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癸娘也能看到便好了。癸娘的眼睛,其实生得很漂亮。她想看到癸娘用这双好看的眼睛注视着她……不,也不必注视,只要能看看她便好。她已经很久未曾被一个人放在心上、放在眼里了。癸娘是她如今唯一的朋友,若真有这个人的话,她希望,会是癸娘。
毕竟两人已是过命的交情。
只可惜,癸娘要么双目无神,要么眼中尽是诡异的黑瞳。她眼里只看得到鬼神,和所谓的灵气,从没有她这个具体的人。
“罢了,”崔灵仪心想,“这未尝不是一种孤独。”只要她将癸娘视作朋友便好,癸娘心中如何看她,又与她何干呢?
“我们,走到哪里了?”癸娘又问。
“不知,”崔灵仪看着两岸青绿树影倒映在水中,又望向了天边的霭霭白云,“大约昨夜亥时做好了这竹筏,如今已是巳时。走了这么久,岸边却未见人烟,也不知是不是走偏了。按理说,淮南繁华胜处,不该如此的。”
东风吹来些梨花碎瓣,洋洋洒洒地落在小河面上,缀在这竹筏上。崔灵仪回头看去,只见癸娘的额发间也挂了这么一朵小白花。她不由得一笑,起身走了过去,又蹲了下来,将她发间的小白花摘掉,拈在手里。
“癸娘,”她笑着说,“我们一会儿上岸吧?”
“好呀,”癸娘轻轻吸了吸鼻子,“这附近,应该有人家了。”
“好。”崔灵仪应了一声,将手里的梨花瓣轻轻放在了水面上,看着那花瓣顺水漂走,便又走到竹筏头,撑起了竹篙。
“唉,”崔灵仪看着这竹筏,叹了口气,“可惜了。”她昨天砍了一天竹子才做成这竹筏,如今只用了一夜,便要舍掉了。
“也不算可惜,”癸娘笑道,“能陪你这一段路,也是缘分。缘分,终有尽时。”
崔灵仪听了这话,只握着手里竹篙,狠狠在水中划了一下,又看向远方。“这便不好说了,”崔灵仪笑道,“若没有我,便也没有这竹筏。只要我想,我随时可以再做一个竹筏。只要我还记得怎么做,这缘分便没有尽。”
崔灵仪说着,话多起来,一边撑篙,一边笑道:“我会的东西还很多呢,该学的、不该学的,我都学过。改日,一定要你都体验一番。”
癸娘不觉也笑了:“还有不该学的?”
“当然有呀,”崔灵仪一边向岸边靠去,一边说道,“闯荡江湖之后,我方知天大地大,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所见所闻多了,便也跟着、看着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