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网】
昏暗的室内,女人甜腻的低喘如猫爪挠心,浓密长发勾缠在肩膀与胸口,更显肤白体软的尤物情态。
她的脸极为浓艳逼人,热辣红唇微张,饱满的乳房在男人极富技巧的侵略中荡出阵阵肉浪,爽得只想死在对方身下。
林眠秋听见她痴痴的呓语,低笑一声,去吻她的耳垂,下身撞进更深处。
“啊!”那一下直抵穴心,强烈的酥麻感让对方忍不住惊叫出声,双腿死死绞住男人腰部,仿若一条缠在树上的蛇。
在翻浮的欲海之中,她环住身上人的脖颈,着魔般献上自己的唇。
林眠秋偏头,那记香汗淋漓的红痕便浅浅印在他的脸侧。他眉目清正,眼眸含星,即便将床伴折腾得欲仙欲死,也毫无神迷意夺之色。
若非下身鼓胀如铁,他那游刃有余的模样简直能直接参加联邦新闻发布会了。
感受到紧窒内壁的蜷缩与痉挛,男人喟然轻叹,将手伸至结合处一抹:“你看,好多水。”
只见那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拇指与食指微微并拢又张开,顿时牵连出半透明的淫液,将落未落。
女人面颊羞红,投来的眼波似清涟摇荡,换来更为销魂的数十下抽插。
他们同时攀上欲望顶峰,在交媾中获得了短暂而激烈的快乐。
云消雨歇之际,二人盖着被子靠在床头,仿佛被巨大的空洞一点点吞噬殆尽。
林眠秋打开床头灯,望向秦妙泪眼迷蒙的脸,非常绅士地笑起来:“介意我抽支烟吗?”
他的床伴抚了下被汗水粘结的发丝,兴致缺缺地耸肩:“给我也来一根。”
上过这么多次床,在某些方面也算培养出默契了,这对炮友于黯淡的灯光里点燃了香烟,徐徐吐出两个飘摇的烟圈。
秦妙媚眼如丝,白皙丰满的胴体足以令任何男人血脉贲张:“林眠秋,我可真搞不懂你。
“别人都巴不得我给他舔那玩意儿,你倒好,把下面看得和炸药似的,给我摸摸能少条命?
“每次来你房间都乌漆麻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偷情呢。”秦妙嘟囔着送了个白眼。
林眠秋不以为意地翻了个身,裸露的肩膀线条舒展,弓出一对精致的蝴蝶骨:“怎么,影响我干你了吗?”
女人娇嗔地推他一把,艳红指甲划过男人赤裸的胸口:“就是看你长得帅,活儿还棒,老娘才忍你这么多莫名其妙的破规矩。”
林眠秋将烟蒂随手按灭,意犹未尽地站起身,准备去楼下找点酒喝。
他刚走到客厅的酒架面前,手还未碰到瓶身,就被一记温柔的声音打断:“爸爸。”
那简单的叠字经过唇舌的咀嚼与吞咽,竟有些诡异的恐怖。
只见他十五岁的养子,俏生生地立在月光下,眉眼漂亮得惊人。
林眠秋曲起手指,慢条斯理地敲了敲透明的杯子:“你今晚不是不回来了吗?”
傅听寒今天晚饭时才打了电话,说是要在宋觅家留宿。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带女人回家。
虽然这场面有些尴尬,但秦妙并不在场,傅听寒未必能看出什么。况且,就算看出来了又如何,男未婚女未嫁,解决正常的性需求而已,他还没沦落到要瞧养子眼色的地步。
傅听寒轻声说:“我发现有东西落在家里,干脆就回来了。”
林眠秋倒好奇起来:“什么东西?”
