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千丝万缕
“哇，酸萝卜老鸭汤！感谢老妈！”苏白先喝了口汤，又说道：“马上要毕业了嘛，忙毕业设计的事。”
“对了，妈，我哥他这几天回了吗，我前几天发的信息，他也不回我，哼。”
苏母表情僵y了一会才说：“他单位好像也挺忙的，不过总归过年是会回来的。哎，你慢点吃，这个汤烫得很。”
苏白见到苏萧的时候是大年初二了，还是在大伯家的家宴上，其实也有庆祝苏萧升职的意思在，一百来天不见，苏萧脸都圆润了一点，冬天穿得多，倒是看不出身材的变化。
苏白略靠近苏萧，低声问：“哥你咋不回我信息？”
“前几天加班忘了回了。”
“我昨天才知道哥哥原来升职了啊，哥哥还是那么厉害。”
苏萧笑了一下：“哈哈，以后会更忙啦。”
“我的毕业设计服装秀一个月后就开始了，哥你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好的，我尽力当天ch0u出时间过来。”
苏白这时候已经拿到了燕都的正式工作offer了，实习公司也已经承诺给她转正了。她其实最想去的是三千公里外的南方边陲小城，苏萧如果知道她的想法一定会锤她。
三月中旬，还是春寒料峭的时候，苏白披着长发，穿着黑se印花小西装，简洁又g练，俏皮又可ai。
今天是她大学生涯最重要的日子。母亲jg神状态欠佳，父亲和她已经几年没有联系过了，只要苏萧能来，苏白就非常开心。
苏白在后台忙得不可开交，给模特做最后的服装整形。熟悉的旋律响起了，bg是她选的的歌曲《我是一只鱼》，映衬着以“鱼”为核心元素的主题。
她踩着节奏最后出场了，台下人掌声雷动，在乌泱泱的一片人海中，她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后排角落位置的苏萧。
苏白很开心，看着服装从概念文字一点点变成秀台上的实物，整个过程繁琐又漫长，这一点点成就感让她有点欣慰。
更重要的是，那个生命中对她最重要的人，此时此刻，正全神贯注地看着她。
直到服装秀落幕，老师们的表彰也已结束，苏白也还是抑制不住的开心。
从上车到下车，苏白都是挽着苏萧的手臂，叽叽喳喳地说着毕业设计的整个复杂过程。
“哎，哥，你知道我怎么想到的’鱼‘这个主题吗？“
“不会是从酸菜鱼中得到的灵感吧？“
“哈哈，可能有那么一点点吧……哎，怎么来这里了？”
苏白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苏萧带她去的是一年多前和易鸿飞一起吃饭的那家日式料理店。
“这边安静、环境好，而且你不是挺喜欢这里的吗。”
苏白没有说话，si去的记忆开始攻击她，就连点的菜也和当日相差无几。
“我记得你挺喜欢吃这个烟熏三文鱼的。”
“哥哥这是要再教训我一遍吗？”
“当然是庆祝你的作品获选了优秀毕业设计。去哪里工作定好了吗？”
“春城。”苏白试探x地小心翼翼地回答。
“春城？燕都不去，去春城，你脑袋是不是秀逗了？”苏萧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哥哥和我一起去呗？”
“呵呵，服装三角洲你不去，你跑这么远的旅游城市去g啥？”
“你自己想发疯，我是不会和你一起发疯的。”苏萧说完拿起面前的清酒一饮而尽。
“还没单独祝贺哥哥升职呢。”苏白又将苏萧的酒杯倒满了。
“小白，你还没si心吗？我知道你生x倔强。但是在现实面前，你得低头。”
“哥哥不也是一样的吗。你猜猜我们谁会先败下阵来。”苏白有信心只要自己足够坚持，退步的会是苏萧。
苏萧认真地盯着苏白看了一会，神se很犹豫。真不愧是亲兄妹啊，都是一样的又犟又倔。
苏萧叹了一口气，有些话到底还是不得不说。他一字一句地平静地说道：“五一，我就要和个姑娘订婚了。”
苏白听到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这才多久？和谁结婚？这一年苏萧似乎都是单身。
“骗人地吧，哥哥骗我的吧。”苏白快哭了。
“不信你问妈妈吧，我这个星期才告诉她的。”
苏白下意识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手机，又看了看苏萧，苏萧的表情太认真了，不是开玩笑的。
苏萧有了nv友，她都难受得要si，现在他说他要结婚了？
原来她一直在苏萧的计划之外。可是她的未来里，全部有他。
她最担心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
