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节 任务
莱德来找菲林的时候，菲林正在和霍克对战。
莱德和菲林在神殿领任务时又遇上了，还领到了同组的任务。莱德便约了菲林，去他家找他。
这是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门铃响起时，霍克正重重一拳砸在了菲林的脸上。
菲林一身是汗，鼻青脸肿地跑去开了门。
“你？？”莱德诧异地看着他。
“唔。没事。一会就好了。”
菲林满不在乎摸了摸脸。
霍克站在一旁，神色有些蔫蔫的。
在洞窟的时候，他很喜欢和菲林练练手，他自己能把控得很好，不会真的伤了菲林。可现在菲林每天都疯狂得训练，他甚至不允许霍克放水，好多次霍克差点就失手杀掉菲林。这对霍克而言实在是种折磨。
莱德看了看眼前的大哥布林，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现在大概是世上最了解菲林心情的人了。
他开口劝解菲林。
“菲林。他从前做的那些，以我们人类的立场来说，的确罪无可赦。但，他不是人类。如今，我们也剿了他们巢穴，已经尽了我们的义务，并不欠旁人什么。何况那张符……他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那张符如何，莱德没有说出口。菲林自然是明白的。
“对你自己和他都好一点吧，菲林！”
菲林的眼眶慢慢红了起来。
“谢谢你，莱德。”菲林伸出手抱了莱德一下。
道理他明白，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的确能让菲林觉得轻松一些。
菲林和莱德站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其实特别般配。他们一个阳光俊朗，一个温文优雅，站在那里就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莱德甚至极有可能会跑去追求菲林。虽然菲林不见得会答应，但至少也存在着这么一种可能。
霍克的神色更加萎靡。看着他们，霍克感觉菲林离自己那样遥远，而他卑微得像一颗尘埃。他很想把菲林拉回来，但他也只是紧了紧拳头，什么动作也没有。
高大的哥布林垮着肩膀，跟着莱德和菲林往屋子里走去。
菲林几次欲言又止，直到进了屋里，才开了口。
魔法一直就是上层那些老贵族们才能掌控的东西，菲林一点头绪也没有。
“莱德，奴役符……能解吗？”菲林小心地问着，怕莱德有顾虑又补了一句，“我可以杀了他，但我不想要他连灵魂也消失掉……”
教宗说霍克没有完整的灵魂，可菲林觉得他有的。
菲林可以杀死霍克，站在人类的立场，霍克该死。可他现在无论如何，也不想霍克连灵魂都消失了。
他那时对被哥布林们轮暴的事耿耿于怀，才会做出那样的选择。他恨霍克明明答应了他，却置他于不顾。可霍克是只哥布林，对他来说，情欲就只是一种需求，他并不懂得人类为何要因为这个而拼死反抗。说到底，还是菲林自己实力太弱没有保护好自己。而霍克最后甚至还放他离开了巢穴。
菲林很后悔那时的选择，如果可以回去，他宁可让教宗杀死霍克。
“我不知道。”
莱德也无能为力，他对魔法只是入门罢了。魔法这东西需要大量时间去积累与学习。而莱德本职是骑士而不是法师。
菲林的脸色变得苍白。
“我若死了，他能解脱吗？”
“不能。这东西是下在灵魂中的。”
莱德摇了摇头。不论菲林是死是活，它都会消磨掉霍克的灵魂。
“菲林，好好对他吧，也别再折磨你自己了。你这样，他看起来比你还要痛苦。”
“我……知道。”菲林哑着声道。
“别太担心了。也许他和那些魔兽不一样呢？”莱德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菲林了，只得干巴巴道，“好了，我们现在该研究一下任务。”
“……哦！好！”
过了许久，菲林才应了一声。他收拾了心情，开始和莱德讨论起任务的事。
这次的任务，依然是六人一组，莱德还是队长。
这个世界横行着各种魔兽，哥布林，异变怪物等等的生物，它们经常会入侵村庄城塞造成危险。而骑士们的日常，就是去大大小小的村庄城塞驱逐消灭这些入侵生物。
庇护一方，是光明骑士为人所敬重的原因之一。虽然光明神殿也要抽取一些费用，但比起雇佣兵，光明神殿开出的价码要合理得多许回了。而且对于一些过于贫瘠的地方，神殿经常也会免费派出骑士前往。
莱德和菲林这次去的就是这样一个贫瘠的村庄。
那是斐迪南公爵的领地，隶属于三大强国之一的弗兰帝国。弗兰帝国是三大强国中最忠于光明神殿的。皇帝海尔斯陛下本人就曾做过神殿的骑士。
菲林取来地图，寻找着目的地。
“在这。”菲林接了任务就找过了一遍，他指了指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村子道，“一株异变的曼特拉怪，有些麻烦。”
