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除去第一次见面那天,后来曲曼再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攻击性,也可能是情绪比较稳定,没有发病的刺激源。平时的曲曼就是一个温婉亲和的人,有独属于母亲的温柔和亲昵,唇边总是挂着淡淡的笑容,像记忆中幸福美好的老照片。
渐渐地应再芒不再排斥与曲曼相处,每天都会抽时间去和曲曼说说话,还有几次两人一起吃了午饭,当然,商恪不在场。
应再芒很好地适应之后,商恪也恢复了从前的生活规律,不再因为一些琐事而拖沓了公司的事务,虽然上班时会很频繁地被应再芒骚扰,除去不算很忙的时间,商恪都会及时回复。
就这样才维持了没几天,应再芒找到商恪,隐晦地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商学院。陪曲曼固然很好,但这不能占据他全部的时间,况且曲曼需要休息需要清净,商恪也很忙,应再芒一个人时就只剩下了无聊。
商学院也好,总归是可以打发时间,如果能有社会实践什么的,应再芒才好找借口问商恪要钱。商恪给了他一张副卡,但应再芒不敢一次性刷出去太多,他到这个家才没多久,花太多钱会显得很可疑。
到了晚上商恪给他回复,说明天带他入学。
第二天应再芒起床,下楼后商恪一看到他,眉头立刻紧蹙起来,毫不留情地指责应再芒:“你能不能穿的正经一些?”
应再芒纳闷地低头看看自己,破洞牛仔裤,宽松卫衣,休闲外套,很正经啊,他上学时都是这么穿的,虽然现在穿有装嫩的嫌疑,但再进校园,应再芒觉得这个着装完全没问题。
在商恪不满的目光下,应再芒又被他领着上楼,站在衣帽间前,看商恪给他挑衣服——灰绿色衬衫,搭配浅色系的针织马甲和黑色长裤。又是学院风,应再芒心想。
商恪的衣品很不错,应再芒的面容本就显小,现在的发型会给人一种乖巧的感觉,而商恪给他挑的衣服更放大了应再芒身上那种清澈干净的气质,不显随意,介于正式之间,又不会那么死板。应再芒换上之后,狐疑地盯着商恪:“哥,你的癖好不会就是学生制服和未成年吧?”
商恪离开衣帽间,头也不回道:“不要仅凭一件衣服就揣测我的癖好。”
应再芒嗤笑:“你没否认诶。”
在楼下和商恪一起吃过早饭,过后商恪开车送应再芒去商学院,路上,应再芒坐在副驾无聊地玩着衣服上的扣子,随口问:“哥,以后你每天都要给我搭配衣服吗?像打扮洋娃娃那样?”
商恪面无表情:“我看起来很闲吗?”
应再芒遗憾地哦一声。
从家到学院的路程大概二十分钟,不远不近,行驶到学院前车速缓缓降下,应再芒打量着眼前的景致,高而宽广的校门气势恢宏,营造出了一种高级学府的感觉,校园里远比外表看还要富丽堂皇,毕竟是为富家子弟镀金丰富履历的地方,总归不能太寒酸。
他们下车后不久,就有学院里一位主任来接见商恪,应再芒跟着商恪一起坐在接待室里,听对方介绍学院以及课程。
介绍完,应再芒觉得这里至少自由度很高,还有配备的单人宿舍,但应再芒不想住,他想每天回家见到商恪。由于应再芒初来乍到,还没有具体的课表,第一天也不做课程的要求,不过主任提及可以旁听。
左右无事,应再芒也想见识一下商学院的课程有什么不同,便对商恪说留下。商恪应允,他公司还有事,安排完应再芒这里就要赶回去。在商恪走之前,应再芒要求:“哥,下午来接我哦。”
商恪说:“以后给你配个司机。”
应再芒听不到一般,又重复:“哥,来接我哦。”
商恪不耐烦道:“知道了。”
商恪走后应再芒便在校园里闲逛,这里是培养商业人才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企业家在事业有成后继续进修,所以碰到四五十岁的人对一个年轻人叫老师也不足为奇。据说这所学校门槛很高,也不知道商恪使了什么手段把他弄进来,高级学府配他一个满脑子只知道骗钱的家伙简直暴殄天物。
