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在他身后继续给自己吹头发。吹风机的声音断断续续,一阵一阵。又因为用久了,难免泛起焦糊的气息。这焦糊渗进来,搅动薰衣草的香甜,撑开一道缝,让他透了口气。
交往半年,他们已经有过多次近距离接触。然而刚才,他却比任何时刻都要紧张。早川的脸在他上方,头发垂到他的鼻尖,细细的,仿佛一根引线。他字斟句酌,问她能不能先起来。她说,可是我使不上劲。
他目光往下,试探着越过鼻尖,这才像刚从战场抬出来的伤患那样,逐渐恢复知觉。早川左膝跪在床上,右膝恰好卡在他的两腿之间。看得出,她正在维持艰难的平衡。
鬼使神差地,他说,你头发长了。
是吗?早川的目光游移一阵,终于定在他脸上,半晌,才露出一个微笑。太忙了,好久没剪了。
床头的灯光在她发梢尾端闪耀,金色的,仿佛一星花火。他努力地分辨着她说出的每个字,与此同时,火光迅速上窜,腾地点燃整根引线,引爆了他落在她齿间的吻,炸毁了所有的尴尬、面子和理智。
仁王环住了她的肩膀,把她从艰难的平衡中拉过来,坚决地拉向自己。柔软的床垫陷下去,剧烈的晃动间,他向头顶的镜面投去一瞥。就像在水塘的水底,隔着厚厚的透明的水看水面,月色与风都显得遥远。“那就不要使劲了,”他拨开早川的头发,凝视着那张脸,哑声说,“我很想你。”
早川的动作顿住了。下垂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片刻沉默后,她咬了一下他的舌尖:“那为什么不早说?”
怎么会有这种破坏气氛的人?这种时候不是该说“我也是”吗?
继续提问显得有些没趣,可他偏不死心,还是问了:“你不想我吗?”
“我不想。”早川从流水般的床垫上爬起来,笑得直不起腰,又跌回床上,仍旧不依不饶地盯着他,“我为什么要想?”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你拿我怎么办?”
“我没办法。”他胳膊一使劲,撑起上半身,“但是会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