“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少年唇角微勾,语调意味深长。
林眠秋见他没有解释的意思,便知趣地点头:“挺晚了,快去洗澡吧。”他拿着瓶水晶香槟晃了晃,准备回三楼了。
就在他迈过几步台阶之际,忽然再次被人叫住。
“爸爸,你的脸上,好像有什么没擦干净。”
林眠秋倚在旋转楼梯的栏杆旁,慵懒地扫了傅听寒一眼,那眼神无端勾人,黑色的丝质睡袍松松垮垮,腰肢纤瘦柔韧,大约一手就能握住。
女人若有若无的唇蜜印在他脸上,像一朵抹了朱砂的皎白山茶。
傅听寒喉结鼓动,目光却比初生的羔羊还要无辜澄澈。
林眠秋今天心情不错,着力推进的项目有了重大进展,不出意料的话,自己在联邦议会的声望即将更上一层楼。
他将酒瓶抵至唇边,轻轻抿了一口,眼尾终于在酒精的浸染下蕴出些许暧昧。
男人满意地打量起自己乖巧的养子,竟忽生一种雄性抖擞羽毛的自得感:“宝贝,等你再长大一些,就知道了。”
他挑了挑眉,转身离去,步履潇洒闲适,仿佛山巅都踩在脚下。
傅听寒独自留在黑暗中,一步步地沿着那人踏过的地方,回到自己二楼的房间。
他并不点灯,智能光脑的蓝光幽幽印在脸上,卧室内悄无声息。
少年十指如飞,熟练而快速地操作了数下,终于在层层解密中点开一个名字是乱码的文件夹。
他用声钥与虹膜通过系统验证,没过多久,女人的娇媚呻吟便如发情的猫一般回荡在不大不小的空间里。夹在其中的,还有男人偶尔发出的闷哼与喘息。
那声音无比性感,像蒙上飘渺薄纱的玉,又像于春日悠然启坛的酒,风流蕴藉,回味悠远。
傅听寒完全视另一人如无物,只长久地看着屏幕上投出的男人面庞。
他从林眠秋略带绯红的眼尾,看到那微微抿着的薄唇。即便在床上,那人还是一副漫不经心、胜券在握的表情,唯独在射精时稍显松弛,目光含水,透出些许失焦的茫然。
林眠秋双腿修长有力、胸膛结实细腻,漂亮的腹肌在动作间时舒时紧,每一次冲撞与耸动,都勾得身下女人欢叫连连,只恨不得长在对方阴茎上。
真美。傅听寒伸出手去,抚摸监控里男人愈发红艳的乳头。
那两颗小东西被汗水打湿,颜色有些深,乳头与乳晕都比一般男人大些,看起来诱人极了……
正适合叼在嘴里,用牙咬,用舌舔,撕扯鼓弄,充血胀大。最好还能喷奶流汁,一口口嘬开肉孔,让林眠秋哭着将乳送进自己唇边,求着他帮忙吸干。
那双美丽的长腿,就应该架在养子肩头,用最柔嫩的大腿内侧夹住侵略者的脖颈,填补自己嗷嗷待哺的渴望。
监控中的画面不算清晰。因为林眠秋很少完整展露出身体,光线也并不充足。
但没关系。
傅听寒握住滚烫肿胀的下体,跟着视频里养父的动作自渎起来,那孽物红得发紫,耻毛卷曲,是与他精致的五官截然不同的粗野。
总有一天,他会打开林眠秋的双腿,将男人的身体完全暴露在阳光下,一边听着对方无助的哀求与哭泣,一边狠狠地用精液灌满他的内腔,将之剥皮削骨、连血带肉地吞进肚子里去。
傅听寒用纸巾擦干浓稠的白浊,扔进处理器彻底销毁。
他退出这个监控视频,开始翻阅自己一年来的种种杰作。
只见那硕大的虚拟屏上,足足有上千个或长或短的视频,数万张照片,全是林眠秋在家里的影像。
男人时而低眉沉思,时而嬉笑怒骂,或睡或醒,或立或坐。
这些电子数据拢成恢恢巨网,牢牢地缚住了他那高高在上、一无所觉的养父。
从此再难挣脱。
早春时节,圣斯亚的樱花开得灿烂。那细密粉白的花瓣密匝匝挤在树梢,经风一吹,便落了满地缤纷。
“听说学院的樱花都是从科研院移来的新品种,花期很长呢。”
傅听寒被熟悉的声音打断思绪,见女孩红发如火,笑盈盈地走过来。
和十岁起便与他是同学的宋觅不同,斯嘉丽是今年升高中时才来的转校生。少女家境优渥,青春靓丽,很快就凭借着飒爽的性格与同龄人打成一片,在年级颇为瞩目。
若不是前不久的告白令傅听寒有些难以应对,他们的相处其实还不错。
虽然被男生直截了当地拒绝,但斯嘉丽并没有丝毫扭捏或懊恼,态度仍与往常一样落落大方、进退自如。
“你头上有几朵花哦。”女生调皮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顶。
那花儿小小的,花蕊簇拥,金丝堆叠,停驻于少年黑软的发间,颇有“人比花娇”的意味。
傅听寒小狗甩毛似的摇摇头,终于将樱色抖落在地。
斯嘉丽弯起眼睛,觉得对方实在有趣,时而凛然若高山冰雪,时而又流露出孩童般的天真之态。
“喂,傅听寒。”
傅听寒速度很快地伸手,捉住从天而降的花朵。
“你有喜欢的人吗?”斯嘉丽拉长声音。
傅听寒摊开手掌,出神地看着那几点嫩粉色。
家里也有几棵樱花树,林眠秋喜欢樱花吗?