应再芒之前完全不知情,直到商恪通知他要来商学院,自然谈不上过问他的意见,明天就正式上课了,应再芒刚刚才知道他学习的专业是国际商务,正巧下午有一节课,他便旁听了一下。
大学时他就算不上多么勤勉好学,毕业后忙碌于工作,也就不再有学习的时间和机会,应再芒不知道别的专业怎么样,反正这节课听下来给他的感觉只有复杂,晦涩难懂,况且有关商务的专业总也脱离不了金融知识和各种数据,前半节课应再芒听的头昏眼花,后半节课昏昏欲睡。
捱到快下课,应再芒给商恪发消息说听完课了,要商恪来接他,商恪说他这边的会议大概到四点结束,问应再芒如果觉得久便先打车回去,又说他已经为应再芒找好司机了,明天到岗。
应再芒回复他可以等,就要商恪来接他。应再芒打字时唇角还带着恶劣的笑容。
下课后,应再芒随意找了个咖啡厅坐下,点了杯喝的和一块蛋糕慢慢消磨时间,取餐时因为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手肘被撞了一下,餐盘中的蛋糕差点翻掉,应再芒的衣服也不慎被奶油弄脏,胸前的位置,看起来很明显。
撞到应再芒的那个人连忙道歉,看起来和应再芒年龄相当,很年轻的一个男孩,连忙拿着餐纸去擦应再芒衣服上的奶油,却弄巧成拙,将污渍的区域又扩大了。
男孩又连连道歉,拿着餐纸的手举在身前,看起来很是无措,脸都急红了。
应再芒笑了出来,说:“没关系。”
对方也是出于无心,而且应再芒看他急的脸红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不必要计较。
蛋糕只是破坏了形状,应再芒觉得没到不能吃的程度,端着餐盘正打算回位置,男孩却拉住应再芒,结结巴巴地说一定要补偿他,应再芒推脱了几次,但男孩很坚持,应再芒也就接受了他的好意。
端着一碟新切的蛋糕坐下,应再芒一抬眼,见男孩又慢吞吞地过来,坐在了他面前的位置,揉了揉鼻子,说:“对、对不起啊……”
男孩还是苦着脸,眉眼间带着过分的歉意,鼻头被他揉的发红,让应再芒联想到小动物,用一个词来形容的话,应再芒觉得可爱最为合适,男孩的眼睛圆圆的,笑起来有虎牙。
“没关系,”应再芒笑着指指眼前的蛋糕,“你已经道过歉了。”
男孩抿唇笑笑,虎牙一闪而过,看上去很是腼腆:“我叫段聿。”
应再芒思索了一下,虽然名字没改,但显然还是商恪弟弟的身份更为好使,应再芒眉眼弯了弯,说:“商宁。”
左右是打发时间,应再芒就陪段聿聊了一会,了解到他是学院里的学生,也是最近入学的,一直聊到商恪的电话打来,接起来后,对方言简意赅地说:“在校门口,出来吧。”
应再芒不紧不慢地切下一小块蛋糕送进嘴里,边说:“哥,要喝咖啡吗?我在咖啡厅哦。”
商恪拒绝:“不喝。”
蛋糕的奶油绵密,入口即化,丝滑的甜味缠绕在舌尖,又带着巧克力的微苦,但两者不冲突,反而融合的恰到好处,使口感更为醇厚,应再芒用叉子搅乱蛋糕上的装饰花纹,慢悠悠地开口:“哥,从这里到校门口好远的,你不是能开车进来吗?你过来接我吧好不好?”
对面还坐着段聿,应再芒不能笑的太明显太恶劣,但心里那种无言的得意已经溢满出来,果然,沉默了几秒后,商恪说一句:“等着。”随即挂断电话。
应再芒飞扬的眉眼昭示了他又一次的胜利。
大约过了几分钟,应再芒收到商恪的消息:到了,出来。
应再芒收起手机,笑着对段聿告别。从咖啡厅出来,熟悉的宾利已停在不远处,应再芒打开车门,带着咖啡的醇香和蛋糕甜腻的气息到车厢里,商恪侧目看了眼应再芒,视线接触到他衣服上那一滩奶油污渍,有些无语:“你还把自己当小孩是吗?”
应再芒乖乖听训,接着小声辩驳:“……又不是我故意弄的。”
应再芒对商恪展示手里的纸盒:“我还给她带了蛋糕,你说她会喜欢吗?”
商恪似是不理解,故意问:“谁?”
