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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算命

 

罗棘的适应能力一向出色,来到丰淼不到一周,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跟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候和饮食,并对这里的建筑群和地形都逐渐熟悉了,甚至学了几句当地难懂的方言。

房东是一对老夫妻,日常租客的问题都由老太太打理。老太太年纪大了,有个儿子不常回来,接触罗棘的第一天就觉得他很亲切,几天认识下来,最近已经把罗棘的午饭包了,还肯炖大骨头汤给他喝。罗棘一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把老太太夸得心花怒放后一口气干了两大碗,再说两句好听话后抹抹嘴,开始提要求:“阿姨,你跟我妈真像,又漂亮又会做饭。我以前在家我妈天天给我做可乐鸡翅吃,特好吃,但我就这点不像我妈,手笨,愣是学不会,出来工作后就再也没吃过了。”

老太太一边感谢他一边可怜他,想起来自己那个也在外地工作的儿子,看向罗棘的目光越发心疼:“现在的小孩子们啊都太辛苦啦,这样,阿姨也会做可乐鸡翅的,阿姨明天就做上,你中午要来记得吃啊。”

罗棘当然是不用她提醒的,表面上还拘谨了一下:“太辛苦了阿姨。”

老太太表示不辛苦。她当了一辈子的家庭妇女,现在也没有让不做饭的人刷碗的意识,等老头和罗棘一吃完,她又乐呵呵地去收拾洗碗了。

罗棘在这点上挺鄙视那老头的,不过鄙视归鄙视,他也懒得帮忙。找借口说要去上班,就从老太太家转出来了。

他最近不太想折腾,但闲着也无聊,于是打车去了有点远的景点。天热人多,是顺手牵羊的好机会,几台手机一偷,晚上再找个按摩馆犒劳犒劳自己,爽。

景点在海边,旁边还有个庙,庙前面有不少摆摊算命的。罗棘很早出来混,多多少少是有点信这些。他轻易不算,算出来不好的会影响心情,得不偿失。但是这段时间他过得不踏实,毕竟把老东家卖了,卷钱跑路不是闹着玩的,心里便想着算一算。

人潮挤来挤去,把罗棘推到一个戴黑色太阳镜的中年男人跟前。这摊前面竖着一个小牌,上面写着“只算感兴趣的”。

罗棘正好有点累了,就势坐到摊旁边的小马扎上,打量了一下中年男人:“哥们儿,我说你这个话写的挺聪明啊。估计好多人都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特殊的那个,然后来你这儿受骗了吧。”

算命的嘿嘿一笑:“怎么就叫受骗了呢?我这是正经算命,不礼貌。”

“那你给我算算,先算算我身世什么的,要是算得准,钱少不了你的。”罗棘说。

“八字拿来。”男人提笔要写。

“没有八字就算不出来?”罗棘挑衅道。

“那你这就是为难人了。”他放下笔,“面相手相什么的当然也能看看做参考,但是还是太笼统了。”

“笼统就笼统,你先说说。”

中年男人抬起墨镜,露出眼睛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又看了看罗棘的手相,掐指念诀一番,最后道:“你命不好,从出生到现在没少受苦吧。父母还在吗?看起来好像有劫难。你早年流离失所,不过慢慢物质条件就上来了,但是——”

罗棘有点震惊,追问道:“但是什么?”

“但是还是倒霉。”男人戴好墨镜,“想听详解,劳烦先给钱。”

罗棘不信邪:“你说我出生命不好我认,但是老子努力了,现在比很多人过得都舒坦。”

算命的抬抬眼镜:“你怎么努力的?”