如果他在庭院里睡着了,我就可以伪装成风,让花掉到他身上。
悄悄送给他。
傅听寒又拢了一把,将这些小精灵收到空间匣里。他刚抬起头,就看到斯嘉丽气鼓鼓的脸颊。
“?”
“我说,你喜欢的女孩子是不是很漂亮——”
傅听寒点点头,又摇摇头。漂亮,但不是女孩子。
“哼,我就知道,不然也不会拒绝得那么干脆了。”斯嘉丽有些沮丧,连红头发都没那么耀眼了。
傅听寒认真说:“斯嘉丽,我们可以做好朋友。”他微微低头看着对方,眼眸剔透澄澈,像两块浸了水的琥珀,湛莹莹蕴出万顷晨光。
斯嘉丽愣了半晌,忽然捧着心口喃喃:“选手违规开挂……”美出bug了。
傅听寒投来疑惑的视线。
就在斯嘉丽火速收拾好心情,准备打探些八卦之际,一群男生闹哄哄地走过来,不时爆发出夸张的笑声。
“查希尔,你家近来如何?听我舅舅说,霍兰议员可是甘越面前的大红人呀。”
甘越是联邦最高检的检察总长,也是目前共和党主推的下届总统候选,如若顺利,距登顶仅一步之遥。
查希尔·安德森听到老爹霍兰的名字,极为得意地大笑起来,满是雀斑的脸蛋皱成个肉疙瘩。
安德森家族算是正儿八经的名门望户,祖上也曾煊赫一时,虽说如今大不如前,却始终自恃身份,秉持着千百年来独有的倨傲。
比起前几代的寥落,霍兰·安德森如今在联邦办公厅就职,手上实权在握,勉强撑起老牌贵族的门面。
其中一个男生吹了个口哨,有些戏谑地拆台:“查希尔,如果林眠秋不与你父亲共事,或许伯父会升得更快。”
查希尔听出对方话里的暗讽,顿时拉下脸来,嗤笑道:“林眠秋惯会巧言令色,仗着甘越的提携献谄耍滑,别看他现在威风八面,背地里的仇家可结了不少。”
“说起来,林眠秋大概是年轻一代升得最快的吧?十年不到就从委员会的新人爬到秘书处二把手的位置,简直比坐了跃迁星舰还快!”另一人摇头感叹,连连咋舌。
“我最近听了些小道消息,说林眠秋除了年龄还差些以外,履历几无指摘。或许再过几年,他真的会成为联邦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厅部部长。”吹口哨的男生乐得看查希尔吃瘪,继续添火加柴。
“哈哈,查希尔,你爸不是做梦都想当上办公厅厅长吗,看看到时候他和林眠秋谁能笑到最后!”某个大块头撞了撞查希尔的肩膀,他壮得像熊,差点把对方挤出去。
霍兰与林眠秋一直面和心不和,双方政见相左,前者仗其资历更是时有发难,查希尔自然站在父亲这边,对林眠秋没什么好感,当下就翻了个白眼。
他冷冷地说:“升得快有什么稀奇的,不就是个卖屁股上位的烂货?”
众人一静,纷纷竖起耳朵。
查希尔想起自己在父亲与其同僚处偷听到的对话,当即就开了话匣子:“你们难道不知道,林眠秋出生在下城吗?他的父母可不一般,男的是赌鬼,女的是暗娼。
“给钱就能上。”
查希尔简单的几句话顿时令静默炸开了锅。
“下城?!我还从没去过下城呢!”
“据说那里到处是变异的老鼠,站起来比人还高,真的假的?”
“十多年前下城闹饥荒,连吃人的都有。你们没看过内网黑客放的照片吗?”
“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饥荒?我怎么从没听过这事儿,哈哈,骗傻子的吧!”
“咦,那他们为什么不吃老鼠呢?吃人也太可怕了!”
几个人讨论得不可开交,早把林眠秋忘了,硬要那个声称看过照片的男生将网址发过来,视周边如无物。
查希尔咧开嘴,摇头晃脑地说:“下城人都是最低贱的物种,就算林眠秋爬得再高,骨子里还是在粪坑蠕动的蛆虫。
“看他那副骚样,估计也没少被上面的人干。”
“查希尔,你那地中海老爹连林眠秋都比不过,岂不是蛆都不如?”斯嘉丽笑着摆弄自己的发尾,声音娇俏,“而你作为老家伙射出来的种,再低一等,我都想不出是什么东西了,好可怜呀……”
这些吵吵嚷嚷的大男生才发现,不远处的樱花树下站着两个人。
傅听寒身姿挺拔,面无表情地盯着查希尔,目光冷若千年寒冰。
查希尔被其凶煞的气势逼退一步,说人坏话被儿子当场抓包,纵是他横行霸道惯了,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下一刻,傅听寒忽然从原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全部傻愣愣地杵着,接着便看见查希尔被人扼住咽喉,直直撞上最近的樱树,发出一声“砰”的巨响。
他竟用了全息战场上才有的空间纵合术!
