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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他吧

 

“陈霖这孩子还是b较刻苦的,他是我们山里第一个大学生,年年都拿奖学金,去年拿了奖回来给我们村置办了不少年货,还花钱请了老师来山里教书……”村长叽里呱啦一通夸,夸完陈霖又去夸杭锦,说她眼光好,为人品x更是好,又说这么多年还能回来看望他们的只有她一个。

杭锦擦完的纸巾放在桌上,陈霖收回手机时,顺便将那团纸巾丢进了垃圾桶。

杭锦盯着垃圾桶,想起两年前的某个画面,眉毛轻轻皱了下,村长大概以为自己话太多,吵到杭锦了,抿了抿嘴巴,让杭锦吃瓜子,又让陈霖去泡茶。

水是陈霖半小时前从山上打回来的,哪怕是盛在破旧的茶壶里,也难掩甘甜醇香的口感。

陆运复连喝了几杯,夸了句:“茶还挺甜。”

甜的自然不是茶,是山间泉水。

门外叽叽喳喳的,一群山野村妇吵吵闹闹的,吵得村长起身去管制了,却原来是几个村妇听说杭锦是资助陈霖的大善人,吵着要杭锦资助自家孩子,还一拖三,把家里几个孩子全带了过来,有她这么一闹,其他人也都纷纷效仿,把自家孩子从山间学校喊了回来,在门口吵着闹着要杭锦出来见一见,也请她发发善心,好资助一下自家孩子。

村长扯着嗓子喊了半天都没人听他说话,还是运送物资的货车过来,这才止住了一场闹剧。

东西到了,杭锦起身要出去,陆运复拦了她一下,压着声音说:“没听过么,穷山恶水出刁民,你走后面。”

刚刚外面吵闹的缘由,陆运复都听得差不多了,生怕杭锦一出去,就被那群村妇给吃了。

杭锦不以为意,她这些年还真没碰上过害怕的人或物,对陆运复难得展现的保护yu产生不了半分好感,反而丢下一句淡嘲:“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果不其然,陆运复一出去,那群村妇的眼睛全都盯在他脸上,跟看什么稀有物种一样,上上下下不停打量,看得陆运复毛骨悚然后背发凉,他招了招手,把不远处的两个保镖喊了过来,勒令两人对他贴身保护。

宁辉宁新兄弟俩瞥了他一眼,不约而同地“嗤”了声。

陆运复想骂人的脏话还没出口,看见杭锦出来,又改口说:“你们一会替我保护好杭大小姐。”

宁辉宁新又统一地“呵”了声。

妈的,陆运复抬脚想踹,奈何周围村妇们sisi盯着他,他只好忍耐,让自己绅士风度些,面上装着笑,嘴里却咬牙切齿地说:“看到没,这群老娘们快要用眼神把我吃了,一会都给我盯紧点,别让nv人靠近我,杭锦除外。”

宁辉直言直语:“杭小姐除非想不开才想靠近你。”

宁新点头:“哥,别刺激他了。”

陆运复:“……”

杭锦倒没理会他们,走出去跟助理汇合,随后招呼工人把东西卸下。

村长一看物资到了,知道这些是分发给学生的,赶紧带着杭锦一伙人往山间学校走去。

九年前那所破旧的山间小学有了资金扶持,已经换了副面貌,光教室就新建了三间,还有教师宿舍和简易的食堂,墙外圈了块地方当篮球场,此刻球框早已生锈,地上的线都快磨平了,隔着距离看见的五星红旗都坏了好几个洞。

“杭锦,那人是你资助的学生?”陆运复终于逮到机会问杭锦,“你俩关系不好吗?别人都喊你阿姐,怎么就他不喊?”

“不知道。”杭锦0了0墙皮,一层白灰脱落下来,她捻了捻指腹,扭头看见跟来的人群里有陈霖的影子,他默默地走在最后面,怀里抱着从车上卸下的物资,箱子巨大,抱在怀里几乎盖过他的脸,但他走路依旧稳当,脊背挺得笔直。

“那你为什么资助他?”陆运复问,“因为他长得好看?”