罗棘摆手:“这你别管。”

算命的又嘿嘿一笑,不在这方面多谈,转口道:“要是你对运气的标准是衣食无忧,不用起早贪黑地努力赚钱的话……先给钱。”

罗棘转身就走:“奶奶的骗我头上来了?就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我改明儿在你旁边摆个摊儿,能把你生意全抢了。”

男人料到他这德行,目送他离开后又嘿嘿一笑:“傻逼,以后有你受的。”

单打独斗容易嗝屁,该有靠山还是要找个靠山,罗棘一向认此理。况且他现在手里还压着一批酒水要脱手,很快就将目标锁定在了丰淼的高端会所。当晚他在当地有名的会所天金水阁里点了高昂酒水,请来了会所的老板谈合作。

他打听过,天金水阁的老板叫秦至呈,算是丰淼当地的地头蛇,娱乐服务、房地产、食品加工什么产业,在丰淼都有不错的根基。罗棘自称叫冯佑,说自己以前是在堤河那边做酒水生意的,现在想来丰淼试试水。诈骗是罗棘的老本行,更别提他这次手里是真的有货。而且酒水生意风险也小,秦至呈同意了先试一批货,两人谈的还算顺利。酒过三巡,罗棘借着酒劲儿说要拜兄弟,秦至呈也有意把手往堤河那里伸一伸,听罗棘吹嘘自己的人脉不免心动,于是配合着配合着,两人真演了一出称兄道弟的戏。

一段时日后罗棘真的运来了货真价实的东西,秦至呈又信上三分,至此罗棘真的成了天金水阁的座上宾。秦至呈最近在搞商业街的项目,听罗棘说手里有钱,还想着说服他来投点钱,于是某天晚上大张旗鼓地招待罗棘,叫来了一群莺莺燕燕。

但罗棘对投资商业街一点儿也不感冒,他能卷来这些钱是因为很早就留了后手,之前的团伙死的死,入狱的入狱,他留的这个后手要先洗干净才能大大方方地用。但这不可能告诉秦至呈,罗棘就借口说之前投资失败有过阴影,打算攒钱当老婆本。

秦至呈被这个说法逗笑了:“老婆本?冯老弟真会开玩笑,你年轻有为,又长这么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别说老婆本了,连自己都难养活,你嫂子不是照样跟了我哈哈哈哈。要对自己的个人魅力有信心嘛。”

“主要是,”罗棘随口扯谎道,“喜欢一个家世很不错的,怕人家看不上我。”

“呦,谁啊?你小子要攀高枝去了?”秦至呈指指旁边陪着喝酒的女人们,“怪不得看不上我们这儿的女孩儿,心里想着一个大小姐呢——谁啊,你跟哥讲,哥不告诉外人。”

“哎呀,怎么会看不上美女姐姐们。”罗棘搂着一个漂亮姑娘亲了一口,然后含糊道,“等这事儿有点眉目了,哥哥,到时候我第一个就告诉你。”

秦至呈正要调侃,突然门被推开,来人在他耳边低语几句:“大哥,外面有人闹事。”

秦至呈不想在谈生意的时候分心,也不想让罗棘低看自己,摆摆手:“让秦飞摆平,实在不行报警,我养在警局里的也不是吃干饭的。”

“大哥,是秦飞……”那人的声音更低了,罗棘竖着耳朵也没听清,就看到秦至呈站起身赔笑:“老弟,我失陪一下,你吃好喝好,我一会就来。”说完又嘱咐旁边人招待好罗棘才离开。

罗棘对这种事有经验,一般惊动了领头的闹事,一时半会平息不了。旁边的女孩安抚似的亲过来,罗棘却躲开了。因为身体原因,他对亲密的行为很排斥。想到今晚估计什么也谈不出结果了,别再惹上什么事,罗棘起身说要去洗手间,心里打算从什么道一走了之。

房门一打开,罗棘才听到楼下嘈杂的声音,跟被热油炸了一样,有尖叫有咒骂甚至隐约还有救护车的声音。罗棘假装接了个电话,看着墙上的大楼逃生示意图开始研究。

很不幸,不管从大楼的哪个口出,都要经过楼前的闹事地点。既然如此罗棘也不多虑了,跟引路的服务员说自己有事先走,便从侧门绕行出去。

更不幸的是,罗棘刚迈出门,就被几个人按住绑了起来,还堵住嘴,像麻花一样摔倒在一个肚子被开了大口子的男人身边。男人只能发出微弱的求救声,双手还颤抖着想把流出肚子的肠子往里塞,血流的一塌糊涂。罗棘吓得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背后的衣服被冷汗浸湿。