漫天尘土飞扬,待那飞舞的落花与黄埃散去,众人目瞪口呆地发现,那棵本就不算粗壮的树身,竟然就这样被拦腰斩断了!
纵然查希尔有自动护身屏障,在这石破天惊的一击之下也瞬间呕出血来,腰部如火烧般剧痛无比,肋骨已经断了。
他虽然身体素质不错,到底也只是个普通学生,傅听寒打他简直和揍沙包一样毫不费力,当即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那力道重若雷霆,手腕一翻就把对面打得脸颊鼓起,鼻孔溢血。
傅听寒面庞秀美,瞳孔倒映出早春的樱色,偏偏单手掐喉的手臂仿若铜浇铁铸般岿然难撼。
他一边揪着查希尔的领口,一边单膝压住男生胸口,伏下身温柔地问:“你怎么不继续了?”
前后估计连五秒都没到,查希尔就从一位光鲜体面的公子哥儿变成了摊在地上,鼻青脸肿的大猪头。
这倒霉蛋拼命挣扎起来,嘴角还流着被揍出来的口涎,像见了鬼般心惊胆骇。
傅听寒的指尖纤细白皙,唯有指甲泛出缱绻红晕,但查希尔深知,对方只要一使力,就能往自己脖子上生生开出个窟窿。
那半截断掉的樱花树直挺挺地躺着,掉了一地的零零碎碎。
其他人不敢上前,怕傅听寒连着自己一块儿打,纷纷在光脑上向老师求救。
没过多久,学院的老师火烧屁股般赶来,本来已经做好将嘴巴说干的准备,谁知这少年毫不反抗,说干什么就干什么,一下就被拉开了,好像他才是被人欺负的那个。
查希尔经过医疗机器的紧急抢救,总算恢复些许,他呸了一声,趁乱揍了傅听寒好几拳,每次都是狠劲儿。
学校联系了双方家长,查希尔的姐姐踩着高跟鞋气势汹汹而来,和林眠秋的助理李原就着监控又是一场唇枪舌战。
矛盾瞬间转移到大人身上,查希尔被送到医院检查了,只有傅听寒乖巧地站在办公室里。
待双方交涉完毕,已是放学的时间了。
查希尔出言无状,不尊长辈,要向林眠秋与傅听寒道歉。傅听寒率先动手,单方面实施殴打,要向查希尔道歉,并赔偿医药费与精神损失费若干。
二人无视校规,造成恶劣影响,还弄断了学校的樱花树,需要在全校师生面前做八百字检讨并握手言和。
关于道歉,林眠秋自然不会到场。因此,这场莫名其妙的冲突就在各退一步下得以处理。
李原开车送傅听寒回家,说林眠秋在家里等他。
下车后他正待离开,突然想起一事:“听寒,你的脸要不要处理一下,我这里有医疗箱。”
傅听寒顶着被查希尔偷袭的青紫红痕,默默摇头。
李原全当青春期小孩闹别扭,心道林眠秋自然会管,便兢兢业业地回家处理公文了。
轿车缓缓离开,傅听寒从兜里掏出斯嘉丽之前叫他保管却忘记收回的小镜子,无比冷静地审视着镜中人的模样。
时间过了几个小时,本来也只是皮肉伤,那些印子逐渐变淡,看起来没那么严重了。
傅听寒比对着角度和力道,朝自己脸上又揍了两拳。
他推开门,对着客厅里翻报纸的养父轻声细语:“爸爸。”
林眠秋见到儿子花里胡哨得像开了染坊的脸,也被吓了一跳:“李原不是说你没怎么受伤吗,怎么搞成这副样子?”
