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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放学后实验楼513不然告诉所有人】
又来了。
扭曲刺眼的鬼画符。
沈意晚自习一直磨磨蹭蹭,等到最后才离开,今天特意早起,也是第一个到班,却还是在抽屉里看到了崭新的字条。
这回的字迹更加凌乱,话语也更加言简意明,像狂风暴雨,抽打在他的两颊。沈意只看了一眼,就面色铁青地将它撕成碎片,捏成纸球,扔进垃圾桶里。
究竟什么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将纸条塞进他的抽屉?
他百思不得其解,心说是鬼怪就好了。
那只跳楼的冤魂如果想找他索命,他是不介意的,但转念一想,那家伙都跳楼了,想必死后也是没胆子向人索命的。
这人刻意拿左手写的字,他一定认识,乃至熟悉,说不定正在他看不见的某处,投以令人毛骨悚然的凝视。
清晨的雾霾无孔不入,仿佛穿过了教室的墙壁,附着笼罩在他的座位之上,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恶寒。
他的暗中焦躁,被江翡的大驾光临所打断。
午间休息时,沈意原本趴在课桌上补觉,没眯一会儿,一只笔盖戳了戳他的胳膊。
他迷迷糊糊抬起头。
见喻见明指了指窗边,轻声道:“有人找你。”
他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被江翡像女鬼一样将脸贴在玻璃上的样子吓得瞬间清醒。
江翡站在靠走廊的窗户边,出乎意料身边没带一个狗腿,沈意一和他对视上,江翡便笑,引得班里许多同学侧目。
连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喻见明,也多看了他们几眼。
“可那不是”“沈意,你怎么认识的。”
沈意很想大声抗议,说他找错人了,却还是迈着不情愿的步伐,跟人进了厕所的隔间。
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江翡一锁上门就伸出手,沈意条件反射,以为他要扇自己巴掌,偏了头,才发现对方只是将手搭在他肩膀上。
“你怕我打你?”
“”
“还是你知道我喜欢看你害怕的样子?”
“”
见沈意沉默,江翡真的打了他一耳光。
“啪”的一声,江翡想一出是一出的打法,让他的侧脸来不及躲避,这一掌下手并不重,甚至有些戏弄的意思在,沈意却觉得自己被扇得丑态毕露,现了原形。
他只得开口:“你想干嘛。”
江翡并没有接他的话:“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必须回话。”
“”
他不过是慢了几秒,另一侧脸又被江翡扇出脆响,只得连忙道:“对不起,知道了。”
“看着我说。”
沈意抬起头重复:“对不起。”
暗无天光的阴影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静而屈服,但眼睛是最容易出卖底色的部位,江翡依旧得意地从中看到了愠怒和不甘。
江翡的眼神则让沈意倍感不适。
本来二人在一个空间内独处,就让他联想到侮辱的回忆,还有因此留下的把柄,收到的威胁信,罪魁祸首靠得这样近,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根本不想看他。
他很难形容这种不适的目光,有点像罪犯欣赏逃兵,下流无耻,饱含欲望,添了煞气,甩不开,又防不住。江翡歪着头,半晌,用冰凉的手指往沈意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一把美工刀。
沉甸甸的,匪夷所思的,一把美工刀。
沈意惶然:“你想让我杀了你?”
“想什么呢。”江翡耐心道,“我想看你给自己划一刀。”
江翡的想法很单纯,他只是单纯想看他流血是什么样子,会不会像自己意淫的那样,并直截了当地提出了要求,但这样的要求落入沈意耳中,只让他觉得荒诞。
他存疑道:“你要我死?”
江翡循循善诱:“不会的,就一刀,你也不愿意?”
“不是,但”
没等沈意说完,江翡突然将美工刀夺去,沈意措手不及,就见江翡撸起袖口,往自己小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划一刀很难吗?”
他问得谦慎,客气,好像沈意在得寸进尺无理取闹一样。
白皙纤弱的小臂上,大约六七厘米的刀伤绽开,先是肉色的皮,继而变成浅粉,玫红,最后像蚂蚁出巣连成线,渗出深红的血珠。
沈意被他吓了一跳,“你有病啊”几个字,含在口里吞咽半天,硬是没敢吐出来。
他咽了口唾沫,或许是窄小的空间里,被对方的情绪感染,变得同样不正常,又或许因为挨打也是痛,划一刀也没差,他接过那把刀,狠下心,朝左臂靠近医院抽血采集的部位划上一笔。
他选的位置,是自己可以接受的,不那么疼的地方。
“这样可以了吗?”
沈意皱眉,摊开手臂,递给江翡看,他想早点完事,回去学习,不是谁都像江翡这样不务正业。
腕如白布,肘窝晕开一滩血,像月经带。
江翡有些失望。
准确的说,他现在有些阳痿——他特意来找沈意,不是来看这样平淡如水的情景的,照做了,见血了,可也丧失了昨天手冲时所幻想的兴致。
江翡不觉得是自己出了错,问题一定出在沈意身上,他让他勃起,又害他阳痿,这家伙天生欠揍,活该被他逮到收拾!
