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一个完事后正提着裤子的男人先中了一刀,匕首从他背后扎进脖子里,血溅了旁边几人一身,沉浸在欲望里的男人们愣了一秒便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大吼着向这个不知死活的袭击者挥起拳头,不过显然低估了来人的实力,在这过程中,又有三人被割开喉咙倒地身亡。
意识到不妙的男人们抄起地上砍刀挥舞着砍向将厌,他像来自黑暗里的苍白恶鬼,果决而又冰冷的割开一个又一个的喉管,他溅上血色的皮肤如同墓地里的石碑那样白,衬着那只猩红发亮的瞳孔更加邪恶而深邃。
男人们犹豫的围在将厌身边不敢上前。
“上啊,一群废物!”
眼罩男一脚踹在某个倒霉蛋的屁股上,瘦弱的倒霉男子尖叫了一声,扭曲着一张恐惧的脸飞快的死在那把银色匕首下。
他甚至连刀也没来得及挥动一下,干瘪的身体倒在地上一动不动,血液从他脖颈边蔓延开的范围越来越大。
土匪们不再听从命令,同伴一个个的死亡令他们丧失斗志,他们刷的丢了刀,各自惊慌逃窜,乱成一团。
一个男人翻身上马,刚呼出一口气,一把直直扔过来的刀扎进后背,马儿受惊的扬起蹄子,嗖的一下驮着早没了气息的人跑远。
一会儿功夫,横尸遍地。
“饶了我,放我一命,钱,宝贝,女人都给你,统统给你……”
满场的尸体中,单眼男趴在地上,高举着一个沉甸甸的布袋,想换自己一命。
他的身体伏的很低,簌簌发着抖,眼睛也不敢抬。一双脚停在他面前,他小心的抬起眼,看到男人手中滴血的刀尖,那瞬间,他真觉得自己死定了,然而,一只细长的手在他眼前晃过。——取走了布袋。
他紧绷的身体一软,肺里那口憋到要死的气还未舒完,“呃……”——利刃划开了他的喉管。
“噗通。”
他圆瞪着一只眼趴倒在地,额间冷汗还在兀自流着。
将厌将男人身体踢翻过来,取走了那只黑色眼罩,他也不嫌弃布料沾上的血液汗渍,规整的戴上自己的脸,然后打开手里袋子看了看,金灿灿的一堆金币里面混着几颗珍珠蓝异石。这土匪头子倒抢了不少。
忽地,他露在外面的黑色瞳孔动了动,转向自己脚下。
那看着不大的女孩抱着他的腿,脸色惨白的瘫在他脚边。
“带上我吧……求求你,先生,咳咳,带……带我一起,我可以做很多事……”,她用虚弱的声音说。
将厌皱起眉,挪了下腿,女孩抱的很用力,哭泣不止,他没了耐心,一脚踹开了她。
土匪们骑来的马早跑没了影,场上只剩一只拴在树旁的黑马,将厌跨上马,驭马的身影快速消失在一地横尸的路上。
那袋沉甸甸的布袋,被扔在无神瘫坐着的女孩面前。
……
赶在天彻底黑下前到了乌石城。
乌石城不大,位于临启南边的外围地带,坐落在一片广袤的平原上,是个主靠纺织技术发展经济的小城。
远远的城门口只一个士兵驻守,将厌没下马,拉着缰绳缓缓踱到门口,觉得奇怪,这里,太冷清了。
虽说天快黑了,也不该这么冷清,进城的主路到城口一路没看到其他人往来,朝沉重的铁门内望去,城内的街道也寂静无人。
他踱着马正要进城,被门口的士兵拦下。
“有通行印章吗?”,士兵的脸掩在黑暗里。
将厌一愣,通行印章,他了吗?”,他说着,往城墙上方瞟了一眼,隐约可以看到几名士兵站在城墙边来回走动,而他没看到的地方,显然还有更多。
来晚了?看来已经发生了什么。
“乌石城全城戒严,没有通行印章不得进入。”,士兵语气坚决。
他略一沉默,下了马,口袋拿出几枚金币隐蔽的塞到士兵手上,“大人,我想夜晚的工作肯定格外枯燥无聊,生活里还是要有女人和酒才够畅快啊。”,他的声音压的很低,递出的动作快速而隐蔽。
士兵罩在钢制头盔底下的视线似乎打量了他一眼,将厌几乎能闻到染了自己一身的血腥味,一个杀人者!这该死的味道还没散尽!