傅听寒抱起在脚边打转的猫咪,讷讷说:“一开始没那么明显,后来就青了。”
他本来就白,小时候稍微用点力脸上就是个印子,林眠秋也没想太多,招手叫儿子过来。
男人捏着养子细嫩的下巴,本只想随便看看,但不知怎的,那触感仿若幽微琴弦,在心底轻轻拨了一声。
时间过得很快,纵使林眠秋记忆力惊人,也在繁杂的暗涌中逐渐搁置了当年种种,但他依稀记得,傅听寒小时候洗澡都还要放橡皮鸭子呢。
现在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少年了,站起来快比他还高。
林眠秋打开家用医疗箱,用治疗仪修复傅听寒脸上的痕迹,他动作利落,操作娴熟,没一会就把人弄得干干净净。
末了,又忍不住哂笑出声,像摸宠物一样揉了揉儿子的脑袋。
傅听寒顿时惬意地弯起眼,漂亮的面孔直往养父怀里蹭,连抱着的猫也娇娇地叫了一声。
林眠秋身上很香,好像又喝了一点酒。
勾人的,温柔又醇冽。
让人只想长醉其中,再不复醒。
那天晚上,林眠秋睡着了。他睡得很沉,没有听见少年开门的声音。
傅听寒单膝跪地,垂眸望着养父皎白如玉的睡颜。
他终于鼓足勇气,闭目俯身,在那双红润而柔软的唇上,留下了一记蜻蜓点水的吻。
微风拂过纱帘,只有月亮睁着眼。
林眠秋醒来的时候,发现枕畔好像有什么东西。
他捡了一小点凑到面前,眯眼细观。粉红的花盘与花瓣,一簇簇地拥在一起,婀娜花蕊映着灿烂春光。
这几株春樱是他朋友送来的新品种,没什么香味,但花期很长。好意难却,他便种在了花园里。
窗户没有关拢,庭院里的花都被风吹到床上了。
林眠秋对一切活物都缺少应有的感性,他接受远观,但拒绝赏玩。
他意兴索然地看着这些含羞待放的小东西,用纸巾细致地包起来,便扔到垃圾桶里去了。
比起一开始的无可无不可,谢清很快就博得了林眠秋的欣赏,他由衷地认为,老师的提议确实还不错。
谢清生得美艳,独立自主、坦率大方,裙下之臣如过江之鲫。林眠秋虽未交过正式女友,在某方面也不遑多让。双方棋逢对手,对彼此过往都有数,默契十足地向前看。
在长辈的撮合下,他俩的“相亲”无比顺利。
别在贵族代表胸前,晚上就邂逅了来源不明的三波暗杀。
转眼十年已过,只有这些公共造景仍是美丽而宁静的模样,常有居民游客赏景散心,也让路边的商贩挣点零花。
面容素静的妇女推着红白小车,向行人兜售晚间盒饭。她今天生意不错,只要再卖出五份,就能赶在摄机出现前结束一天的工作。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少年引起了她的注意,他体型瘦高,帽子扣在头上,走得却不匆忙。年轻人总是不擅长拒绝,饭量也更大,她想。
“小帅哥,晚饭时间了,要不要看看吃的?”女人拉长声音,热情招揽着。
“有三种套餐可以选哦,荤素均衡,保证干净卫生!”
果不其然,少年停下了脚步。
“喵——”
她止住话头,怀疑自己听错了。
隔着段距离,女人看到他原本就有些鼓囊囊的后脖兜帽处,突然钻出一团雪白的毛球。
那东西速度迅疾,先拉成长长一条,扒拉着溜到少年肩上,再大爷似的盘起尾巴。
“喵——”
傅听寒面无表情地转头,对右肩的猫咪说:“已经三顿了。”
后者伸出前掌,啪唧一声拍到主人口罩上。
“是不是盒饭里有鱼,被它闻到了。”
女人哎呀一声,从推车里挑出一盒:“这个套餐是烟熏小鱼干配煎蛋橄榄菜。”
猫咪得意地甩甩尾巴。
傅听寒叹了口气,很没办法地笑笑:“请问这盒多少钱?”
“不贵,十五星币。”
“那就这份吧,不麻烦您包了。”
老板娘眉开眼笑,以为小孩饿了,赶紧利落递过去:“给!”