“不是。”杭锦收回视线,“随便挑的。”

说是随便挑,却也并不那么随便。

九年前,杭锦第一次来时,十三岁的陈霖也没有像其他孩子那样拉着她的手亲热地喊阿姐,他只是站在人群最远处,用防备又好奇的目光打量她,直到她指着他冲身边的助理说:“就他吧。”

九年前的山间小学里没有学生,几个山民在里面圈养着j鸭鹅猪,让六七岁大的孩子过来打扫喂养。

杭锦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几个小孩抱着猪讲话的场景,圈里臭气熏天,小孩子们却毫无所觉,手上沾着的不知是泥还是屎,稚neng的小脸脏得看不清面孔。

据村长说,十几年前有位富人踏青路过这儿,看这儿的小孩才七八岁大就会放羊劈柴做饭,觉得很是可怜,便大手一挥,给了一笔钱,让村长找人建个小学,让这些孩子都有学上。

他说孩子就是希望,会改变整个崇山。

山间小学是建立起来了,但是来上学的少之又少,孩子们不是忙着捡柴火,就是要割草回家喂羊,久而久之,山间小学便废弃了,最后成了山民们圈养家禽的地方。

而今,这座曾经废弃的山间小学里充满着朝气蓬b0的读书声,孩童稚neng的童音穿过墙t,回荡在整个崇山,杭锦安静听着,等下课铃声响起,这才抬脚走进去。

三间教室里的学生全都跑了出来,一共一百五十四个学生,男生有一百四十四个,nv生只有十个。

助理根据点名册分发物资和学习用品,有定制的校服和鞋子,还有新的书包和书本画笔,按考试成绩排名前十的同学还会得到五百块的现金奖励。

孩子们领完东西就开心地冲杭锦道谢,得到奖金的男同学更是兴奋得语无l次,走到杭锦面前连声喊“阿姐”,还想伸手来抱她,动作却小心翼翼的,大概是担心自己身上有点脏,又觉得杭锦气场太强,不敢靠近。

杭锦把手放在他脑袋上,轻轻抚了下:“去吧。”

“谢谢阿姐!”男孩脸一红,笑着跑开了。

陆运复凑过来,嘴里酸不溜秋的:“不是,我说你咋老少通吃呢,这么小你也不放过。”

杭锦没理他,转头从助理手里接过一瓶水,仰头喝了口,余光看见陈霖抱着空纸箱在看她,触到她的目光,他又移开视线,抱着纸箱跟在工人身后走了。

“说是前几天,陈霖的父亲打工的时候摔伤了腿,他回来照顾几天。”助理犹豫着说,“应该……不知道您要过来这件事。”

杭锦“嗯”了声,把水丢到助理怀里,转身进了山间小学的教室。

外聘过来的老师走了一拨又一拨,最后留下来的反倒是几个来支教的大学生,两男一nv,同校又同班,大概鲜少见到外面的人,看见杭锦过来都很热情,简短的寒暄过后,男大学生就开始大秀自己的特长,还搬出自己的吉他要弹唱给杭锦听。

陆运复靠着门框掏耳朵:“就这水平,能讨得了她喜欢吗?”

宁辉也靠着门框:“有总b没有得好,像你啥也不会,那更没戏。”

宁新点头:“嗯,啥也不会。”

陆运复:“……”

妈的。

“小爷我虽然啥也不会,但我有钱啊。”陆运复很快自信起来,0了0耳侧的发型。

在吉他男弹奏完毕后,陆运复浅浅鼓了几下掌,走到杭锦面前说:“感觉教室有点冷,空调要不要安排一下,好像还缺个电视,桌子也有点旧了。”

“行啊,交给陆少爷安排了。”杭锦也正有这个打算,见陆运复想表现,便把机会让给了他,自己又从教室出来了。

正午的yan光暖烘烘的泼洒下来,她沐浴在金光闪闪的yan光下,看不远处的孩子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玩游戏皮闹,另一边村长找了山上的妇人过来炒菜做饭,几个孩子主动从外面捡柴火回来,路上笑声不断。

助理拿了面包过来递到杭锦手里,杭锦没吃,招手叫来几个nv孩子,把面包送到她们手里。

nv孩子们都有些内向害羞,拿着面包小声说:“谢谢阿姐。”

杭锦又看了助理一眼,助理心领神会地拿出身后的一只行李包,里面都是nv孩子的经期用品,有红糖和暖贴,还有护垫和卫生棉,还有一些常用的感冒药和止痛药。

“对nv孩子这么细心?”陆运复悄无声息地从教室出来,凑到杭锦身边,竖起大拇指恭维,“杭总真是人美心善。”

杭锦面无表情:“如果这个世道只有男人能生孩子,那我不介意下次给男孩子们多一点福利。”

陆运复一噎:“……倒也不必。”

yan光太暖,空气透着安逸美好的静谧感,陆运复转身看了眼头顶的山,问杭锦:“你爬过这山没有?”