这时的他不懂得反思,直到很久之后,他才想通这件事的根本原因:让划一刀就划了,肯定没意思;就像老师说,主动学习才有好成绩,让人不得不主动划自己伤口,而不是被要求,才能爽。
但那都是后话了。
就在他想对沈意动手时,隔板的门被重重扣响。
“有人吗?说了多少次,厕所杂物间的门不要锁,阿姨要取拖把。”
“走吧。”
江翡开了门,一边将沈意推出去,一边脸不红心不跳道:“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想找个清净地方,商量事。”
保洁撇撇嘴,喃喃念叨,现在学生事恁多,没规矩,不好学。
江翡视若无睹,临别前,自顾自凑到沈意耳边,低笑道,“放学后见。”
沈意微怔:“是你约我?”
那字条还真是江翡的手笔?吃饱了打转撑的慌,就为了让他惶恐难捱?确实是这变态能干出来的坏点子。
“不是我还能是谁?”
听不懂人话?江翡淡淡扫他一眼,放学后见这四个字还能有什么歧义?
【你受伤了。】
【哪有?】
【闻到了。】
目光从递来的纸条上挪开,沈意扭头看向身侧,喻见明在草稿本上认真验算,他的背挺得很直,打草稿的过程和字迹一样标准,刘海挡了眼睛,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没再回复,不一会儿,喻见明又从草稿本背后撕下一张传来。
【你们什么关系?】
是问他和江翡。
沈意转了转笔,写道,【猜。】
他不知道怎么解释。
在自尊心作祟下,沈意宁愿被误会他们是一伙的,同流合污,就像江翡在人前所展露的那种状态,也不愿承认自己被对方欺辱,是个软弱无能的懦夫!
这次传了过去,喻见明没再刨根问底。
沈意环保双臂,把头埋在两肘之间,清甜的血液味确实丝丝缕缕,渗出校服外套,钻进鼻息。
鼻子真灵。
喻见明这人,考试永远考第一,体育和艺术方面也天赋异禀,除了人木讷寡言些,做什么都能做得完美无憾,这样的人嗅觉敏锐,也不稀奇。
沈意并未将此放在心上,他更在乎放学后即将面临的遭遇,如果江翡只是让他拿刀划自己,那就偷着乐,如果江翡再带人打他,他一定别做无谓的反抗,如果他们还让他口交,那一定得关门。
人是一种适应性很强的生物,沈意想,他就是这种很贱的生物,是怨妇,是废物,胆小怕事所以袖手旁观,贪生怕死所以忍辱求全,忍不了短痛,遂得长痛缠身,事后又悔恨怨艾,把所有的痛都咬碎了,仅剩的自尊心虚无缥缈,最终化作:不被看到就好了。
实验楼513,是一件废弃的会议室。
整个五楼都少有人来,空廊落灰,沈意来回踱步,面色阴沉。
从下课铃到现在,十几分钟过去,没有动静。
楼梯口灌进冷风,他越发焦虑,推开513笨重的门,照样空无一人。
绒布窗帘,一张长桌,角落里堆叠了十余条靠椅,空气中散发着浓郁的霉味。
他真是疯了,来赴霸凌者的约,还要等人——等着挨打。
沈意准备转头离开。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黑,整个头被一件校服蒙上,他急忙用手扒拉,不料对方娴熟地将其包裹成结,将他按在门上!
“谁?”他被剥夺了视线,眸中闪过一瞬惊慌,声音只能在布料里发闷。
没有回应。
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他,身量比他高大,男人的鼻息吐在他后颈上,粘稠的凝视死死钉在他身上,仿佛能穿透衣服,将深邃寒意径直打入他的骨髓。
沈意尝试沟通:“能不能放开,我不会反抗。”
可对方像听不见似的,一只手生拉硬拽地将他翻了个面儿,铁钳一般将他双手反剪,一只手向他校服里面探去。
冰凉的手指贴覆在腰上,隐约有向上游走的趋势,和虐打的力道完全不同,侧腰被揉摸的地方泛起痒意,浑身紧绷,沈意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
“你这是在干嘛?”
那只手完全钻进他的衣服里,肆意揉搓,走位难以捉摸,凉飕飕的手掌拂过近乎每一寸皮肉,沈意原本僵住的身体不禁挣扎起来,没等他来得及想明白,他胸前的一点被手指捏住。
“江翡!够了!”沈意气急败坏,不停挪动身躯,以求摆脱。
那手闻言,顿了顿,转而更用力地揪起他的乳头,如惩罚一样,较劲一拧。
“!呃,又犯什么病”
沈意脸上血色尽褪,前额青筋隐现,他一个男的,被触碰双乳,除了痛,压根不会有什么生理上的反应,但被摸胸这样的行为,让他一阵羞怒,局促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