谁知对方付好钱款,将饭盒开盖,放到了地上。
猫咪狼吞虎咽,没几分钟便把鱼啃得干干净净,其他东西一口没动。傅听寒扔了剩饭,便要离开。
“哎,小帅哥——”女人顿了顿,好生关照,“现在挺晚了,赶紧回家吧,当心遇到搞路的。”
她见这少年后背纤薄,举手投足还如此静雅,估计两三个人就能打趴下。
伴着猫咪心满意足舔爪子的动作,傅听寒弯起唇角,声线温和:“谢谢您的关心。”
已经遇到好几个了。
老板娘愣在原地,数秒后才愕然回神——
琥珀色的虹膜清浅粼粼,忽有一抹绮异碧色突兀而至,像坠入月光海的墨。
应该看错了吧?女人揉揉眼睛,继续叫卖了。
半小时后。
黑色工装靴碾过锈迹斑斑的铁质阶梯,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猫咪在主人肩上缩成一团,好奇地打量着侧墙上早已干涸的深褐污迹。
那楼梯不断向下,延伸到幽暗的地底,仅靠十步一盏的飘摇焰火照明。少年踏过零碎白骨,撞破闷而腥秽的风屏,一直走到尽头。
石砌墙壁迎面而立,被人用赤色油漆泼出巨大的骷髅涂鸦,四周围着密集如织的红外射眼,是心照不宣的最后警示。
傅听寒曲起指节,敲了三下。
屏障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规模甚伟、垒成高山的建筑群。
若当地居民在此,怕是要惊掉大牙,原来这风景秀美、基建尚未覆盖完全的卫星城边界,还藏匿着乾都最臭名昭着的伤口,的店铺堆叠挤压,在黯淡红光里铺至远方,若从最顶峰向下看,就仿佛一桶被人打翻的巨型石子,滴溜溜滚了满山。
没有人知道谁是法,直到其中一方头骨碎裂,额头深深地凹陷下去,流出透明的脑浆。
主持人一身兔女郎打扮,踩着高跟鞋踏过长满窟窿的人体垃圾。她塌腰倾身,敬业地沾了地上的鲜血,在象牙长板上写出胜利者的名字。
……
“秩序是联邦之基石,自由才是浮金岛的天空……”
从地下杀戮场的累累尸骸到奇物拍卖会的半裸猫女,媒体与评论家大肆吹捧着17区的一切,以鲜血和酒液构筑出虚伪的浮华。
刺目的金辉裹挟着欲望,如浪潮般翻涌开来,林眠秋戴着面具,微微眯起眼睛。他生得俊逸,安坐在二楼的贵宾席上,露出的下半张脸映衬着贝母珠光,无端动人心弦。
一位穿着性感的女郎与林眠秋擦肩而过,驻足的那刻,她朝他笑了笑。
某种暧昧的邀请。
林眠秋摇摇头,向不远处的谢清看去:“很抱歉,那是我的女友。”
女人足够识趣,却又心有不甘,当下便眯起弧度妩媚的眼睛,说了一串单词。
不是联邦通用的语言体系,尾音带着北境的冷冽,寻常人必定一头雾水,但林眠秋听懂了。她说——
“即便你送她玫瑰,眼里也没有爱情。”
“谈什么玫瑰。”林眠秋不禁莞尔,悠哉游哉地挽起袖口,用北境的语言回应道,“我想您需要的,是占卜师的塔罗牌和水晶球。”
他一直与几位外交官朋友保持着良好的往来,说起别国的语言也没有丝毫露怯。对方没想到他能听懂,还反过来调侃自己,白皙的脸颊顿时泛起薄红,是当面说人坏话却被戳破的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换回通用语:“抱歉,是我唐突,希望您不要介意。”
这样小小的插曲,林眠秋自然没放在心上,他颇为温雅地颔首,与之道别。
地下拳场毕竟不是太光明的地方,出于场所要求,所有的客人都会戴上半遮脸的面具,一为掩饰身份,二为营造氛围。
各色宝石衬着璀璨的珠宝,压上精致而华美的凤鸟尾羽,观众端着酒杯,衣冠楚楚地徘徊在金石海洋中,如果不是半小时一场的“表演”太过频繁,似乎更像某个贵族精心筹办的上流舞会。
谢清虽是般的疤痕。
“不愧是退役的特种兵。”埃尔维斯点评道,“据说他有长达七个小时的虐杀总记录和强暴投降对手的变态癖好。”
“那个为母还债的年轻人也是倒霉,不过长得清秀些,肠子都被拖出来了,只能去做人体机械化手术。”
男人眨眨蓝眼,语气也戏谑起来:“不知军部那些高高在上,号称正义执行的士官们,会不会正是台下观众的一员。”
只一恍神,那名高大强壮的擂主便打趴了程的令行禁止并不合契,来日若捅个天大的篓子,影响上面的研究计划不说,还要我去掇弄。”
想到研究院那群面孔平板的“白大褂”,项懿也颇为忌惮,但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终究比不上要人的急切:“林眠秋,你在办公厅掌权多年,一定比我更清楚,‘珍宝易寻、人才难觅’的道理。”
他轻叹一声,眸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实不相瞒,那日在浮金拳场的观众,也有我一个。听寒戴了面具,我却一眼认出了他,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林眠秋面色平静,不发一言。
“……因为他和他父亲一样,生来就属于战场。”
项懿的语速有些缓慢,却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魔力,在袅袅茶香中沉入潺湲的河流。
一个是出生入死的同袍,一个是起于微末的旧识,他们相对而坐,目光自冷锐与温和的交锋后一触即分。似乎同时回忆起了那日擂台的喧嚣盛况,以及被岁月逐渐掩映的,再回不去的那个人。
流年无情,驹光过隙。即便体貌完全不同,那如出一辙甚至青出于蓝的资质根骨,仍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遥相呼应着血脉的延续与交缠。
当一名青年军官折戟沙场,他那更为惊才绝艳的小儿子,也要踏上和父亲相同的道路吗?