“是，在那么短暂的一瞬间，我对你动过心思，恐怕你早就知道，男人都是下半身动物，包括我，你亲哥哥也不例外。”
“和谁睡觉都是一样的，最终都会厌倦。如果这是你的心结，我可以满足你。”苏萧又喝下了一杯。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就是为了这？”苏白ch0u泣着，声音颤抖地问着他。
“你还不值得我放弃我的职业和前途，如果你一定要我把话说绝。”
苏白噙着泪看着苏萧，他的表情和这面前的清酒一样冷峻。
寒气b人的天气，没有热气的料理，冷彻心扉的字眼，苏白仿佛赤身0t站在冰天雪地里，她想找个冰窟窿把自己埋起来。
可能苏白的表情真的要si掉了，苏萧忽然柔声说道：“小白，你去燕都吧，你的才华应该发挥在合适的地方。”
“小白，别倔强了。人生关键的几步不能错。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就要付出全部的努力，”苏萧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更何况，我们只是小镇青年。”
苏白脑子里一直回想着苏萧说的“你的人生才开始”，苏白自嘲着：“我竟然还有人生。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苏白没去燕都，在安市的实习公司转了正。
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值得期待。
苏萧的订婚酒宴那天，她整个人魂不守舍，除了她之外的每个人好像都很开心，尤其是那个她很久没见到的亲生父亲。母亲在她旁边，偶尔挤出一点笑容。
哥哥带着准嫂子来这桌敬酒，苏白笑得b哭还难看，但礼貌还是要到位的，贺词无论怎样违心是必须要说的。
“天长地久，情b金坚”竟然是用来祝贺苏萧和另一个nv人。
他们会用一个可笑的仪式正大光明地向世人宣告他们会合情合理合法地在一起shang睡觉，当然目的是为了传宗接代——生孩子。
苏白说不清楚自己嘲讽中有没有嫉妒。
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准嫂子明显没有苏萧的前任们好看。那b太平洋还宽的眼间距，山崩地裂的鼻子，香肠般的嘴唇，ch0u象的五官合起来仿佛是出自于毕加索大师的手笔。
苏白感到心寒，难道就因为她是领导的nv儿吗。
她能给苏萧带来可靠的上升渠道，而自己只能是累赘吗。
就像第一次接受苏萧有了nv朋友一样，这一次也必须接受他要结婚了的事实吗。
不能接受又能如何呢？是啊，能如何呢。
人的成长就是个不断和现实妥协的过程。
要怎么样做，能怎样做，还有挽回的余地吗？
苏白想破脑袋，都无法解出这道难题。
苏白鬼使神差般留在了安市。
她其实也没多大的期待了。离苏萧近一点能怎样呢，事到如今，她既改变不了哥哥做出的决定，也做不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她只能留在离他近一点的地方，或许偶尔还能见个面。
单休的工作，习惯x的加班，每个月不定时需要去燕都、江宁等地出差。
休息的日子，苏白本来还想多回家看看妈妈的。可实际上她回家的次数少得可怜，苏白宁愿待在宿舍，也不想回家。
偌大的老宅，冰冷的气息。母亲情绪时好时坏，这么多年了没有变好的迹象，反而更糟糕了。
劝解是没有用的的，一个沉浸在苦海里的人是拉不回来的。
每次打电话时，妈妈问的老三样：‘吃的伙食好不好’、‘钱够用吗’、‘有没有合适的男生’，苏白对这些嘘寒问暖感到了厌烦，可是下次打电话回去，依旧是这些对话。
读书的时候不让“早恋”，然后希望着毕业了马上就能遇到一个各方面都合适的人。
苏白感觉自己和母亲之间有条通天河，代g0u太大，难以跨越。
两个不能互相取暖的人，还是保持适当的距离吧。
苏白去清市b回家多。两个小时的大巴，不长不短的路程。
她说不清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理去找苏萧。
她还在希冀着什么呢。大概是希望在苏萧结婚之前再多看他几眼。
还有几个月他将会是别人的老公，将来他将会是孩子的父亲。自己将不会是他关系最亲密的人。
苏白记得她大一那会，他们还经常一起去学校后街的苍蝇馆子来着。现在，他们都工作了，可以去更高档的餐厅了，可是时间很难凑到一起了。往往不到半个小时，苏萧就匆匆忙忙地离开了。