杭锦回头看了眼山顶:“九年前爬过一次。”

“那再来爬一次。”陆运复摩拳擦掌,在原地做起热身运动,“我可是很多年没爬过山了。”

杭锦也有几年没爬过山了,她让助理跟村长打了招呼,便带着陆运复一起去爬山了,山路异常陡峭,沿途多有巨石滑坡,两人往上爬了二十多分钟,陆运复就累得瘫痪在一块巨石上摆手说:“不行,歇会儿。”

杭锦没管他,自己一个人继续往上爬,远远听见淙淙水流声,绕过三米高的巨石后,这才看见一道天然的小溪流,水质清澈g净,沉在底端大小不一的石块都清晰可见。

陈霖提着两只木桶刚接完水,他将两只木桶盖子封好防止水流溢出,随后将扁担穿进绳索,半蹲下身用肩膀撑起扁担,将两只装满泉水的木桶稳稳挑起。

路过杭锦时,他垂着视线没有看她,只是声音低低的说了句:“这儿有蛇,小心点。”

九年前还说着一口浓重崇山口音的男生,此刻普通话说得非常标准,吐字更是清晰。

杭锦找了块g净的大石头坐下休息,山风吹得空气里的树叶簌簌作响,她仰头看去,yan光透过绿叶缝隙洒落下来,一闪一闪的碎光落进她眼里。

她莫名想起两年前,和yan光同样闪亮的那双眼。

漆黑夜幕下,男生双手捧着生日蛋糕,紧张又拘谨地站在她面前,抿着唇角说:“生日快乐,这是我亲手做的蛋糕,希望你喜欢。”

他眼睛很亮,亮度几乎灼人。

杭锦太懂这种眼神,她接触过各种各样的男人,自然看得出来。

他喜欢她。

她接过他手里的蛋糕,在他期翼又欣喜的目光中,转身丢到了垃圾桶里。

和她平时处理其他追求者的方式如出一辙,只不过,对待陈霖,她还附送了一句:“以后没什么事,别出现在我面前。”

陆运复好不容易爬上来时,陈霖已经来挑第二趟水了,杭锦往山顶爬的半道上遇到一条蛇,她没再往上,原路返回,陆运复才刚歇没一会,见她下山,p颠p颠跟着一起。

“杭锦!你等等我!”

杭锦很讨厌肢t碰触,陆运复没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只是扯着她的袖子说:“你走慢点,小心摔下去。”

纯白的运动装,被陆运复那么一扯,扯出两道乌黑的指印。

陆运复:“……”

他挤出微笑,收回手指往身上抹了抹:“我回去给你洗。”

杭锦面无表情地转身下山。

午饭就在山间小学的食堂吃的,村长杀了两只j招待杭锦,除此以外,桌上就是各种各样的咸菜和野菜,什么凉拌野菜,什么野菜粥,什么野菜汤,还有野菜包子。

野菜苦得难以下咽,陆运复吃了两口,就皱着脸,捂着嘴强迫自己咽下去。

杭锦倒是吃得面不改se,反倒像习惯了这个苦味。

几人吃完饭,村长张罗着带她四处走走,路过食堂的厨房时,杭锦看见陈霖还在挑水,山间小学用水很多,食堂放着三只大缸,此刻只有两只大缸里有水,陈霖脸上汗涔涔的,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他背抵着墙壁喘着粗气,后仰的脸上滑落着水珠。

他是天生的自然卷,头发乌黑卷翘,前额的头发偏长,盖住了额头,只露出浓黑的眉眼,鼻骨突出,五官显得尤为立t。薄薄的眼皮垂着,视线有些冷,黝黑的皮肤加深了他的轮廓线条,也愈发彰显那张脸的野x。

村长看见陈霖,隔着老远距离喊他别挑水了,让他赶紧去吃饭,说他从回来那天到现在一直在挑水,小心把肩膀弄伤了,又问他父亲腿伤怎么样了,问他什么时候回学校。

陈霖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喘着气说明天回去,已经买了票。

村长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来带着杭锦去山下的村庄瞧瞧,年轻人全都外出打工赚钱,留下的都是老弱病残,生了病都没钱去医院,只能回到家躺在床上休养,若是养好了就继续g活,养不好就只有慢慢等si。

陆运复一路上看到可怜的老头老太就要发发善心给一个红包,虽说改变不了什么,但能把当下的日子改善一点也算是好的。

下午三点多,陆运复的物资车终于顺利抵达,货车太大,山道陡峭难开,他们被困在山脚下,又联系了好几台车,这才把物资顺利运送上来。

陆运复和工人们一起发放物资时,杭锦就坐在凳子上,手里拿了只茶杯细细地品茶,目光淡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陈霖也在帮忙,一趟又一趟从车上接过一只又一只巨大的箱子,宽大的t恤露出他肩颈破皮的伤口,鲜血在他领口洇出一小片红se痕迹,他毫无所觉地接过大箱子扛在肩上,走到物资发放处,小心谨慎地放在地上。

