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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与坏

 

“嗯。”

他们见林付星语气淡淡的也自觉尴尬,也没再多说。

从那之后,林付星经常看到他们捉弄金金,嘴上说着现在不告诉她她是抱来的,大人们不让说,然后又故意喊她出来玩平衡车,把她带到没人的地方又偷偷跑走。

那时候林付星刚得知廿荥可能是她爸私生子,在她眼里,廿荥和那个金金没什么区别,她偶尔也会把廿荥代入金金的处境幻想,但总觉得真做这些事很蠢。

一天,大孩子们发现后院的地上埋了一个装满水的水缸,土红色的外圈被杂草覆盖,水面上覆盖里层水藻,一看就很脏。

“把她扔进去吧。”

“你们谁去把她骗过来。”

“你去你去。”

“不行,她已经不信我了,你去。”

“真扔啊,那也太脏了,还有癞蛤蟆往里面跳呢。”

“我们就是吓吓她,就算扔进去又怎么样?就说她自己不小心呗。”

金金对他们从崇拜到害怕,被温柔细语喊过来后那些人就笑嘻嘻地把她悬空架在水缸上,要不是她被吓得大叫,喊“放我下来”又恰巧她爷爷在附近,她的鞋都要进水了。

林付星冷眼看完了一切,等那群人走后她就进屋喊廿荥。

“出来吗。”

“去哪?”

“……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好!”

如果说金金对他们是怀疑中带着期待,那廿荥就是对林付星百分百的信任。

“地上滑,容易摔倒,要我抱你吗?”

“可以吗?”

抱起一个五岁女孩,林付星掂量着她的重量,勉勉强强能让脚不落地,她抱得很吃力,脸上也没什么表情,但廿荥没察觉出一点危险。

她俩就以这么诡异的面对面拥抱的姿势,穿过杂草堆,踩过苔藓路,到达了与地面平行的水缸口。

“你不害怕吗?如果我放手的话。”林付星的手在抖,她目测这个水缸很深,如果她松手,廿荥就会因为侧滑掉进这个满是绿藻的臭水里。

这一路走得她很累,手酸不说,她一直在想林德功对廿荥的态度,以及母亲离开时和她说过了那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她甚至感觉林德功此行就是为了扔掉她的。

来历不明的亲戚小孩,迷信的道场,没有wifi的乡下,看个电视还要看二十分钟广告,她浑身上下能拿得出手的只有一个能呼叫的儿童电话,爸爸的永远无人接听,妈妈的变成了空号。

要是她死了就好了。

林德功每天都去道观修行,早出晚归,就算回来了,林付星也冷着脸不去主动找他,一个人待在房间。每次隔着门都能听见她问廿荥今天过得怎么样,想不想回家。

廿荥每次都说这里很好。

好烦,好烦。

要是她是养女的话,林付星真有可能会淹死她。

一个六岁的小孩,对生死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我害怕。”廿荥嚅嗫道,她这一路上也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这是林付星难得主动喊她出来玩,她怕多说几句会惹得她不高兴。

“我会把你扔下去。”林付星继续吓她。

“我还没学会游泳。”廿荥抿了抿唇,“如果我真不小心掉下去的话,姐姐会像上次那样救我吗?”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生气我跟着你跑到河边放灯……我这次不会那么不小心了。”

林付星叹了口气,用最后的力气把她放在了一旁的土地上,无事发生,拉着她回家了。

“不是说水里面有好玩的吗?”廿荥劫后余生,又开始不依不饶。“要不我还是进去吧。”

“随便你,这次我不帮你换衣服。”

林付星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廿荥急着跟上,期间走急了险些跌倒,又被林付星拽了起来。

“麻烦精。”

“姐姐,你还喜欢吃炸玉米粒吗?我会开煤气灶了!我给你炒吧。”

“用不着。”

“……”

早在叁天前,林付星无聊,想起来清明节学校会带他们做荷花给烈士扫墓,恰巧电视剧里又常流行在水里放花灯许愿,于是她综合了一下,选择折白荷花放在屋前的河里。

于是大冬天的,她拿着荷花顺着石阶跑到河边,旁边跟着甩都甩不掉的廿荥。

河边的水不算深,大人们常用这里的水洗衣服,本来林付星一个人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准备回去,就当她站起身的那一刻,挤到她身边的廿荥扑腾一声掉进了水里。

廿荥穿着厚重的棉服,水淹没了她大半个身子,林付星慌忙拉住她往岸上走,见廿荥慌乱中又往水里退了几步,林付星索性拉着她胳膊把她拽了上来。

林付星冷着脸拉着她回去换衣服,两个人都湿了,刺骨的寒冷钻入骨髓,不及时换衣服两个人都会感冒。

“我不会告诉林叔叔的。啊嚏!”