“文也好、武也罢,向来不是既定之论。”林眠秋端起杯盏,仪态雅致地抿了一口,“我只知道,危险难测,风险却可控。”
尾音刚落,项懿便不满地皱起眉头:“林秘,此话不妥。恕我直言……您似乎缺少一点,身为联邦臣民的觉悟。
“国家利益高于一切。”
“自星历400年来,我们幸运地享有近百年的和平伟业,您从未上过战场,想必也淡忘了六岁受洗时神父的祷词——每个荫蔽于联邦照拂下的居民,自出生之日起,便要做好为国牺牲一切的准备。
“纵然身殒,荣耀之光亦将长照吾心。”
他到底是创业垂统的功勋贵族,当那点任性顽劣的轻狂意气退潮般散去,思想便延续着同一阶层的老旧做派步入中年。长句说得铿锵有力,冷灰色的眉宇也像崇高的山脊。
“项懿。”林眠秋兴味地抬起眼睛,睫毛鸦羽般盈盈上挑,却令人不寒而栗,“你一定没去过下城。”
“……因为在下城出生的婴儿,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压根活不到六岁。”
“也从来没有受洗礼。”
男人忽然哽了哽。
或许是那些烂在下水道里生蛆的腐尸影像太过清晰,又或许单纯是靠数量取胜而他记性也很好的缘故,媒体在下城疫病时争先恐后抢占劲爆头条的动作还格外历历在目。
他知道这些年来某些隐晦利好下城基建与平权的政策都有林眠秋的影子,虽然这些议案都打着保障上城区与世家利益的旗号才得以通过,但正如有钱人指缝间溢出的一枚金币就足以让乞丐得到数月温饱,如今的下城再如何困顿,也不至于出现易子而食的惨状了。
林眠秋处事圆滑,做得滴水不漏,但霍兰·安德森作为贵族的话事人之一,亦不是傻子。若非有所察觉又无从反击,也不会处处与之作对,成为他在办公厅的头号劲敌。
面对这样一名特殊出身的政客,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话似乎也没那么顺口了。
到底太年轻。项懿暗想,黄河倾覆,岂有一掌能掩的道理。
“项部长,多说无益。”林眠秋漠不关心地扬起下巴,视线略过那人胸口的白鹰。停了半秒,“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你只需明白一点——
“没有我的允许,傅听寒哪里也不能去。”
他吐字清晰、语气低缓,内容却相当强硬而不容置疑。
仿佛落款位,需不需要我林眠秋来签字。”
“当然,您也可以直接去找傅听寒,看他敢不敢和我断绝关系,跑去那劳什子沛山计划和你这新爹作伴。”
“林眠秋——”项懿一拍桌面,勃然站起,掌风直接将热茶掀翻,弄得杯碎壶倒,满桌狼藉!