应再芒的表情顿时变得尴尬:“就……妈啊……”
商恪说:“不知道。”
回家之后应再芒先上楼把蛋糕送给曲曼,曲曼表现的惊喜又开心,拉着应再芒一起分享蛋糕,于是应再芒又陪她吃了点。
但曲曼也是吃了没几口就放下叉子,应再芒问她是不是不合胃口,曲曼温柔地笑笑:“宝贝买的蛋糕这么好吃,当然也该留一些给哥哥呀。”
应再芒时常分不清曲曼记忆错乱的节点在哪里,她漠视商恪,从不与商恪一起吃饭,商恪也在规避,所以很少能看到他们相处的时候;然而在曲曼过去的记忆里她看起来又十分爱护商恪,与应再芒的对话中提起商恪时全然没有负面的情绪,曲曼脑中过去的记忆和现在的境况之间好像有一个巨大的屏障,将这两边极端地分化,错乱的记忆影响不了现在她对商恪的态度,而现在敌对、漠视的情感也没有牵扯到曲曼记忆中美好的一部分。
应再芒从曲曼房间出来,带着纸盒里被曲曼刻意保留的蛋糕去敲商恪的门,商恪开门后,一眼就看到应再芒手中捧着的蛋糕,他直白道:“我不吃。”
“先说好,这不是吃不完剩下才给你的,”应再芒边说,边偷偷观察商恪的表情,“这是妈特意留给你的。”
闻言商恪挑了挑眉,应再芒能从他面部细微的变化看出来商恪根本不信,他又说了一遍:“谢谢,我不吃。”
应再芒不想浪费扔掉,便又去把蛋糕放进冰箱,边走边暗暗感叹商恪真是个心硬的人。之前是他先入为主了,他以为商恪被自己的母亲那样对待会渴望母爱的,但其实商恪从来没表现出来,曲曼仇视他,商恪便回击相应的冷漠,除去名义上那一层母子关系,估计他们的关系还不如陌生人。
还真是薄情寡义。
当然,现在应再芒也能理解商恪的薄情从何而来,毕竟人也不是生下来就情感缺失。
商恪后来空出时间带应再芒去见了小提琴老师,因为曲曼的病情需要清净的环境,家里也不适宜出现陌生的人,所以应再芒需要到外面的练习室学习,一般都是在学院没课的时间。
当天商恪还送了应再芒一把小提琴,接近百万的价格,而应再芒只想着能不能把琴卖掉换钱,但在商恪眼皮底下他肯定不敢。
之后生活开启了新的规律。上午有课,应再芒便需要早起,和商恪一起吃过早饭,商恪专门为他找来的司机已经在外等候,应再芒也不好再无赖地要求商恪每天接送他。
出门后,一辆崭新的迈巴赫停在他眼前,无疑也是商恪为他购置的,应再芒转过头,问商恪:“哥,我想去哪里都可以吗?”
“那本来就是你的司机。”商恪说,“我说过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但别让我一遍遍提醒你要注意分寸。”
应再芒哦了一声,继而眼神飘忽地问:“想去找你也可以吗?”
“可以。”
商恪用食指轻轻点了点应再芒的额头,语气趋于警告:“别让我发现你在上课时间跑过来。”
应再芒抚摸着商恪触碰过的皮肤,很开怀地笑了。
到学院,应再芒下车,他不知道商恪面试司机时要求了什么,但他去上课之后,用不到出行的这段时间对司机来说是冗长和乏味的,也没有坚守的必要,所以应再芒留了司机的电话,告诉他直到上完课离开学院之前他的时间都是自由的,有需要会及时联系。
距离上课前五分钟,应再芒坐在了大教室里,人潮一波又一波地涌入,很快将教室里的座位占去大半,站在最前方的讲师在讲授复杂枯燥的金融知识前先讨论了几个案例,语言诙谐幽默,应再芒一个完全没基础的人也可以听懂。
总归来说上课时间还不算难熬,讲师宣布下课后应再芒不紧不慢地收拾东西,背上包走出教室,下午还有课,且时间比较紧凑,中午也就没有回去的必要,应再芒就近在学院的餐厅吃午饭。
习惯性的,应再芒摸出手机,低头给商恪发消息,无非就是一些忙不忙吃饭了吗吃的什么等等不重要的话题,有时商恪很快回复,有时要隔几个小时才能收到他的消息。
“商宁!”
“商宁——!”