万不得已,他不想在这里打架,但,如果必须要硬闯才能进入,他不动声色的摸到腰间匕首,准备好迎接对方突然的发难,然而……士兵攥着金币的手揣进裤子口袋,不耐烦的冲他摆摆另一只手,示意他赶快走。
将厌握紧匕首的手松了下来,他冲包裹在钢盔铁甲里的男人挤出一个笑,牵着马进了城。
城门进去路上不见一个人影。
街巷两边的店铺紧闭,从窗户看进去黑漆漆的一片,街边摆着一些简陋搭建的摊子,没摆商品,空荡荡的杵在昏暗的光线里。
得先找个落脚处。
将厌牵着马缓慢的前行,他对这城不熟悉,所以只是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距离城门口200米外的路边,他看到了唯一一家亮着火的旅馆,旅馆内燃着明亮的火把,窗户透出来的光把门口写着旅店的木头牌子照的一清二楚。
将厌停在门口,不时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男人们嘈杂的打牌声,他看了看四周,找了个地方拴好马。
旅馆看着狭小,但设施齐全,分了两层,一层摆着五张桌子,四个男人正坐在最里面一桌喝酒打牌,他瞟了一眼,那种牌面印着花卉植物的纸牌游戏,经常用作民间赌博。
男人们完全沉浸在纸牌游戏里,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影响半分。
柜台右边还有一间似乎是后厨的地方,用白色帘布遮挡着,能听到里面的锅碗瓢盆声。老板是个偏胖的中年女人,在前台噼里啪啦的拨动着算盘,在记账。
“要间房。”,将厌走过去放下两枚铜币。
“当然……”,忙着记账的女人放下了算盘,挤出一脸热情笑容的迎客,柜台亮着的蓝色灯火摇晃在那张略胖的脸上,她过于满溢的笑容在捕捉到这名来客领口那点异样时……铺了出来。
“哦,当然是应该的……”
她的声音低下来,用那一脸紧绷而不自然的笑容,继续未完成的话,“但不巧的是,我们这里刚刚客满了,先生。”
女人的笑容抖动着。
将厌注意到自己身上的血迹,不止领口,还有胸前,袖子,染沉了灰色的衣服,细心点还能闻到空气里隐约的血腥气。
他扯了扯嘴角,“真是太不凑巧了,我是个猎手,打猎弄脏了衣服,正想好好洗个澡呢。”
他扔下一枚金币,足够了。比缺乏诚意的谎言要够。
老板娘白面团似的脸上,皱起两道描得很细的眉,她不想惹到事,可是,一枚金币……这时候,柜台后面的楼梯下来两名相伴的男子。
“夫人,退房。”,男子放下一把房间钥匙。
将厌看着她。老板娘维持着脸上僵硬的笑。
最终,她的笑容松懈下来,“好吧,先生,楼上倒数第二间,您要洗澡是吗?等会我会叫人送上去。”
将厌攥着手里钥匙,庆幸还为自己留了一些金币,不过剩下的也足够那女孩活个痛快,前提是,她足够聪明不叫人发现那一大袋任何人都会为之心动的财富。
上了楼,楼道燃着火把照明,一排七个紧闭的房间,没有窗户不怎么通风,深色的木板墙壁看起来湿沉沉的,空气有股潮湿的木头独有的气味,他顺着楼道往里,停在倒数第二间门口。
推开门,扫了一圈,情况比他想的要好,房间小得迈不开几步,但出乎意料的干净,一张躺一个人便再难伸展腿脚的窄床,一张桌子,一扇窗,角落竖着一个柜子。
将璃放在床上,行李箱搁在桌子,将厌点亮桌上油灯后,打开了房间的窗。
天已经彻底黑了,外面看不到一点事物,只有从黑暗徐徐吹进来的微风,吹得房间的蓝光晃来晃去。
“黑夜,以血肉为食……”,他想起这句祷文。这世界的夜晚很危险。
“砰砰。”
突然的敲门声让他眼皮一跳。
他回过头,看向房门,“进来。”