“谁让你跟来的。”林付星先帮她脱棉裤然后帮她去找衣服,“活该。”

廿荥脸上布满了泪痕,也不反驳,林付星给她套的高领衫卡在脖子上,廿荥也不恼,乖乖地把头露出来。

“姐姐刚刚许了什么愿啊。”廿荥见她蹲在河边先是闭上眼,然后把纸荷花扔到了河边,可惜它还没移动多久就被廿荥激起的水花打翻了。

“忘了,想起来也不告诉你。”

“谁还会记得小时候的事。”林付星打断了她的话,“你做的破事有我少吗?”

拍到她和别人的散步照要求五十万封口费,撬走她的前经纪人,用算命的名义套取圈内不少迷信的人的秘密以此要挟他们为自己办事同时也要向廿荥汇报她的私下活动。

“你还真想和我一起死啊。”

林付星的直言不讳让廿荥皱起了眉头,她心里产生了一丝快意,因为她知道,廿荥最讨厌听到别人说“死”字。

“原来你还记得。”记得我说过的话。

廿荥有些恍然。

他们准备离开村子的前天夜里,村里的一个老人猝死,老人生前与林德功要好,于是她俩也坐上了去殡仪馆的公交车。

在路上她们得知,老人家里就剩他一个人,平日里总是笑嘻嘻的,干活也很勤快,死的时候家里也没人,要不是养的狗一直在狂叫,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被人发现。

林付星这才得知这就是原来这个老人就是经常喊她到家里给她吃芝麻糖的老爷爷。

去年还是林付星一个人回来的时候,她就经常跑腿喊老爷爷来家里吃饭,一天老人还给她包了个一百块钱的红包。

她兴高采烈地给林德功看,林德功一摸就知道是假钞,但下一次依旧喊他过来吃饭。

这让林付星很是不解。

老人的尸体搬进了车内的储物口,她们坐在车内趁着夜色往镇上赶,林付星困得躺在座椅上补觉,廿荥则十分精神,她有些害怕地躲在车内,直到车子停了她也不赶下车,说是害怕看见那个装着人的黑色长袋子。

门内是大人的哀嚎声,门外是林付星蹲在地上往河里扔石子。

“姐姐,你想进去看吗?好像要火化了。”

“不去。”林付星转过身看她,“你刚刚不还挺害怕的,现在又好奇了?”

“那我也不去了!”廿荥像是终于找到了两个人的共同点,她站在林付星身边,“我只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见林付星没回她,她便继续问道:“那我们以后也会像这样被火化吗?”

“不知道。”林付星想着自己比她大一岁,“我应该在你前面死。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不行!”廿荥急了,“你要是先走了,我怎么样啊。”

“那你陪我啊?”林付星随口回了句,她蹲在地上找扁石子,找到后还用面纸包着它,这才准备往河里扔。

“好啊。”

“我不想一个人。”廿荥握紧拳头,鼓足了勇气向她发出邀请,“我们以后一起死吧。”

“……神经。”说着,林付星打出了最后一片水花,“随你。”多活一年不好吗?

“大晚上的不说这么晦气的话了。”林付星也想起了什么,于是决定求饶,“走了,回去睡觉。”

她们不知不觉走到了电梯口,林付星按了她的楼层,想了下又帮廿荥按了下一层。

廿荥后知后觉想起了刘允材。。

“他最好不要有事。”

走之前,廿荥还不忘叮嘱她。

“这就要看你本事了。”

“别打乱我的计划。”

“是你先把我的计划搅得一团乱,混蛋。”

喂,我好像有点发烧了。

廿荥心想着,电梯也随之关闭。

好矫情,算了,不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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