应再芒头也不抬地盯着手机,直到他的肩被人拍了拍,应再芒感觉到,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他回过头,看到了熟悉的脸,是段聿。
应再芒笑笑:“好巧啊。”
“不巧啦,我在楼上看到你飞奔下来才追上你的,叫了你好几遍你都没听到。”
“商宁,你走路看手机都这么入神,小心摔倒啊。”
应再芒恍然,人听到自己的名字都会有下意识的反应的,就算是模糊的音节也会引起注意,但段聿喊的是商宁,商宁并不是他的名字,所以就算他听到了也不会留意。
他还是没办法把自己完完全全当成商宁。
“要去餐厅吗?”段聿提议道,“我们一起啊?”
正好有个同伴,应再芒当然乐意:“好啊。”
两人边走边聊,了解到对方的专业,虽然不同,但对过课表后发现他们有好几节重合的公共课,段聿感慨:“真好啊,在这里终于有个朋友了。”
“商宁,下次公共课我们坐一起吧?”
应再芒笑着应允。
下午是各自的专业课,吃过午饭后两人便就地分别,这节专业课的时间不算太长,一小时四十分钟,应再芒原本打算下课后就回家,但又收到了系导让他过去一趟的消息。
到了办公室,系导也就是问了一些适应不适应的问题,应再芒想大概是因为商恪的身份,所以才对自己关照。
半下午时应再芒突然接到了商恪的电话,刚一接通,对方直接问:“在上课吗?”
“没有,”应再芒说,“系导让我办一张图书证,正在办,怎么了?”
商恪的语气听来有些冷凝:“能回家一趟吗?”
事态听起来并不轻松,挂断电话后应再芒紧接着联系司机,加快时间赶回了家。
刚一踏进门,在庭院里就能看到一片狼藉,被推倒的躺椅和茶几,还有零零散散的茶杯碎片,庭院里的花看起来像是被破坏过,花瓣被碾落在泥土里和石阶上;走进别墅,沙发的靠枕被乱扔一地,地毯的位置偏移,花瓶孤单地滚落在地板上,还有凌乱的水渍和脚印,应再芒看到了站立在一片狼藉中的商恪,和正躲在餐桌下的曲曼。
崔阿姨在极力安抚,试图让曲曼出来,而曲曼又哭又笑,抱着桌腿不放,嘴里不断念着:“还给我……还给我……”
在这一滑稽又苦涩的场景下,商恪眼中的漠然便分外刺目。
应再芒小心靠近,站在商恪身旁,轻声问:“发生什么了?”
闻声商恪脚步动了动,以自己的身形完全遮挡住应再芒,说:“她见不到你,又发病了。”
所以才这么着急把他叫回来?是想让他去安抚曲曼?
应再芒觉得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曲曼都没有伤害过他,而且能感觉到,曲曼确实是把他当成商宁来爱护,那么安抚一下应该可以做到。
“那我……”
应再芒还没说完,就被商恪打断:“别怕,我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
于是应再芒不再言语,静静地躲在商恪身后,像是以此便隔绝了危险。
应再芒抬起头打量着商恪的背影,不知道是因为离得近,还是心理原因,应再芒觉得商恪的肩背很宽,是能给人安全感的体形,穿着西装,脊背挺得很直,高傲又强大。
“哥,她这次发病是不是更严重了?我有点害怕。”应再芒用怯懦的语气,直白肆意的眼神,操纵着诡计的心,悄悄去握商恪的手。
商恪没有说话,只无声中将应再芒的手攥的更紧。
崔姨配合着商恪叫来的医护人员将曲曼从桌下拉了出来,打了一针镇定剂,送她回房间。
凌乱吵闹的声音退去后,商恪也随之放开了应再芒的手,转过身,带着质问的语气:“你觉得我把你叫回来是让你一个人去面对她的吗?”
拿钱办事,就算商恪这么要求,应再芒也不会有怨言,但他知道了商恪没这意思,又不想轻拿轻放,在商恪那里留不下一点痕迹,于是应再芒垂下眸,假装不甘委屈地小声反问:“不是吗?”
商恪说:“任何时候我都不会把你推出去。”
“你是我弟弟,我该做的是保护你,不是拿你当牺牲品。”
曲曼被打过镇定剂之后昏昏沉沉地睡去,几个小时后应再芒轻轻推开她的房门,坐在床前,大概是因为闹了一通,曲曼的头发乱了,面色看上去也不太好,在药物的作用下陷入沉睡。等到曲曼悠悠转醒,看到应再芒的第一眼便哭了出来,泪水浸湿了她漂亮的面容,此刻她更像个无助的孩子:“宝宝……妈妈找不到你,哪里都找不到……怎么办啊,找不到怎么办啊……”
应再芒握住曲曼的手,等曲曼过了情绪最激烈的时刻,才温和地开口:“妈妈,在家里看不到我是因为我去上学了。”
曲曼眼神呆滞地重复:“上学?”
