吸声这么大的嘛,感觉满屋子都是他的呼吸声,他努力地把呼吸声调得又轻又缓,差点给自己整缺氧。
陈简睡的那头床柜上摆着王叙一家的合照,借着微光看,照片里的王叙三四岁的样子,坐在爸爸的脖子上笑得灿烂,男人的脸上有着明显的疤痕,就算嘴角带着笑,也缓解不了的凶相,但看向吴茵的眼神却是满满的柔情爱意。
站在男人旁边的吴茵牵着男人的手,对着笑得恬静美好。
幸福的一家三口。
陈简之前调查知道王叙父亲在王叙出生之前一直是打地下黑拳谋生的,年幼时就开始打,后来遇到吴茵,结婚生子,就没再打拳,和老婆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了。
王叙长得很像这个男人,陈简看了照片许久,这男人是个命苦之人,孤儿靠打拳把自己养活,手捆着麻绳,打出来血淋淋的活路,但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男人,他的妈妈又怎么会死,他本来也是有幸福的家庭不是吗。
吴茵阿姨很好,但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嫉妒王叙。
但……王叙是无辜……自己先前做到那些……
好烦,脑子好乱,陈简觉得自己头痛欲裂,难受的皱紧了眉。
好安静,陈简应该睡了吧,王叙刚这么想,就悄悄把头转过去,想看看陈简。
就只看见了陈简的后脑勺。
嗯……应该是睡了。
但下一秒,陈简一个转身和王叙来了个对视。
“!”王叙。
“……”陈简。
“你还没睡啊,哈哈……”王叙干笑着缓解尴尬。
“嗯,我可能有些认床……你怎么也没睡。”陈简看着王叙问。
“我……我习惯晚睡。”王叙把头转向天花板。
“哦。”
一阵尴尬的静默……
“哦,对了陈简。”
“嗯?”
“以前我总忘了问你,那些混混,是你帮我摆平的吗?”王叙用余光小心翼翼地偷看着陈简,“从那次你救了我之后,他们就再也没来找过我麻烦了,他们之前是怎么打都……啊!对了,他们不会是去找你的麻烦了吧!?”
王叙说着说着突然灵光一现,瞪大眼睛担忧的看向陈简。
“……”陈简面对王叙突如其来的问题,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神开始躲闪。
“难道真的是……”王叙觉得自己想对了,是啊,陈简瘦瘦弱弱的,很容易就会成为他们欺负的对象。
王叙开始懊悔,是他以前大意了,他现在就想把那些人找出来揍一顿,让他们再也不敢找别人麻烦。
“不是。”陈简突然开口。
“?”
“你还不知道吧,我其实身手不错,这一地带混的,都有听到过我的名号。”
“……”王叙反应了一会儿,“!真假的!我怎么不知道?”
“你也混?”陈简问。
“不啊。”王叙回道。
“所以你不知道。”陈简一本正经。
“……”
“看你不知道,我就告诉你吧,我三岁开始练武,刚上初中时叛逆,就开始……”
陈简花了几十分钟讲述自己怎么惩恶扬善,收服小弟,混迹各个堂口……
“……后来,我金盆洗手,退出帮会,重回校园,好好学习。”
“……”王叙张大嘴,惊得说不出话。
陈简面上云淡风轻,其实编瞎话编得额头冒汗,他说得自己都不信,但王叙是真信了。
王叙看向陈简的眼睛都在冒光,满脸写着崇拜。
王叙和那些混混打过,知道那些人有多难缠,现在陈简在他心里的厉害程度仅次于他爸。
“所以那天……”
“所以那天,我和他们说了,你是我小弟,他们自然不敢找你。”
“小弟……”
“嗯。”
“小弟好啊!”
“?”
“陈简,你收我当你的小弟跟班吧。”
“啊?”
“我被那些人打怕了,陈简你罩罩我,我以后帮你搬作业,跑腿什么的,我都能干的。”王叙用示弱讨好的语气说着。
陈简看着王叙满是期待的眼睛,招架不住地开口:“行。”
“啊!那我以后得叫你陈哥了。”
“……对。”被这么叫……居然感觉还不错。
不过和王叙说了这么久,陈简的头痛居然也奇迹的好了不少。
也是好骗,陈简无奈地想。
被王叙的傻气影响,陈简也憋不住笑了起来。
王叙在听完陈简的事迹后,内心莫名的兴奋,像是从前父亲和他讲的故事,听得他热血沸腾。
陈简还答应收他当小弟,这样他就有理由跟在陈简身边了,他开心得差点没睡着。
第二天一早,陈简就走了,吴茵没让他空手走,给他塞了不少自己做的包子和点心。
吴茵待人热情大方,直到陈简拿不动了才作罢。
陈简回到家,刚关上门。
“你一晚上去哪儿了。”
突然响起的声音,把陈简吓出了一身冷汗。
陈简缓了缓气,冷声回道:“关你什么事。”
陈傅像是在客厅里坐了一整晚,眼里满是血丝,嘴边还有了胡青。
陈简无视他,将手上的东西放进冰箱。
“关我什么事……”陈傅声音沙哑的喃喃着。
陈简没去理会,他心里还生着昨晚的气,直径走向自己的房间。
倏然,陈傅站起身,冲到陈简跟前,给了陈简一拳。
陈简重重地摔倒在地,不敢置信地看着陈傅。
陈傅揪着陈简的领子,用血红可怕的眼睛瞪着陈简。
“关我什么事!?你说关我什么事!你是我和她唯一的孩子!你为什么就这么不让我省心!!!”
陈傅将陈简用力扔开,抽出皮带,疯了般用力地打在陈简身上。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
陈傅是真疯了!
愤怒,悲痛占满了他的脑子,蒙蔽了他的眼睛。
等他清醒过来时,早已满脸是泪,狼狈不堪。
看着被他打得奄奄一息的陈简。
他哭着,喊着,后悔不已,紧紧抱着陈简跑出门,开车去了最近的医院。
自那之后陈简变得沉默寡言,很少和陈傅讲话。
像是突然接受了一切,坦然接受了这个再也不会有温暖的家,再也不会期待陈傅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