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近酉时,天色将暗,晏凤珣的房间已经亮起了灯。谢怀宁进去的时候,他正在与侍卫长谈论明日带兵上山剿灭余匪的具体事宜,见他来了,止了话头问道:“陈守易醒了?”
“刚刚清醒,已经全部如实交代了。”
谢怀宁应道:“据陈守易所言,他手中的确是有与梁相来往的信件,只是出事那天未来得及销毁,随着家中的财物一起被带到了寨子里。”
晏凤珣朝侍卫长摆了下手,那边点点头退到了身一旁,他起身走到谢怀宁面前:“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十之八九。”谢怀宁道,“早些时候衙役给他喂的药里被臣多加了一味幻草,分量对于普通人来说不至于迷惑神智,但对于本就虚弱的病人倒有颇有几分陈情自白的功效。”
幻草俗名百日癫,用其制成的药剂连续服用百日可叫人失去神志。
晏凤珣上下扫视一眼谢怀宁,不得其解:“你从哪里找来的禁药?”
谢怀宁倒没想隐瞒,理所当然地道:“在城东义庄时,臣看见庄外的墙角里正巧长了几株,便就顺手摘了一些。”
晏凤珣回忆起几日前,谢怀宁的确是在几人准备回庄园的路上掉队了片刻,也不知是该敬佩他未雨绸缪还是警惕他的思路缜密:“那时候你就想到了今日?”
谢怀宁顿了顿,抬眸看着他的表情里掺了点一瞬即逝的狡黠:“不,只是医者本能,有备无患。”
晏凤珣被他那难得见到的活泼神情晃了下眼,随即眉睫半垂收回视线,下意识冷硬回道:“旁门左道。”
谢怀宁眨了下眼,似乎意识到越界,瞬间将先前的神色收敛了,低头应声:“臣知罪。”
晏凤珣本意并不是想斥责,只是不知怎么话一出口就变了意味。抬眼看着对方突然又端起来的恭敬面容,他皱了皱眉,心底不知怎么反而生出了一丝不快。
转身走回到桌旁坐下,他沉默了须臾又开口道:“不过若是正道行不通,偶尔另辟蹊径亦有奇效。谢吏目想法跳脱,手段不拘一格,遇到困境时也不失为一种新的破局之法。”
这听起来倒像是宽慰他了。
谢怀宁略有些惊讶地抬头望了他一眼。只是对方侧身对着他,昏黄的灯光将人分割成半明半暗,叫他这个角度一时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无论是从前在南夷时听得的传闻,还是在九皇子晏行舟的口中,这位大夏太子在他的印象里都是个冷硬而又自负傲慢的形象,谢怀宁一直以为这应当是个肉身腐烂了也能屹立不倒的硬骨头,没想到竟也还会服软么?
谢怀宁觉得新奇,又看了他半晌才回到正题:“今日龙虎寨的人敢将陈守易当做案犯送来,应该是并不清楚他的底细。他们现在人在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