话音落下,房门便被推开了,一个年轻伙计搬着半人高的木桶进来,年轻人有一头半长不长的栗色卷发,亮晶晶的蓝眼睛,脸颊几颗细小而浅淡的雀斑,手脚笨拙的样子,途中还差点摔了一跤,将厌看着他,思忖那颇为精明的老板娘怎愿意做这出不合算的买卖。
“对不起,客人,我很快为您送水来。”,年轻人不好意思的冲他笑笑,便转身为他准备热水去了。
片刻后,热水装满了浴桶,房间被氤氲的热气覆盖,窗户也早已严实的关上,层层包裹的白气中将厌把全身沉进热水,这才感觉那时刻萦绕鼻间的血腥淡去不少。
他身上已看不出伤来,洗去脏污的皮肤光滑而紧致。
睡了多久,过去多少天,他心里没数,但应该也不会很久,他的视线投向床上的白色包裹,伸手捧来,白色的布料底部渗出丝丝红迹,扎眼的很。
他解开布料,替他清洗。那人睁着一对漆黑的眼睛,瞳孔像被雨水打湿的灰堆,苍白的脸沾上了血迹,一头漂亮的长发黏连在一起。
他用热水拂过他的头发,使那头长发恢复原本的柔顺,又用润湿的布轻柔的帮他擦拭脸庞,拭过那对似乎还在因为痛苦微微皱着的眉,那徒劳挣开的眼睛,高挺的鼻尖,微张着好像有满腹话要说的嘴唇……
那嘴唇依然柔软,失去血色的泛着干燥的细纹,像一片即将枯萎的花瓣,他轻揉着它,感受着和从前一样的柔软还有指间传递过去的温度,往常他们应该就会这样吻在一起吧。
“璃……”
他倾过身,真的开始吻他,吮含着不会动的唇瓣,挑逗着冰冷的舌头,他和以前别无二致的做着,一遍遍耐心而执着的尝试,舔弄的冰冷肉块似乎终于变得温热起来,鲜活而真实的给予他回应,像湿滑的鳗鱼一样缠上来索求,又用牙齿惩罚似的咬他下唇,他的呼吸重了些,红晕爬上脸颊,头脑被热气蒸腾的发晕,空气似乎掺杂了某种甜腻而黏稠的物质,心跳如擂鼓作响,他感觉到一只手顺着腰线往下滑,抵着他那难堪的部位轻轻的揉弄,他的喘息更乱了,也许他还无意识的摆动了腰肢,有手指进去了,熟悉而恶劣的动作着,他撑着浴桶边缘,双腿发颤,喉间微弱而压抑的呻吟,那手加快了动作,不间断的刺激,一阵电流贯穿脊髓般的快感,他绷紧了背脊,“不——”
——门外响起轻轻的叩击。
“对不起,我忘了给您肥皂。”,是那年轻伙计的声音。
将厌眨了一下眼,灵魂有种被抽离过身体的异样感。水仍热,但他觉得房间很冷,他看了看四周,自己还在浴桶里,璃依然垂着眼睫,万分忧伤的样子,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
“真糟糕啊……”,他呼出一口气,锤了两下太阳穴,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妄想症。
“客人,您在吗?”,门外继续问。
将厌深呼吸了两下,使自己声音正常一点,“不用了。”
直到噔噔噔的脚步声彻底听不见,他把自己从热水里弄出来,不顾满地的水,简单擦干净身体,便躺到床上。
那种事被打断,身体像是欲求不满一样空虚的酸胀着,刚刚的感觉太真实了,真实的他害怕。
他翻了个身,背对璃。
……
夜色深沉,透过那扇小小的窗棱,旅馆小屋的床上,青年无意识的睡了过去,一连几天紧绷的心神终于在此刻放松下来,他睡得很沉,沉在梦中让他安宁。
而在床铺旁边的桌上,那颗头颅依然维持着清俊的面貌,他黑亮如同丝绸的长发散开在木桌上,微微低垂的眼睑倒跳跃着蓝色幽火,随着燃烧的蓝色油灯时而晃动,仿佛正专注而温柔的凝视床上睡去的青年。
画面显得妖娆而邪恶。
唯有黑暗,将一切都收进了视野。
第二天。
将厌是在一阵朦胧的光亮里醒来,这个世界的光很少有刺眼的时候,永远像是现在这样,从窗外望出去,像是某个画家笔下暗淡而灰白的天空。
“呃……”