“他就是罗棘。”有人还介绍到。

罗棘顺着介绍人的目光看去,看到逆光下一个好像在发光的人拿着把短刀,随意地挥挥手:“让救护车进来,我们走吧。”

罗棘挣扎着被抬到车里,跟这人并排坐。他从惊吓中逐渐恢复过来,发现对方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儿,刚才发光的是对方在反光的金色长发。他很清楚自己不认识这么一号人,难道是前同事来雇人来寻仇了?

妈的,早知道就不算命了。罗棘恶狠狠地想,咒老子倒霉,要是还能活着,他一定要把那个算命的摊子给掀了!

堵嘴的东西被拽下来,罗棘抿抿干裂的嘴唇,谨慎地问:“你是谁?为什么要抓我?你要带我去哪儿?”

他一边问,一边打量着小孩。

罗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人,跟动漫建模一样,见到了肯定会过目不忘的,所以很确定自己和他没有什么直接的过节。对方看起来还是上高中的年纪,面容上雌雄莫辨,但是因为刚才听到了他的声音,罗棘很确定这是个男生。

“我是白熠珑,是你老公啊。”

白熠珑伸手卡住罗棘的下巴,把他的脸掰向自己,用另一只手点点罗棘的眉心、鼻尖和下巴:“你比照片和录像里更好看。”

他的话对罗棘来说又是一击重创,罗棘后仰试图挣脱他的手,口齿不清道:“神经病!你他妈的在说什么疯话!”

白熠珑松开他的下巴,点点头:“对,现在还不是,要严谨一点儿。等我们真的做爱之后——”

“神经病!你他妈神经病!”罗棘一反平时能很快镇定下来的心态,大声咒骂着试图用被绑起来的腿踹司机的座位,“放开我!我要下车!救命啊!救命!”

白熠珑掏出枪,对准罗棘:“闭嘴。”

罗棘隐忍地停止了喊叫,刚才肚子开洞的男人还历历在目,他不敢拿自己的命打赌。

“逗你玩啦,老婆。”白熠珑把枪口朝上开了一枪,是空枪,“我根本没放子弹进去。不过就算这样也不要闹哦,我已经被吵了一晚上了,脑子嗡嗡的,一点儿噪音都不想听到了。”

罗棘努力让自己冷静点:“好,我不喊了,你回答我问题。我们有什么过节吗?你是不是谁派来搞我的?”

“过节?当然没有。”白熠珑盯着他,“你不记得我了吗老婆,我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名字吗?熠熠生辉的熠,玲珑的珑,当时你还说是很好听的名字呢。我们不是说好要一直在一起吗。有次你说你快没钱吃饭了,我就给你转了二十万——”

罗棘瞳孔骤缩。

他想起来了,白,熠,珑。

不知道是他搞网恋骗钱的多少个对象之一。是当时团伙的杀猪盘业务,他的战绩尤其辉煌。不过当时他的目标对象都是女生啊,怎么会混进来一个变态男!他对当时白熠珑第一次就直接转了二十万记忆深刻,其他人钓大半年都不一定能骗来几万,这人每次一转账就是几十万的,要不是当时他在团伙里还没什么话语权被看的很紧,不然真的想把这些钱全吞了就跑!

“你当时还发别人的那个图片冒充自己,被我识破了,为了能让我多转点钱给你,还是给我发了你真实的照片。你还说你会做饭,到时候我们在一起看会做饭给我吃;我过生日的时候,你还专门送了我你自己做的戒指,你看我现在还戴着……我们这么多美好的回忆,老婆你都不记得了吗?”

白熠珑还在念叨,罗棘分不清他是在阴阳怪气还是怎么,但很显然这个事变得越发棘手了,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你会不会认错人了。我叫冯佑,是堤河人……”

白熠珑停下讲话,静静地望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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