植物异变出来的怪物最不受骑士们待见。尤其是那些会异变出藤蔓的，简直难缠得厉害。植物倒是不会吃人，但是缠在里面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嗯。”莱德点了点头，取出从古籍中抄录的资料，“我查过了，弱点在根部附近。那里会有一个异变的节结，打碎那里，这怪物就没用了。但是，一定要小心，那些藤蔓可以从地底出没。”
“报告上说，那株曼特拉有五米高，杆部目测有80公分。”
“有点大，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异，要好好调查一下。其他人我都知会过了，日落前在神殿集合，明天早上六时一起出发。”
神殿中有为骑士们准备的宿舍。骑士们出发前可以在那里集合，相互磨合一番，好为战斗做一做准备。
“好。”菲林笑了一声，伸出手又道，“队长有兴趣切磋一下吗？”
“当然。”莱德笑着，和他击了一掌。
菲林进步得极快，他一直都没有落下训练，而且有霍克这样强悍的贴身陪练后，实战出来的效果更不是从前那种基础训练能比的。
不过，他最后还是败给了莱德。
“进步多了。”莱德拍了拍他的肩，“行了。我去买些东西，你们准备一下，直接去神殿等我吧。”
“好。”
菲林看了一眼霍克，和莱德道了别。
莱德走出了门，从袖中取出那张教宗给的奴役符查看，他的眼神有些幽暗。
照理来说，奴役符是不可能奴役拥有完整灵魂的生物的。光明神的教义中，判断的标准就是‘感情’。无论亲情，友情，还是爱情，拥有感情的生物都是神的子民。
他可以肯定霍克是爱着菲林的，那有问题的就是就是这奴役符。
可是，教宗为什么要这样做？
莱德的手颤了颤，他将手中的奴役符仔细地收好，放回了袖中。
走过一个巷口，他被阴影中伸出的一只手猛地拽住，按在了巷口的墙壁上。
莱德叹了口气，和高大的蒙眼巨汉亲吻在了一起。
一吻结束，莱德整了整被扯乱的衣物。
“居然能弄到赫里斯的通行证吗？”
赫里斯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城塞，这里的每一个传送点和城门都会有卫兵看守盘查。
“嗯。我有一个巨人族的身份。”
巨人族很是少见，首领的身高倒的确很有巨人族的样子。只是巨人族除了块头，外貌上和普通人类没什么区别，不像哥布林。
“真丑！”莱德摸着他粗糙的脸笑道。
首领的脸黑了一半，捏着他的屁股，歪头咆哮了一声，作势要咬他。
莱德抱住他的脖颈，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我喜欢就行。”
“哼！”首领冷哼了一声，按着莱德又啃了一口，啃完还嫌弃道，“骗子！”
“……便宜都给你占尽了，我还成骗子了？”莱德挑了挑眉。
“我要是来不了赫里斯，你打算要我怎么找到你？”
“……那不是马上就围攻古堡了吗？谁叫你搞那么久的？”莱德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琼恩一直在科里兰。”
“哼！我不管，什么时候给我玩？”首领不满道，他都快要憋死了。
“嗯……现在可不行。”莱德挡住他凑过来的脸，指尖点唇，笑嘻嘻道，“黄昏前就要集合了。要是被你操废了……我还怎么领队？”
“……”首领只感觉眼前这骚货欠干极了。
但是莱德说完，就当真从他身下挣脱出来，往着巷子外走去。
“啧！”首领气哼哼跟了上去。
莱德回过头，笑道。
“你不用跟着我。明天我们会前往斐迪南公爵领地正南300里的村子，你去那里和我们一起任务吧。”
“一起任务？按你们人类的说法，这是不是叫抓壮丁？”
“……不愿意吗？”莱德抱手挑了挑眉。
“荣幸之至。”首领右手比了两圈，向着莱德鞠躬，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鞠躬礼，动作堪称流畅优雅。他这样的怪物此刻也显得真挚动人。
此时，却忽然响起一声利箭破空的声响。
“咻！”的一声，那箭来得极快，顷刻间就要贯穿莱德的胸膛。
莱德偏了一下身体，首领冷厉地一把抓住那支利箭就要朝那个偷袭者丢去。
“轰！”偷袭者原本站立的地方被巨力轰开了裂纹。
“呼～好凶！”那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少年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却仍是有恃无恐道，“莱德哥哥！你别动嘛！反正……你也死不掉的，让我再射一箭又不会怎么样。”
首领站直身躯，神色冰冷地看向转角处那个看起来不过看起来与莱德有几分相像的少年。
莱德拉住了首领，并不打算与少年起什么冲突。
“咳咳！莱德！”
果然，长街转角响起咳嗽声，接着又走出了一个人来。这是个中年人，五官和莱德极其相似，只是看起来要瘦弱许多，脸上带着一丝病态的苍白。
这是埃尔维斯家族的大家长，也是莱德的父亲——威廉埃尔维斯公爵。
莱德早知道当年被赶去军营时，他就该对这个父亲死心了的。可他看着少年，心底还是会被不甘与愤恨填满。