汗水洇得肩颈处的伤口泛疼,他微微侧头看了眼肩膀的位置,随后将t恤拉了拉,把伤口挡住了。

杭锦没再看他,0出手机查看微信消息,她在西藏资助的一个男生在微信上给她发了近五十多条消息,大意就是下个月要考试买资料,需要一点钱,但是他保证没有乱花钱,又晒出自己需要资料的各种证明,大概杭锦太久没回,他等得有点心慌,又发了几句,不买也行。

杭锦点进去看了眼,对方要得不多,也就五百块钱。

这只手机平时都是助理在管理,杭锦往上翻了翻,这个学生要钱很规律,要的也不多,每次都隔一个月。

她又翻了翻资助的其他几个学生,除了晒成绩单,就是问候她节日快乐,翻到陈霖时,没有任何交易记录,他从没有问她要过钱,倒是助理主动发过几次红包,但对方没有领。

“滕平。”杭锦合上手机,丢到桌上。

助理滕平小跑着到她跟前:“杭总,什么事?”

“西藏的多吉一年额外要多少钱?”杭锦问。

“四千五百。”滕平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查看了一会说,“每一年都不超五千。”

“其他人呢?”

“差不多两千左右。”

“只有陈霖没要?”

“嗯。”滕平把备忘录滑到陈霖那一栏,细细看完,又补充道,“而且他从今年一月份,就往您的卡上打钱了,每个月三千块。”

“他哪来的钱?”杭锦蹙眉。

“奖学金,还有他打篮球b赛拿的奖金。”

北洋大学为了跟外校联动,ga0了三年多的篮球联谊赛,奖金奖品愈发丰富,据说国家队还来他们学校招过两个篮球运动员,导致报考北洋大学的t育生越来越多。

陈霖因为身高优势,早在大一刚入学时,就被篮球社招了过去,大一下学期就代表北洋大学新生参加外校的联谊赛,拿了不少奖品和奖金。

“去年他打篮球b赛,还受伤住了一周的院,医生让他至少住一个月,他担心影响考试,拄着拐杖上的学……”滕平小声说,“您当初说,以后关于他的事,不用再跟您汇报,所以我就没说。”

不是不用再汇报,而是根本不允许陈霖这个人出现在她面前。

“知道了。”杭锦抿了口茶水,茶水已经凉了,些微凉意滑进喉底。

不远处陈霖搬完最后一只箱子,撩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旁边工人用水瓢舀水洗手,他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极力忍耐住了,只是等工人们走之后,这才拿起水瓢轻轻倒了点水在手心,侧过身t,将水浇在肩颈,缓解伤口的刺痛感。

整个崇山人都很珍惜水,因为山泉水来之不易。

他只用了那么一点,就放下水瓢,转身离开了,灰簌簌的短袖沾满了灰尘,黝黑的手臂因为长时间的用力而崩着狰狞的青筋,他个头极高,长手长脚,k腿都短了一截,背影却挺拔笔直,黏在后颈的发尾有点长,像狼尾。

“把我包里那支云南白药拿来给他。”杭锦说。

滕平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陈霖。

“好,我马上去拿。”

下午四点十分左右,崇山落了场小雨,降雨量不多,但地面sh了一层,下过雨的山路较为危险,开车的司机让杭锦在崇山住一晚,明天早上再走。

陆运复很是惜命,第一个愿意留下。

村长非常热情地让出自己的住处,让陆运复和杭锦住下,他以为两人是情侣关系,还笑眯眯说了很多祝福和恭喜的话,陆运复一个高兴,把自己车里的h鹤楼拿出来,直接送了一条给村长,说到时候请他来喝喜酒。

杭锦看了眼天空绵延不断的细雨,问滕平明天早上的天气情况。

滕平说来之前天气预报也没说崇山有雨,刚刚打给气象台问了下,今晚和明天早上都没有大雨。

“车上带了睡袋,杭总,这儿没有空调,夜里可能会冷。”滕平压低声音,“要不,我一会再去别处给您找个房间住。”

杭锦有洁癖,还有睡眠障碍,不是很严重,但这儿的环境加上要和陆运复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肯定睡不着。

“再说吧。”杭锦伸手探出去,接到一点雨水,放在指腹捻了捻,也是这一刻,她看见不远处陈霖淋雨走了过来,针线似的雨丝落在他头顶,将他的卷发淋得sh漉一片。

走到杭锦面前时,他才停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杭锦说:“阿答请你来家里吃饭,想亲自谢谢你,他脚伤了,不能过来。”