他揉着眼坐起身,屋里放了一夜的浴桶摆在原处,地板湿掉的地方已经干了,看光亮还在早上,醒的正好,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他起了床换好衣服洗漱完便准备出门,临出门那会儿,他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璃,璃安静的摆在桌上,用维持一夜的神态视线低垂。他不能安心将他丢在这里,于是他返身抱着他,一同出了门。
在白天楼道也亮着火把照明,因为没有窗,地板似乎刚刚清洁过,有些潮湿。
踏下楼梯,楼梯短短的不到十阶,他稍撇过头,看见楼下空空荡荡的大堂,只有胖乎乎的老板娘和那个年轻伙计两个人,他们并排坐在长椅上,老板娘不知道听到什么,倒在伙计身上略略笑着,一只手搭在年轻人劲瘦的腰间。
“客人!”,伙计发现了他,猛地站起了身,椅子划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响声。
老板娘扭过脸也看见了楼梯的他,她稍稍坐正了身体,收拢起脸上过于甜腻的笑容,表情有些不自然。
“客人,是有事要吩咐吗?”,年轻人试探的问。
将厌面无表情的说,“收拾下房间。”,说完,他抱着包裹在干净布料里的璃,越过两人径直走出大门。
正赶上早市,街巷两边四处都能看见散布的摊贩,街上行人大多是拎着篮子赶早买菜的妇人。将厌漫无目的沿街走了一会儿,两道眉紧锁,发现自己这些天忽略了一个多么重要的问题。
他不知道那男人名字,也不知道身份,唯一的信息就是一头银发,漂亮的脸,还有那根腰间的鞭子。
这要怎么找?他抱着怀里人,放慢了步子,让迎面来的一辆马车先驶过去。
“哈……”,他揉揉发疼的太阳穴,有种在玩什么寻宝游戏的感觉,只不过他连藏宝图都没有,也许那男人在耍他,他不得不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那男人当时说的什么,“来找我,我先走了?”,好像是这样说的没错。如果他真在这里……
将厌停下了揉弄自己发胀的太阳穴的动作,他保持拳头抵着太阳穴的姿势定住了。
“怪物。”,他闷着的头下面发出这两个字,然后他霎地抬起头,黑色瞳孔反射出光芒。
也许男人是冲着那东西来到这里,就像他一开始来到村庄一样,要真如此,这城里怪物存在的地方就是他会出现的地方……
“会在哪里呢……”,将厌无意识的呢喃着,忽然感觉胳膊被人拽住。
他低头一看是个拎着花篮的小姑娘,头上别着一朵粉色小花。
“哥哥,买朵花吧,都是新鲜刚摘的。”,女孩把篮子往前一推,让他看。篮子里粉的,蓝的,白的,认不出品种的花簇拥着。
将厌随手拿了一朵白色的,大方的多付了钱,女孩眨巴着发亮的大眼睛道谢。
正要走,将厌叫住她。
“小姑娘,你有没有看到过银色头发的男人,长得不错,可能还遮着脸,一身黑衣。”,他干巴巴的开口。
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问一问。
然而——
“啊,银色头发吗?”,女孩歪着头作出思考状,眉毛皱得像两个小钩子。
片刻,她像是想起什么一样看向他,“妓院。在临至茶馆看到过呢,是个生面孔,因为我每天晚上都会去妓院卖花。”
将厌睁大了眼,猛的箍住女孩纤细的胳膊,女孩吓了一跳,发出吃痛声。
“你确定没看错吗?”,他问,声音有克制不住的激动。
女孩有点怕,她被将厌的反应吓到了,她的语气比先前要虚弱,“如果是银色头发,挡住了脸,一身黑衣,很高大,然后气势有点吓人的话……那应该是没有看错的……对不起先生,我可以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