莱德是威廉众多私生子中的一个。莱德的母亲安娜原本是个破落贵族的女儿。原以为得了埃尔维斯公爵的青睐，梦想着成为公爵夫人，所以才执意生下了莱德。可事实上，她不过是威廉众多情妇中的一个。等威廉遇到所谓的真爱后，威廉就果断丢了一笔分手费抛弃了她。
安娜的前半生也是个衣食无忧的小贵族，落魄后没多久就又遇上了威廉，她是个连自己都照顾不好的人，更不要说照顾一个小孩子。莱德就这样在经常歇斯底里的母亲的淫威下长到了七岁。
那一年，威廉爱上的那个平民女孩，莫名其妙地失踪了。威廉也因此大病了一场，自此落了病根。
也是那一年，威廉找来了他的十几个私生子，准备在这些人中挑选家族的继承人。莱德是其中最有天赋也是最肯吃苦的一个。
那些日子甚至比在安娜那里更加的惨烈，莱德几乎没有一天是完好的。可对莱德来说，那至少是有希望的。他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并且在这个叫乔伊的少年出现在威廉身边前，他也确实是最得父亲的赞许。
一开始，莱德以为少年不过是父亲的众多私生子之一，并没怎么在意。直到那场决定家族继承权的比赛。
十七岁的他与十岁的少年站在了最终的赛场上。而他的父亲看似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一刻，莱德整个人都呆住了，他拖着被符咒僵化的身体彻彻底底地输给了才十岁的少年。只差一点他就被少年捅穿了心脏，其实要不是莱德的心脏位置偏了一些，他的确会死在少年手上。
苟活下来的莱德与那群私生子一起被踢去了军营。
这也是曼巴帝国的传统，贵族家庭中只有继承人有权继承家业与爵位，其他子弟会被安排去参军来解决生存问题。
那一年成了莱德人生之中最灰暗的日子。
比生活在绝望中更痛苦的是，千辛万苦离希望只有一步之遥时，又被生生推回黑暗之中。
要不是莱德还有几个好友扶持，帮他弄进了光明骑士团，而后他又得到了光明神最高等级的赐福，莱德的人生怕是就那样一蹶不振了。
从被光明神赐福的那刻起，莱德就对光明神献上了他全部的忠贞。
光明神殿需要埃尔维斯家族的势力，他便当自己真的输给了乔伊。然而，这也是他能做到最大的让步了。可乔伊却不知怎么，就是视莱德为眼中钉肉中刺，时不时就要在莱德雷区蹦哒。
威廉对莱德有着几丝愧疚，但乔伊是他真正看中的继承人，他宁可莱德在那场决赛时彻底死在乔伊手上。
原本威廉只觉得莱德不过一颗废棋，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就让他和其他私生子一样去军营生活便是。
不想，莱德最后竟然得到了光明神殿最高等级的赐福。那是何等殊荣？这其实意味着莱德极有可能成为教宗的候选人之一。毕竟历代光明教宗无一不是光明神的宠儿。
而这，对乔伊而言实在算不得好事。威廉不得不再一次正视莱德这颗弃子。
“莱德，怎么不回家一趟？咳咳！你失踪这些天，我们都很担心你。”
威廉一身简约精致的黑色礼服，一手拄着手杖，一边说话一边拿着手帕捂着嘴轻咳道。
莱德看着眼前的威廉与乔伊，他的手下意识地搭在了佩剑上。
“劳父亲大人挂心，我好得很。”莱德冷冷淡淡地回答。
“嘻嘻～莱德哥哥，我听说……你落入了哥布林手里，怕是屁股都被……”乔伊笑嘻嘻道。
那张比莱德更显柔和可亲的脸上一派天真，似乎毫无恶意，可说出来的话却极其恶毒。
“铛！”
乔伊瞳孔剧烈地缩了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抽了口凉气。
“咳咳咳咳！”
威廉的手杖格挡住了莱德的佩剑。威廉重重地咳了好几声，才抬头看着莱德道。
“莱德，乔伊还只是个孩子。”
莱德只觉得好笑。威廉教导乔伊的态度和对他时的严厉全然不同。
“父亲大人，也该好生教一教弟弟了。真不知道当年他是怎么赢得我，真是越来越不成器了。”
莱德收了剑，带了一丝嘲讽冷笑道。
威廉也不觉得羞愧，他慢条斯理地拿着帕子按了按嘴角，缓缓道。
“输了就是输了。轻信也是家主大忌之一，我没教过你吗？”
莱德握着剑的手颤了颤。他早该知道父亲的态度，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他很想质问父亲。如果他是乔伊，他也不可以轻信他这个父亲吗？
可他看乔伊得意的脸，又只觉得这样问的结果，只会让自己更加不堪。因为答案根本就是毋庸置疑的。
他之后那些年，父亲就只有乔伊一个孩子了。
“不错，输了就是输了。”莱德深深吸了口气，“父亲大人也见过我了。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虚弱吗？”威廉笑了一下道。
“父亲大人好生将养就是。我没有兴趣知道。”莱德冷淡道。
“埃尔维斯之梦你知道的，是吧？”威廉咳了两声，也不在意莱德的态度继续道。
“父亲？”乔伊惊讶道。
莱德原本打算直接走的，也不由停住了脚。他的确好奇威廉到底梦到了什么？
埃尔维斯之梦，是拥有占星师血统的埃尔维斯家族独有的秘术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