阿答是崇山的方言,意思是父亲,爸爸。

杭锦还没来得及回话,屋内的村长听见动静便跑了出来,问陈霖家准备了什么饭菜,要不要抓只j过去杀着吃,又让陈霖把他婶子叫上帮忙,说怕他做的菜不好吃,担心杭锦吃不习惯。

陆运复跟着出来,站在杭锦身侧,偏头问杭锦一会住哪一间。

村长有三个屋子,东屋是儿子的住处,但儿子儿媳外出打工去了,一年也就过年回家一次,孙子也都带在身边,房间一直空着,许久没人住,灰尘很多,需要彻底清扫,其它两个房间的状况也好不到哪儿去,其中一个房间连床都没有,就只有几把椅子和一台老式电视机。

“我睡车上。”门口有点挤,杭锦往外走了几步,雨丝刮过脸庞,山野里的冷风也顺势而起,冷意渗透衣服钻进毛孔,她被冻得打了个冷颤,眉毛很轻地皱起,看了眼滕平说,“把车上外套拿来。”

视线挪开时,才注意到陈霖仍站在门外,被雨水打sh的眉眼异常漆黑,目光直直地看着她。

在等她回话。

“好,我一会过去。”杭锦九年前并没有见过陈霖的父亲,只从村长口中得知陈霖的父亲非常憨厚老实,和妻子共同孕育了两个儿子,生活虽然贫苦,但过得还算幸福。

只不过后来,小儿子在六岁时不小心从山上跌下来,摔坏了脑子,从此变成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低能儿。陈霖的母亲时常自责没有看顾好孩子,到处求医问药,因为没有太多钱,她便瞒着丈夫冒险去山上抓蛇去卖钱,却不幸被毒蛇咬了手腕,当场不治身亡。

陈霖一开始并没有同意接受资助时,就因为家里还有个需要照顾吃喝拉撒的弟弟。

陈父外出打工的这些年里,都是他既当爹又当妈的照顾弟弟,好在后来村长找人揽下了这份苦差,这才让陈霖放心地去外地念书上学。

滕平从车里取了外套回来,顺便拿了两把黑se大伞,一把撑在杭锦头顶,一把撑在自己头顶。

“去哪儿?”陆运复也顺势挤到伞下,就挨着杭锦。

杭锦扫了眼滕平,滕平心领神会地把伞让给陆运复,将另一把伞撑在杭锦头顶,自己则是走在雨地里,任凭雨水打sh全身,也要保持和杭锦的安全距离。

“去吃饭。”杭锦跟陆运复拉开距离后,这才开口,“你别跟来。”

“为什么?”陆运复狐疑地看向走在前方的陈霖。

杭锦没有多做解释,只是挥了挥手。

陆运复要是跟着一起,一定会因为可怜陈父的遭遇,掏出一个又一个红包,她虽然对陈霖不是很了解,却大t知道他的自尊心很强,不然,也不会还没开始工作赚钱,就已经核算偿还她这些年的“投资”了。

陆运复站在原地,看着雨地里一前一后的几人,皱着眉头问身侧的两个保镖:“不是,她为什么撇下我一个人去那小子家里吃饭?还不让我跟着,为什么?”

宁辉直言直语:“那小子长得b你好看。”

宁新点头:“嗯。”

妈的,陆运复气得拳头都y了。

想了想,陈霖是杭锦资助的学生,再一想俩人之间的年龄差,他忽然又觉得没啥好担心的。

杭锦这人,心b石头还冷。

怎么可能会喜欢那种黑不溜秋的类型。

杭锦刚到陈霖家就打了个喷嚏。

陈霖父亲陈二水拄着拐杖正站在门口,见到杭锦,放下拐杖就要给杭锦跪下磕头:“好人呐,杭小姐,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对我的孩子,他现在出息了,多亏你当初,你要不是选了他,他现在也没有这么个福分,他现在出息了,可好了……我代表他妈妈,感谢你。”

杭锦伸手扶了一把,见对方执意要跪,便扭头看了眼滕平,滕平收了伞,进来把人扶到桌边。

陈二水已经泪流满面,他抬手抹了抹脸,又连声道歉,害怕吓到杭锦,又担心自己口音重,说的话杭锦听不懂,边说边b划,指了指陈霖,又指了指杭锦,最后b了个大拇指。

杭锦感受到他的谢意,只说了句:“我给他机会,他把握住了而已。”