“对,上学。”应再芒抬手擦去曲曼颊边的眼泪,他的语气和缓,颇有耐心,“你说过的,宁宁要上学,去学校,读书,和很多朋友玩。”
应再芒话音一转:“妈妈,你这样让大家都很担心,那我不去上学了,在家陪你好吗?”
他刻意将重音放在那个不字。
应再芒的话对曲曼很有效,她又哭了出来,却是懊悔的,曲曼不断地摇头:“不……不,妈妈错了,再也不这样了,宁宁要上学,宁宁成绩很好,老师总是表扬他,不能……不能……要上学的……”
不知道为什么,应再芒看这一幕莫名觉得很心酸,他倾身上前,缓慢抱住了曲曼,手在她后背安抚地轻拍着:“对,要上学,见不到我没关系,我会回来的,放学后就会回家,妈妈要在家等我,记住了吗?”
曲曼呜咽着胡乱点头:“记住了,宁宁会回来,我记住了。”
从房间里出来,应再芒看到商恪就站在门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商恪低声问:“妈怎么样了?”
“情绪稳定很多了。”应再芒说,“而且我告诉她见不到我时我就在学校,不用担心。”
应再芒仍不确定:“但也不知道有没有效果吧。”
应再芒发现,虽然商恪对他有点冷漠、刻薄,但真正发生状况时商恪总是把他护在身后,只这一点就深深地触动了应再芒。曲曼这次发病状况看起来有些严重,商恪的眉眼间也带着倦怠,应再芒有点心疼他,于是自告奋勇:“没关系的哥,如果下次妈还会情绪激动的话,我可以试试去安抚她,我发现我讲话妈是会听进去的。”
商恪却说:“是我们亏欠了你,不该由你来付出。”
“说什么付出不付出的,”应再芒笑笑,去握商恪的手,“我们是一家人嘛。”
经过了兵荒马乱的一晚,应再芒却发现这是他和商恪增进感情的契机,商恪平时看他总是漠然的,带着反感和嫌弃,这一晚在曲曼房门前对话时应再芒很明显能察觉到商恪态度的松动。
意识到这一点,应再芒心里升起了小小的雀跃。
他们一同回到三楼,最先到的是应再芒的房间,他站在门前,商恪低声道:“早点睡。”
应再芒眼睛弯了弯,说:“哥,晚安。”
早晨,应再芒洗漱过后下楼,商恪照例比他早地坐在餐桌前,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商恪的表情看起来很不对劲,皱着眉,像是在思索,又明显能感觉到他的诧异。宋于慧也是,坐在一旁,但很不安的样子,还频频回头往厨房的方向望去。
应再芒坐下,看着餐桌上的早饭,随口道:“今天的早饭和平时不一样诶。”
宋于慧的工作本就是照顾起居和负责餐食,当然要尽心满足不能敷衍,平时的早饭都是以中式早餐为主,像三明治这种是从来没出现过的。
“来啦,一人一个煎蛋,宝贝你怎么才起床,这么磨磨蹭蹭的要迟到了。”
应再芒听到声音,诧异地回头,是曲曼端着餐盘从厨房里出来,系着围裙,很明显今天的早饭是她做的。
难怪大家都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曲曼解下围裙,坐在椅子上,催促道:“快吃啊,早上的时间本来就紧张,还一直发呆。”
应再芒和商恪对视一眼,默默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随后商恪也去拿。
曲曼将煎蛋一人一个分在各自的餐盘里,轮到商恪时她看起来没有丝毫的芥蒂,表情非常平淡,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餐桌上,除去曲曼,他们几个都沉默着,进行着这一顿诡异的早饭。
“安安,妈妈说过你多少次了,吃饭时要专心,不要总是看些乱七八糟的。”
应再芒抬起头,环顾了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其他人,他纳闷地问:“安安是谁?”
“你不记得啦?”曲曼很不理解地摇摇头,“那是你哥哥的小名啊。”
应再芒看向对面的商恪,此刻他拿着手机的那只手突兀地僵在半空,可以很明显看到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表情却是怔愣的。
应再芒从来没见过商恪失控。
曲曼已经分不清过去和现实了,她开始活在自己创造出来的幻觉里,但这一说辞又很不贴切,应该说,她结合了现实的状况,又揉进了自己的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