原se餐桌上的几个菜都是苏白ai吃的，但是菜基本没怎么动过，苏萧看了一眼时间，站起了身。
“哥，我们之间只能这样了吗？”
苏萧拿起一旁的衣服，看着苏白的眼睛说道：“小白，你是缺ai，ai情只是你们nv生的臆想。”
“还有，你工作也挺忙的吧，来回坐这么久的大巴，不如好好休息呢，有什么事qq上找我就行了。”
苏萧走了，苏白想趴在桌子上哭，可是哭不出来。
她只是想和苏萧在一起。她不需要那一纸证书，也不需要房子车子。
一份永不变质、永远保鲜的ai，不需要用孩子把他们捆绑起来。
只有ai，才是永远为对方悸动的源泉。
苏白不敢想象，如果人生的后面几十年，不是苏萧陪着她，这生活还有什么意思。
可是，事到如今，她还能做些什么呢。
随着苏萧结婚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冷清的家里似乎多了几分喜庆，母亲jg神依旧是不好不坏。
苏白懒散地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苏母一会看着电视，一会又看着苏白。
“小白，要不和王淼耍耍朋友，都是知根知底的。”
苏白头也不抬地说：“妈，您别管我的事。”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我不管你，还有人管你吗？”
“我年纪还小嘛，不急，慢慢来。”
“还小，再过几年28了，老姑娘更没人要了。”
“没人要就没人要呗，一个人又不是过不下去。”
“你哥都要结婚了，你还打算追着他不放？”
苏白愣了一下，妈妈这是什么意思。
“哎，造孽呀，都是我的错。当初就不该生你。”
“你爸就是个混球，混球的nv儿也不正常。”苏母突然嘶吼起来。
苏白不知道为什么母亲突然间歇斯底里了。
伴随着母亲尖锐的声音，传来了敲门声。
苏白黯然地站了起来去开门，竟然是父亲。
门外的那张脸本来是有一点笑意的，忽然又冷了下来。
“你妈怎么了，怎们又疯了起来？”
苏江林放下手中的礼盒，还没走进客厅的门，一个花瓶就朝他砸了过来。
“全怪你，你不正常，你nv儿也不正常。”
“你又发什么疯？”
苏江林看了一眼苏白，朝着苏母说道：”苏白的出生全是你的杰作，你看我当初想过再碰你吗？“
苏母气得上气不接下气，周围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扔的东西了，直接把手中的遥控器给砸了过来。
苏江林退了一步，”好歹你是苏萧的生母，你这个疯婆子，到时候婚礼，你还是别去了。“说完，他就关门走人了。
苏白站在角落看着这堂闹剧。时空仿佛有些错乱，那时候她躲在苏萧的背后，她什么也不懂。而现在她一个人站在这里，接受来自生父生母的羞辱，她宁愿自己没有听懂。
生父生母都说自己的出生是个错误。
可惜她不能割r0u还母，剔骨还父。
这个地方简直没有什么好留恋了。
在苏萧婚礼前的一个月她就离职，离开安市，去了燕都。
她做不到真心的祝福，也做不到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众人面前亲吻拥抱、接受大家的祝福。
远离这个伤心之地，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她没打算短期内回到故乡的。可是世事难料，腊月她就回来了，还没有来得及看母亲的最后一眼。
母亲从住院到去世仅五天。她本打算周末回去的，她本以为没那么严重的。
这时候，脑子里才浮现出了很多个温馨的时刻。
她坐在小凳子上，母亲给她梳辫子，她发烧时，母亲给她喂药，下雨时，母亲给她送伞。
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刻，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呢。
她在人间感受到的ai不多，母ai独占了一部分。
可是，她怨恨了她妈妈好久。
她很多时候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不能有个正常的母亲呢。
在葬礼上，苏萧见到她的第一眼，就给了她一巴掌。
“妈妈最后还在念你的名字，你是要拯救世界么，让你赶快点，你有什么事脱不开！”
苏白没有什么好争辩的，语言是苍白的，眼泪是真实的。
此地非但没有什么牵挂，还添了几分伤感。
自此苏白离开了安省，在燕都一待就是五年，期间从来没有回来过。