从崇山这么偏远的山区一路考到北市排名第一的北洋大学,背后所需要花费的努力是常人无法想象的,杭锦这些年资助的山区贫困生里,只有崇山的陈霖考上的大学最好,除此以外,其他人全都在二本线范围内。

陈霖当初挺让她诧异的,为此,她还专门在他开学当天请他吃了顿饭,送了他一部手机作为奖励。

印象中的小男孩忽然就长成了b她高半个头的大男生,穿着件很旧的汗衫,身上带着g净的皂香味,尚显青涩的五官因为眉毛过于浓厚而充满了野x,漆黑湛亮的眼睛盯着她看了许久,才说了第一句话:“这里很贵,下次去学校门口吃就行,我请你。”

杭锦并没有应下,她的生活中心都围绕着公司和项目,很难ch0u出多余的时间去照看资助的学生,陈霖也不过是考上了好大学,她才过来见面吃个饭,除此之外,其他学生,她从资助过后就再没见过面。

当然,她不会告诉陈霖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只是随口说了句:“行啊,下次。”

吃完饭,杭锦又开车带着陈霖去商场买衣服,在她眼里,陈霖是b她亲弟弟杭煜还要小两岁的弟弟,是她第一个投资成功的“项目”,他身上的所有荣耀都离不开她的“慧眼识珠”。

不久的将来,投行界的诸位大佬都会知道,杭锦不仅投资的项目很成功,资助的贫困生更是成功。

陈霖是她亲手挖出来的一块璞玉,经过雕琢愈发明亮夺目,他应该在自己未来的领域继续发光发热,而不是跑到杭锦面前,用那双亮度灼人的双眸暴露他所有的心事。

于是,所有的一切,在两年前杭锦过生日的那天晚上戛然而止。

陈二水口音重,杭锦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借口说出来接电话,便握着手机避过屋檐下的细雨,钻进了隔壁的小房子里,进来才发现,这儿是厨房。

陈霖正在烧火炒菜。

因为离火太近,烤得他浑身都是汗,他脱了衣服,牛仔k松松垮垮地扣在腰上,0露的肩背因为连续几天的挑水而遍布红痕,肩颈的伤口破皮泛红,整个肩膀可以说惨不忍睹。

看见杭锦忽然出现,他一个愣神,锅里的油溅出来,刚好烫到他的手指,他缩了手,锅铲掉进锅里,他捧着手吹了吹,余光看见杭锦转身要走,他忍不住喊了声:“等一下。”

杭锦停下脚,没有转身,握着手机,偏过头去看他,脸上的表情很淡。

陈霖找了衣服匆匆套上,见她没走,这才上前接过锅铲翻炒几下,盖上锅盖,低声说:“我不知道你今天过来。”

“嗯。”杭锦点头,表示知道。

树枝被燃烧时发出清脆的响声,陈霖望着锅炉里的火,又转头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给的药。”

“嗯。”

杭锦今天听了太多谢谢,实在不想再听了,扭头看向隔壁房子,脚步一抬就要过去。

耳边听见陈霖问:“那个人在追你吗?”

距离和时间没能阻断他不该有的念想。

两年的时间里,他不停反思自己究竟是哪里做错了,惹她不开心,甚至将他亲手做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后来,他似乎明白了,却又不太明白。

他只是喜欢她。

有什么错?

他为什么不能喜欢她。

他甚至连告白都没有,就被她提前扼杀所有念头。

锅炉里的树枝烧得劈啪作响,空气里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杭锦转过身,看着陈霖,他也正面和她对视,和两年前那个一见到她就略显紧张的大男孩不一样,他的眼神变得坚定而认真,五官线条也被时间磨得冷峻充满棱角。

“为什么我不可以?”他终于问出口。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杭锦同样认真地看着他,“而且,你b我弟弟还小两岁,冲这一点,你就毫无可能,对待没有结果的事,你得学会放弃。”

陈霖朝她走近了几步,这两年时间里,他个头又ch0u高了些,浓黑的眉宇紧压着眼睛,鼻骨挺拔且直,抿唇的动作导致整张脸的轮廓显出一种野x的冷感。

他有些生气,更多的是委屈。

他不明白为什么杭锦不喜欢陆运复却允许他留在她身边,而他却不可以。

距离拉近,他没再往前,垂着眼睛看她,声音太轻,落在空气里显出几分沉闷的涩哑。

“要是我做不到呢?”