他在部队也算受人敬信,既有当年的沛山军功为底,更有将门子弟功勋承袭的出身,连最是位高权重的监察官都对他青眼相看,几时被人这样蹬鼻子上脸地挑衅。他越想越气,胸中怒火大盛:“你这狼子野心的文痞,表面上装得道貌岸然,也不过是个伪饰小人……”
相较男人须发皆张、豹目圆瞪的模样,一旁的林眠秋倒显得淡定多了。他拿出丝帕,慢慢拭去溅到手背的茶水,可即便温度迅速冷却,白皙的肤表依然缀上些许红印。
青年不以为忤,只颇为惊讶地歪了歪头,露出一点点礼貌的劝慰:“项部长,气大伤身。”
“少在那装模作样!”项懿压下喉间嗬嗬的喘声,“傅骁将儿子托付给你这种人,真是十成十的交友不幸……”
他沉着眸光,冷笑出声:“那日我在浮金拳场,刚一认出听寒,就发现了感应器的颤动——
“白塔曾与军方合作,为突破沛山的黑洞之眼,研制出了当时最先进的高精度光芯感应器,在千米传感范围之内,任何共振元器件都逃不过它的眼睛。那东西向来被我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
“林眠秋,你确实有几分手段,但在我面前,还是少了点运气。”男人面色微敛,怫然开口,“可能你也没想到,地下拳场都测不出的东西,会这样轻而易举地露出破绽……”
“傅听寒应该还不知道,他八年来敬仰有加,甚至奉若神明的养父,会在他十二岁因伤入院时便叫人私联手术,给他植入了可生长的生物定位芯片吧。”
“作为阅历与权柄远高于养子的监护人,你为了内心不可告人的掌控欲,竟在对方进入深度昏迷、完全丧失行为能力的状态下,做出如此令人鄙夷、侵犯儿童隐私权的行为……”
“林眠秋。”项懿扬起手臂,朝桌上甩出一沓东西,“我完全可以将这些报告和照片递交检察院,起诉你在八年监护期内见色起意,以职权身份胁制和妨碍被监护人的正当权益,并蓄谋诱引未成年养子,企图发生进一步的不轨关系。”
“就算甘越是联邦最高检的检察总长,为你们那点师生情谊不予立案,光是最会捕风捉影的新闻媒体,也够你喝一壶了。”
似压到空气中紧绷的暗弦,原本在笼中慢啄尾羽的雀,眼睛忽然滴溜溜地转了转。它轻捷地伸出爪子,乖乖撑住身体,便将脑袋埋到胸脯去了。
面对项懿气势汹汹、剑拔弩张的攻讦,林眠秋倒没什么强烈的反应。他斜倚扶靠,指尖把玩着茶盏,似乎对手中的青花釉里红更感兴趣,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欠奉。
“明人不说暗话,”项懿冷笑着将东西铺开,食指敲了敲照片的边缘,“我们大权在握的办公厅秘书长、政坛冉冉升起的明日之星……你可知这项指控一旦放出,仕途将面临怎样的灭顶之灾?”
无论社会如何发展,桃色新闻始终是公众津津乐道且永不厌倦的经典话题,它一脚踢碎来自年龄、性别、种族乃至阶级等多方位的隔阂,如野火般易放而难收。流言一旦牵扯到胸脯和裤裆,即便被证明与丑闻无关,不死也要脱层皮。
更别说自进入新纪年以来,新生儿指数断崖式下跌,叼着奶嘴的婴幼儿逐渐成为稀有物种,法律对未成年的保护也因此达到空前绝后的保守地步。如此具有流量爆点的“政客不伦之恋”,必会迎来有心人的煽风点火与落井下石。
待到那时,乌纱难保不提,可能还得去牢里坐坐。
若说之前还是顾惜羽毛、皮笑肉不笑的推诿,如今便是撕破脸面、就差和街巷骂战一般互吐唾沫的交火了。
林眠秋弯起嘴角,平和的眼却消了暖意,他从不做任人宰割的案上鱼,此刻慢条斯理地翘起腿,拿起“证据”一张张看。
意料之中,没有太过露骨的场面,否则就不单单是“敲打”的态度了。
除却早已封存的病历和手术报告,以及光芯感应器的鉴定说明,更多的还是五花八门、出现在各种场所的偷拍照片。
傅听寒十二岁入院,林眠秋坐在病床边,低头看养子熟睡的脸;节假或公休日,在游乐场拿着棉花糖,牵着小家伙的手等过山车;走累了要抱,林眠秋托着小孩的屁股,脖颈被对方紧紧环着,他害羞地亲林眠秋面颊,又在温声制止后将脸埋进养父的胸口;小孩喝牛奶,唇边一抹白沫,林眠秋蹲下身去擦……
要搂、要亲、要抱,冲奶粉、系鞋带、穿衣服、讲故事,比花瓣还精致的漂亮小孩,像只刚破壳的雏鸟,娇娇地偎在身旁,蜷缩于养父的掌心。
林眠秋公务繁忙,二人的相处便更为稀少难得,怀着某种补偿的心态,每次与养子相处时,他确实对一些亲密接触颇为忍让。
而那种灼烈到有些不正常的氛围,在傅听寒成人礼那天达到了顶峰。
少年坐在花园的石椅上,双手环揽林眠秋的腰,还不忘将脑袋埋进他的臂弯,等着他安抚。后者则揉着养子的发顶,弯腰低低地哄。
乍看不觉有什么问题,父子情深、高谊厚意。但若提前定了基调,以桃色眼镜挑毛拣刺,似乎还真能看出些密切而甜腻、令人想入非非的暧昧——
傅听寒生得挺拔,气质却常带出柔软的感受,他总是羞涩而腼腆地笑,对年长之人倾崇有加,更有孤弱的年龄与身世渲染,简直是十成十完美的受害者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