杭锦吃晚饭时,才看见陈霖的弟弟陈雷,他只b陈霖小三岁,个头b陈霖矮一截,身材偏胖,面部表情看着有些痴傻,但很听陈霖的话。

陈霖让他吃饭,他就抱起饭碗往嘴里倒,吃得一滴不剩,抹了抹嘴巴,坐在凳子上乖乖等陈霖给他盛饭。

他说得最多的话就是:“阿哥,还要吃。”

陈霖很耐心地拿毛巾给他擦嘴,说:“你今晚吃很多了,不能再吃了,去走几圈消化一下。”

伺候完弟弟,陈霖还要伺候父亲陈二水用饭,因为陈二水担心自己吃饭不雅观,影响杭锦食yu,便让陈霖装了饭端到房间里,他一个人坐在床上吃就行,陈霖没什么意见,拿碗盛了米饭,又把菜拨了一层盖住米饭,还给陈二水拿了两只馒头。

滕平见他忙得浑身是汗,便主动搭把手,帮他把厨房的饭菜端上了桌,没用山泉水清洗碗筷,而是拿出纸巾擦了擦,随后盛了饭端到杭锦面前。

晚饭除了野菜,还有竹笋。

neng笋被切的薄薄一片,和jr0u炖在一起,x1足汤汁的笋片清脆爽口,香味十足,滕平一边吃一边夸陈霖做菜特别好吃,杭锦没说话,低头用筷子将笋片送进嘴里,她不ai吃jr0u,但今晚难得吃了两块。

滕平都忍不住侧目,随后悄悄记下这道菜谱,准备回去的时候,给杭锦点外卖。

陈二水问他们今晚住哪儿,滕平说村长找了住处。

陈二水说不嫌弃的话,可以住陈霖的房间,他去年想着陈霖年纪大了,该给他找个媳妇了,就新盖了个屋子,里面家具和床全都是新的,陈霖回来这几天都是跟弟弟陈雷睡一块,那间屋子还很新,没人住过。

滕平进去看了眼,房子空间不算很大,封闭x还不错,虽然没有空调,但这个天气也不是很冷,b起村长那处,这儿明显要g净很多。

他转过头正要问杭锦要不要住陈霖家,就见杭锦神情淡漠地说了句:“我睡车上。”

滕平不明白缘由,但也不敢多问,点了点头,跟陈霖打了招呼,跟在杭锦身后出来了,他从口袋里拿出早已备好的手电,照亮杭锦面前的路。

外面小雨早就停了,夜风萧瑟,丝丝凉意沿着领口往骨头缝里钻,下过雨的地面泥泞sh漉,脚步声在黑夜中发出沉闷的声响,不知名的鸟儿从头顶飞过,传来一声清脆啼叫。

陆运复一直等在村长家门口,见杭锦终于回来,他拍了拍蹲得发麻的双腿,站起身往杭锦身边凑:“吃这么久?吃啥好吃的了?”

滕平将雨伞收进车内,把车启动,打开空调,拿出睡袋,方便一会杭锦休息。

杭锦站远了些,0出手机处理微信消息,因为不想说话,g脆没搭理陆运复。

“哎,你还真睡车上啊?大不了房间我让给你,这儿房间多的是,你想住哪儿,我去给你买下来。”陆运复瞧见滕平忙前忙后地整理睡袋,从杭锦身侧绕到车前,问滕平,“还有多余的睡袋吗?”

“没有。”滕平整理完毕,拿出一应俱全的洗漱用品。

村长家用锅烧出来的热水一gu柴火味,杭锦洗脸时闻到这gu味道,皱了皱眉,g脆用凉水洗脸,又用凉水刷牙,陆运复就在边上看着她洗漱,问她平时都什么时候敷面膜,是不是一边刷剧一边敷,又问她几点睡,要不要聊会天。

杭锦拿纸擦g净脸,上了车戴上眼罩,就把自己裹进睡袋里。

“得,洗洗睡吧。”陆运复打了哈欠,转身进了村长的屋子。

山上气温偏低,车内暖气达到了三十度,裹在睡袋里的杭锦并不感觉到冷,但她实实在在的睡不着,车窗外传来不知谁家孩子的哭闹声,也不知哪一家丢了j,一个妇nv扯着嗓子到处喊有没有人看见她家的j,村长的屋子一直亮着,助理滕平跟陆运复的保镖们挤在一处,几人闲聊的声音很小。

各种各样的声音挤进耳朵里,杭锦摘掉眼罩,找出包里的耳塞塞进耳朵里,随后再次戴上眼罩。

眼前是黑的,耳朵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但过去许久,她仍然没能如愿以偿地睡着。

她有睡眠障碍,很小的时候就有,小时候情况严重一些,她需要开着灯,把门反锁,最后躲进柜子里,但也会在半夜从柜子里跑出来,抱着玩偶睡在门后,必须用后背抵住门才能睡着。

长大以后,情况好转许多。

但也只是有所好转,而不是彻底痊愈。

夜里十二点多,她从睡袋里钻出来,摘了眼罩和耳塞,拿出手机看父亲杭提耘发来的几个投资项目,都是生物制药类的赚钱项目,杭锦却并不感兴趣,她喜欢科技和运动板块,但行业里竞争激烈,她看好的项目总会被人捷足先登,接连三个月,她错失了四个大项目。

车窗外传来脚步声,一人打着灯从远处走近,杭锦反手合上手机,后仰着脸靠坐在椅背,脚步声走到车身附近停下了,杭锦转头看向窗外,那人手里握着电筒,却没有对准她,而是朝着地面,反s的光照出他棱角极深的面孔,那双眼在夜灯下更显漆黑湛亮。

是陈霖。

她抬手降下车窗,脸上没多少情绪,目光淡淡地看着他,在等他主动开口说明来意。

“我把房间收拾g净了,被窝里放了热水袋,现在很暖和。”陈霖握紧手里的手电筒,声音压得很轻,他想过被拒绝,心里并没有抱多大希望,但还是过来了。

因为,他想让杭锦睡得舒服点。

他知道杭锦有洁癖,也知道她睡眠不好,偶尔还需要吃安眠药才能入睡。

三年前他刚考上大学那一年的冬天,杭锦跟几个投资人在北洋大学附近吃饭谈合作,陈霖和同学们就在隔壁聚餐,杭锦去洗手间的时候正巧看见了包间里的陈霖,便让助理把他们那桌的菜钱付了。

那天聚餐是aa制,同学们知道陈霖付的钱,全都在微信转了账给他,有个别的付了现金,陈霖便出来找杭锦,想把钱还给她。杭锦那天喝得有点多,走路不太稳当,身边的投资人全都是男x,陈霖一路跟着,直到杭锦坐进助理的车里,他也不放心地上了车,担心助理趁她喝醉了对她不轨。

杭锦并没有醉得很离谱,在车上问他怎么不回学校,听他说要送她回家时,她扯起嘴角笑了笑,似乎说了句什么,但陈霖没听清,他的眼睛里只有nv人酡红着脸,靠在椅背上,弯着唇角浅笑的画面。

杭锦是英气的长相,眉宇间有着酷酷的帅气,她很少有这样柔和的一面,眼睛雾蒙蒙的,嫣红的嘴唇弯起笑弧,车厢灯照出她姣好的面庞,她脱了大衣外套,松了衬衫领口,露出jg致的锁骨,还要再解纽扣时,被陈霖握住了手。

他耳根红得厉害,按住她的手,哑着声音说:“马上……到家了。”

他手心很烫,只握了那么一下,就飞快松了手。

杭锦热得厉害,又解了一颗纽扣,这才靠在后座用手撑着太yanx,助理滕平在前面问她是不是头疼,需不需要吃点药,杭锦摆摆手,说一会回家睡觉就行。

滕平就让陈霖翻一下包里,把解酒药找一颗出来。

陈霖翻了翻,没找出解酒药,倒是找出一瓶安眠药,他没有多嘴去问,找到解酒药,这才接过滕平递来的矿泉水,拧开瓶盖送到杭锦面前。

杭锦从他手心接过药丸丢进嘴里,又仰着脸喝下一口水,水流沿着嘴角溢出,淌到了下巴,她毫无所觉地躺回椅背,陈霖大着胆子拿纸巾给她擦嘴,她没再睁开眼,大概太累了,也或许喝了酒的神经被麻痹了,没有察觉到。

车子停在杭锦的公寓楼下,滕平打开车门拿着大衣披在杭锦身上,伸手虚虚扶着她下车。

杭锦挥开他的手,自己慢慢悠悠地晃下车,陈霖拿着她的包跟在身后,见她快要摔倒,赶紧伸手去拉,杭锦皱着眉甩开他,嘴里含糊地说:“别碰我。”

滕平在一旁提醒他:“杭总不喜欢别人和她有肢t接触。”

陈霖点头表示知道。

杭锦的公寓并不大,是个独居的一室一厅,离公司近,方便办公,家里打扫得很g净,滕平一进门就替杭锦脱去大衣挂在衣架上,随后去洗手间放洗澡水,杭锦皱着眉到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大概想起陈霖还在,又给他倒了一杯。

陈霖接过水杯,见滕平还没出来,便问杭锦:“你睡眠不好吗?我看到你包里有……安眠药。”

“偶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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